重瞳绝艳- 第11部分

　　
　　瞳影手指微动，苏陌只觉眼前一花，一行火焰排成的字迹在虚空中灼灼燃起。
　　
　　“你说。我不杀你。”
　　
　　6个字在虚空中绽放，转眼间又消失不见，简直如同幻妙的仙人法术，苏陌吃惊地半张着嘴。眼前这个如妖如魔的男子，莫不是落入凡间的天上之人？
　　
　　不过既然对方都已经承诺了不杀自己，要是自己再忸怩作态反而显得不够大度，更何况对方似乎毫不计较自己是否会说出错误的开启方法。
　　
　　苏陌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用血灌满剑上的睚眦纹章即可。”
　　
　　没想到自己居然如此轻易地就说了出来，丝毫没有愧怍之感，甚至于是心甘情愿地告诉眼前之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一瞬间，为何便产生了眼前之人可以交心的错觉？
　　
　　自己到底是受到了什么蛊惑？那双沉没于面具之下的眼睛，幻影千变，明艳如妖。
　　
　　眼前再次熊熊燃起火焰形文字。
　　
　　“我不杀你，但有个条件。”
　　
　　苏陌眼神一紧，果然没这么简单就放过他，但看起来瞳影是不准备杀他了，毕竟凭瞳影的实力，想让他死也只是眨眼之间，根本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地跟自己谈条件。也就是说，在对方眼里自己还有利用价值，这是好事，至少就现在的情况来说。“什么条件？”
　　
　　火焰形文字变化扭曲，再次清晰起来。
　　
　　“杀一个人。”
　　
　　“谁？”苏陌脱口而出，也是在脱口而出的瞬间就后悔了。对方既然需要自己帮忙杀的人，自然是对方杀不了的人，当今能和瞳影对决后尚且幸存的，还要是苏陌熟悉的人，猜来猜去也就是剑圣寒尘绝。可自己这问话一出，明摆着是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当下后悔不迭。
　　
　　不过，这也好办，虽说寒尘绝和自己关系密切，但到底是自己师傅，哪里是自己答应杀就能杀得掉的人。瞳影也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了吧！
　　
　　然而当火焰再次清晰显出三个字时，苏陌只觉得一道闪电劈头而下，刹那间的凉意贯穿全身，连呼吸也被一并剥夺。
　　
　　“景卿岚”
　　
　　三个字，足以让他浑身颤抖。
　　
　　霍游仙背着凌千风，拉着千秋雪一溜烟的往山下跑，然而毕竟是文弱书生，性命攸关之时憋出的一股气没一会儿便消磨殆尽，双脚一打抖，差点摔下山去。此时千秋雪已经回过神来了，一把拉住霍游仙，帮他分担过一部分凌千风的重量。
　　
　　“苏陌怎么办？难道要我们就这么不管他，自顾逃命？”千秋雪皱起眉头，面露不安。方才一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要不是苏陌，自己怕是已经变成了一具冷尸。如今，要她撇下苏陌，自顾逃命，她还真是做不到。
　　
　　“笨蛋！我们都自身难保了，怎么帮他？再说就凭我们俩就算冲回去也不过是送死。苏陌为了我们才牺牲自己，我们不要辜负他的好意，赶紧逃跑才对。”霍游仙这厚脸皮的完全没有愧疚感，现在只是一心急着逃命。能逃过此劫，对他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现在祈祷着老天保佑让他能够顺利逃脱就行。
　　
　　千秋雪好说也是也在万剑宗呆了十多年，多少沾染了些侠义之气，自然觉得霍游仙这种想法特没骨气。但现况如此，一时也找不到话来辩驳。
　　
　　二人正在争辩之时，霍游仙眼尖，看到不远处苏陌身形摇晃着下来。两人都是脸上一喜，忙扯开嗓门催促他。
　　
　　待苏陌走到眼前，两人才隐约察觉事态不对。眼前之人虽是没受什么伤，眼睛里却满是迷茫困惑。
　　
　　互相对视一眼，也不管苏陌愿不愿意先一并扯着弄上马车，催了景卿岚快马加鞭就走。
　　
　　一行人快马疾驰总算是赶在日落前找了家旅社落脚。苏陌自从曈曜山上下来后就一直眉头紧锁，精神恍惚，晚饭也没吃就一个人闷声不吭地进了房间。
　　
　　独自斟了一杯茶，看茶雾袅袅到完全冷却，虽只是呆呆的坐着，眼神却已千百变化。与瞳影的对话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千回百转，胸口一阵纠结。
　　
　　‘为什么要我杀一个没武功的人？’
　　
　　‘怎么，连没有武功的人你也杀不了吗？’
　　
　　‘这是你的恶趣味吗？瞳教主。’
　　
　　‘你只管杀他便是。我给你12个时辰期限，如果12个时辰他依旧活着，我就每隔一个时辰杀你身边的一个人。怎么样？很有趣吧？’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玩弄他人性命于鼓掌之间让你很有成就感吗？！’
　　
　　‘不。我只是好奇，面对凌千骑曾面对过的选择，你会做出什么反应。是以一人性命换众人性命，还是以众人性命换一人性命。苏陌，我拭目以待。’
　　
　　混蛋！狠狠捏紧了拳头。瞳影，他是个恶魔。玩弄他人的性命以此为乐，这种人还能被称为是人吗？
　　
　　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他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人生被摆弄，被迫作出无理的选择。选一还是选众？这种选择真的有意义吗？
　　
　　苏陌自认为不是什么大义凛然的英雄，但要他眼睁睁地看着有人因自己死去，因这种无聊的恶趣味游戏而丧命，实在无法视而不见。一路的思想斗争让他耗尽了心力，几次手已放在剑上，但当他看见景卿岚那张温柔儒雅的笑脸便又抽去了所有力气。纯粹的黑眸恍如子夜，眼神干净明亮，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缝起，光圈流转，别有一番风韵。
　　
　　景卿岚对于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朋友？恋人？不，无法单纯用一个词汇勾勒出他们两的关系，从初遇的惊鸿一瞥到那句‘我会保护你’，那种互相依赖互相信任的感觉就仿佛命运的相逢。
　　
　　比朋友更值得依赖，比恋人更愿意交心。这是苏陌十八年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的经历，全为一个人而感到怦然心动，全为一个人而敞开心扉。
　　
　　不论发生了什么，他总会陪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
　　
　　不知何时，心底里已经有意无意地产生了这种感觉。一旦想起那个人，嘴角就会不由自主地上扬，连眼里都忍不住泛起笑意。
　　
　　怎么之前从没发现这一点，直到面临选择的关头，才产生的害怕失去的情绪？这样的自己，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
　　
　　“苏公子，我送点心过来了。”门口传来小二的声音。
　　
　　苏陌应了一声起身开门。
　　
　　“是刚才一位爷吩咐小的跟您送来的。”小二手里端着一盘桂花糕，皎洁如玉的糕点上零星点缀着橙红色的桂花，糕点的甜香混着桂花沁人的清香，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苏陌点了点头，侧身让他进来。
　　
　　小二笑开了颜，一面还不忘大夸自家糕点。
　　
　　“您别说，我们这桂花糕，甜而不腻，糯而不黏，老字号，想当年……”
　　
　　噗啦一声脆响，苏陌只感到一股热流猛地喷溅到脸上。眼前的小二一颗脑袋忽地斜飞出去，诡异地叉在晾衣架上，而笑容依旧。
　　
　　桂花糕被鲜血浸透，吸足了血水的桂花慵懒地招展开蜷缩的花瓣。猩红的糕点，妖冶的桂花，诡异，妖娆，满世界盛放。
　　
　　尖叫声刺穿喉口，楼道上乱作一团。
　　
　　死人了死人了……
　　
　　苏陌推开小二呆立着的无头尸体，飞速闯入景卿岚的房间。男子正更衣准备就寝，看见苏陌脸色苍白的闯了进来，脸上一抹笑意正要询问，苏陌已经一头扎进他怀里，紧紧搂住他。
　　
　　“开始了，他开始了……”怀中的少年浑身战栗，衣襟上溅满了鲜血。
　　
　　“怎么了，苏陌？”
　　
　　苏陌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来时已经平静了不少。绝望和恐惧代替了慌乱，只是怕，怕失去眼前之人，怕再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死掉，血流成河。这一刻，他深刻地感受到了凌千骑曾面对的恐惧。命运的枷锁已经将自己牢牢锁定，挣扎不得，画地为牢，无处可逃。
　　
　　“瞳影要我杀了你，否则，他就要杀掉其他人。”苏陌扬起头，紧紧地盯住眼前的男子，目光战栗。
　　
　　语调忽然拔高，几乎是尖叫出声：“景卿岚，我怎么能狠心杀你！我就是死也无法对你出手！景卿岚，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到最后已然哽咽，喉口痛得发不出声音。
　　
　　“苏陌……”男子指尖轻轻滑过自己的脸庞，指肚上细腻的肌肤抹去满脸的泪水，怜惜而隐忍的神色在那倾城绝世的眉眼间越刻越深，“他怎能如此逼你？他怎能逼你到这种地步？”
　　
　　身子被对方揉进怀中，紧紧的，仿佛永远也不会松开。
　　
　　“苏陌，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沉稳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周身忽然松懈下来，疲惫的浪潮将自己寸寸淹没，卷入梦境。
　　
　　苏陌，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从未想到，这竟是他们最后的对白。
　　
　　那一场火烧红了天，蔓延进澈黑的瞳，燃尽了薄如蝉翼的生命，苏陌感觉自己的魂也在这场大火中被销毁殆尽，化为尘土，哔哔啵啵地飘散。
　　
　　他为了救自己被淹没进漫天火光之中，清淡如水的笑容，云卷云舒的水袖廓落沧淼。自己疯了一般要冲进漫天火光中，却被凌千风死死抓住了双手。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自己去救他！为什么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为什么！为什么！
　　
　　泪水纵横四溢，喑哑了喉咙，心如刀绞。
　　
　　一个响亮的耳光劈面而来。
　　
　　“苏陌，够了！就是你回去也救不了他，他没救了。”霍游仙怒红了双目，柔弱的双手死命揪住苏陌的衣襟，拼命摇晃。
　　
　　“放手！”苏陌一把推开他，面目扭曲，近乎疯狂的执着。
　　
　　“他死了！他已经死了！”霍游仙再次猛扑上来，把苏陌压倒在地。
　　
　　苏陌毫不犹豫的一拳猛挥出去，砸在少年娇艳的容颜上。脸赫然肿了一块，血线沿着唇角流了下来。
　　
　　“住口！！！”
　　
　　住口，不要再说了……求你……
　　
　　除了切肤之痛，这一切，都太不真实，只是梦，若只是梦……那该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真心不想写这种尔虞我诈的段子，但是没办法呢，不过接下来会暂时轻松一段时间。哎哟，关于景卿岚的死姑娘们有什么想法么？




☆、第二十章

　　回到万剑宗已是三日之后。看到苏陌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苏翎本来一肚子怨气都散了去，叹惋一声，无奈摇头。凌千风的不辞而别全在意料之中，霍游仙本便不是忍得住寂寞之人，留了一首逍遥自在的辞别诗便不知所踪。
　　
　　然而，这一切对于苏陌来说都不过是过眼匆匆，激不起波澜。在万剑宗的这段日子里他日日夜夜想的只有一件事，然而当他终于想通之时，万般郁结的悲怨却转变作了复仇的火种。
　　
　　那场火，不是偶然。
　　
　　景卿岚的死，亦不是偶然。
　　
　　景卿岚是故意舍弃自己的生命，为了使他不必再纠结于拿个疯狂的选择。这一切都是瞳影设下的局，只是一场取舍的游戏。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苏陌咬紧了下唇，一道血线沿着弧度优美的下颚缓缓而下。
　　
　　如此玩弄他人的性命……不可原谅。
　　
　　复仇！
　　
　　千悬百转后，脑海中赫然迸出两个鲜红的字。那个人，用最残忍的手段夺去了自己生命中的光辉。那个人，是俯视世界的王者，绝代风华，却是隐没于黑夜的地狱修罗，嗜血狠戾
　　。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与此同时，瞳影已得《天书》一事势不可挡地传遍江湖，顿时原本打算隔岸观火的江湖各派都坐不住了，再一次紧急召开了武林大会，共举苏霸天为盟主，打算三个月后率众人讨伐幻瞳教。
　　
　　黄土飞扬的城外官道上，一匹棕黄骏马扬蹄飞奔。马背上的少年素衣长剑，面容如玉。缱绻秀眉下一双点墨明眸淡漠如烟，重重晕染开生人勿近的疏离，犹带几分韵致到极点的风流，禁欲的诱惑。
　　
　　少年大喝一声，长鞭脆响，一头乌丝长发翻卷如云。
　　
　　在万剑宗的日子里，苏陌已经想得明了。当下之际，仅凭他一人之力，别说取瞳影性命，就连近他一里都无法做到。而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倚借武林联盟的力量。
　　
　　苏陌心中估量过，当下武林众派集结联盟，但毕竟人心不齐。哪怕高举除魔灭邪大义旗帜，到底是貌合神离，一旦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定会分崩离析。这样的军队，再多的人也不会是瞳影的对手。
　　
　　那个人，虽只是见了一面，却让他深刻地感知到逼近死亡的恐惧与威胁。那是神一样的存在，高坐云端，一双变幻莫测的重瞳之目俯瞰苍生，以地为纸，以血为墨，摆弄他人的命运。
　　
　　想起来就忍不住浑身战栗。就是那个人……害死了景卿岚，只是为图一时之乐的游戏。无法原谅！
　　
　　如果他是神，那就让自己来亲手屠神！
　　
　　这几日来茶饭不思，日夜不寐总算让自己想出了对付瞳影的计策，虽说风险性颇高，但却是唯一有可能成功的计策。
　　
　　只要能杀了那个人，流再多的血，也在所不惜。
　　
　　少年的眼里弥漫起重重阴霾，一张如玉面容冷峻如霜，杀意凛冽。
　　
　　眼看夜色逼近，苏陌赶在城门闭合前打马进了姑苏城。
　　
　　最后一抹夕色余晖被吞没在幽蓝天际，仿佛一扇徐徐合上的铁门，硬生生将粼粼波光隔绝在视野之外。夜色沉没，沧婉一瓢。
　　
　　苏陌牵着骏马走在逐渐热闹起的夜市上，华灯初上，点亮的霓虹使得街头小巷热闹起来。满眼望去竟是清一色的粉妆画楼，莺喉婉转，纱环雾绕，满城飘香。
　　
　　“大爷，进来坐坐嘛~”
　　
　　“走开！”
　　
　　不知是第几次甩开浓妆艳抹的揽客妓子，罥烟眉缓缓蹙起。所以才最讨厌来姑苏城了！天下无人不知姑苏城是胭脂水粉堆砌起的烟花之城，而所谓的天底下最正义最权威的武林联盟总舵便在这烟花烂漫的脂粉堆深处。真是够讽刺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这位公子，今晚可有下榻之处？不如进来坐坐如何？”
　　
　　透彻清亮的声音，带着点妖冶的妩媚与诱惑，透过浓墨重彩的夜色，传入耳中。苏陌忍不住停下脚步。
　　
　　抬起头来，竟是一张熟悉的面容，一时间竟只是木然瞪大了眼睛。
　　
　　那人同是一脸惊愕的表情，随后扭身想走，却被苏陌一把拧住了胳膊。挣扎了两下未果，那人轻轻叹息一声，妥协般塌下肩膀。
　　
　　“霍游仙！你到底在干什么？！！”
　　
　　惊雷般的声音直冲云霄，三层高的画楼跟着左右抖了抖，扑簌簌落下一层尘沙。
　　
　　苏陌的脸极度扭曲，两股眉毛已经扭结成一团，在额头上拧出一个疙瘩。紧捏的拳头颤抖着，强忍住往眼前这张美艳脸蛋上招呼的冲动。
　　
　　相反，霍游仙倒是及其淡然的表情。一双桃花目流光溢彩，粉黛浸染的姿丽容颜在熏黄的烛光下粉嫩诱人。细长玉指拨了拨披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