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奇怪的是,楚飞扬已经离开京城,身后却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且这阵声响由远至近地传来,速度竟是有增无减。
一道有别于湖边暖风的劲风从后面袭来,一匹黑色骏马停在草坪边的官道上,由上至下传来一道清冽中带着狂喜的男声,“想不到今日竟能在此遇到你。”
四周楚相府的侍卫顿时警惕了起来,众人右手已是搭上剑柄,微微出鞘的长剑在日光下泛出幽冷寒光,让人看之畏惧。
可这样的阵仗对于江沐辰而言,却不足为惧,阴冷的目光扫过护在云千梦四周的相府侍卫,江沐辰冷笑一声,眼底泛出讥笑,随即又将视线转到云千梦的身上,见她今日一袭淡绿绢质长裙,一头青丝仅是简单地用一根玉簪别住,亭亭玉立于着青山绿水间,当真是美不胜收,让人移不开眼。
江沐辰眼底的冷冽在触及到云千梦那娇美的容颜后,渐渐融化在这张令他日思夜想的容颜下,眼眸中逐渐升起一抹浓烈深情,丝毫没有因为有旁人在场而有所收敛。
这放肆的眼神,让迎夏慕春心生不悦,纷纷睁眼瞪向江沐辰,可奈何辰王身份高贵,为了不让主子为难,二人断是不敢在此时造次,只能紧紧护在云千梦身旁,不让辰王伤害到云千梦。
而云千梦却是恰恰相反,方才远望楚飞扬时眼底浮现的柔情,在看到江沐辰的一霎那冻结在眼底,漆黑的瞳孔中泛出的是无边的冷静与平静,即便是投石下去也激不起半丝的涟漪。
“见过辰王!”放下遮挡阳光的团扇,云千梦仅仅只是礼貌地回应了一句,随后便不再多语,只顾领着两个丫头往夏侯安儿的方向走去。
去不想,江沐辰并未因为云千梦的冷淡而有所收敛,径自翻身下了马背,将手中的缰绳交给身后的宁锋,毫不避嫌地来到云千梦的身旁,挡住了云千梦前进的道路,随后笑道:“楚王妃何必如此怕本王?难不成本王会吃了你?”
看着靠得过近的江沐辰,云千梦半敛的眼眸中划过不悦,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立即便有侍卫上前挡在江沐辰的身前,手持长剑护着云千梦的周全。
对于辰王故用这样的言语想激将自己的作法,云千梦始终平淡如水,脸上平静的让人看不出半丝情绪,仅以宫中礼节待之,“辰王爷说笑了。只是这朗朗乾坤,辰王爷莫非是要挡了本妃的去路?”
“挡了又如何?”却不想,江沐辰今日竟这般直白,丝毫不避讳地对云千梦低声开口,“若非他楚飞扬暗中出手,你早已是本王的王妃,岂有本王挡路一说?若说挡道的,明明就是楚飞扬那厮,却不知他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让你护他至此!”
慕春迎夏紧紧护在云千梦的身边,自是听到了辰王这番咬牙切齿的论断,两人心头猛然一条,手心已是冒出了森森冷汗,更加不敢让辰王靠近王妃半步,否则这样的场景被京城百姓看去,只怕王妃的清誉会被尽数毁去。
云千梦的表情却在听完辰王的话后,扬起一抹飘然的浅笑,清冷的声音透着极冷的寒意,“辰王不会忘了,当初大殿请旨退婚的可是王爷您啊!事后王爷后悔,又怎能将所有的罪名推到我家王爷的身上,这样明显的迁怒,是不是太过草率了?况且,我与楚王情投意合乃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辰王殿下又何必在此挑拨离间?”
语毕,云千梦脸上的浅笑飘然远去,换上冷沉的表情,丝丝寒气自那粉白的脸颊中透出,带着冷冽与威严,不怒而威之态让立于辰王身后的宁锋微皱了下眉,赶紧上前在辰王耳后低语,“王爷,咱们还有要事,不能再耽搁时辰了。”
“辰王既有要事,那就轻便吧!”殊不知,云千梦耳目极其敏锐,竟将宁锋的话听入耳中,冷静的嗓音缓缓响起,随即便见她领着众人,绕过挡路的辰王继续往前走去。
心头顿时涌上一股不甘,江沐辰眼睁睁地看着云千梦的俏丽身影越过自己,而她竟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江沐辰想也不想便伸出手,想抓住云千梦轻垂身侧的右手……
只是,在江沐辰认为自己即将抓住眼前的柔荑时,云千梦的浅绿裙摆竟微微摆动,待他再次看向云千梦时,佳人已立于他一丈之外,两人相隔数步之远,而此时云千梦的脸上却如淬了天山冰霜般冷寒傲然,眼底的平静尽数化为不屑,直射左手落空的江沐辰,“辰王请自重!我家王爷与辰王虽不是友人,却也是同僚,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瓜田李下辰王岂能这般失礼?难不成想让天下百姓耻笑?还是说辰王对夺人妻子一事极其有兴趣?”
森然冷寒的声音中,透着极大的疏离,让江沐辰身子一怔,落空的手缓缓收了回来,暗藏长袖中紧握成拳,压抑着不敢出手的痛苦。
宁锋则是因为自家主子方才的举动而惊得满头冷汗,谁人能知主子会突然出手?万一他沾染了这刺猬一般的楚王妃,莫说性子刚烈的楚王妃不从,只怕楚王亦会掀了辰王府,皆是他们所做的一切可就都白费了。
“你以为你逃得了?”江沐辰身上迸发出浓烈的杀气,眼底爱恋褪去,浮现的是盯上猎物的掠夺。
云千梦却是冰冷以待,眼中讥诮明显,口气却是坚定不移,“这世上,唯有他让我全心全意的信赖。”
闻言,江沐辰脑门青筋暴出,隐隐可见跳动之势,冰冷至极的眸子紧盯着云千梦那张平静冷淡的娇容,一字一句地开口,“我不会放弃,亦不会放手!”
听之,云千梦唇角微微勾起,浅笑回之,“可我从未说过,要给你机会!”
语毕,云千梦不再多言,领着众人径自在辰王的怒眼冰脸中离去……
“王爷……”宁锋一阵头疼,这种情况遇到的多了,可王爷从未这般怒过,这一次,楚王妃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却不想,辰王却没有再追上前,转身夺过宁锋手中的缰绳,一个飞身上了马背,一道扬鞭抽打声响起,众人再见他时,已是卷尘离去……
“王妃,方才好险!”慕春皱眉看着辰王离去的背影,这才发现自己捏在手中的丝帕早已让冷汗浸湿,只是想起辰王方才对王妃势在必得的宣言,慕春心头依旧担心不已。
云千梦眉宇间凝聚的那抹冷意还未散去,却也失了游玩踏青的心情,停下脚步,对一旁的侍卫命令道:“去请公主回马车。”
说完,云千梦返身往马车的方向走去,先行坐进马车内等候夏侯安儿。
不一会,便见夏侯安儿坐进马车内,脸上夹带着一丝担忧。
“表嫂,没事吧!”夏侯安儿远远地便看到辰王的身影,只是隔得远了,当她赶过来时,辰王已骑马离开。只是此时见云千梦神色稍显凝重,便知方才她与辰王之间的对话不甚欢愉。
“没事,只是今日这踏青只能到此结束了!待有机会,咱们再出门好好游玩京城。”云千梦抬眸看向夏侯安儿,眼中已重新蓄满浅笑。
此时马车缓缓前行,踏过绿黛河悠长的湖畔,来到十字路口处,竟又缓缓停了下来……
☆、第三百零九章
“竟这般巧,遇到楚王妃!”随着马车渐渐停下,车外响起一道邪魅带笑的声音,除去海沉溪还有何人?
车内几人听之,唯有夏侯安儿稍稍变了脸色,手中的帕子揉地更加频繁了,盈盈美眸带着一丝焦灼地转向云千梦,似是在询问云千梦的意见。
云千梦给予她一个安抚的浅笑,伸手轻拍了拍夏侯安儿略显紧张的双手,却并未有任何的举动,只是淡然地回道:“想不到在此地能够遇到海郡王,真是巧了!”
此处接近城门口,临近集市区,百姓路人人来人往,在此处与男子闲聊,莫说皇亲国戚,即便是一般人家的大家闺秀也鲜少露面,因此云千梦只以浅淡有礼的问话寒暄,并未让丫头们掀开车帘,免得落人口舌。
“方才遇见辰王,可看辰王离开的方向,似是绿黛河畔,脸色亦是十分不悦,不知出了何事?竟让辰王动怒!”海沉溪仿若丝毫没有注意到云千梦刻意的疏离,依旧闲话家常。
“是吗?想不到海郡王与辰王这般有缘,下朝后竟也能够如此相遇!”云千梦巧妙地将海沉溪所出的难题四两拨千斤地带了过去,不等海沉溪再出声发难,紧接着开口,“本妃府中还有要事,就此别过。”
说完,云千梦低声提醒侍卫驾车离开。
海沉溪并未多加阻拦,顺着马车离开,身下的坐骑也缓缓转过了身,海沉溪一双幽暗浅笑却隐藏冷芒的眸子紧盯着马车上的‘楚’字,嘴角轻动,低声吐出一句话:“相府的确有事!”
语毕,海沉溪双手轻扯握着的缰绳,将马头调转过来,顿时策马扬鞭,朝着阳明山的方向奔去……
“这海沉溪,真是过分!”毕竟血浓于水,即便夏侯安儿此时对海沉溪有些异样的感觉,可当她听到海沉溪方才故意将百姓思绪引往其他方向的话语后,心头依旧燃起一股暗火。如此欺负她的亲人,夏侯安儿岂能放过?一张明媚精致的小脸上顿时浮现一抹怒容,明亮美眸中覆上点点懊恼与气恼,就连脸颊亦是因为动怒而微微涨红。
听夏侯安儿几近咬牙切齿的声音,目光转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小丫头,只觉夏侯安儿当真是气急了,云千梦不由得宠溺一笑。心知若非真心担心楚相府,夏侯安儿绝不会这般动怒。
伸手轻揽住夏侯安儿的肩头,云千梦轻柔开口,“何必在意旁人的看法?若是终日活在他们的目光下,岂不身心疲惫?做好自己便可,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呀,要戒骄戒躁,平日里玲珑剔透的美人儿,今儿个竟也气恼成这样,看来当真是在意某人了!”
“表嫂……”娇滴滴地一声长呼,夏侯安儿的脸颊上顿时浮现一抹艳丽的绯红,心头暗自焦急,双脚更是无意识地轻跺了两下。
云千梦却是开心一笑,轻拍了拍夏侯安儿的手轻声道:“我岂会不知你心中的担忧?你是担心两家王府之间的恩怨越结越深!只是,有些事情,身在其中、身在其位,各自立场阵营不同,便注定不能和平共处。”
点拨到此,云千梦便停了口,不再往下深说。在云千梦心中,夏侯安儿已不仅仅是楚飞扬的表妹,这些日子的相处,云千梦亦是将夏侯安儿看作自己的妹妹,岂会不为她打算筹谋?
“可是表嫂,你之前说……”说到此处,夏侯安儿险险脱口将当日二人在富贵堂的一番谈话说出来,碍于马车内还坐着慕春与迎夏,顿时惊醒,面颊微烫地立即停住了口。
“我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只是却为你选择的路忧心不已。”云千梦自是知晓夏侯安儿心中所想何事,只不过心头始终为她担心不已。
闻言,夏侯安儿蹙眉低下了头,云千梦也放开了她不再开口,一时间马车内寂静无人出声,一路行至楚相府门口。
“王妃,相府到了。”侍卫再次出声,马车已稳稳地停妥,外面的嬷嬷们早已从相府内疾步走了出来,将踏脚凳摆放在马车下,等着云千梦出来。
“下车吧。”云千梦眼眸微转向夏侯安儿,在她抬起迷茫的双眸看向自己时,云千梦朝夏侯安儿绽放一朵清晰无比的浅笑,随即先行在慕春迎夏的搀扶下出了马车。
“王妃总算是回来了。”上官嬷嬷早已候在车外,只见她抬起手臂,将云千梦将手搭在她的手臂上,随后才小心翼翼地扶着云千梦走下马车,只是言语间却隐隐透着一丝焦急。
“府内出了何事?”云千梦抬眸往大开的楚相府门内看了一眼,菱唇轻启清声问着上官嬷嬷。
“回王妃的话,海王府派了嬷嬷前来送帖子,说是这月月底即将是海王四十五岁大寿,届时邀请王爷王妃前去参加寿宴。”上官嬷嬷扶着云千梦缓缓前行,两人一前一后踏上楚相府门外的台阶,跨过大门前的门槛,只听上官嬷嬷将云千梦不在府内发生的事情尽数说了一遍。
只是,云千梦却注意到,上官嬷嬷仅仅只是将此事禀报给了自己,并未拿出海王府的请帖,想必上官嬷嬷并未应下此事。
脚下步子微微停顿,云千梦浅浅回身,见夏侯安儿也在丫头们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紧跟在自己的身后进了楚相府,这才放心地转过身,与上官嬷嬷继续往内走去,目光平视前方,眼神淡定从容,声音透着一股清冽之气,“想来嬷嬷定是没有应下此事吧。”
上官嬷嬷见云千梦点明此事,眼底不禁浮上一抹赞叹,顿时弯了弯腰身,低声回道:“王妃明察,奴婢确实没有应下此事。奴婢本以王妃有孕将此事推拒了,只是那海王府的嬷嬷好生厉害的口舌,竟是非要请到王爷王妃,这不,此时人还在前厅候着王妃呢!”
说着,上官嬷嬷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云千梦将上官嬷嬷的表情看在眼中,想来能让上官嬷嬷皱眉的,那位海王府的嬷嬷定也不是省油的灯。
脑海中不由得想起方才在长街上遇到的海王府马车,怕是正是为了此事,马车才驾驶地那般快吧!
只是,欲速则不达,海王沉稳内敛一辈子,怎么在这个时候莽撞了起来?连带着下人们也这般出错,这可不是好事情!
“走吧,去会会她!”轻轻吐出这句话,云千梦脚下的步子改变了方向,领着自己贴身的婢女往前厅走去。
此时已是晌午时分,又因是夏日,天气炎热、骄阳摄人,楚王府的下人们做完手上的事情便回了住处歇息,一路走来倒是十分安静,除去树上的蝉声、水中的蛙声,倒有一副田园风光。
上官嬷嬷担心云千梦的身子受不住烈日地照射,几人便走在九曲长廊上,即凉快,路面又平整,倒是不必担心云千梦会摔倒。
接近前厅时,一阵轻轻搁放茶盏的声响想前厅中响起,在这寂静的午后显得十分清晰。
轻微的脚步声亦是提醒里面的人起身行礼,云千梦等人还未跨进前厅门槛,便已见海王府的那位嬷嬷站起身,半弯着眼神、半低着螓首侧身立于椅凳前恭候云千梦进来。
待云千梦与夏侯安儿分别坐在主位和次位上,那嬷嬷这才福身行礼轻声开口,“奴婢海王府嬷嬷参见楚王妃娘娘,方才在长街无疑冲撞了王妃,还请王妃海涵。”
那嬷嬷方才虽只与云千梦说过几句话,可这位楚王妃的精明和谨慎却已被这位默默牢牢记在心中,与其等楚王妃为难自己,倒不如自己先行请罪。
只是,她这话刚出口,便惹得上官嬷嬷一阵紧张,面上虽依旧沉稳淡定,可看向云千梦的目光中却透着浓浓的担忧。如今王妃可是整个楚相府的宝贝,两位王爷更是将王妃当作掌上明珠似的宝贝着,万一磕到碰到,自己怎么向两位王爷交代。
云千梦自是明白上官嬷嬷对自己的关心,抬眸对上官嬷嬷安抚一笑,随即才将目光转向那位嬷嬷,淡声道:“起身吧!左不过是两府马车微微擦了下,你不必这般小心翼翼。”
此话既是说给那位嬷嬷听,亦是说给上官嬷嬷听,让她不必担心。
“多谢王妃!”那位嬷嬷倒是听出楚王妃不愿再提方才一事,便停了口。
云千梦素手执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口里面的温水,见那嬷嬷依旧安静的立于原地,便缓缓开口,“坐吧,你此次前来,不知有何事?”
云千梦并未说出自己已知缘由,当作自己并不知此事,再次开口问道,心中则是想着拒绝地理由。
“谢王妃。”那嬷嬷再次朝云千梦福了福身,这才挨着凳沿缓缓落座,随后腆着笑意开口,“回王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