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抓起邓公玄右手腕脉,三指扣在寸关尺上,观察脉象以望邓公玄体内血行变化。
蓦地——
突闻花蕊夫人格格荡笑道:“邓公子,你说话似有不尽不实之处。”
邓公玄心中一震道:“在下句句实在。”
花蕊夫人道:“公子并非纯阳之体!”
一语揭破邓公玄并非童身,无疑是指妙通庵三尼奸杀之事确是邓公玄所为。
邓公玄半晌做声不得。
花蕊夫人荡笑一声,道:“公子能为我一夕销魂麽?”
花蕊夫人双肩一抖,外衣褪下,只剩下一袭薄如蝉羽雾壳轻纱,胴体赛霜欺雪,粉弯雪股,菽乳高耸呈裸在邓公玄眼前。
如此活色生香当前,休说是邓公玄,就是铁打铜浇汉子也难禁受。
花蕊夫人两指捏送一颗丹药喂服邓公玄口中,呢声道:“此药可解白骨钉剧毒。”
…………
邓公玄只觉血脉贲张,面红如火,心痒难熬,目中吐出如火兽焰。
花蕊夫人知是时候,不禁出声荡笑,将桌上银灯挑暗。
藏在邻室中的胜玉珠忽闻不堪耳闻之声,只觉心头小鹿撞胸,银牙紧咬。
只听邓公玄气喘咻咻道:“夫人,定要相助在下将丁大江及塞外飞魔碎尸万段。”
花蕊夫人媚声道:“你惧塞外飞魔宣扬你的丑事么?只要你应允同心合取图解,葛鲍双修,明日定将丁大江塞外飞魔手到擒来。”
环佩叮咚,云雨未休。
忽闻花蕊夫人颤声道:“弟弟,能否告知你师承来历。”
邓公玄道:“小弟只知恩师名唤洪无极,在吕梁山潜隐,小弟只知如此……”底下的话模糊不清。
胜玉珠暗道:“师门隐秘,奉命不可告人,邓师弟怎么……”粉脸一热,有心离去,怎奈园中定尚留有君山盗党,自己胸前负有重伤,阵阵刺痛难脱罗网,不禁首鼠两端。
突然。
一条魅样的人影疾如淡烟般飘闯入室,就在自己藏身之处三尺外立住,背朝自身,似凝神倾听邻室声响。
胜玉珠羞赧不胜,暗暗嗔恨邓公玄不应受妖妇诱惑,泄露师门隐秘,忖料此人必是君山高手,无论如何定须出声示警。
突见此人疾转身躯,手出如风,两指点在胜玉珠哑穴上,环腰扶起,穿窗飞出。
胜玉珠不禁又急又羞,惊怒交集,只觉落在君山盗匪手中,必饱受蹂躏,恨不能立即死去。
此人身法奇快,东闪西避,途中无阻出得红叶山庄,向西山南麓掠去。
繁星满天,凉风习习,蟾月隐在一片厚厚层巾,四野苍茫。
胜玉珠只见那人扶著自己掠入山坡上一幢茅屋内,一颗芳心几乎跳出腔外,察觉那人一身墨黑,玄巾蒙住面目,将自己放在榻上,不由泪珠夺眶而出。
那蒙面人解开胜玉珠哑穴,别面低声道:“姐蛆,有劳救治胜姑娘伤势。”
邻室曼应了一声,红光疾闪,只见一短装貌美少女擎著一支烛台走出。
蒙面人快步走出屋外而去。
胜玉珠才知自己料错,这蒙面人并非君山盗党,目露诧容道:“姑娘尊姓,方才救我逃出红叶山庄之人是令弟麽?”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我们是异姓手足,胜姑娘先别问,待我治好你伤势再说,胜姑娘现在有何感觉?”这少女乃崔湘蓉。
胜玉珠道:“只觉得伤处麻得很。”
崔湘蓉轻轻解开胜玉珠上衣,察视一眼,长叹一声道:“此非暗器,却是一只毒蜈,所幸此虫尚幼,毒性不强,杨镇波并无此物,系九煞手漆元章役使毒物,显然他须留下活口,不然姑娘无法活命。”
胜玉珠只觉对方虽同属女身,却又羞赧之感难以抑制,紧闭星眸,芳心感激异常道:“多谢姑娘救治。”
崔湘蓉道:“不用言谢,但姑娘数日内尚不能妄用真力。”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胜玉珠只觉酥胸上一片清凉,涂抹药未後以布帛束紧穿好上衣,睁开星眸道:“大德无法言谢,容後图报,贤姐弟来历可否见告。”说时离榻似欲告辞。
崔湘蓉抑肩微颦,娇笑道:“胜姑娘最好在此养伤,以免君山匪徒发现,莫非姑娘须寻令兄邓公玄麽?邓公玄不必耽心,倒是胜姑娘有性命之危不可不防。”
胜玉珠不禁面色微变,不解少女话中涵意。
崔湘蓉接道:“邓公玄心术阴险,倘知姑娘藏在邻室中必起杀人灭口之念。”
胜玉珠不由机伶伶打一寒颤,道:“我不说,他也不会知道。”
只听门外传来朗笑道:“胜姑娘伤势无碍了麽?”
胜玉珠听得口音极为熟稔,只是想不起在何处听过,但见蒙面人飘身掠入茅屋内,揭下蒙面玄布,却是那神采飘逸的南宫鹏飞,不禁霞涌双靥,盈盈福了一福,道谢相救之情。
南宫鹏飞道:“胜姑娘,你说邓公玄不知道麽?他断然知情,因姑娘遗下数点鲜血在邻室中,若谓我等有意危言耸听,在下让姑娘亲眼目击便知在下不虚。”
…………
朝霞绚烂,红叶山庄外飘浮著片片薄雾,翠黛拥蔚,野绿连空,令人神往。
花蕊夫人身著一袭雪白罗衣,姿色艳丽,莲步婀娜现身庄外,眉梢眼角春意盎然。
忽闻一声哈哈大笑道:“夫人青春长驻,多年不见,竟是越来越美啦!”
花蕊夫人一望,只见是一鸢肩长立四旬中年文士,身穿一袭清蓝纺衫,凤目开阖之间精芒逼吐,身执一柄泥金描竹摺扇,慢摇轻挥,嘴角含笑缓缓走去,认出是震慑粤东笑面书生谭鸿藻,不由格格一阵娇笑道:“谭老师,如今你也学会奉承啦!”
谭鸿藻道:“在下向来实话实说,决不虚假,夫人昔日誉称武林四大美人,颠倒众生,享誉之隆,无与伦比,二十年後夫人仍是风华绝代,令人钦羡。”
花蕊夫人媚笑道:“我怎知谭老师是由衷之言。”倏地面色一寒,两道目光如挟霜刃,冷笑道:“谭老师你也投身君山了么?”
谭鸿藻笑容愈加开朗,道:“为友助拳,有何不可,夫人与杨镇波兄本是旧识,相交莫逆,为何不怿。”
花蕊夫人道:“谭老师分明像奉了杨镇波命监视我。”
谭鸿藻哈哈笑道:“夫人之话离题太远,试问邓公玄昨晚在此红叶山庄内失踪,杨镇波判定邓公玄必仍藏在庄内,此与夫人风马牛漠不相关,夫人如何对在下疾言厉色。”
花蕊夫人疾转笑容道:“本来与我无干,万一姓邓的已鸿飞冥冥,无踪可寻,谭老师是否须在庄外守候一年半载。”
谭鸿藻虽怒火如焚,仍自嘻嘻笑道:“这也与夫人有关麽?除非夫人将邓公玄隐匿藏起,作贼心虚,故色厉内荏……”
话尚未尽,花蕊夫人面色一变,罗袖飞出,“拂云卷月”罡风劲厉向谭鸿藻袭去。
谭鸿藻嘻嘻一笑,指扇疾点而出。
他这一使展开来,摺扇点,拍、挥、截、错综变幻,神奇莫测。
花蕊夫人一双罗袖招数神奇凌厉,宛如白云狂卷,罡风呼啸,使人眼花了乱。
突然传来一声大喝道:“谭老师快快住手。”
谭鸿藻疾飘开去,只见一只庞大飞鸟般的身形疾掠落下,现出一身形魁梧鸷猛老者,道:“少寨主已在长城北口烽火台上找著,你我快去。”振吭发出一声长啸。
谭鸿藻笑道:“夫人,你我後会有期!”与老者疾奔如飞而去。
红叶山庄周近现出纷纷人影,去如流星疾杳。
花蕊夫人心中似放下一块大石,长吁一声,突忽有所见,娇叱道:“什么人敢在此处偷窥!”玉掌一挥,一股暗劲击向左侧长草丛中,只见一条瘦小身影疾拔而起,凌空一个翻身落在五六丈外。
此人是一矮小中年汉子,目光炯炯,冷笑道:“姑娘为何出手伤人?”
花蕊夫人妩媚笑道:“你在此鬼鬼祟祟窥探为何?”
矮小汉子道:“在下奉命来寻少主人。”
花蕊夫人道:“你奉何人所命,你少主人是谁?”
“在下奉胜姑娘之命,寻找少主人邓公玄。”
“胜姑娘是谁?”
“她乃少主人师妹!”
突闻门外飘传出来邓公玄清朗语声道:“刘俊进来!”
汉子闻声先是一怔,继而面现喜容迅疾迈入大门中,抬目只见邓公玄面色憔悴,含笑道:“胜姑娘现在何处?”
刘俊躬身答道:“现在客栈中养伤。”
“在那家客栈?”
“吉茂栈。”
“她怎知我在此?”
刘俊答道:“胜姑娘与少主人昨晚在此红叶山庄内被君山匪徒围攻并负暗器重伤,幸月淡云遮,胜姑娘得以逃出,在庄外隐暗处藏身,因未见少主人逃出,放心不下,回至吉茂栈找来小的命赶至红叶山庄探望遇机接应,只以庄外密布君山匪徒,未得其便……”
邓公玄含笑道:“这个我都知道,胜姑娘向你嘱咐了什么?”
刘俊道:“胜姑娘命小的如未找到少主人,便立即赶往吕梁禀明祖师爷飞速援救。”
邓公玄点点头道:“她还说了什么?”
刘俊怔得一怔,道:“只如此吩咐,并未再说什么?”
邓公玄冷冷一笑,目中泛出一抹杀机,道:“你回覆胜姑娘就说我片刻之後立即赶来客栈。”
刘俊道:“遵命!”疾转过身去,邓公玄突欺身如风,虹飞如电,一剑疾挥而出。
嗥声未出,只见刘俊一颗头颅离肩飞起,鲜血狂喷飞溅尸横在地。
花蕊夫人不由也诧然道:“你为何杀了他!”
邓公玄道:“谁叫他所言不实。”
花蕊夫人媚笑道:“你怎么知道!”
邓公玄道:“昨晚在下师妹就藏在邻室内,一切均被她耳闻目睹。”
花蕊夫人面色微变道:“公子从何而知?”
邓公玄冷笑道:“邻室内尚留有血迹犹新,显然胜师妹在天明之前才离去,你我之事如为他禀明恩师,在下必死无疑。”
花蕊夫人神色大变道:“依你之见?”
邓公玄冷笑道:“杀人灭口,可怨不得在下心辣手黑。”
花蕊夫人格格娇笑道:“瞧你急得这付模样,我同你走一趟吧!不过你尚不能妄用真力,以免伤势转恶。”玉手一伸,携手同入庄内林树森郁处。
一株参天古柏之上疾如鹰隼泻落南宫鹏飞与胜玉珠两人,胜玉珠望了地面刘俊尸体一眼,黯然叹息道:“如非亲眼目睹,贱妾无法相信邓师兄用心如此辣毒!”
南宫鹏飞微微一笑,道:“胜姑娘咱们返回再作计议。”
两人疾如流星返回茅屋,崔湘蓉已自立在门外守候,迎著笑道:“胜姑娘见著了邓公玄么?”
南宫鹏飞便叙出邓公玄剑杀刘俊,尚须赶去吉茂栈杀人灭口,接道:“此事在下已有安排,但胜姑娘日後必无法相遇邓公玄,以免罹受杀身惨祸。”
胜玉珠凄然一笑道:“贱妾意欲赶回吕梁禀明家师。”
崔湘蓉正色道:“胜姑娘,令师正邪小妹不知,但姑娘如何能使令师相信此事实,姑娘应如何启齿,这样做有无不良後果,万一邓公玄先下手为强又将如何?”
南宫鹏飞道:“问题症结端在於令师究竟听信姑娘抑或邓公玄?”
胜玉珠凄然一笑道:“两位好意贱妾不胜心感,有生之日必当图报,但师恩深重,不能背叛师门。”
南宫鹏飞道:“姑娘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之语,在下并非耸恿姑娘背叛师门,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血腥江湖非姑娘所可沾惹。”
胜玉珠黯然叹息一声,道:“贱妾谨记两位之言。”向二人裣衽一福转身窜出门外。
南宫鹏飞道:“小弟就知她不听信规劝,其师定然是令尊急须寻找之人……”
崔湘蓉道:“你说其师莫非就是冯翊!”
南宫鹏飞颔首道:“即是不是,也与冯翊大有牵连,蓉姐请速禀明伯父,遣人严密跟踪胜玉珠,小弟现须赶往吉茂栈。”
※ ※ ※
北国气候,虽是盛夏炎暑,但早晚仍自凉爽宜人。
吉茂栈座落在一条狭窄长街上,这街上均是低檐瓦屋,房子里面酷如蒸,故一至傍晚,均跑至户外纳凉。客栈店主在街檐上搭著天棚,待太阳西下,卷起天棚分外凉爽,清风习习,左邻右舍均坐在棚下谈天说地。
这日清晨,吉茂客钱外住店的早就离去了,静悄悄的无人,只有一店夥躺在棚架上鼾睡如雷。
店外忽走来一双中年夫妻,貌相平凡,丝毫不惹眼,但包袱上均带有一柄钢剑,分明是江湖人物。
那中年人推了他一下,店夥惊得翻身立起,睡眼惺忪,哈腰笑道:“两位是住店麽?”
那少妇笑道:“自然是住店,我们要上房。”
店夥连声道有,领著两人走入一间清静独院,送上茶水烟酒後退了出去。
中年汉子立时搭上长剑,道:“萍姐,小弟去查明店内胜玉珠睡在何房中。”
少妇道:“你招来店夥问明不省事得多么?”
中年汉子冷笑道:“我这师妹也是心计至工之人,定然有所防患君山匪徒,难免嘱了店夥,还是小弟独探较妥。”说著疾闪而出。
这吉茂客栈地处偏僻,算不得什么大字号,大小内外只二十来间房屋。
中年汉子不言而知是邓公玄他搜觅了大半,均是空并无一人,不禁一怔,暗道:“莫非胜玉珠离去了么?”
忽闻一阵朗吟声自邻院飘传过来,语声沙沉苍老,只听得之:
“丽日千门
紫烟双阙
琼林又报春回
殿阁风微
当时去燕还来
五侯池馆展开
探芳菲走马天街
重帘人语
辚辚绣轩
远近轻雷
雕貌霞滟
翠柚云飞
楚腰舞柳
宫面妆梅
金猊夜暖
罗衣暗褪香露
洞府人归
放笙歌灯火下楼台
蓬莱犹有花上月
清影徘徊。”
邓公玄暗道:“确是绝妙好词,无疑为老童生而作,困居都门,向往题名金榜,得意青紫,徵歌逐舞……”心念之间已自飘身跨入邻院。
吟声忽戛然而止。
蓦地——
户内传出大喝道:“什么人胆敢闯入老朽院中?”
一花白短须老头,背搭铁剑,穿著蓝布短装迈出房外,打量了邓公玄两眼,冷笑道:“朋友是否奉了老朽当年仇家之命而来?”
邓公玄笑笑道:“老丈休要误会,在下也是住店而来,怎是何仇家所命。”
那老头眼中精芒一闪而隐,冷哼一声,道:“怎么?朋友也是住店来的麽?这话有谁能信,难道店夥死了不成,放著财神爷不接待麽?”
邓公玄目蕴怒容道:“老丈误会了,在下已住下一间独院,只不过随处游赏……”
老头面色一变,厉喝道:“老夫眼中不揉砂子,京师繁华甲胜天下,什麽地方不好玩,平白无故来老夫这间院中,居心叵测,还不实话实说,不然老夫铁剑无情。”
邓公玄冷笑一声道:“既然老丈不明理,只有剑上论是非了。”说著疾挽出长剑,寒芒疾闪,但他紧记花蕊夫人之言,不能妄用真力,心中暗暗叫苦,又恐惊走了胜玉珠。
花蕊夫人惊鸿疾闪掠入院中,道:“夫君为何发生争吵?”
邓公玄把情由叙说了一遍。
花蕊夫人冷冷一笑道:“这就是老丈的不对了?”
老者两目一瞪,大喝道:“老夫有什么不对,瞧你这长相,烟视媚行,面带桃花,分明是一荡妇,你丈夫戴了绿头巾犹以为荣咧?”
花蕊夫人大怒,顿萌杀机,长剑疾拔出鞘。
老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