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添香夜读书,虽然现在是白天,可两人相伴共同读书的感觉一样美好。
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快,两人感觉没多久,杨店员打开门走了进来说:“两个小时了,出来吧。”
樊香答应一声,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书上挪了开来,看看程伯绍也是如此。
“把这几本书带走吧,反正也是被封禁的书了。”
樊香指的是几本五十年代出版的初高中课本,革命以后这种版本不能再用,不知道为什么这里还有保存,其他书花朵已经扫描过,课本则可以带出去让程爱华看。
程伯绍看了一眼,“这书不错,现在这个版本外面已经找不到了。”他也拿了几本书准备带出去。“现在中午了,书先放这里,等下午走时再一块带走。”
两人还像过来时一样程伯绍先上墙,又把樊香拉了上去。
已经中午了,两人准备请杨店员吃顿饭。杨店员有些犹豫,“家里还有个正吃奶的孩子。”
“那没事,我们一块吃,你还可以给孩子带回去些。”
这年头吃都吃不饱,何况是去饭店吃呢,杨店员十分高兴。
三人去了县城的饭店,只见一块黑板上写着素汤面8分一碗,三两粮票,肉捞面3毛8分一碗,三两粮票。
“吃啥?”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懒洋洋地问。
杨店员不好意思,“我吃碗素汤面就好了。”中年妇女睢不起地用眼睛斜看了她一眼。樊香想,原来真有斜眼看人的,真是头次见识了。
程伯绍道:“难得来一回,三碗肉捞面,再要一个花生米,一个白菜肉片,三瓶汽水。”中年妇女这才痛快地说,“好,等着!不过你们要的肉面,用不着再要肉菜了,要个烧豆腐怎么样?”
“那行,谢谢您了,就换成烧豆腐吧。”樊香想,没想到这人态度不怎么样,为人倒不是很坏。
先上的油炒花生米,炒得焦黄,上面撒了一些盐,远远的就有一股香味传了过来,夹起一颗尝尝,焦香酥脆。这年代,任何一种东西都是无上美味啊,三人开始吃了起来。
很快三碗肉捞面也上来了,配面的还有一寸宽二寸长的烧肉块,两个炸丸子及带汤的卤,碗非常大,一碗得有半斤面条那么多。樊香听到杨店员发出咕噜咽口水的声音,她也不例外,生理性的口水完全不受控制。
第22章
“这面可真实惠!还好吃!”埋头吃了一口; 樊香伸出大拇指。
中年妇女有些得意; “我家店里的面是远近有名的!就是某某首长下来视察; 也是来我们这里吃的面。”
樊香抬头一看,可真是; 墙面上还有那位领导人的照片呢。穿一身粗布开襟大褂; 头上包着白头巾,露出憨厚的笑。
从书中记载,这位特殊时期上任的领导并不识多少字,有文件让他批阅时,就在要签名的地方画个圈; 有人问他,你不知道里面的内容怎么就画圈呢。这位领导还是很聪明的; “领袖画圈我就画圈。”不过过了这段历史后; 他就不再担任原来的职务。
那些事离自己远得很,樊香看了一眼不再想。这里的面确实好吃,感觉胃就像无底洞一样,一大碗面、两个菜三个人吃得净光,汽水也喝完了。
樊香还多要了一份花生米让杨店员打包走。樊香觉得,这些吃的喝的对别人珍贵; 对她来说只花费几个积分就可以换到; 不算什么。反而那些被封禁的书,很难遇上,既能让花朵收集大量信息,又能给她带来大量积分; 非常难得。
程伯绍去结的帐,樊香听中年妇女说:“三碗面共1。14元,汽水一瓶8分钱,共0。24元,花生米0。28元一盘,两盘0。56元,烧豆腐0。2元,共2。24元,9两粮票。”
杨店员很感激他们,吃过饭主动提出先送他们去仓库。可上午时还好,一大早从家里出来,并没有喝水,她和程伯绍到坚持到从仓库出来后才去了厕所。
中午喝了汽水,樊香怕一会儿就要去厕所,这时候就过去,里面又没有方便的地方,到时被锁在里面就麻烦了。和杨店员说他们先转转,好消消食,等杨店员回家照顾孩子后再回来也来得及。
约好下午大概时间后,两人在县城溜达了一会,又去照相馆取了照片。别说,三个孩子穿着绿色军装,显得很是精神。她和程伯绍表情也很自然,怎么看,这都是一张圆满的全家福。
“这张照片不错,就是这样放在外面容易磨损。”两人又买了个镜框,把照片放在了里面。
这时候和杨店员约好的时间也差不多,两人就又回了仓库那里,被杨店员锁在了里面。
下午没了扫描的任务,樊香也沉浸在的快乐中,直到杨店员来叫他们,两人才从那边攀着梯子过来,还拿了不少看中的书,准备问问杨店员能不能拿走。
还没从梯子上完全下来,樊香听到外面一个谄媚的声音道:“革命干将们,就是这里!”
樊香发现杨店员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嘴唇蠕动了下,想说什么又颓然闭上嘴巴,心里产生了不详的预感!
这时,几个人已冲进了屋子,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他一手指着杨店员,唾沫直飞,“李干部,几位革命同志,就是她,领着这几个人来偷偷翻阅毒草,不知有什么阴谋准备对我们革命队伍不利!你看他们手里拿着的书,不,你们看他们手里拿着的毒草,就是证据!”
刚才有些苍白的杨店员激动起来,脸色变得潮红,一下直扑过去,给了那名男子一记耳光,“薛岭!你竟然告发我,你还没有没有良心,还记不记得我是你老婆,记不记得囡囡是你的骨肉!”
“滚你娘的!”男子一把扯开杨店员,“不是受你这个富农的拖累,我怎么会现在也成不了先进,无法进步!”
他还要去打杨店员,樊香拦住了他。看起来这人是杨店员的丈夫,嫌弃杨店员影响了他,不知怎么知道杨店员领他们来看书,睢准时间来抓个正着。
是夫妻两人合起来演的戏?还是真的两人有了裂痕才导致薛岭的告发?樊香倾向于后一种,从杨店员表情看,樊香倾向于后一种。
杨店员的脸色涨红,“呸,我眼睛瞎了才瞧中你,你天天好逸恶劳,怎么可能评上先进?”
薛岭气愤不已,“一派胡言,明明是你出身不好,和你这个被监管对象在一起才影响了我,我要和你划清界线!”
为首的男子李干部严肃地一挥手,“把他们全部带走!”
李干部是什么身份?被带走又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樊香的脑袋飞速转了起来。她甚至还想到,不知道程伯绍会不会和薛岭一样,认为是她害了他呢?
她忍不住朝程伯绍看去。
程伯绍还以为樊香害怕,低声说:“别怕,听我的。”他上前一步把樊香掩在身后,“李干部,我爱人不认识几个字,是我让她陪着我来的。”
樊香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却见程伯绍对她安抚地对她笑了下,“所以我跟你们去,让我爱人回去行不行?”
李干部没理程伯绍,只冷冷重申一遍,“全部都带走!”
樊香有些后悔,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切都很顺利,就是遇上胡兰花的挑衅,她也轻松地反击了回去,这让她觉得现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峻。就是遇上什么情况,她也能应付得来。
这才和程伯绍商量来找些书看,没想到看个书会严重到有人告发。这下人脏俱获,怎么才能脱身呢?
李干部身后的几人上来已围住了他们。
突然,她眼前一亮,从程伯绍身后出来上前道:“同志,我们都是热烈拥护领袖的人,是积极投身革命的干部群众,我被县革委会评为先进,今天早上县广播里还播发我的消息。”
“来这里是想找些东西,从而对坏思想进行更深刻的批判用的,没有任何私心杂念,也不会干任何不利革命的事。”
程伯绍理解了她的想法,也马上说:“同志,我家三世贫农,我今年被评为燕京市劳动模范,燕京市黄市长还为劳动模范们颁奖。”
“像我爱人说的那样,我们是为了深入了解之后能针对性地批判,才来找一些材料的。相信同志您能明察秋毫,绝对不会中了某些不怀好意人的诡计的。”
“这么说你们夫妻一个先进一个劳动模范?”
樊香两人点头。
“你们是哪里的?”
“红旗公社东方红大队。”
“叫什么名字?”李干部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程伯绍。”
“樊香。”
“樊香?”李干部迟疑了下,“就是那个念着‘让我再挑一担土’,晕倒在学大寨工地上的樊香?”
开始听到广播的时候还觉得囧的樊香,这时无比感谢洪秘书,这让人印象多深刻啊。别人可能会不记得她的名字,可一定记得晕倒前还念着再挑一担土这件事。忙冲李干部点头。
“原来樊香就是你!”李干部口气变得和缓,“这样吧,你们跟我回去一趟做个记录,把事情查清楚。”
原本薛岭还很激动,他帮着抓了潜在坏分子,又与老婆划清界限,说不定回头就会被重用。
可眼前这个女人一番话,就让李干部缓和了态度,自己立功的机会很可能要消失,他急了,“李干部,有些人表面一套被后一套,我们不能被坏人蒙蔽啊。”
听得这话,李干部语气有些变冷,“你要来教我怎么查案吗?还是你觉得我姑息了坏人?”
“李干部,我不是那个意思!”薛岭忙否认,“我是说这两人有可能伪装成先进人物。。。。。。”
这个薛岭是怎么回事?不把他拉坑里不罢休吗?这年头,谁会伪装一问就能清楚的人啊!
他基本可以确定,这个樊香和程伯绍说慌的可能不大。那么,不管程伯绍,他工作单位远,只樊香自己就是县革委会树立的先进典型。而他,被薛岭怂恿着来抓县里的先进典型,被认为是要和县革委会对立怎么办?
处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不由他多想了些。
因此李干部对跟着他过来的人又一挥手,“把这个薛岭也带上一块查清楚,我怀疑他别有心思,想攻击我们的革命干部!”
“你不能抓我,我是来告发这帮坏分子的!”薛岭嘴还硬,被人把手绑在身后,嘴里也塞进了一条毛巾,堵得严实实的。
杨店员上来又踢了薛岭一脚,“你这个杀千刀的,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记我们情义也罢了,竟然还妄想告发。”
李干部不知怎么想的,待她踢完,才道:“走吧。”
趁人不注意,程伯绍悄声对樊香说:“问话时你别忘了把事情都推我身上,就说自己只认识几个字,是陪我来的。”
不管怎么样,有薛岭在前,再看程伯绍行为,樊香不由心里暖暖的,就像冬天的时候泡了热水一样。
到了公安局的时候,一行人迎面正碰上陈正雷。
第23章
樊香还在想; 陈正雷看到他们; 是装不认识还是会寒暄几句呢。就听陈正雷说; “你怎么来这里了?”
樊香不知道陈正雷知道情况后是帮助自己还是划清界限,只是简单道:“我们跟着这个李干部来说明下情况。”
陈正雷转头问:“小李; 这是怎么了?”
李干部指了指薛岭; “陈局长,这个家伙告发他老婆带人去翻看毒草,居心叵测,我就带人去了解下怎么回事。”
“意识形态的斗争从来都不容忽视,我们决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当然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你了解完之后到我办公室告诉我具体结果。”
“您说得对!”李干部心想,幸好他对樊香夫妻还挺客气; 没想到她还认识陈局长。
带着他们几人来到了一个房间; 他在桌子后坐下后先问樊香。
“姓名?”
“樊香。”
“籍贯。”
“清水县红旗公社东方红大队。”
“性别。”
“女。”
“你为什么要去那个被封起来的屋子?
“领袖教导我们,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樊香拿起一本50年代出版的课本,违心道:“像这个版本的课本,就是片面强调了科学的重要性,而忽视了阶级斗争; 忘了阶级斗争是纲; 纲举目张,所以我们就要以它为反面教材进行批判,我们进去就是为了找批判材料的。杨店员也是因此才帮助我们的。”
不知是否陈正雷打的那个招呼的原因,还是樊香两口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 樊香及程伯绍都简单介绍了去找书的原因,在记录上签字后,李干部就让他们走了。
薛岭则被好好教育了薛岭一番,让他不要见风就是雨,污蔑革命干部,薛岭偷鸡不成反蚀米,脸色一片灰白。
杨店员狠狠瞪了他一眼,“薛岭,我们离婚!”
在家里,薛岭整天骂骂咧咧,原来她都觉得孩子没了父亲不成,好歹在一起是个完整的家。没想到他丝毫不顾念这个家,为了和她划清界线,竟然去告发她。
她成分还只是富农,不是地主呢,如果是地主,薛岭不是早就和她划清界线,说不定为了追求上进,还比别人对她更凶狠。
幸好樊香两口出身根红苗正,又都是先进人物,这才免除了她的灾难。不然,万一她被打成坏分子,孩子怎么办?既然这样,干脆两人离婚,也免得背后提心吊胆。
对于樊香两人,在发现薛岭带人来堵他们时她有丝恼意,看到程伯绍挺身而出维护樊香时有些羡慕,特别有薛岭作对比,更让她觉得樊香真是有福气,爱人宁可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也要让她脱身。
两人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那丝恼意也荡然无存了。樊香拉她时,就顺从地跟着走到了一边。
樊香对杨店员有些歉意,“对不起,差点牵连到你。”
杨店员没想到樊香会对她道歉。她带他们去仓库看书,也是收了她糖,两人算是私下交易。被告发,也是薛岭的缘故。站在樊香的立场,说不定还迁怒她身上,觉得是她行为不谨慎才被人堵,差点被当成坏分子抓走。
她想把糖还给樊香,她怎么有脸拿?“出去后我把糖还给你,就是孩子吃了两块。”
樊香按着她肩膀,“不用了,送给你了就是你的。我们找到许多有用的资料,谢谢你。”
“从仓库里拿出来的书,你拿走吧,店长已被下放劳动改造去了,这些书放在这里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人销毁。”
杨店员想了想又道,“我在省城还有一些朋友,也有书的一些信息,如果你还要看书,到店里去我给你写介绍信。”
这真是意外之喜。樊香答应了。
拿着当证据的那一摞书,她和程伯绍去谢了陈正雷,陈正雷一脸严肃,“我们要实事求是,坚持公正原则。”然后才露出一丝笑,“欢迎有时间去我家做客。”
王婧随她来到这里,虽然外界的风风雨雨少了,但远离亲友,也没有别的能说话的人,十分孤独,难得她和樊香聊得来,竟然让他帮樊香组装自行车,这可是老婆破天头一遭为别人求他办事,让她多个朋友也是好的。
再说,孩子们也很喜欢樊香讲的故事。用老婆的话说,樊香虽然文化不高,但见识不差,是心中自有一个世界的人。
他是一个粗人,没有老婆那样细腻的情怀,但以他的眼光,樊香讲的好像并不是故事,更像一个真实的世界。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想得太多,可能是职业病发作。不过,这是别人的事,只要不妨碍他的家人,不违背法律法规,不是坏分子,别人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呢。
告别陈正雷出来后樊香一阵后怕。如果他们不是先进或劳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