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崖底,你若不出手相救,本王死也便死了。既然你一时不舍,让本王有了绝处逢生的机会,这一生就不要再想著逃离本王了。”我慢慢张开手臂,揽住他的腰,按著他不想乖乖束手就擒的手,轻轻说,“尧月,只要不离开本王,你想要什麽,本王都给你。”
我曾经因为失去天下而失去了雅少景,今日再起反心,想要得到的是你。
我倚在马车内壁上,抱著南尧月沈甸甸的身子,手抚摸上怀中人圆润的腹顶,柔声的说著我此生知道的所有甜言蜜语。
我说我不在乎你起初接近我是别有用心,我不在乎你和雅少铭达成协议暗中收集我谋反证据,我不在乎你跟南衅芦笛传讯不在乎你最後在城门口埋伏下险些把我逼上绝路的一子,甚至就算最後我棋差一著,败在你们手里,亦没有关系……
他身形笨重,即使想挣扎也挣扎不动,只是垂著眼眸,静静窝在我怀里,仔细听著我说的每句话。
“即使王爷此刻说不在乎,将来若有任何风吹草动,王爷定然又会怪罪於尧月。”许久,他低低说,“卿王爷本性,是机智过人,却又疑虑重重。”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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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算我拜托你俩了,快点随便找个地方恩恩啊啊去吧不要再别扭的折腾你们亲妈我了啊啊啊啊
又PS每次一到月初,全部数据清零,作为新人又加菜鸟的吾便看著很是心惊胆战……忽然觉得累计积分的JJ几麽人性几麽照顾我这种脆弱大叔心……
远山含黛 34【生子文】
第三十四章
本王在你心中竟是这样一番模样?
我一时气急,尚找不到言语反驳,忽然觉得在我怀中的身子一僵,南尧月几乎条件反射的抓住了我的手:“呃……”脸色一下子惨白下来。
顾不上跟他计较方才的刻薄话语,我慌忙要打开帘布叫唤青霖,却被他伸手拦住。微微平息了呻吟,他虚弱的摇头:“不用麻烦青大夫……一会就好。”
“你哪里痛?肚子里闹腾吗?”此刻完全体会到了那些陪护孕妇的男人们的心情,我眼见他冒著虚汗,心里一阵阵纠痛。
“……”他犹豫了半晌,抓起我的手,慢慢移动到高耸腹部上一个特定的位置。
我不明所以的看著他,他半阖著眼,拉著我的手掌心紧贴在那处不动。
隔著那温软的肚皮,忽然间,像是有个小小的手指,从里面弱弱的碰触了一下我宽阔的手掌。我吃了一惊,差点从南尧月手心中挣出手来,恰好此时从另外一个方向,又有一个像是小脚的物体,透过南尧月隆起的肚子踢了我一下。
我张大嘴,像个第一次见识到花花世界的少年般茫然。
那是……什麽?
像是不满意我呆傻傻的反应,那肚子中又传来极其狠命的一脚,这次很明显可以看到南尧月的腹部有一块被飞快的顶出来一下。
“呃啊……”他吃痛的松开我手,去安抚肚子里不安分的小生命。“乖,……啊……不要闹……”
青霖恰到好处出现在门口,不耐烦的催促:“你还要在马车里待多久?你用不著休息,人家可是三个人!”
我凝视著南尧月薄衫下隆起的地方,再转过视线呆呆看著自己的手掌,心头慢慢爬上一种奇异的感受。那是胎动。真正的,我的孩子存在在那里的证明。
南尧月,他真正的,怀著我的两个孩子……
青霖目瞪口呆的看著我狂喜著朝南尧月扑过去,跺著脚直叫:“松开他!别抱那麽紧,当心压到胎儿!”
不知从何而起的完全压抑不住的狂热情绪,我环著南尧月的肚腹抱住他,将他隐忍著痛苦而微微发抖的身子拥入怀中,在他耳边低喃:“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尧月高高隆起的肚子正顶在我腹部,我环抱著他,感受著从他圆隆腹部传来的胎心跳动,渐渐滋生一种即将为人父的满足与踏实感。
由於剧烈的胎动而绵软无力,南尧月靠在我身上,像是想说什麽,终究又吞了回去,唇边似叹息般溢出一点模糊不清的声音。
马车外有人低声报告说军队已控制好朝中局面。
“还要劳烦青神医,陪护尧月先到本王之前居住过的宫殿暂且休息。”我揽著尧月,一时间竟有些舍不得放手,“等本王把手头事情处理完就会赶过去看他。”
始终闭目养神的人睁开了眼,带著些看不分明的情绪,轻声问:“进宫去吗?”
我亲吻他的额头,手自然而然落在他腹部上替他揉抚,道:“很快的,你什麽都不要想,好好休息。”半趴半跪在低矮的马车里久了,膝盖有些酸疼,现在又没有真气护体,爬起来时血液流通不畅,差点趔趄一下。
正要掀开门帘出去,忽然从後面被抱住了。
南尧月把脸埋在我的後背,不说话,温暖高耸的腹部随著呼吸时而触及我身子,那种轻微的悸动感如过电般蹿过我全身。
我失笑:“怎了,这个时候忽然不舍起来?著名的南二公子还会像个孩子般撒娇,……”
“……”他的声音闷闷的从身後传来,“当心点。”
跳下马车前我再次回望了一眼,南尧月掀开门帘注视著我离开的方向,神情专注,双眸一眨不眨,不曾移动分毫,似乎想要把这一生的视线都投注到我身上。马车的阴影打在他清秀苍白的侧脸旁,有如一幅古老又悲伤的水墨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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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渲殿。
再次踏上这座宫殿的心情,竟然是出奇的平静。青色石砖冰凉!脚,我穿著平底的布鞋一块块不发声响的踩过去,踩进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记忆里。雅少景的初次受辱,我长剑落地後的砰然倒地,血色的画面如染了色的波纹,在湖心中一层层涟漪荡漾开去。那些粘稠的红色的场景随著我脚步缓行,来到十名王府侍卫团团包围著的一个人面前,悉数散去。
明黄色长袍上九条龙昂首向天,朝外伸出犀利尖锐的鳞爪。穿著龙袍的人气势迫人,即使身在重重包围中无逃生之地,依然如衣服上绣著的几条真龙般霸气冷峻,看向我的视线也充满高高在上强者的嘲讽。
包围圈给我让开一条道,我穿过人群走进去,在那个与我有著血缘至亲的男人面前站定。
“二皇兄,这天下你坐了整整四年,让给少慕吧。”我与他平静对视,在彼此眼中看不到恨意,看不到痛苦,传承自同一个父亲的眸角都是微微上挑,保持著同样一种睥睨众生的姿态。
“绛羲城已被我关西军占领,十万禁军不及回援,朝中大臣家中各埋伏有风林部队,一声令下便可不用圣旨的诛灭九族。大势已去,还请二皇兄勿做无妄抵抗。”
年长我三岁的高大男人表情没有变化,看著我的目光依然可以用纹丝不动来形容。他的神情那麽的冷静从容,仿佛我只是如同以往一般上王城同他贺寿或是进贡,旁边围著他的侍卫们只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御林军。
半晌,他突然微笑了起来。
以几乎是耳语般的口吻说:“还真是兵行险著呢,这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秦沾当初那样保你护你,即使触怒龙颜,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制止对你的行刺,当时朕就该发觉他抱持有不一般的心思。只不过这麽多不见,朕没料到朕的小皇弟成熟了,出息了,终於也学会利用别人的感情。”
“托皇兄之福,那一剑少慕领教了很多东西。”我冷冷道。的确没有秦沾的疏忽与痴情,这场仗不会打得如此轻而易举。但此刻我不想提起秦沾,尤其不想在这个仿佛洞悉一切的男人面前。
他笑:“朕赐你的蛮族公子,滋味不错吧?听闻他身为男儿之身,居然肯为你十月怀胎忍受那妇人之苦──真是豔福不浅,朕都忍不住想跟你交换交换。”
“二皇兄,叙旧的话题来日方长,我们两兄弟可挑个良辰吉日慢慢谈。当日你手下留情,今天我也留你一命。”示意冽蠡上前,雅少铭仔细的看著他缓缓打开一纸拟好的文书,呈送到他面前。我道:“江山始终是我雅家江山,谁坐都一样,先帝不会怪罪。还请皇兄用传国玉玺在这文书上按那麽一按,这禅让仪式就算皆大欢喜的结束了。”
他俊眉一挑,竟是忍不住喝起彩来。
“朕原本一直在想会用什麽方式逼宫,原来如此,‘染疾,无法主持朝中大局,禅位於卿王雅少慕’,”他念出文书上的行文,上挑的眉眼中有著并无遮掩的欣赏,“这样一来便不至冠上反贼之名,朝中元老重臣也无计可施──这一招好,果然是心思缜密的三皇弟会采取的做法。”
笑容转为嘲讽:“倘若朕不从呢?”
我语调无甚变化:“‘先帝驾崩,临终嘱传帝位於三弟雅少慕’。本王并不在乎看见这样的结果。”
“然後你便可以顺理成章去冷宫营救魂牵梦萦的心上人?”
“……”
“大哥神智懵懂,即便你去救,他也认不出你了罢。”男人轻叹著,我目光闪动了一下,冽蠡不由自主瞟了我变得难看的脸色一眼。男人伸手从他那里接过文书,随意浏览一遍,像是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忘了问你,南尧月有没有说过他为什麽要帮朕对付你?”
这句话里潜藏的恶意太多,暗示著有某些我不曾了解过的信息隐伏在其中蠢蠢欲动,一种出於求生的本能让我下意识想拒绝回答。漫天涌来的不安感太过强烈,几乎同4年前受到那濒死一剑一般尖锐。
我目不转睛注视著被男人拿在手里的文书,像是被夫子考倒了的学生,执拗的闭著嘴,妄图逃脱惩罚。
“他那个叫南离彦的身怀有孕的大哥,战败後就一直被朕软禁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雅少铭的笑容里掺杂著黑暗冰冷的讥讽,有冷光从他慢慢抬起头朝我看来的双眸中刺骨放射出来,“南尧月倘若不能杀了你或助朕一臂之力,首当其冲死的那个人,就是他亲生大哥,和他大哥肚子里的孩子。”
“即使你一举夺得帝位,他所有族人都能得救也一样。南离彦会死在你的野心之下──你猜你那个视族人视感情重於一切的南二公子,此刻会不会已经在狂奔去救他大哥的路上了?”
心脏忽然沈重得如同一块在烈火上炙烤过的秤砣,以千钧之势凶猛地自胸腔坠落到胃里,顷刻间煮沸蒸发了残存的理智。
我向後倒退一步,遍体生寒,再也无法竭力维持从容不迫的风度。
站在雅少铭面前,瞬时变回了当初撞见他强抱雅少景却不敢挺身而出的那个惶惑的少年。
明明再一次站在了权力的顶峰,离那龙椅只有一步之遥──每次走到最後一脚关键棋子时我总是出其不意的被他打败,即使绛羲城内漫山遍野都是我的人也一样──他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刺中我的死穴,在极短的瞬间就将我一举击溃,迅速掌握主动权。
这就是雅少铭,雅少景亲手选择的雅少铭。
我一直天真以为我可以超越的二皇兄。
难怪离开前南尧月是那样一副表情。
难怪他会拉著我的手去触摸腹中的胎动。
难怪他会一动不动的注视著我,像是要看透这天荒地老的时光。
他分明,是在与我诀别。
时间像是在死寂中过去了有一个百年。我方听见自己声音微微发著抖:“冽蠡,去看南二公子……公子在不在宫里。”
冽蠡动作很快,毫无内力又心神大震的我根本没注意到他是怎样瞬忽来去的。只听见一个声音迟疑了半晌,终於在耳边说:“秉王爷……和紫霞庄神医一起,南二公子不见了。”
我捂住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两个时辰前被南衅震伤的伤处又剧烈疼痛起来。竭力按捺下喉口的腥甜,为了不被雅少铭注意到我过多的失态,背在身後的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
小杳临死前的话又在耳边清晰回响,如深渊传来经久不散的诅咒──
雅少慕,你这辈子呐,注定毁在你爱上的人手里……
“关押南离彦的地方在哪?”
雅少铭微笑了,他悠悠的把目光调转,看向临渲殿外红漆大门,呢喃著重复:“关押南离彦的地方在哪?三皇弟你确定自己想知道?这个秘密可是很重要的,重要到朕要拿朕的自由来换。”
我一字一顿:“关押南离彦的地方,在,哪,里?”
他忽然跨前一步,无视旁边受惊的侍卫们统统抽出长剑来架到他脖子上,也无视於冽蠡抓住他右手命脉的举动,左手轻轻抚上我的脸。四目相对。从那双黝黑深沈又肆意散发出杀意的眸子里,我看出对我不加掩饰的赞赏与憎恨。
“今日朕若签下文书,你便可登基称帝,光明正大成为下一任大雅君主了。南尧月还不算一无是处,居然真能成功掳获号称唯有野心没有欲望的卿王爷的心。”他收回在我脸颊上状似温柔抚摸的手,仿佛惋惜般轻叹口气,“有时候,朕偶尔还是会怀念从前那个只会叫著大哥大哥粘在少景身後的跟屁虫。”
“把马车在午门前备好,朕会带著玉玺和雅少景一同离开。等朕到了安全处,宫中自有人会告诉你那个地方在哪里。”雅少铭再不看我一眼,推开面面相觑的侍卫们的长剑,步履稳实朝门边走去。
“王爷!!!”冽蠡欲言又止,看著那个明黄色背影一副胜券在握的气势即将隐没在视野中,恨得牙痒痒,“就这麽放虎归山……等皇上纠集了人马重新杀回来,我们都是为天下人不齿的叛军!即便找到关押南族大公子的地方,也难防里面另有埋伏,王爷您……”
我默然不语。
雅少铭即将走出临渲殿时,像是心有所感,回过头来,两兄弟的视线在此生中最後一次相交。冰冷空旷的大殿,他在殿外,我在殿里,为著同一个人,同一片江山争斗了一生一世,此刻依然咫尺天涯,遥遥相望。
既然我和雅少铭,各赢一次,各欠一命,下次再相逢时,只有活著的那个人才有资格看到对方。
出现在胜利者面前的,只会是另一方的尸体。
雅少铭手握住朱红色大门上金色的铜环,若有所思的看了我许久。许久,他才慢慢道:“你不想,最後看大哥一眼?”
此去干戈再起,那个缠绕我午夜梦境多年的白衣胜雪的身影,大抵也就随著雅少铭一同走出我真实的生命。我曾想结束他的悲伤,抚平他忧伤的眉眼,我曾想用我能找到的最美好的事物和我最深情的爱意填满他生命中每一个苍白的瞬间。
我曾经想踩著自己的脚印退回原点,退回当初一心一意、再无旁骛的青涩少年,我全部生命中只有那个景仰敬重的雅少景。
“二皇兄。”迎著门外微微涌起的风,我看见雅少铭的长袍在风中萧瑟的飘动。我轻声说:“二皇兄,我选择南尧月,并不是因为我有第三次与你交手依然能够全身而退的自信。”
“而是因为这江山,千秋万代的帝王做下去,换了哪一朝哪一代对我来说没有分别。可是万丈红尘,弱水三千里,南尧月只得一个。”
雅少铭神色微动。
我转过身,雅少景月色下的初识,雅少景温柔给我手伤上药,雅少景微笑凝眸的眼神,雅少景清亮的声线一声声轻唤我名字的动听,尽在朦胧的视线里溶解远去,幻化成风。
我听见自己心内最深处的地方在喃喃著不曾宣之於口的情话──娇柔春花迟早要谢,不如摘下来别在你发间……
临渲殿大门在身後缓缓关上。
雅少景,我爱你。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