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鹏飞沉声道:“张福,你句句是实么?”
张福道:“小人怎敢谎言欺骗,只见杨玉龙竟在第三间窗前,从怀中取出一支鹤形之物,插在窗隙用嘴慢慢吹送……”
余翠娥冷笑道:“卑鄙无耻,竟施展下流鼠辈迷魂毒物!”
张福道:“不知他用什么奇巧手法,将窗打开翻身掠入,须臾将洪逵背出,奇快无比跃下楼去跳入山涧,小人所见仅如此,以後就不知情了。”
余旭不禁面色铁青,目泛杀机,道:“张管家待杨玉龙跃入山涧後,为何不唤醒同室之人告知所见详情。”
张福摇首现出无可奈何苦笑道:“当时小人实在不知杨玉龙作下此事用心何在,而且事不关已,直待今晨才知。”
余旭点点头,转身欲待掠出。
余翠娥忙唤道:“爹,杨玉龙必有接应之人,目前不宜打草惊蛇,只遣人暗蹑杨玉龙之後,另遣能手搜觅本山百里方圆之内,谅小贼接应之人必难在短短时辰内逃出百里之外。”
余旭赞许道:“我儿委实心细如发……”说著疾掠出室而杳。
广场中铁臂仙猿杨玉龙正在与擒龙手李星岳及瘦长如竹目光阴冷老人低声谈论,忽见山主无相天君余旭快步走来,李星岳道:“启禀山主,方才巡山舵主回报尚无发现劫走洪逵之人去迹。”
余旭面色忧郁,长叹一声道:“洪逵劫走,不独本山而且波及整个武林,如本山若不预为绸缪,江湖间半年之内必掀起一片血腥浩劫,杨少寨主何时起程。”
杨玉龙躬身笑道:“晚辈这就要动身,有何份附?”
余旭忽注视瘦长如竹老人道:“蔡贤弟,你护送杨少寨主返回君山,顺途暗中查访川南四煞之事,小女尚有事奉托贤弟,现在内厅立候。”
瘦长老人道:“属下遵命!”快步望内宅走去。
杨玉龙见余旭命瘦长如竹老人护送自己返回君山,不禁暗暗凛骇,却不敢现於颜色,只见余旭与李星岳附耳密语了一阵。
李星岳忽拔身冲空五丈高下,半空中一个筋斗旋转如电,两臂疾张,疾如飞鸟望西南方向扑去。
这时瘦长如竹老人身法奇快掠出内宅,望了杨玉龙一眼,笑道:“少寨主,你我立即起程。”
杨玉龙向余旭抱拳一揖道:“晚辈告辞了。”
余旭微笑道:“令尊面前代老朽致候,恕不恭送了。”言毕转身向内宅走去。
两匹快马载著铁臂仙猿杨玉龙及瘦长如竹老人奔离紫柏,风驰电掣晌午时刻,已自赶至相距汉中仅三十里处清风铺上。
清风铺仅一条由东而西青石大街,两旁店肆林立,两人牵马而行,一阵酒香扑鼻,杨玉龙忽笑道:“蔡老师,你我且饮三两盅再去贵山清风分舵如何?”
瘦长如竹老人含笑点了点头道:“也好!”
杨玉龙当先走向一家饭庄,那瘦长老人嘴角忽泛出一抹阴笑,他知杨玉龙必在用饭之际施展金蝉脱壳之计甩脱自己,暗道:“小贼,饶你阴狡如狐,也难脱老夫手掌。”
店内窜出一个店夥,牵住两匹马,哈腰谄笑道:“两位爷,请内面坐。”
此刻,店内已上了七成座,两人选一靠壁方案对首坐下,唤了酒菜对酌,瘦长加竹老人用蚁语传声道:“川南四煞三死一人失踪,少寨主宜守口如瓶,不可外泄,返回君山後,也只能向令尊一人吐露,不然必惹杀身大祸。”
杨玉龙正色道:“这个在下知道,究竟罗浩革囊中藏有何物?蔡老师可否见告。”
瘦长如竹老人低声太息摇首道:“老朽只知此事前因一鳞半爪,大煞流星剑洪逵半月前忽拜山探望擒龙手李星岳,私谓江湖上流传之那首联语,字义涵意虽与圯上老人授书张留候之处,所以江湖谣诼紫柏中内藏有奇珍异宝,其实非是,洪逵直认已悟解这首联语实系四处,而四处藏珍之处禁制凶险,稍一不慎,必肇形销魂碎之祸,所以命三煞偷取武林中五知名人物独门宝物才可克制四处禁制,那‘五行绝命针’便是其一……”
杨玉龙不由出声问道:“其他之物呢?”
瘦长如竹老人摇摇首道:“三煞未至前,洪逵言未至时机,碍难吐露,如今三煞已死,洪逵更不愿吐实了。”言罢又微叹一声道:“洪逵与李星岳交厚,以川南四煞之力决难如愿,故恳请李星岳相助,李星岳暗禀山主,山主满口应允,倾龙驹寨之力助其如愿,不过事成之後须共享其成,怎知变生不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神龙驹寨从此永无宁日矣!”
杨玉龙略一沉吟道:“如此说来,洪逵必知革囊中之物了。”
瘦长如竹老人颔首道:“那是当然,但愿劫走洪逵之人并非与戮杀三煞同党,否则江湖中亦是风波迭起。”心中暗暗冷笑道:“小贼!他日老夫如不将你送入绝境,身罹惨死,难消心头之恨。”
杨玉龙道:“不论是何人劫走洪逵,毒刑之下何求不出。”
蓦地……
邻座上忽传来一阴恻恻冷笑,一秃额红面老者疾闪而至,目中精芒逼射向瘦长如竹老人道:“蔡泽波,一别三十年,还认得昔年故人麽?”
瘦长如竹老人似认出对方是谁,倏起立起,冷笑道:“原来是你,我只道你墓木已拱,骨化成灰……”
秃额红面老者喝道:“住口,昔年一掌之恨应如何清偿法?”
蔡泽波阴阴一笑道:“任凭与你!”
秃额红面老者道:“好,你我就在清风铺外择一无人之处,各凭真实掌上功夫拼一高下,百招以内如无法取胜,前怨从此一笔勾销,但不许第三人暗助。”
蔡泽波向杨玉龙道:“少侠暂访宽坐,老朽去去就来。”两人一前一後快步走出店外。
杨玉龙正无计可逞将蔡泽波早早甩脱开去,心中大希,暗道:“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迅疾取出一锭白银,招来店夥,道:“此银暂存柜上,在下意欲暗助同伴,稍时再回饮用。”不待店夥答话,快步走出,不择驿道,由小道僻径展开上乘轻功重返留霸紫柏山。
约莫一个时辰後,铁臂仙猿杨玉龙已自赶至川南三煞丧命之处,只见草棚茅屋仍在,槐荫下椅桌依然如旧,蝉鸣喧耳,却并无一人。
他阴冷目光仔细四巡了一眼,瞧瞧有无蛛丝马迹可寻,忽快步向那茅屋走去。
突然槐柯浓翳密叶中飞出一声森冷澈骨怪笑,疾如鹰隼电射疾落六黑衣人,将杨玉龙围在当中。
杨玉龙面色一变,冷笑道:“六位朋友意欲如何?”
其中一人阴恻恻冷笑道:“明人不说假话,朋友你来此觑探有何动机。”
杨玉龙朗声大笑道:“在下往来这条驿道一年中不知多少趟,往昔在下必在此歇足饮上两盅,今日却并无一人,瞧瞧店主为何今日不做生意。”
那人面色一变,目露凶光,冷笑道:“杨朋友,凭你这几句话便可搪塞过去,无异痴人说梦,速实话实说,否则可别怨我等手辣心狠。”
杨玉龙面色一变,喝道:“六位朋友是何来历,为何识得在下姓杨。”
那人阴阴一笑道:“洞庭君山廿八寨少总寨主铁臂仙猿杨玉龙那个不晓,但杨朋友可别小觑我等乃威震天南罗刹追魂唐天残门下六杀星君。”
杨玉龙一闻得唐天残三字,伸手立挽肩头,一道寒光飞起,振腕勾出三点碗大寒星攻出。
六人面色一变身形倏分,杨玉龙哈哈一声长笑,三点寒星倏聚,一式“穿针引线”飞出。
只听一声冷哼,刺中一人穿肩而过,鲜血如泉喷出。
杨玉龙身法奇快无比,剑化“吴刚伐桂”,寒光电闪,嚓啦一声,另一黑衣人左臂被生生削落,血涌如注。
弹指之间,六黑衣人尚未及拔刃即连伤两人,可见杨玉龙一身武功不同非俗。
只听杨玉龙喉中发出一声刺耳啸音,身形潜能升空拔起五六丈高下,陡地一个翻身,化为苍鹰攫兔,刃势洒开一蓬银网凌空罩袭压下。
六杀星君被杨玉龙占了先机,连伤两人,震怒已极,扬腕打出独门暗器,怎奈杨玉龙心知唐门阴毒暗器辣毒绝伦,已预先想好制胜之策,剑罡如天河倒泻压下,只听一片叮叮金铁撞击之声,暗器尽被磕飞。
此刻,六杀星君知已无取胜之望,再要恋战下去,必伤在杨玉龙之手,一声呼啸,纷纷疾遁逃去,穿林而杳。
杨玉龙身形落地,大喝道:“你等逃得了么?”
他却不追出,身形凌空腾起,穿飞如电,瞬眼身形消失。
茅屋之後疾闪出瘦长如竹老人蔡泽被,阴恻恻笑道:“小辈,饶你阴狡如狐,也中了老夫借刀杀人之计了。”振臂腾空,追蹑杨玉龙身後而去。
龙驹寨侦骑四出,却内重於外,大举搜山,搜觅川南四煞老大洪逵,山主无相天君余旭极为相信杨玉龙二更时分劫走洪逵,其正当炎夏盛暑,四鼓已是天明,在这里已一个时辰内,必难将洪逵运出山外,即是有接应援手,也难避开严密伏桩之下,无疑将洪逵藏在近处。
擒龙手李星岳奉了山主之命,选了数名机敏心细高手跃入涧谷,仔细搜完杨玉龙有无遗下蛛丝马迹可寻。
这道涧谷中怪礁石林立,急湍奔雷,水却不甚深,仅可没胫。
寻至下流三里许,水势因涧谷回弯,更形险湍,忽闻一人高呼道:“李香主,你瞧这是何物?”
擒龙手李星岳一跃而去,只见一只青鞋夹在两块礁石间,伸手去取,仔细端详了青鞋一眼,鼻中冷哼一声,颔首道:“正是洪逵足上失落,想是杨玉龙挟著洪逵在胁上,一时慌乱为礁石擦落,被水流冲在此处……”说著略一沉吟,又道:“倘不出老朽所料,洪逵藏处必在上游不远,我等找过了头。”锐利目光注视上游涧谷两侧。
蓦地……
李星岳身形如鸟腾身飞起,落在上游左侧涧壁之上,这块涧壁原为墨黑破裂石礁所形成,犬牙交错,天然两石之间成一隙缝,可以侧身进入。
他乃武林老辈成名人物,见多识广,年老成精,断定裂隙中必是洪逵藏处,身形一闪,侧身而入,慢慢进去两丈馀,眼前突然开朗。
由於李星岳且力逾於常人,虽然昏黑如漆,却可察出那是一间长广如三丈馀的石室,壁角横躺著一人,无疑是流星剑洪逵,冷笑道:“果然不出老朽所料!”
李星岳伸手一摸洪逵,胸口气息未毕,只见穴道受制而已。
忽闻洞外传来高声道:“李香主!”
擒龙手李星岳突声答道:“老行已发现洪逵,可进来一人相助老朽搬出。”说时立即燃著了夜行火摺,一道熊熊火光亮起,映得一室通明,目光巡视了全室一眼,只觉并无第二条通路,亦无人曾住过洞内,暗道:“不知杨玉龙何时发现了此间秘密洞穴?”
洞径内走出一个瘦小黑衣中年汉子,目睹流星剑洪逵,不禁现出惊喜之色,说道:“属下不知杨少寨主为何如此,真是人心难测!”
李星岳鼻中冷哼一声道:“山主素有知人之明,早就瞧出杨玉龙心术不正,小姐对他也极为厌恶,奈山主与其父系至交好友,胜於手足,不得不虚与委蛇……”语声略顿,又道:“你我速将洪逵搬回大寨,免得山主耽忧。”
两人搬起洪逵躯体极为费事搬出涧谷後,李星岳发出一声长啸,率众疾返大寨。
无相天君余旭与其女余翠娥南宫鹏飞张福同站在广坪上端候李星岳返回,目睹李星岳挟著洪逵,道:“速来内厅!”
第 二 章
进入内厅後,李星岳禀明发现洪逵经过。
余旭深明杨玉龙点穴手法,伸掌拍开洪逵穴道。
只见洪逵似郁闷难伸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睁目醒来,神色极为困倦,缓缓立起,抱拳黯然一笑道:“多谢山主施救,杨玉龙这小贼现在何处?”
余旭目露迟疑之色道:“洪老师为何身受杨玉龙暗算?”
流星剑洪逵苦笑一声道:“在下不知情,经杨玉龙喂服解药後,才发现处身在幽暗山洞内,诧问其故,杨玉龙神色不善,言明施展迷魂药物将在下移至此处,并谓死去的二弟罗浩囊中藏有何物,来龙驹寨拜山动机逼令实话实说。”
余旭微笑道:“洪老师吐实了没有?”
洪逵答道:“不瞒山主,在下察觉杨玉龙神色不定,眉泛杀机,立即猜出杨玉龙心有畏忌,知在下虽被劫出,尚未逃出紫柏山中,并知答出必难逃一死,坚不吐实或可活命……”
余旭道:“人称洪老师机智无匹果然不虚。”
洪逵不禁赧然笑道:“山主谬奖,此不过情急智生而已。立向杨玉龙道:‘说与不说均难免一死,与其如此反不如坚毅不挠,何况少寨主尚不曾逃出紫柏山外。’
杨玉龙狞笑道:‘龙驹寨无人知是杨某所为,你如不吐实休怨杨某心辣手黑,死在此地三年五载之内,龙驹寨难觅至洪老师遗骸!’
在下又道:‘此事木无向杨少寨主守秘之要,即使吐实少寨主也无能为力,不过要洪某实话实说,必须将洪某带回你君山大寨不可,少寨主请速回龙驹寨,稍时天明,龙驹寨必发现少寨主失踪与洪某被劫有关。’
此话一出,杨玉龙果然神色大变,疾伸右手将在下点住穴道,此後恕在下就不知情了。”
余旭面上立时罩上一重阴霾,目吐杀机。
李星岳鼻中冷哼一声道:“此人不除,必成无穷後患,蔡泽波香主与杨玉龙同行,此刻尚在奔往汉中途中,请山主立即传讯与蔡泽波,将杨玉龙制住,擒回大寨治罪。”
余旭摇首道:“这么做似有未妥,老朽得讯山外陕川驿道上频频发现唐天残及谷姥姥门下现踪,事机绝不可外泄,万一蔡香主应付不善,被杨玉龙逸去,反带来一扬大难,不如让杨玉龙自投罗网,他必甩开蔡泽波,重返洞谷山洞,那时他必无词可辩。”
余翠娥道:“如此一来,必与洞庭君山结下不解之仇。”
余旭道:“这是无可避免的!”
南宫鹏飞情不自禁出声道:“倘须避免,在下有一良策。”
余翠蛾闻言不禁用晶澈双眸注视南官鹏飞,杏靥含笑,道:“公子,真有良策麽?”
南宫鹏飞道:“在下虽不是武林中人,亦不知此事个中真实原因,再说在下也不愿预闻,不过……”
余旭微笑道:“请问计将要出?”
南宫鹏飞道:“杨玉龙途中必设法支开那位蔡老丈,到不如将计就计,故作不知,找个机会离开杨玉龙片刻,如此杨玉龙必乘机溜走。
其次,在下闻听山主方才说起唐天残谷姥姥两人门下已频频现踪在附近,必是闻得川南三煞死讯,这死讯无疑那日当场目击惊逃的食客闲谈传了开来,山主何不……”
语声至此,南宫鹏飞似有碍难,面露愧疚之色,欲言又止。
余旭诧道:“公子为何不言!”
南宫鹏飞喟然感叹一声道:“此计未免有伤仁厚,在下是说山主何不传讯门下引唐天残或谷姥姥门下前往川南三煞丧命之处,守侯杨玉龙,在下料定杨玉龙重返龙驹寨途中,必去川南三煞丧命之处查看蒙面人有无留下蛛丝马迹。”
余旭大笑:“借刀杀人,不露痕迹,令人称绝,但杨玉龙一身武功已臻化境,唐谷两人门下决非敌手。”
南宫鹏飞正色道:“在下原要如此,唐谷两人门下闻山主语气似非廖寥数人,杨玉龙武功再高,决难斩尽杀绝,何况他心急於返龙驹寨外洞谷秘洞中逼令洪大侠吐出隐秘,只惊退两人门下後急急赶返龙驹寨……”
余旭道:“他返转洞中,发现洞内洪老师已失去踪迹,即知奸谋败露……”
不待余旭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