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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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天下-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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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统领,就是他们了!”狂风中,一人大喝一声。
  
  为首的黑衣骑兵舔了舔唇角,那万年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竟也忍不住微微抽动,抬手冷声道:“拿弩。”
  
  他身后的骑兵早有准备,麻利的从马褡上取下弩箭,这弩箭是早先就用铰链上好了劲儿的,弦上一直手腕粗的大箭,往马背上一放,骑手屏息凝神,胡二一声令下,一道寒风掠过,大箭撕开烈风直奔马车车轴射去。
  
  马车坐车的男人手握九环大刀一刀挥向箭矢,奈何箭矢粗重,只推开了毫厘,车辕咔嚓一声碎裂,飞驰中一只车轮飞出马车。
  
  山路盘山而绕,眼看前方就是陡立的悬崖,马车少了一轮,顿时失了方向,一路偏滑冲向山崖,那九环大刀的汉子死命的扯住马缰,这一耽搁,转眼间黑衣骑兵已经追到眼前,黑夜的夜色中刀剑无声的出鞘,一群黑衣人仿佛是嗜血的蚂蝗,眼中闪烁着骇人的血光,眨眼间已将那拿刀的汉子围在中间。
  
  马车还在朝悬崖飞驰,围攻不容喘息,那拿刀的汉子终究没握住缰绳,烈马受了重创,一声嘶鸣冲向悬崖,只听见一阵咔嚓咔嚓刺耳的碎裂声,漆黑的夜里,便只余风声呜咽。
  
  胡二一脚踹开汉子尸首,快步奔向悬崖,夜色昏暗,只觉得一阵潮湿的冷风从崖底吹来,刺骨的寒。胡二一个激灵,却也顾不得夜黑风疾,“下去,搜。”
  
  这马车里的是要命的大人物,任胡二久经沙场却也忍不住谨小慎微。身后的骑兵也知事关重大,也顾不得艰苦,二话不说摸下悬崖。
  
  夜色,入水。
  
  相隔万里的帝都,阮征侧卧在软榻上。
  
  身边人传来均匀的呼吸,浓密而柔顺的黑发微微遮住他白皙的脸颊脖颈,略高的眉骨在眼窝里投出淡淡的影,柔软的唇依旧是诱人的殷红。
  
  窗外露白,转眼已是五更,小太监在门外极轻的扣了扣窗纸:“陛下,早朝了。”
  
  身边的男人仿佛被惊动了,却又仿佛未醒,只是朝他怀里拱了拱,便又沉沉睡去。觉察到了脸上两道炽热的目光,那一双凤目终于微微张开条细缝儿,螓首仰起:“征儿,你醒了?”
  
  阮征挑了挑英挺的眉,阮征浅眠,他的确早醒多时,只是未曾惊动他罢了。
  
  “陛下,早朝了。”阮征五指轻轻的梳理他如墨的云鬓,成王却懒得管那许多麻烦事,揉揉惺忪的睡眼,转眼便又钻到阮征怀里沉沉睡去。
  
  “哒、哒。”小太监轻叩窗纸,这一次却明显声音略大了。阮征长臂一捞,终究把睡得迷迷糊糊的男人从床上捞起,捡起袍子便给那睡得半梦半醒的皇上穿上朝服。
  
  成王被他这一搅,却也醒了八分,便任由阮征摆弄,想这残暴冷冽的摄政王,何时曾替人更衣过,他心里也暗暗窃喜,不时调皮的在那冷冽如刀削的面颊上一阵口水连连的狼吻,立刻又被阮征无情的拉开。
  
  费了半天周折,终于把一件龙袍穿戴妥当,阮征把满脸不情愿的成王推出门,天色已经全亮,小太监伺候他简单的梳洗了,正自沉吟,却听的门外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阮征微一抬手,示意小太监退下,梁上人影一闪,转眼间屋子里已经多出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朝阮征一拱手:
  
  “殿下,胡统领那边有消息了。”
  
  阮征眸光一闪,转眼又冷静下来。用布巾子擦了擦手,便道:“回府。”
  
  今日的阮征没有上朝,执事太监轻声在皇帝面前报了阮征缺席,只道是摄政王身子不舒服,府中静养,皇上也不至一词,朝上众人却有知内情者皆是心里窃笑。
  
  阮征昨晚是在宫里过的夜,确切的说,这一个多月来,阮征几乎都是住在宫里,陛下与阮征的关系就仿佛是那薄薄的一层窗户纸,无人敢点破,却也是人尽皆知了,想必是摄政王昨夜劳累,这才一清早回府不眠去了。
  
  轿子抬回摄政王府,便直奔后院的映月楼。
  
  映月楼在王府最内,四周树木掩映,环境十分僻静,转过几道九曲环桥,一阵悠扬的曲子便伴着阵阵香风飘来。
  
  楼外两个娇俏的丫鬟远远见了阮征,便是柔柔一福,嫩黄色裙子的少女领着阮征走到内室,翠绿色裙子的女子继续在原处扑蝶戏花。
  
  一进楼,那嫩黄色裙衫的少女便一改刚刚的柔媚,多了几分肃然。
  
  两人大步流星,转过了几道把守森严的暗门,便进了一间阴凉的密室。
  
  屋子很是宽敞,四壁皆是黑漆漆的石墙,墙壁上吊着数个纱灯,放出白寥寥的光,让人心生寒凉。
  
  此时,大厅里黑压压的跪了一片黑衣人,见了阮征进门,个个低垂着头,脸色惨白。
  
  阮征冷冷问了一句:“人呢?”
  
  “属下罪该万死!”胡二咬着牙答道。
  
  却是那一天他们冒着倾盆大雨爬到悬崖下,终于找到了那碎成片片的马车,搜索了一夜,却只在一堆碎木残渣中发现了一个穿着锦袍的小男孩。
  
  七岁,腰间有皇家的佩玉,额角有一颗黑痣——一切都与淳王的特征相符,,头顶着倾盆大雨,也顾不得擦把脸,却在胡二紧绷的心稍稍有一丝缓解的时候,突然,胡二摸在男孩脸上的手一抖,慎重的又去一探——那黑痣——竟然落了……
  
  胡二,大江南北追了整整三个月的淳王、溥王,竟然被这样莫名其妙的骗了过去!
  
  胡二额角青筋跳动,强压心中的惊怒,吩咐手下人继续追查。可他亦是心知,对方竟能将他们一路骗来三个月之久,天下之大,此时还去哪里寻淳王、溥王的影子。
  
  阮征看着堂下跪着的一干人等,五指无声的攥紧。
  
  鲜少动怒的阮征,竟然也忍不住极短的皱了皱眉。沉默,空旷的屋子里仿佛连呼吸的声音也没有了。
  
  1。
  
  于太后躺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已经不知道多久,分不清白天黑夜,只有偶尔送饭的仆人来过,却也分不清晨昏。
  
  今日,那封闭的许久的牢门突然又被拉开了。铁链哗哗作响,囚禁已经让她的双腿几乎不能站立,只能任人扯住胳膊拖出房门。
  
  白寥寥的纱灯照的到处一片惨白,她又看见阮征站在面前,负手而立,一袭白衣倨傲得如同神仙皇帝,她却深知那圣洁的外表下是一颗怎样冷酷的心。
  
  “乖孙儿,你是终于沉不住气要处决我了么?呵……”话到最后,于太后竟忍不住笑出声来,却对上阮征那双冰冷的眸子,笑声却生生卡在喉咙里,惊得呆住了。
  
  今日的阮征有所不同,不知怎么的,那一双眼眸里,就是能让她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
  
  阮征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修长冰冷的五指捏起她瘦削的下颚,目光如电,紧紧的逼视过来,饶是于太后心如死灰,却也被静的一抖。
  
  那一刻,她知道,今日的阮征,不一样,不一样……
  
  “人在哪儿!”
  
  四个字,仿佛从阮征的牙缝儿里挤出来。于太后一退,挣脱了他的钳制,阮征却也不理。
  
  旁侧的黑衣人拿着绳索刑具慢慢靠近,黑漆漆的眼瞳,仿佛是无尽的深渊,除了恐怖残忍,再无其他。
  
  那一刻,她知道,阮征是要杀她了。
  
  这一刻已经在她心里心念念盘算了不下千百遍,她以为什么疼痛什么折磨,都已经不能让她皱一下眉头,此刻事到眼前,却还是忍不住发抖。
  
  皮鞭、烙铁、呛水……一切残忍的刑罚落在她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她不能抑止的尖叫着,却不能让那负手而立的白衣男子产生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
  
  昔日,她锦衣华服,昔日,她权倾天下。这近半年的酷刑之后,她那小心保养的白皙皮肤已经干枯,她那小心打理的黑发已经花白脱落,她那细致描画的指甲早都被酷刑剥得血肉模糊……
  
  此刻,还有那一点点能看出她是那个丰腴美丽的皇太后。
  
  她衣衫残破,脏发蓬乱,皮鞭下的背脊已经血肉模糊,疼痛狠狠的撕扯着她脑子里的每一根神经,那种疼痛,连最后一丝惨叫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剩下无尽的折磨……
  
  就在她殷切的盼望着最后一刻死亡的平静拯救她痛苦的时候,突然,那很绝无情的皮鞭停住了。
  
  阮征微微抬手,走到于太后面前。
  
  残破的衣衫掩不住她胸口大片的肌肤,阮征轻轻一扯,残破的衣衫便被扯落,于太后本能的掩住胸口,惊恐而耻辱的后退,却被阮征紧紧钳住下颚,四目相对,近在咫尺,他盯着她的眼睛,只道:
  
  “我只问你最后一次:孩子在哪儿?”
  
  那冰冷的目光,仿佛利刃,真狠的刺透了于太后脑子里紧绷的最后一根弦,那长久以来建筑的坚固的壁垒在那凌冽的目光下刹那间轰然崩塌,在他的目光中,她看到了无尽的恐怖,那种恐怖胜过死亡于无数倍,仿佛比无尽的地狱更加让人恐惧……
  
  “我……”于太后张开干涩的口,眸光瑟缩,那捏住她下颚的手又是狠狠一紧,他炽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脸颊,锋利的薄唇勾出死神般的弧度……
  
  于太后再也不敢看下去,只能拼命躲闪他凌厉的目光,浑身颤抖几乎要哭出泪来……
  
  “在……在孤……”
  
  “母后!”
  
  一声断喝狠狠的打断了于太后轻若游鸿的尾音,于太后一抖的瞬间,牢门已经被人狠狠推开,几个侍卫脸色难看,一只九环大刀逼退众侍卫,成王面色惨白的从甬道里走出来。
  
  “母后!”
  
  此刻,成王的脸上布满泪痕,再也不能控制心中的痛楚,向那个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女人飞扑过去,紧紧地抱住她枯瘦的身躯,失声痛哭。
  
  这一刻,他的眼泪不知是为了她所承受的痛苦,亦或是自己委身仇敌的羞耻,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耻辱,唯有用不尽的眼泪来宣泄。




45

45、对决 。。。 
 
 
  护送成王进门的拿刀汉子满面虬髯;手中一柄九环大刀其实刚猛,五虎断刀门世代守卫于家;这一门以刚猛的九环大刀出名;一身硬功夫素有力破千军之势;刚刚便是他凭着一股狠劲带着成王冲进密室。
  
  于太后随被软禁;但于家庞杂的脉络却不可能根除;效忠于家的暗卫死士更是会抗争到底,便是这些人联络于太后在宫中布下的内应,方能让这汉子带着成王冲入重围。
  
  阮征此时被成王捉住现形,又恰逢于太后将要说出阮征苦寻不见得两个皇子下落;阮征自是恼羞成怒,眼见着两母子抱住痛哭失声,心火愈旺,昔日对成王的爱恋也消磨殆尽,便一把狠狠扯开成王,却见了于太后此刻却是恢复了冷静,面上再也见不到一丝怯意了。
  
  于太后盯着阮征赤红的双眼,面容竟是出奇的安详淡然,她说:“阮征,你又有什么能逼迫我的呢?唯一死而已,你想要的东西永远也得不到!”
  
  说罢,于太后便狠狠一头撞上石壁!
  
  这一撞竟是这样的突然,前一刻的话音尚未落下,那干枯单薄的身子已经狠狠撞上石墙,不仅阮征,便是众多侍卫亦是完全未能料到。
  
  成王大叫一声,拼了命的去阻拦,却只扯落了她的一片衣角,众人反应过来,于太后以如一只断线的风筝,从冰冷的石墙上滑落,浓浓的鲜血在石墙上划出惨烈的一道,触目惊心。
  
  成王仰天痛苦,却只能抱着于太后的身子痛哭失声,鲜血染了他满身满脸,狼狈,却又惨烈。
  
  所有人都呆在当场,阮征一动也不能动,这一结局,是他从未想过的。
  
  他知道争夺天下必有人付出鲜血性命,他知道皇族之中从未有过亲情爱情,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从小就根植在生命中的理想,可这一刻,他还是被于太后最后的决绝所震撼,不知所措。
  
  阮征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最终竟是侍卫冲过去探了探于太后的鼻息,低声禀报:“殿下,于太后还有一口气,救是不救?”
  
  阮征一愣,却瞬间依然恢复了冷静。
  
  他是要争夺天下的人,他深知那些属于人性的东西只会让他变得优柔寡断,那些失神只他允许出现片刻,片刻之后,他必须选择正确的选择。
  
  “救醒,她该说的话,必然是要说完的。”
  
  阮征冷冷吩咐,便站在原地。
  
  七八个大夫冲进门来,止血,喂药,一番忙碌。
  
  任由众人怎样劝说拖拽,成王死死抱住于太后不肯松手,众人为难,阮征摆摆手,也由着他来。
  
  大夫忙了一天一宿,第二日天将明亮之时,侍卫传来口信:于太后到底救过来了。
  
  阮征再次踏入那间隐蔽的映月楼,成王到底抵不过困倦,蜷缩在一旁睡去。一天一宿的折磨,龙袍已经脏兮兮皱巴巴的不成样子,终日小心保养得脸蛋已经疲倦而苍白,发丝上斩了稻草——哪里还有一丝温润如玉的模样。
  
  阮征瞥了瞥旁侧的于太后,头顶缠着厚厚的纱布,染了不少血渍,脸色苍白得吓人,却呼吸均匀。
  
  仆役躬着腰低声在阮征耳边禀报:“成王这几日一直哭闹,不肯让医师碰于太后一丝一毫,医师也是为了顺利救人,于是就给他闻了些安神香,再有两三个时辰才能醒来。”
  
  阮征点点头,安神香是他早先允诺了的,成王单纯幼稚,多睡些,对他亦有好处。
  
  小厮用熏香唤醒了于太后,阮征站在她面前,两人的神色都是一般的冷漠,一般的平静。
  
  阮征说:“还是不肯说么?”
  
  于太后冷笑:“你我都很清楚,有这两个孩子,就有我于家熬出头的一日……我无能,生了个蠢儿子被你骗得团团转,但是只要这两个孩子还在,我于家便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卷土重来……
  
  阮征的脸色阴冷异常,他很清楚于太后所说的都是事实。
  
  只要这两个孩子还在,他就不能杀成王取而代之,甚至但凡他有一丝一毫这样的动作,那些蛰伏的于家人就会抬出两个孩子,号令全天下来声讨他这个叛臣逆贼。
  
  阮征恨这样被人摁住咽喉的感觉,恨这样任人要挟的无力。
  
  他看着于太后,从来没有如此想要捏碎她唇角的那摸得意的样子,捏碎那些傲慢,捏碎一切让他感到无力的东西……
  
  四目相对,两人就这样狠狠地盯着对方,谁也不肯示弱。
  
  “很好,很好……”
  
  阮征忽然长叹一声,退了一步,转身,看着躺在脚边的成王。
  
  他说:“皇祖母,你真的很聪明,什么事情都在你的掌握,很好……”
  
  他执起成王的下颚,唇角挂着残忍的笑容,他说:“你事事料准,我又能拿你怎么办呢……”
  
  挥手遣退了侍卫,他慢慢掰开成王的口,猩红的药灌入,成王一阵咳嗽,转而面色潮红,眼神迷离。
  
  那是一种特殊的药,能让人失去意识,只剩下无尽的渴望……
  
  于太后死死地紧闭双眼,不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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