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那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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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那点事-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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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时,天寒地冻,月色惨淡。
  街道上行人无迹,只有冷冽寒风卷携着枯枝残叶,绕在汴京城的大街小巷里不断奔走。
  嘶啦一声,一枚枯叶被劲风扫在了一扇朱漆錾金大门的门环上,随后,一只莹白如玉,十指纤长的手掌缓缓伸出,将这枚枯叶自门环上轻轻拂去,拂去枯叶之后,这只手又向身后招了招。
  一双青色云靴越过两名银甲都尉横倒于地的身体,踏到了汉白玉石阶上。
  紧闭的景王府大门前,两名不速之客互相望了一眼,其中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向前作了一个推的动作,另外一名道人长眉一蹙,接着略点了点头,手臂一抬,碧玉拂尘于门上轻轻抚过。
  ‘哐’一声巨响,厚重的大门便仿如被一只巨手重重一推,呈大大敞开之势,迎纳来人。
  景王府占地千顷,前有三道殿堂,后有三重宫室,两侧各有跨院,配殿,每一处门楼附近,都设有来回巡逻的府卫,每一间大殿之外,都立有当班守夜的殿守,平日只要有一丝异动,这些府卫、殿守便会第一时间赶至现场,查探情形。
  更何况此时已至深夜,除了门外呼啸的北风,整个王府静得针落有声,是以这大门被人轰开,动静大得半个王府都能听见。
  整个王府顿时像被炸开了锅,一队府卫正巧提了灯笼巡到门口,闻到动静,整齐划一的抽出腰里佩刀,不多时,闻讯赶来不计其数的家将,侍卫,片刻间就将大门口围了起来。
  那府卫提高灯笼,高喝道:“什么人吃得雄心豹胆,胆敢夜闯王府!”他喝声毕落,就见一名少年人一面踏入门槛,一面摇头晃脑的吟道:“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那府卫见进得门来的是个雪衣华冠的少年人,一时间怔了一怔,即便又高声叱道:“拿下他!”
  遂即,跟从少年人进来的另外一名道人抚了抚额,一副受不了他的模样。
  众人甫一见到又来一人,顿时抽刀而上。
  那道人‘哎’了一声,狠狠瞪了那少年一眼,道:“你说你走哪儿不好,偏要从正门进来。”他态度看似漫不经心,手上动作却一点不含糊,手腕一转,于前方一阵横扫。
  府卫家将还未目击来人模样,便被一阵飞来的罡气扫倒在地,待一个个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才看清对方兵器乃是一柄拂尘。
  方才那雷霆一击,已叫他们知道了这道人的厉害,是以只敢围在一旁,不敢贸然上去。
  那领头的府卫见他们唯唯诺诺,当下怒斥道:“愣着做什么,拿下他们!”众人这才提着兵器一拥而上。
  随着来人越来越多,渐渐掌起的灯火之中,来人的模样也被瞧了个仔细。
  只见一名二十余岁的青袍道人,与一名未及弱冠的白袍少年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站在正中,那道人肤若凝脂,长眉细眼,美貌赛过女子,那少年身形修长,剑眉凤目,俊俏得不似真人。
  那少年人方才吟罢了诗辞,仿佛还有些意犹未尽,他仰首望月,口气里满是酸楚,幽幽然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那青袍道人正挥着拂尘迎敌,听他此言,肩膀一抖,忍无可忍的轻叱道:“你够了没有!”
  少年人舔了舔唇,嘻嘻笑道:“差不多了。”
  青袍道人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已经走到了这里,你还急这一时半刻么?”
  少年人抱剑而立,又悠悠然叹了一口气,道:“大师兄未尝过这相思之苦,自难以体会我心情之万一。”
  青袍道人闻言,嘴角略微抽搐,道:“酸够了便赶紧干活。”之后再不理他,而是将拂尘一挥,挺身迎上了迎面奔来的五名紫衣青年。
  少年人双臂一展,仰天高呼道:“天寒悲风生,夜久众星没,忧思不遑宁,夙夜心忡忡,好一个月黑杀人夜,好一个风高放火天。”吟完这一句,他精神一振,手中长剑唰的出鞘,一剑指向了一名紫衣青年。
  缠斗了两招,这少年人眼睛一亮,拿剑指了这紫衣青年道:“我认得你,你便是当日来送药的那人。”
  这紫衣青年当下面色一寒,咬牙道:“当日还要多谢杜公子将在下马匹掌毙,令在下多走了几十里路。”
  少年人,也便是杜迎风嘿嘿一笑,口中念着不谢,手里的剑却毫不留情朝对方削去。
  杜迎风一面应付着夜鹰,一面左顾右盼。只见原本漆黑一片的景王府,由于他们的到来渐渐灯火通明起来,侍卫家将如潮水般涌来,不消多时,四周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心想:那个人,也一定在附近。
  于是他凝起目力,极力远眺。半晌之后,终于见到远处的高台之上,遥遥立了一个人。
  杜迎风挥剑战于亭下,凤目微微抬起,见上面那人高冠束髻,蟒袍玉带,端站于那里,便自有一番俨然不可侵犯的皇者气韵,那一张脸如珠如玉,挑不出半分瑕疵,仿佛生来,便是为了颠倒众生。
  赵钰背负双手站在亭上,秀目轻轻一瞥,见下面那人一身雪白袍服,一尘不染,黑发如丝如缎,随着他长剑舞起,于风中肆意飞扬,简简单单的黑与白,却令人看得呼吸一紧,仿佛天下间,再没有人能将这两个颜色演绎得如此出色。
  两道眼神与空中相触,一方如鉴湖之水明如镜,水中悄然凝起万道冰铸的剑锋;一方若春雨润物细无声,雨里暗暗藏了无数如絮的细针。
  两人遥遥相望,目光胶着,久久不移,令不知情形的众人,均误以为他们乃是惺惺相惜的故友,亦或是一对久别重逢的爱侣。可实则,两人之间已开始了第一场较量。
  对于这个人,赵钰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是以他话中,充满了讽刺的意味。“杜公子三更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贸入我景王府,意欲何为。”
  杜迎风一剑架开对方长剑,伸手一抄,一剑扫向夜鹰下盘,待对方急跃开去,他正好乘此机会不慌不忙朝赵钰抱了抱拳,道:“王爷这话可冤枉我了,在下于月前曾托人给王爷捎上一句话,不知是王爷已经将之抛诸在了脑后,还是那人未将在下的口信带到?”
  说到‘那人’两字之时,还特意朝仗剑挑来的夜鹰瞟了一眼。
  夜鹰被他看的一愣,当即喝道:“自然是带到了!”
  杜迎风长剑递出,同时仰首朝着赵钰一摊手,道:“既然话已带到,那王爷便就是早知我要来,又怎能说是贸入?”
  赵钰看着少年的目光,渐渐犀利起来。“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杜公子,原来你所谓的拜访,便就是趁夜将我景王府闹得鸡犬不宁?”他居高临下,背负着双手,皇族气魄浑然天成。“杜公子,是欺我景王府无人么。”
  杜迎风一招‘金阳追春’逼退了对手,道:“景王府高手如云,在下怎敢轻看。”他佯装无奈道:“在下实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行如此下策。”
  赵钰‘哦’了一声,眉峰轻挑,泠然道:“什么苦衷?”
  杜迎风一边闪着对方长剑,一边反问道:“若是我白日里正大光明递上拜帖,王爷是否会见我?”
  赵钰冷笑一声,答道:“自然不会。”
  杜迎风于空中纵身一跃,轻巧落地之后一剑挑开夜鹰长剑,继而言道:“非但不会,而且还会将我轰出十里远。”他顿了一顿,嘴角一勾,笑道:“那我何必多此一举,自讨没趣。”
  赵钰听他这歪理,脸色一寒,道:“你认为夜里来闯,便能全身而退了?杜公子未免高估了自己。”
  杜迎风轻轻哎了一声,道:“在下夜里来访,其实也是为王爷着想。”
  赵钰一甩衣袖,冷笑道:“与本王有何干系。”
  杜迎风剑锋突起,将对方逼退之后,才一本正经道:“在下心想,王爷政务繁忙,白日里一定在为国事劳身伤神,那时来拜见,王爷一定抽不得空,是以我思前想后,决定等王爷安寝之后,再来探望。” 
  赵钰暗闻之一愣,暗道:本王安寝之后,你还来探望甚么。
  杜迎风抽剑回挡,不紧不慢道:“在下本不想惊动王爷万金之躯,将事办了便走,可万未料及王爷这个时辰还未就寝,王爷为了国家社稷如此通宵达旦,旰衣宵食,实叫人敬佩不已。”
  赵钰听他一通似是而非的马屁,一瞬间也怔了一怔。
  趁着他这一怔的功夫,杜迎风再又侃侃道:“如此看来,王爷定是一个深明大义,爱民如子之人,而我既然事先支会过,那此行也不算是冒犯,顶多算是不请自来,王爷大人大量,也不屑与区区在下一介草民计较罢?”
  见他将罪责推得一干二净,赵钰顿时有些啼笑皆非,他实未料到,这人脸皮如此之厚,简直堪比那汴梁城头高高垒砌的城墙。他装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问道:“你绕来绕去,到底是为何事而来,且说来听听,若是能将本王说动,放你随意离去又有何难。”
  杜迎风又遥遥向他抱了抱拳,笑道:“那我便先行谢过王爷。”
  赵钰一摆手,道:“先不忙谢,你若是说得好,自可安然离去,若是说得不好……”他冷哼一声,道:“那本王也不为难你,只要将你那颗头颅留下来便成。”
  杜迎风闻言,一缩脑袋,道:“我颜兄受王爷邀约,于府中已住了整一月光景,能得王爷如此照拂,实乃他的福气,不过王府之中诸多女眷,他一个大男人常驻于此恐有不便,况且他离家多日未返,家中诸位亲眷俱是惦念不已,前几日还为这事哭闹不休,将家里搞得乌烟瘴气,令人好不心烦,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此次上京,区区不才在下正是受这几位亲眷所托,务必要将人带回家中主持大局,王爷深明大义,定能满足在下这一个小小的请求。”
  赵钰冷眯着眼,将他从头至脚打量了一番。“他家里亲眷为何不来,非要委托你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敢问杜公子与他是甚么关系?”
  杜迎风仿佛正等他这一句话,是以他漾了满脸的笑,由衷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区区思君之心,日月可昭,万望王爷成全。”
  他这一番话,便如同狠狠一巴掌抽在了赵钰脸上。
  赵钰一甩衣袖,背身离去,只徒留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响彻众人耳际。“私闯王府还妄想能平安离开,来人,拿下他们,死活不论!”
  赵钰话音一落,夜鹰的长剑便当空撇来。
  杜迎风哎哟叫了一声,急忙避开,同时嘴里嘟嚷了一声道:“这王爷也忒得小气了罢。”
  此时,沈遥云脚边已倒下了好一片人,他将细眼斜向自己的小师弟,道:“你也该死心了。”
  杜迎风奇道:“大师兄此话何意,我可不明白。”
  沈遥云道:“你闹那么大动静,还故意将景王惹恼,不就是想激了那人出来!”
  杜迎风撇了撇嘴,无奈道:“知我者,莫若大师兄也。”
  沈遥云抬头看着远处,道:“这没完没了的兵兵将将,打到何时才算完,这赵钰莫不是要累死我二人。”
  杜迎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这一窝蜂又奔来的一队家将,顿时大喝一声,道:“来多少,小爷便砍多少,我倒要看看,这赵钰养了多少吃闲饭的!”
  与他交手的夜鹰听他大言不惭,且又将自己也骂了进去,当下一怒,挺剑便上。
  杜迎风嘿嘿一笑,手腕一振,先是虚着一招,紧跟着第二剑斜劈而出,剑光耀目,直晃得人睁不开眼。
  夜鹰见这少年人气势猛过方才许多,心里大是警惕,长剑欲发走的小心翼翼,几十招片刻便过,他额头汗水已是涔涔而下,但见少年连气息也未乱一丝,不禁有些心浮气躁,口中叱道:“你要打,便拿出真本事,这般让着我却是为何!”
  杜迎风见被他瞧出破绽,讪笑道:“这位兄弟,你生得俊俏,武艺又好,我实在无意伤你,只要你告诉我一个人的下落,我便认输,让你赢了去,可好?”
  那夜鹰听了以后,直气得破口大骂:“谁要你让了我,你擅闯王府本就是杀头的大罪,你识相一些束手就擒,令我拿了你二人去见王爷,说不定还能留条全尸!”
  杜迎风听他威胁,却老不正经的嘻嘻笑道:“那这样罢,你告诉我那人下落,我就束手就擒,随你去你们王爷面前邀功,你看如何?”
  夜鹰听了更气,当下明白,与这人说话只会叫自己心里头不舒坦,索性闭了嘴,一招一式认认真真的拆起。
  杜迎风见这青年满脸怒气,知再也问不出什么,眼神一冷,一剑贴着对方小臂刺出,对方还未及防,他第二剑便跟着刺出,一剑连着一剑,愈来愈快,直到第七剑,已经是唰一声指到了他的咽喉。
  夜鹰脸色一白。
  杜迎风剑尖微挑,紧紧贴着他的咽喉,威胁之意呼之欲出。
  夜鹰盯着对方眼睛,硬声道:“要杀便杀,要我说出那人下落,休想!”
  杜迎风嘴唇一掀,道:“揽云剑下不斩无名之人,报上名来!”
  夜鹰欲待开口,突然间,眼前一阵模糊,他略一闭眼,再待睁开,那欲杀他之人已不见了踪影。
  不单是他,周边众人,皆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略一晃神,四面景观俱是变幻成另外一副面貌。
  杜迎风与沈遥云一看情形不对,立即便肩贴肩,背对背站到一起。
  沈遥云收了拂尘,自怀中取出三元罗盘,稍一查看,面色不由一沉。
  “杀阵,启动了。”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六章(修订):七煞锁魂阴风起,万骨成兵鬼哭嚎

  第五十六章(修订):七煞锁魂阴风起,万骨成兵鬼哭嚎
  刹那间日月交替,景物变换。
  放眼望去,偌大的景王府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北风撼地,黄尘漫天之景。
  七轮太阳悬于天际,灼灼日光当空照下,一时间晃花了人眼。
  杜迎风拿手搭了个凉棚,眯了眼向远处了望。
  漫漫黄沙之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远处竖起的一道巨壑,断崖处犹见白骨累累,近处横塌的一处断关,残墙下皆是断肢残骸。
  周围散落的枪戈长矛多是折断,而遍布的尸骸也难见完整,有些尸首分离,有些手足俱无,有些腰部以上的部位完好,而腰部以下的部位已叫秃鹫吃尽,更有一些不知被甚么兵器开了膛破了肚,脏腑肠子流了一地,望之令人作呕。
  他们脚下,是一座颅骨垒砌的小山,一支断旗斜斜插在骷髅黑洞洞的眼窝里,被鲜血浸染成赭色的旗帆于风中猎猎招展。萧瑟的战场,无一处不是触目惊心,耳边,仿还有鼓角争鸣,战马长嘶,连风中,都仿若带了一丝血腥之味。
  可谓是,平沙漠漠野苍苍,恒多风雨幽魂泣。
  杜迎风看了半晌才收回神来,拿胳膊抵了身后的道士,问道:“大师兄,我二人怎被扔到这鬼地方来了,莫不是夜路走多了撞鬼?”他拿脚尖挑了挑那支断旗,只闻咔一声脆响,那旗子倒塌下来,随着咕噜噜滚落的几只骷髅头一同跌下了山去。
  沈遥云对这周边之势仿若未闻,只全神贯注盯着手里的罗盘,他一边调整方位,一边向他答道:“我们还在王府之中,一刻都不曾离开。”
  杜迎风眸子一转,侧眼打量着周围景象,试图从中找出一丝与王府有关的端倪。
  沈遥云转过身,伸手捂了他的眼,道:“即刻起,你所见的任何人,任何事再不能单凭耳目去判断,因为这些皆可能为杀阵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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