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仕豪道:“邝某若深知此谷中一切奥秘,怎可尚留在此处束手无策,任诸位讥笑怒骂。”
顾永强暗道:“这话并无分毫虚假。”
蓦地狂风大作,怒吼如雷,汹涌飞沙逼得群邪沉椿不住,足下踉跄浮动,不禁大惊失色。
风力逐渐加强,力逾万钧,飞沙狂卷,宛如千军万马,只听黑衣妇人厉喝道:“我等无疑置身巽卦禁制内,速退身至壁侧互相环抱不为罡风吹起,俟禁制减弱再作道理。”
这几句话此时此情之下,如非身负绝顶武功,必难清晰送入每人耳内。
顾永强罡风初起之际,右臂疾伸,迅如电光石火带起邝仕豪转身跃望壁角环肩抱定,沉椿不动。
邝仕豪因故然生变,百忙中未及寻思顾永强有如此机警。
七蒙面人急圈成一团,身形跃下环臂抱住相邻肩头,但不知黑衣妇人藏身何处。
风沙怒吼,天崩地裂,威势骇人,有增无已,看来禁制减弱尚须相当久长的时刻……
※ ※ ※
申牌时分,山谷中落日特别早,尤其参天古木笼荫蔽空之下,那片古墓显得晦阴幽森,长草迎风披拂隐现幢幢翁仲身影,更平添几许恐怖凄凉气氛。
忽地——
谷中纷纷现出白色人影,身法迅快如电,掠向古墓而来,为首之人正是那赤城高手斯云去而复返。
此次卷土重来,斯云领著高手众多,欲湔雪前辱,但身形落实四顾一望,只觉并无一人,不禁一呆道:“难道他们均进入古墓了麽?”
另一白衣人道:“香主不可再迟疑,宜当机立断,施展雷珠炸开古墓,以免误事。”
斯云点点头,叹息一声道:“子母雷珠乃风雷堡雷震子独门奇珍,山主不知从何处得来托付斯某,如非必要不宜施展,防武林中误认我赤城与风雷堡沆瀣一气。”说著取出一颗子母雷珠,控在掌心。
只听暴雷似的一声大喝道:“且慢!”
斯云不禁面色一变。
只见一株大树之上飞鸟般掠出三条身影,迅快如飞落在墓道上,现出罗刹追魂害天残、白鹭崖谷姥姥、三绝手裘元,斯云暗道:“这三人怎麽到得在一处?”
唐天残望了斯云一眼,冷冷出声道:“雷震子也不知是何用心,竟以雷珠作为结纳奥援重礼,这雷珠若让尊驾妄自施展,不知闯下多少浩劫。”
斯云道:“在下不知闯什么滔天大祸,请道其详。”
唐天残冷笑道:“若用雷珠引发墓中禁制,此谷立生巨变,说不定十里方圆之内都成为火海陆沉,你我均化为劫灰。”
斯云沉声道:“这到好,与冯翊同归於尽,在下心安理得,虽死何惧。”
唐天残道:“万一冯翊并未在内咧?”
斯云不禁语塞,嘿嘿发出一声冷笑。
唐天线道:“非是唐某有意讥刺尊驾,其实此一雷珠对古墓根本伤损不了分毫……”说著掌心托著一颗子母雷珠,接道:“尊驾所有是否与唐某掌中雷珠一般!”
斯云听出唐天残之语前後似有矛盾,这等老辈成名人物决不致如此颠倒,忙伸出左掌。
他掌心赫然显出一颗子母雷珠,与唐天残所有竟是一模一样。
罗刹追魂唐天残不禁哈哈狂笑不止。
斯云眉头浓皱,道:“唐老当家发笑为何?”
唐天残道:“唐某只道尊驾雷珠有什麽不同。”
斯云愕然诧道:“难道竟有两种雷珠麽?”
“正是。”唐天残冷笑道:“雷震子赠与同道你我所有的一般,只可驱敌防身,比外传的子母雷珠威力相距不啻十一之比,非但炸不毁古墓,而且连石翁仲也无法使之全毁。”
斯云不禁嘿然,苦笑一声道:“除了雷珠,还有何法进得了古墓?”
唐天残阴阴一笑道:“唐某等物是听凭风闻赶来,是否冯翊藏身墓内却未必真实。”
谷姥姥忽笑道:“此墓系毒尊者所发现,但毒尊者竟守秘不吐,仅向三两知己谓无意发现一座古墓,於二三千年前建造,死者不知何人,亦不见棺木枯骨,建造宏伟,按周天缠度设下奇门禁制,似内藏异室或奇特武功,但无法悟解奥秘……”说著又是一笑道:“他这一说出,害得武林中起了一阵忙乱,但因毒尊者未说出墓在何处,久寻不获,认为毒尊者系信口开河之辞方事渐淡释。”
裘元笑道:“就是此墓麽?”
“我想是此墓无疑了。”谷姥姥答道:“武林中虽认他信口开河,但他门下却不以为然,却又不敢当面询问毒尊者,只有在暗中尾随毒尊者之後……”
唐天残道:“谷姥姥是指……”
“冯翊及赤城山主。”谷姥姥道:“由于两人均是私心自用,导致今日形成水火不容之势,依我看来,毒尊者终其之生无能悟解墓中奥秘,冯翊虽在毒尊者身上发现此墓,却不敢在毒尊者生前窥探墓中隐秘,目前更不却道冯翊能否全部悟解。”
裘元满腹疑云,诧道:“谷姥姥怎知道得这般清楚!”
谷姥姥知裘元心意,正色道:“我也是片刻之前才悟出其中道理,所以当年寻找毒尊者口中古墓我亦忙乱了一阵,我等来前才知冯翊改投在毒尊者门下,前後印证,不难思出其中梗概。”
唐天残道:“我等暂不推究真象如何,请问这位老师你等作如何计议?”
斯云便说出前事,现卷士重来,务必寻出入墓之策。
忽闻一曼妙唤声传来道:“娘!”
谷姥姥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其爱女谷中凤与一紫衣长发明艳少女在一具石翁仲之後闪出。
两女快步走来,谷中凤嫣然笑道:“娘,这位是坎离神君老前辈爱徒邱慧珍姑娘。”
邱慧珍忙裣衽一福道:“晚辈参见伯母!”
谷姥姥含笑答礼,寒喧了两句,目注谷中凤道:“你是方才来到麽?”
谷中凤摇首答道:“女儿两人来此甚久了。”继将目睹情景,前後详情和盘托出。
“黑衣蒙面妇人!”唐天残不禁失声惊诧道:“她有多少年岁?”
裘元望著唐天残愕然问道:“唐兄似认出此黑衣蒙面妇人来历?”
唐天残冷笑道:“事实真象未明,裘元兄未免太武断其词。”
谷中凤道:“此黑衣蒙面妇人语声柔脆娇甜,仿佛年华二九少女,但自承已六旬出後显露出了庐山面目,虽徐娘半老,却风韵动人之极,竟是愈瞧愈美,使人难於自己。”
唐天残不禁面色一变,道:“难道竟是她麽?此不可能。”
裘元道:“她是谁?”
唐天残摇首叹息一声道:“唐某尚不敢确定,但愿不是她。”
谷姥姥知唐天残习性,他若不说再问他也是枉然,忙向裘元示了一眼色。
裘元会意,也不再问。
此刻——
那秘密洞口又探入十数条身影,为首者是那妖媚冶荡的花蕊夫人费月萍,见得唐天残,不由格格媚笑道:“唐老英雄也来了!”
罗刹追魂唐天残不由眉头一皱,道:“怎么费女侠也知道这座古墓。”
费月萍格格笑道:“纸永远包不住火,唐老英雄知道,我也自有方法闻悉隐秘。”
说话之际,如风疾闪又来了数拨江湖高手,最令人惹目的是催魂伽蓝丁大江。
似此古墓之外群雄云集,不明敌我,却各怀私心无疑。
唐天残冷笑道:“丁大江,想不到你居然敢来!”
催魂伽蓝丁大江似有恃无恐,目中逼吐凶光,阴阴一笑道:“丁某为何不敢来,若无法将冯翊制住,你我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裘元道:“丁老师别忘了冯翊乃毒尊者衣钵传人,使毒之能不逊於你,你未必稳操胜算。”
丁大江淡淡一笑道:“三位意在找回失物,看来已成竹在胸了,还等待什麽?丁某愿追随骥尾。”
谷姥姥道:“我等尚未找出进入古墓奥秘。”
丁大江冷笑道:“原来诸位均想捡现成便宜来了,天下那有如此不劳而获的事。”忽纵身一跃,疾如飞鸟拔起,落在古墓圆冢顶上,游目四巡。
裘元低声道:“唐兄,丁老鬼弄的什麽玄虚。”
唐天残目不转睛注视著丁大江举动,答道:“如唐某所料不差,丁老鬼意欲寻出启墓奥秘,那麽我等正巧捡现成便宜了。”
谷中凤、邱慧珍两女目光缓缓扫视群雄,她们料定南宫鹏飞必然来此,欲找出心上人易容混迹之处。
只听群雄中发出一声长叹道:“看来‘利令智昏’这话到是一点不假,冯翊未必在此,倘冯翊本人已赶赴塞外觅获两宗奇珍,安排毒计在此古墓一网打尽,那将是近年中最骇人听闻,震惊武林大事。”
语声不大,却字字清晰送入每人的耳中。
群雄不禁心神大震,只觉此话并非危言耸听,却可能性极大。
但群雄竟找不出这说话之人,不少暗中在打退堂鼓,因为其中半数均是存心瞧热闹,或混水摸鱼,忖思如果葬身古墓,似得不偿失。
散立四外武林群雄各怀心事,三三两两窃窃私议。
忽见催魂伽蓝丁大江自墓顶上跃下,与率来党徒低声议论长久。
唐天残已接忍不住,高声道:“丁老师作如何打算。”
丁大江微微一笑道:“丁某打算进入古墓中一探。”
唐天残道:“如此说来,丁老师定找出了入墓秘密。”
“不错。”丁大江道:“但丁某说过决不允许有人捡现成便宜,除非……”
裘元道:“除非什麽?”
丁大江冷笑道:“除非听命於丁某!”
谷姥姥道:“如何听命於你,请道其详。”
丁大江道:“容易,丁某有现成药丸请服下一颗就是,如不允听命丁某则请速离此谷。”
裘元哈哈大笑道:“裘某既不愿听命於你,又不想离开此谷,则将如何?”
丁大江毫不思索,斩钉截铁答道:“无异强仇大敌,非拔之而後快。”
裘元哈哈大笑道:“凭你还不配!”
丁大江面色一变,正欲答言,忽闻群雄中传来清朗笑声道:“兄弟怎知丁老师之言是否实在,如果是谎言找出入墓奥秘,岂非我等受愚。”
群雄闻言立起一片喧哗鼓噪。
丁大江面色一沉,喝道:“丁某未有勉强诸位之意,在丁某未动手之前请速速离此还来得及。”
蓦闻清朗笑声又起道:“丁大江也太不自量力了,你有何能妄欲我等非俯首听命不可,论武功远不及我等,论使毒则不异班门弄斧,在下委实猜不出你还有何绝技。”
催魂伽蓝丁大江闻言不禁面色大变,目中凶光暴射,厉喝道:“朋友尽躲在暗中说风凉话无用,何不现身出见让天下英豪见识。”
裘元冷喝道:“丁老师,究竟你有无找出入墓之法,倘欲藉故在此兴风作浪,恐自讨无趣。”
丁大江狂笑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丁某暂退让一步,诸位若无功时丁某再来,但仅限两个时辰……”
唐天残大喝道:“大言不惭!”
丁大江冷笑道:“丁某在此已布下无形奇毒,诸位若谓丁某雕虫小技,无异班门弄斧,尽可留下就是。”言毕右掌一摆,率众疾奔而去。
谷姥姥道:“我知丁大江甚深,他似有恃无恐,我等亟须查明他在谷中耍了什麽手脚。”
裘元道:“他乃攻心之计,使我等不战自乱,他可收渔翁之利,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你我不理会就是。”
群雄中不少人闻得催魂伽蓝之言,纷纷藉故散开,悄然离去。
片刻之间,已离去大半。
这时,赤城高手斯云高声道:“启墓枢纽似在八具石人身上。”
谷姥姥点点头道:“方才我与丁大江争执之间,斯老师就一直目注八具石人,想已悟出其中奥秘。”
斯云赧然一笑道:“斯某无能,只能悟出八具石人系启闭墓门枢纽,但无法悟解启闭之法,诸位均是智慧极高之武林名宿,不难悟出其中道理。”说著面色一正,接道:“冯翊久欲称灞江湖,奴役武林,我等若早一刻觅获冯翊潜迹之处,或能制止一场血腥浩劫。”
唐天残突飞身落在古墓之上,欲找出古墓隐秘。
裘元忽推出一掌劈向墓门碑碣。
轰的一声大响,强风四溢,那座巨墓丝毫无损。
裘元不禁骇然变色,忖道:“我这一掌之力无异千斤,怎麽竟然不曾震毁丝毫。”
唐天残突出声惊噫。
谷姥姥道:“唐兄发现了什麽?”
唐天残右手一招,道:“崖主请来一瞧便知!”
谷姥姥、三绝手裘元及谷中凤邱慧珍先後掠上墓顶,只见唐天残脚??踏著一方八卦图形。
那八卦竟然活动,慢慢移动旋转,如非凝视良久,不会发现其异。
裘元不禁目注八卦沉思起来。
谷姥姥低声道:“凤儿,这具八卦图形似有奥秘,为娘须助他们及早悟解,以免夜长梦多,你与邱姑娘两人蓄势戒备,防患肘腋之变。”
谷中凤道:“女儿遵命。”
赤城凶邪斯云等人虽觉唐天残等人言语举动神秘有异,却不知唐天残究竟发现什麽,心中疑云顿生。
斯云出声相唤道:“谷姑娘。”
谷中凤闻唤疾逾飞鸟掠下墓来,落在斯云面前,嫣然一笑道:“斯老英雄何故相唤?
斯云道:“令堂等三位发现了什麽?”
谷中凤道:“老英雄料事不差,唐老前辈在墓顶眺望谷中形势,发现古墓石兽翁仲及树木似按周天缠度星宿布设,现家母等均在参悟其解,老英雄武林名宿,学识渊博,倘或相助其成,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这话异常得体,斯云听得耳中只觉慰贴异常,微微一笑道:“老朽何能与令堂等相比,不过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说著缓缓向墓顶走去……
谷外群雄亦是徘徊逗留不走,聚论纷纷。
催魂伽蓝丁大江等匪众退在一处村舍中,只见三条蓝色迅快人影掠至,落在檐下。
只听屋内传出丁大江森冷语声道:“高绍回来了么?”
“正是属下等。”
三蓝衣人跨入屋中,只见丁大江与追魂学究苏廷芳等五人杯酒低声谈论。
其中一瘦长,目光炯炯中年蓝衣汉子向催魂伽蓝丁大江躬身道:“属下已将九颗子母雷珠埋置谷内紧要之处。”
丁大江道:“好,有劳三位了,但等时刻一至,我等立即再返谷内,三位请了,自去歇息吧!”
三蓝衣人躬身退出室外,忽感一缕劲风射向後脑,情知有异,只觉脑中微生晕眩,耳中随风送入一个语声道:“三位请望屋後走来!”
似有神鬼牵引般,身不由己似地三蓝衣汉子绕向屋後快步走去。
这村舍外均立有伏椿,认为他们奉了丁大江之命赶往他处办理一事,遂不再拦阻。
三蓝衣汉子耳中继续传来语声,吩咐他们如何走法。
须臾,三蓝衣汉子投入一片矮林中,只见一个俊美背剑青衣书生,展齿微笑道:“三位别来无恙?”
背剑青衣书生无疑是南宫鹏飞。
他从来不曾相识蓝衣汉子,而三蓝衣人被点了穴道亦浑浑噩噩与南宫鹏飞似曾相识,均抱拳为礼,嘴角冽出一丝傻笑。
南宫鹏飞道:“三位少礼,请问三位奉命在谷中埋置雷珠,此一子母珠从何处得来?”
高绍答道:“风雷堡取得!”
南宫鹏飞道:“莫不是丁大江命雷洪武盗取?”
“正是。”
南宫鹏飞取出一纸卷,展开赫然正是谷中地形图,一草一木都绘得清晰无遗。
“三位均是在下知友,必不致我欺。”南宫鹏飞道:“那九枚雷珠埋置之处请详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