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那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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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那点事-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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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王府中的青石板乃选以硬岩铺成,坚实无比,历时百年亦无磨损,他仅以指尖发力随意挥划,竟凹陷半寸,其内力可谓是登峰造极。
  李思函适才虽出言讥讽,此时却也不由暗暗佩服。
  杜迎风击掌道:“堑天指,指如钢锥,锋利无比,果然名不虚传。”
  他站起身,迈步至这‘兰’字之前,将头一歪,皱眉道:“不过这字写得歪歪扭扭,丑不拉几,太是有碍观瞻,还是擦去为好。”他袍袖一扬,于‘兰’字上空轻轻拂过,就见那‘兰’字已如同风扫落叶,于地上消匿无迹。
  一技惊艳!
  李思函细目一瞠,就见那整一块青石板,平平整整,光滑若鉴。他移目望去,发现周遭的石板皆未遭到破坏,仅只有刻了‘兰’字的那一块,向内塌陷了盈寸。
  这份功力,世所罕见。
  舒九宫倏然向少年望去。
  杜迎风与他对视,连目光也不偏斜。他这一手,不仅是挑衅,更是警告,便就是明明白白告诉你,小爷我坐镇这里,之后无论输赢,你若想以武要挟,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舒九宫原本轻视的目光变得慎重起来,他将瓦钵晃了两晃,啪一声置在案上。道:“三局两胜,你先请。”
  杜迎风重又坐回到石凳上,只看了一眼,就以极肯定的语气道:“开小。”
  舒九宫待要揭盅,忽地一只手掌横伸过来按在盅上。
  两人抬目,见李思函沉着脸冲那怪汉道:“这赌具皆是你家的,谁知这骰子有无问题。”他微侧过头,又道:“方才小生吃了暗亏,你别叫他骗了才好。”
  杜迎风觑着他,蓦地笑起来。“放心罢,这天下间,没有赌徒能在小爷跟前耍花样,而且我早先便已验过,这骰子并无不妥。”
  李思函正纳闷他甚时候验过,忽地想起进门之时,他们执骰对诗的情景,莫不是那时……
  舒九宫一把甩开李思函的手掌,嚷嚷道:“去去去……你这穷书生,自己赌技不佳,却来坏我名誉,咱家这骰子可是象牙刻的,比珍珠还真,哪有甚么花样!”他又朝少年道:“你确定是‘小’,那咱家便揭盅了。”
  杜迎风喊了一声‘且慢’,使两根手指按在那怪汉手背上,睨了他道:“方才的确是小,不过现在么,确是‘大’。”
  舒九宫心里又惊又疑,暗道这偷梁换柱之技自己早便练得炉火纯青,这少年难道真慧眼如炬,一眼就瞧出蹊跷?他装成一副不耐之色,嚷道:“真确定了?还换不换了?”
  杜迎风眉峰微挑,看了他道:“你不换,我自然就不换。”
  见两道犀利清冷的目光袭来,舒九宫心下一凛,冷哼一声,将骰盅揭开。
  四五六,大。
  杜迎风好整以暇地将瓦钵骰盅拨到身前,朝他道:“该你了。”遂即将骰盅盖上,只随手轻轻晃了一下,便将双手撤开,然后静静等着。
  舒九宫瞪着骰盅,目露迟疑,片晌之后下定决心道:“大。”
  杜迎风道:“确定?”
  舒九宫嗤笑道:“咱家又不是你这初出茅庐的小子,举棋不定。”
  杜迎风耸了耸肩,揭开骰盅。
  钵内三枚骰子,确实是三五六,大。
  但这三枚骰子竖叠在一起,只最上一枚露出个三,也便是说,只有三点,小。
  见他掷出个一柱擎天,舒九宫双目一瞠,叫道:“你小子耍阴的!”
  杜迎风无辜得一摊手。“你自己手气不顺,何怪他人。”
  舒九宫愤愤揽过骰盅,左右滑动,上下倾晃,啪一声置在桌上,道:“小子,该你了。”
  杜迎风盯着那骰盅,撇了撇嘴,不屑道:“怎么赌圣手只会学别人玩剩下的花样。”他伸出食指,朝对方晃了一晃,道:“只有一点,小。”
  舒九宫望着少年的眼神,便像是见了鬼一样。
  杜迎风睨了他道:“怎么,不敢揭?”
  舒九宫在这挑衅的目光下,缓缓揭开骰盅。
  诚如少年所言,三枚骰子层层压叠在一起,最上一面大刺刺是个一点。
  杜迎风搓了搓手,不客气地将钵儿盅儿移到身前,一边摇晃一边道:“看来小爷今天手气挺顺。”他‘咚’一声将骰盅重重摆到案上,眯着眼笑道:“赌圣手,这一把你若再输,可便没有机会咯,请罢!”
  舒九宫阴着脸,额头太阳穴突突跳动着,如果可能,他真想一指头按死这少年,但是他不能,非但不能,还要与他再继续赌下去。
  他赌圣手赌遍天下,何曾遭受过此等奚落,他从来都是站在胜利的一方,看别人落水狗一般的丑态,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找回那种福至心灵之感,须臾之后,他舒了一口气道:“开大。”
  杜迎风眨了眨眼,道:“可我听着不像是开大,像是开小……若不,你再考虑一下?”
  “……”舒九宫原本已经笃定,却被这少年一说,又开始犹豫,他鲜少有这般游移不决,因为这一点正是赌门中的大忌,历往每一次赌博,他除了靠耳力,眼力,便是凭借那稍纵即逝的一丝灵感,而今日,在这少年面前,那种感觉却一次都不曾出现过。
  他暗骂一声见鬼,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骰盅,仿佛要通过目光将这一层遮罩生生洞穿。
  杜迎风等了片晌不见他应声,便催促道:“不改的话,小爷可便揭盖了。”
  舒九宫迟疑道:“慢着……是……是小。”
  杜迎风奚弄道:“怎么赌圣手也学我这初出茅庐的小子,变得如此举棋不定?”
  舒九宫眉宇之间焦躁之色更甚,不耐道:“少废话,就是小!”
  杜迎风笑眯眯道:“不改了?”
  “不改了!”
  少年揭开骰盅之时,舒九宫不由干咽了一口口水,待骰盅完全被揭开,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一抹颈上,竟已沁出了一层的汗。
  盅内,赫然便是二二三,小。
  杜迎风嚷嚷道:“哎?果然被小爷言中了,早知便不告诉你了。”他将赌具推将过去,嬉笑道:“好悬,差一点儿你便输了。”
  这一把,舒九宫虽是赢了,却感觉不到一丝喜悦之情,在他心头,仿佛被放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用力摇晃手里的骰盅,仿佛要将这沉重之色摇出体外,却越摇,越被这一声紧接一声的‘嘎啦嘎啦’的声响,搅得心神不宁。
  的确,若不是少年那一句话,适才这一把他便就直接输了。
  可这少年为何要提点自己?是故意?还是无意?
  难道他事先,已知晓盅中的点数?
  骰盅于他掌中不停翻飞,他神情疑虑,眼光闪烁,显然受这少年一番似是而非的胡言乱语影响甚深,失了分寸。
  杜迎风敲了敲桌子,提醒道:“赌圣手,这骰子都将要被你晃烂了,可好了没有?”
  他这一句赌圣手,此时舒九宫听来只觉讽刺,他‘啪’一声将骰盅拍在案上,但见那骰盅下的瓦钵受他内力所至,有一半嵌进了石案之中。
  这一次,杜迎风却是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便就随口说道:“三个六,豹子。”
  舒九宫咧开嘴角,蓦地大笑出声,他几乎不给少年反悔的机会,便就一举掀开骰盅。
  六六六,豹子。
  杜迎风也笑的十分欢畅,道:“我就说今日一大早喜鹊临门,定是吉星高照,果然是随便一猜就是一个准儿。”他又向舒九宫抱了抱拳,嬉笑道:“承让,承让。”
  舒九宫蹬蹬蹬连退了三步,难以置信得望着这个结果。“不可能……绝不可能……”
  杜迎风啧啧道:“摇出这豹子的几率虽低,却也绝非不可能。”
  舒九宫只感到自己背脊上的冷汗蜿蜒而下,顷刻间便浸透了衣襟。“绝不可能,这明明是小,怎么可能变成三个六……”
  杜迎风截住他的话,神色一变,拍案而起,拿一只指头准准对着他的鼻尖。“你说明明是小,难道你事先便知里面会是甚么——你出千!”
  舒九宫陡然震动了一下,他回过神,阴沉得盯着少年,质问道:“到底谁出千?”
  杜迎风摊开双掌,平方于石案上,好笑道:“这骰子是你摇得,骰盅也是你揭的,你说是谁出千?”
  舒九宫瞠着双目,盯着少年那双白皙的手掌,的确,对方连碰都未碰过赌具,难道是自己的手艺退步了……不……绝不可能,可是,到底为甚么,明明应该是二二三小……为甚么……他双眼睁得极大,神情渐渐由疑惑转为惊恐,他抱着头蹲下身子,梦呓一般重复道:“不对……不对……”他脸上肌肉扭曲,身子不由自主,瑟瑟抖动。
  李思函愣愣看了半晌,一指这怪汉,道:“这人莫不是疯病犯了罢?”
  话音未落,便听那舒九宫陡然发出狼嗥也似的惨叫,一把将拦在正路上的李思函推开,朝院外奔去。
  李思函不料他突然发疯,措手不及被他推到了地上,盯着那人离去的方向道:“……真的疯了。”
  杜迎风将手里把玩的骰盅随意抛在案上,口中连道可惜。
  李思函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奇道:“这人都叫你赶跑了,还可惜甚么?”
  杜迎风轻叹道:“可惜再没有机会,向堑天指讨教几招。”
  他从石案上站起,继续道:“这院落那么多间屋子,搜寻起来也颇为费时。”他抬目往周围环视一圈,继续道:“秀才你负责东屋,我去南屋及西屋,分头搜寻,也便快上一些。”见对方应了一声,他又大致描述了一下供台的形状、大小,并嘱咐他寻到之后立即销毁。
  李思函往东屋去了,杜迎风推开南首一间屋子的大门,先将耳房看过,再于外厅巡了一圈,然后一撩门帘子,欲往内室而去。
  却一步还未踏入,便仰着脖子维持个奇怪的姿势退了回来,他连退两步才将身体站直,解下佩剑,使剑鞘挑开门帘,露出帘后一把寒光熠熠的铁刃。
  这铁刃两头分别安扎在左右门框之上,横于成年人颈项的位置,刃身极薄极窄,再加上屋内光线昏暗以及布帘的掩盖,不留神绝难发现,疾步而行之下,便是脑袋搬家了还不知是怎么个情况。杜迎风拿手摸了摸脖子,暗骂一声疯子,沉着个脸矮身进去了。
  内室里,桌椅歪斜,床榻凌乱,翻倒的食物搞得地上一片狼藉。
  杜迎风取下墙头悬挂的一柄宽刃长剑,伸指拂了一道,喃喃道:“逐影在此,那他必定离此间不远。”他拿剑鞘挑开床帐,敲了敲床头与床尾,再往床下探了一探,试图找出机关暗簧,半晌后无果,他又提了剑在房中东敲西叩,搬橱挪柜,却也是徒劳无功,他坐到椅子上,捏了下巴暗暗思索道:难道不在这南屋之中?
  他起身离开座椅,不料怀中坠下一物跌到地下,只听‘哐咚’一声,空洞而闷沉。
  少年听这声响,嘴角一勾,俯身拾起玉佩,冲了它笑道:“阁主,你还真会指路。”
  他小心翼翼收好玉佩,踢开桌椅,于地上摸索了一阵,少焉,他摸到一处轻微的凸起,用力向上一拔,一条铁链应声而出,再就见地面上一块石板向旁移去,露出个可供一人通过的入口。
  杜迎风想也不想便纵身跳入,落地之后,他吹亮火折在暗道里约莫走了十余步,便就见一道铁门横在路上,那铁门半旧不新,上头落了好几道大锁,锁上赭红斑驳,不知是凝固的血迹,还是腐蚀的铁锈。
  闻一阵腐臭之气自门缝中透出,他皱了皱眉,举剑砍断大锁,推门而入。
  密室三丈见方,以枭砖铺砌而成,两壁各竖一排棺椁,共有二十二副,正中摆了一盘石磨,那股腐臭之气,正是自这磨中散出。杜迎风缓步向前,凑近石磨一看,便就转过头去,捏了鼻子骂道:“果然是疯子才能做出之事。”
  他拿手扇了两道,试图挥去这股恶臭,再就走向左侧,一一移去棺盖,见十一副棺椁皆为空棺,并未装殓尸体,于是走向另一侧,复做方才之事,待揭至第六副棺椁,他哐一声将棺盖甩到地下,将一个人从棺中扶将出来,平放到地上。
  这人剑眉长轩,脸庞刚毅,虽是一身紧沉利落的便行装束,却穿绸裹缎,细节之处都极尽讲究,不是岚山阁七当家宇文无极又是谁。
  此时他面庞泛青,双目紧闭,不像是活人脸色,杜迎风拿手指探其鼻端,一丝生气也感觉不到。他心里一慌,又一翻手捏了对方的手腕来看。
  脉息全无。
  少年双膝一软,坐倒在地。
  他缓缓抚过逐影暗沉的剑身,来来回回,似要在剑上刻下自己指尖的温度。
  须臾,他跳将起来,一把揪起男人的前襟,狠狠一拳朝对方脸上砸去,叱道:“宇文无极,你这个窝囊废,小爷看错你了!”
  一拳之后,第二拳紧跟着落下,伴随着少年的骂声,一拳重过一拳,直打到第七拳,少年的拳头倏尔落入一只大掌之中。
  盯着那只将自己拳头包围的手掌,杜迎风双目蓦地睁大,他将视线缓缓下移,正瞧见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男人,一双锐利的鹰目饱含笑意的望着自己。
  “杜公子这是准备将我活活揍死,还是要把我从死里揍活?”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二章(修订):华宅馨香系冤魂,空殿鬼影遇故人

  第六十二章(修订):华宅馨香系冤魂,空殿鬼影遇故人
  “杜公子这是准备将我活活揍死,还是要把我从死里揍活?”
  宇文无极伸掌挡下朝自己眼窝直击而来的拳头,一睁眼,如同瑰梦中才有的一副画卷,缓缓于他面前展开。
  少年白皙的两颊,微微染了些薄醉的风情,若胭脂淡施,桃李初熟,斜挑的剑眉下,一双凤目朝他瞠目而视,眸中三分错愕,七分愠色,见他盯着他,他狭目微微眯起,唇角一弯,牵起一抹似风流,也似揶揄的弧度。
  遭这笑容蛊惑,男人心脏‘咚’地一声,如遭鼓捶。
  杜迎风瞄准时机,伸指在他腕间一弹,趁着对方手臂一软,一拳狠狠砸下。
  宇文无极捂着右眼,猛听得呼呼两道风声迎面而来,出手如电,一左一右裹住少年的两只拳头,翻身将人制于身下,苦笑道:“你怎么一上来就打人。”
  杜迎风被他擒住双手,冷笑一声,将膝盖一曲,朝他大腿内侧踢去。
  宇文无极不料他竟使出这等无赖招数,一时不查,下身遭蹂,侧蜷起身体,露出一脸痛苦之色。
  杜迎风盘腿坐起,冷眼瞧着他疼得满头大汗,调侃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怎么死人也会怕痛?”
  宇文无极双臂抱腹,咬牙道:“你还真不留情。”
  杜迎风拍拍衣袍站起身,将揽云系在腰间,靴尖一勾逐影,挑至男人跟前。“我只是叫你知道,甚么样的玩笑能开,甚么样的玩笑开不得。”
  宇文无极一个鹞子翻身,挺身跃起。他认真的看着少年,正色道:“我并非是同你开玩笑。”
  杜迎风‘哦’了一声,一双凤目斜睇着对方。
  宇文无极锐利的鹰眸微微眯起。“我只想确认,倘若我死了,你会如何。”
  杜迎风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瞧着他道:“结果我非但不伤心,反而予你拳脚相向,这答案七当家可否满意?”
  宇文无极遽然一怔,继而缓缓扬起嘴角。“满意之至。”
  杜迎风失笑道:“原来七当家喜欢挨打?”他掳起袖子,朝男人扬了扬拳头,挑衅道:“那是否再要吃我几记拳头?”
  宇文无极正待再要说些甚么,却听得李思函焦灼的喊声透过穹顶传来。
  他一抿唇,又恢复成平日里那张冷酷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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