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忘心心中一凉,弃了竹轩掠上岸边,方才站定,就听几声霹雳也似的巨响,那雅轩便轰然倒塌了。
“你到底是谁!”李忘心抱着‘无心琴’,胸腹起伏不定。
虽说武功步入化境,则飞花摘叶亦可伤人,但仅以几片竹叶便毁去一座房屋,那便不是普通的高手可以做到了。
“两招已过,你是否还要接我第三招。”颜少青向前一踏,转眼已站在了老妪身前。
缩地成寸!
李忘心微微凹陷的眼眶陡然一缩,继而她叹了一口气,道:“果然英雄出少年。”
“既然说好三招,那便就是三招。”她猛的将琴一竖,半跪于地,单手拨弦,叮叮咚咚,一首《十面埋伏》流泻而出。先是列营吹打,再是点将排阵,接着便是杀将上场,血肉横飞!
颜少青站于杀场正中,袖袍鼓荡。
他将功力凝于左掌,陡然之间,一掌拍出!
轰隆一声,烟尘漫天。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修订):探真相迷雾重重,看前路扑朔迷离
第十二章(修订):探真相迷雾重重,看前路扑朔迷离
杜迎风一边挥动双手,一边向前探去,但见眼前尘屑乱飞,目力透不过几丈远。
颜少青的声音透过烟尘而来,带了丝不悦:“你为何不听我话,安心调息打坐。”
杜迎风拨开烟雾,走至他身旁,在他耳边轻笑道:“颜兄难得展露英姿,我自然是不能放过。”
颜少青‘哦’了一声,道:“那你可看出甚么?”
杜迎风皱了皱鼻子,继而摇了摇头。
颜少青问道:“那现下,有何感受?”
杜迎风老实道:“一丝内力也提不起来。”
颜少青淡然道:“你适才若是安分守己,乖乖打坐,便不会如此。”
杜迎风正色道:“高手过招,自是不能错过。”
颜少青嘴唇微掀。
“你……”李忘心勉强坐起,伸手摸琴,但见琴弦已尽数断去,一时间似无法接受事实,失口叫道:“天下无人能抵抗魔琴无心的杀阵!绝不可能!”
颜少青见她依然纠缠不休,冷声道:“三招已过,请你让路。”
“不可能!绝不可能!”
颜少青目中露出不耐,道:“枉你活了一把年纪,却连输赢都看不破么。”
李忘心一脸失魂落魄坐到地上。
颜少青左袖扬起,朝她问道:“出口在何处?”
见他袖中真气鼓荡,李忘心心有余悸的后退一步。“……竹轩下有一处暗门。”
两人一道向倒塌的水中轩室走去。
颜少青挥动衣袖,扫去断柱碎竹,凝目细看,见地上果然有一道暗门。
两人下了密道,顺着石阶一路往下,渐渐的,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
两人放缓脚步,来到一扇石门前,发现那一丝光亮,正是自门缝之中透出。
推开石门踏入,迎面而来的是一阵腐烂的臭味,杜迎风展开折扇捂了口鼻,打量这间昏暗的石屋。
便听‘砰’的一声,石门于他们身后关闭了。
石屋三丈见方,墙角设有火钳炭炉,墙头吊着横锯、皮鞭、长钉等刑具,两边设有牢笼,其三面封死,一面落锁。这般深入地底,铁栅寒枷,叫人觉得便是插翅也难飞。
感觉一股森然冷意直往脖子里钻,杜迎风拢了拢衣袍,往颜少青身边一靠,压低声音道:“有人。”
寂静之中,锁链摩擦之声隐隐传来,于这幽深之地,闻来格外阴森。
颜少青迈开步子,率先朝里间囚室走去。
透过铁栅向内望去,只见那囚室里趴了个人,可能之前受了刑,这人的身体还在不断抽搐着,连着手脚上的枷锁也在微微作响。他身后的石墙上,遍布抓痕,许是受不住酷刑的折磨,硬生生用手指扒出来的。
“这是……”
石屋里唯一的光源,便是墙上挂着的一盏鲸油灯,灯光昏暗,将这囚室照得暧昧不明。
杜迎风从铁栅外瞧着他,若有所思道:“这人会是谁?” 这囚犯头发蓬乱,衣不蔽体,又是面朝下,背朝上,是以从这个位置,绝难看清长相。
“进去一看便知。”颜少青五指一拢,喀拉一声卸下铜锁,进去将这囚犯翻过身来。
杜迎风矮身跨入,指了这人的脸道:“这人何故要将脸遮起来?”
只见这囚犯脸上罩了张白色面具,血污黏在鬓角,头颈、胸膛上俱是鞭痕,惨不忍睹。他昏睡之中,身子犹在发抖,可见醒时受到的酷刑,如何的惨无人道。
杜迎风伸手便要去揭对方面具,却摸到面具与皮肤接合处,有一圈烫伤的疤痕,他发现,这面具被死死焊在了脸上,若要揭下,必须连皮带肉。
他再又去扯地上的枷锁,却听颜少青道:“别白费力气了,看这色泽,这铁链应为深山玄铁打造,极为坚硬,通常另外一头会被钉死在墙里,拖着只不下于几百斤的铁球。”
杜迎风听了一愣,问道:“颜兄可否将这锁链震断?”
颜少青摇了摇头。
这时,地面忽地一阵摇晃,机簧转动之声自头顶传来。
颜少青抬眼看了看上方,道:“一定是有人发现我们闯入了地道,再不走,恐怕你我都要活埋于此。”
杜迎风见摇晃愈来愈烈,也不敢再作逗留。
他看了地上那囚犯一眼,道:“这人到底是谁……”
颜少青一掌轰开石门,于他道:“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杜迎风只得撇下那人,与颜少青一道飞速离去。
轰隆隆倒塌之声不断传来,两人按原路奔回,终于于密道倒塌之前回到书房里。
外边天色已经泛白,竟已过去了半夜光景。
杜迎风趴在地上,浑身疲累不堪。“密道倒塌之后,里面的那人定是十死无生。”
颜少青听到外面靠拢而来的脚步声,道:“也不一定。”
杜迎风翻了个身坐起,盯着他道:“颜兄此话何意?”
颜少青道:“那密道看似封闭,却有微风徐来,定是另有乾坤。”
杜迎风略一回想,念及进去之时,的确有阴森森的风吹来。
他皱眉道:“如果只是寻常的通风口呢?”
颜少青道:“所以我说,不一定。”
杜迎风颓然一叹。
颜少青悠悠然道:“各人自有天命。”见少年一声不吭往外走去,他拦住他,问道:“你去哪儿?”
杜迎风冷笑道:“自然去找沈老贼算一算万剑山庄这笔血账!”
颜少青示意他往外看去,道:“不用去找,他已经来了。”接着便伸手一揽,携了他掠至屋顶。
书房已被层层包围,领头的正是一脸阴郁的沈碧辛。
杜迎风瞥了眼里三层外三层的弓箭手,冷笑一声,道:“沈叔叔,别来无恙。”
“臭小子,老夫便就猜到是你!”沈碧辛笑得须发皆扬,却忽然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他笑的时候,颜少青已经动了。
沈碧辛就见一片靛青色的袍角扫过头顶,而后肩膀被人重重踏了一脚,他闷哼着向后摔去,顿时半边身体又麻又疼。
“抓住他们,保护庄主!”
“别让他们逃了!”
“保护庄主!”
颜少青携着人飘然落在树梢,沈碧辛伸手朝他一指,还未及将骂声出口,便是一口鲜血喷出,往后摔倒,他一摸四肢,又痛又麻。
管家沈福将其扶起,但沈碧辛还未站稳,又是一个跄踉摔倒在地,他骇然大叫:“我的腿!放箭,射死他们,别叫他们逃了!”
周围早已乱成一锅粥,弓箭手听到命令,纷纷向树梢放射箭矢。
颜少青一掌掀出,但见漫天箭矢倒折而回,噗噗射死了最外围的数十人。
所有侍从、护院见到这一幕,皆不敢再随便出手。
“逃?”杜迎风凤目微眯,笑道:“沈伯伯,该逃的是你罢?”
这一声沈伯伯叫得亲热得紧,却叫沈碧辛背脊一凉。
杜迎风站在树梢上抱臂望他,道:“沈伯伯日夜操劳庄中事务,便趁此机会坐在地上休息片刻,对了,忘记问一问沈伯伯,这半身不遂的滋味如何啊?”
沈碧辛虎目怒瞠,瘫在地上向周围发号施令:“继续放箭,给我射死他们!”
一时间,数十支箭矢流星一般射去,但见颜少青宽袖一扬,掌心一翻,手中仿佛有一股吸力,将这几十支箭拢至面前,再又振袖一掷,周围便又倒了几十号人。
剩余之人见况不妙,连退数步,退缩不前,树下两丈之内,再无人敢靠近。
沈碧辛怒道:“我庄中诸位客卿何在!此时不来助阵,更待何时?”
少顷,众人身后传来一声彷如狮吼的叱喝:“哪里来的野小子,敢欺我逍遥山庄!”
杜迎风见那沈老贼脸上一松,心知来人定是庄中高手,他凝目望去,见一须发蓬乱,横眉怒目的中年汉子拨开人群走了出来,眼神在那人身上转了两转,他不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陀狮门的郭长老,怎么,偷了人被人追躲到这儿来了?”
无怪乎杜迎风这般冷嘲热讽,这郭铁鲨好色如命众人皆知,经不起诱惑将魔爪伸向了掌门夫人,吃干抹净连夜逃遁,为众武林人士所不齿。
郭铁鲨一见闯庄的是两个半大小子,先是露出一副轻蔑之色,又听那白衣小子一来就戳他痛处,一张方脸气成了猪肝色。他蒲扇似的大手一扬,‘五阳掌’倏出,同时口中叱道:“小子,纳命来!”
颜少青薄唇微启:“不自量力。”他不躲不闪,一手搭在少年腰间,一手摘叶掷出,树叶脱手而去,如利刃破空,劲风飒飒。
郭铁鲨适才还是声如洪钟,刹那间便僵立不动,如同雕石。
众人一看,他印堂之上,一片绿叶没入半截,而他本人,已是没了声息。
一叶穿脑!
场中噤若寒蝉。
朝阳初升,场中众人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杜迎风与颜少青并立树梢,一人白衣潇洒,一人青衣儒雅,便就是这位儒雅青年,令得四周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杜迎风见无人上前,遂叫阵道:“沈伯伯,你还有甚帮手,尽管统统叫来。”
沈碧辛朝周围众人一一望去,但见他盯上哪一个,哪一个就向后缩退半步。他心中气极,放出话来:“谁能替老夫杀了这二人,这逍遥山庄副庄主的位置便是他的!”
杜迎风见有人蠢蠢欲动,当下出言调侃道:“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吕大侠与独孤道长,两位要为这逍遥山庄出头么?”
人群中先是走出个青色劲装的大汉,正是独行脚吕向天。
再又有一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道人踱步出来,为独孤道长乾文方。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杜公子,请!”乾文方拂尘一扬,足下一点,旋身掠来。
见他出手,吕向天也不甘示弱,虎目一振,臂上肌肉鼓胀,蓄起一掌便向大树拍来,竟是要毁去两人落脚之处。
颜少青翻落树梢,一脚踢向独孤道长的左腕,那道人惊觉他速度奇快,缩手撤回拂尘。
颜少青怎会放他收招,一击不中,二招又递,迅如奔雷的一脚,结结实实踢到了对方的右臂上。紧接着,他借力在树干上一踏,不慌不忙一掌向吕向天迎上,两掌相接,颜少青魏然不动,吕向天却被直直震飞,身后正有人来接他,却刚一碰触,无不是口喷鲜血,倒势而飞。
吕向天一路跌飞,碰倒了直线上的一排人,最后轰一声嵌进南墙,旁边有人拿手一探他气息,惊呼道:“死了!”
再见那道人,被颜少青踢了一脚,捂着右臂跄踉落地,他垂目一看自己姿势扭曲的右手,再看南墙上吕向天的尸体,朝颜少青拱了拱手,道:“多谢少侠手下留情。”言毕,退回人后,再不吭声。
众人见吕向天一身硬朗的外家功夫尚且抵不住那儒生青年的一掌,更是目露骇色,不敢上前逞英。
杜迎风朝那道人回了一礼,道:“乾道长,日后在下定亲自呈上接骨良药,为你医治手伤。”
乾文方连道不敢。
颜少青跃回树梢,将少年往怀中一揽,护犊之意甚显。
这狐假虎威之事,杜迎风做来甚是得心应手,便见他得意一笑,朝众人道:“各位英雄好汉,可还有谁想要坐逍遥山庄副庄主的?请站出来。”
沈碧辛见庄中高手俱是不敌,面色陡青。
他愤愤向那儒衫青年望去,正好与对方投来的目光撞在一起。
颜少青飘然下树,缓缓踱步,向沈碧辛所在之处走去,周围众人见他靠近,纷纷散开。
“沈庄主,我此行,只要你的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修订):血债血偿方含恨,恩怨两消余叹息
第十三章:血债血偿方含恨,恩怨两消余叹息
沈碧辛见这青年缓步走近,手足俱木,汗如雨下。
颜少青俯身,靠在他耳边轻声道:“沈庄主,阔别三十年,我们又见面了。”
沈碧辛盯着他那双黑瞳,脑中仿有一根弦,‘啪’一声断开了。
但见漆黑如墨的发丝垂下,遮了他的视线,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如雷心跳,牙齿也嘚嘚的打着颤。“你……你是……”
颜少青将当日问予霍八指的话,又再对他重复了一遍。
见他不答,遂又催促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何事?”
沈碧辛身子一震,指了他颤声道:“妖孽……妖孽……”
颜少青见他这幅模样,耐性磨尽。“霍八指疯疯癫癫,连你也要同我装疯卖傻么?”
杜迎风倚在树梢,‘哎’了一声,摇头道:“沈伯伯记性不好,让我来问问他,说不准,他能记得那么一星半点。”他跃下树来,从地上捡起把刀,使了它朝沈碧辛身上比划道:“沈伯伯养尊处优,身上肥膘长了不少,不利于行,让小侄来帮帮你。”言毕,他手起刀落,从他肩头削下一片肉来。
沈碧辛抚肩惨叫一声,恨恨瞪了他道:“要杀便杀,废话少说!”
杜迎风笑得越发灿烂,他伸脚一踢对方小腿上的碎骨,道:“沈伯伯,想起点儿甚么东西没有?”
正在审问,从人群后又走个大汉,冲他们喊道:“大胆小辈,竟敢来我逍遥山庄撒野,忒不将爷爷放在眼里!”
这人赤红脸庞,铜铃大眼,腰围宽于常人三倍。他身后背了把黑沉沉的大斧,腰间缠一串婴孩拳头大小的红玛瑙佛珠,光亮的脑门上,六道戒疤尤其醒目,正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恶僧’鱼龙海。
其身后又跟来两人,左边一人獐头鼠目,纶巾儒袍,乃是采花贼范霖,右边一人锦衣玉冠,手执玉笛,为‘玉笛公子’殷宇轩。
沈碧辛甫见几人,登时像见到了救星。“几位客卿来的正好,这小子正扬言要灭了我逍遥山庄!”
三人出门办事方才赶回,之前并不知发生何事,听沈碧辛一讲,那鱼龙海咆哮道:“鼠辈,活腻了么!”
杜迎风一瞥各人兵器,道:“三位是一道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沈碧辛高喊道:“正是此二人杀了吕长老与郭大侠!”
鱼龙海一听,铜铃大眼瞪得更圆,叱道:“竟敢杀我兄弟,我要剔了你的心肝来泡酒!”抡起大斧便向杜颜两人劈来。
颜少青却是看也不看,一掌倏出。
鱼龙海还未及靠近,便被一阵罡风扫个正着,与自己的长柄斧头一起飞了出去。
他倒在地上,发现自己半边身体横在面前,正觉得不可思议,全身上下便开始一阵痉挛。
众人瞧见他被人一掌劈成两半,胆子小的,当场惊叫起来。
杜迎风冷冷环视一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