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鹏飞忽灵机一动,低语了数句接道:“那麽在下先行一步,两位姑娘紧记在下之言就是。”说著飘落崖下,向麻城掠去,身如流星飞矢,瞬眼即杳。
…………
七剑府虽遭此巨变,但秘不张扬,宅门外仍屹立著十二个抱刀锦衣汉子,但面色冷森紧张,月光闪烁盼望。
忽有一背搭长剑布衣短装老者快步趋向七剑府。
十二抱刀大汉面色一变,一个面如锅灰锦衣大汉刀光一闪,拦住老者喝道:“请问阁下来意?”
老者微微一笑道:“当然是找人了。”说时目中逼吐慑人寒芒。
大汉目光一接,不禁机伶伶打一寒颤,盛气立敛,抱拳笑道:“七位主人因事他出,阁下改日再来吧!”
老者仰面发出一声长笑,声震回空,半晌才收住,面色一沉,冷笑道:“老朽找是那邓公玄,非但大别七剑在内,而且催魂迦蓝丁大江亦潜身在此,尊驾为何谎言相骗,速去通报盛刚,就说老朽来此索放邓公玄。”
十二抱刀锦衣大汉个个面色大变,迟疑未答。
老者冷笑一声,撤出肩後长剑,道:“你等想是奉命拦阻,老朽自去找盛刚就去。”右腕一振,剑芒电奔。
十二锦衣带刀大汉只觉一股巨大无伦剑罡将身形逼得踉跄倒退,只见老者身法奇快掠入宅内而去,立即放出哨音,传声告警,纷纷扑向宅内。
老者正是南宫鹏飞易容所扮,抢步飞入,落在广坪中,只见盛刚王凤弼率领十数武林高手疾步而来。
那面如锅灰锦衣大汉掠在盛刚身前禀明老者来意。
盛刚面色一变,道:“邓少侠已在寒舍中待为上宾,阁下为何索人。”
老者冷冷一笑道:“老朽是邓公玄师叔,有丁大江在,绝做不了好事,邓公玄必为其无形奇毒所制,所以来此索人,盛老师助纣为虐,恐亦难逃公道。”
盛刚强作镇定,佯装宏声大笑道:“阁下误会了,邓少侠尚在大厅下酒酌欢饮,阁下倘不见信,容盛某带路,便知所言不虚。”
老者怒道:“人无害虎心,虎有害人意,老朽唤出邓公玄就是,鬼蜮心机,老朽不会上当。”
盛刚虽疑心邓公玄决不会有什麽师叔,但老者既公然登门索人,必非易与之辈,手式一摆,那十数名高手一跃而前,身形疾出,将老者围住当中,手刃直指老者前胸。
在此情形老者无异置身刀阵之下,只须有些微举动,十数柄兵刃同地出手,武功再高,也无法悉数避过。
老者垂著长剑,眼皮微翻冷笑道:“老朽没有猜错吧,邓公玄已非座上客而成阶下囚。”说时不见他如何动作,只见剑光连闪,两名高声惨嗥出声,仰面倒地,腹腔已裂了一尺许口子,五脏六腑随著殷红鲜血涌出。
其馀高手不料老者出手竟如此迅快若电,等情知有异纷纷出手时已是不及,老者已掠越两具尸体之外落下。
盛刚王凤弼不禁面色大变,只觉眼前老者剑招之奇比邓公玄更精奇辣毒,心神猛震。
只听老者冷笑道:“老朽忍无可忍,数十年首次要开杀戒了。”慑人眼神环扫了一眼,大喝道:“倘不愿助纣为虐,请立即逃生,否则休怨老朽心辣手黑!”
盛刚王凤弼面色一变,双双出剑,其馀匪徒亦挥刃猛攻。
老者哈哈一笑,长剑刺空环身疾划一周天圆圈,“兹”的一声,宛如裂帛,入耳心悸。
只听数声闷哼,围攻匪徒疾跃开去,胸衣为凌厉剑罡割开尺许口子,皮破肉绽,鲜血汨汨溢出。
其中数人似受创沉重,伤及脏腑,身形晃了数晃噗咚倒地。
盛刚王凤弼亦不例外,胸前渗出腥红鲜血,面色惨变,但受创不重,不禁胆寒魂飞,情知遇上了平生未见之劲敌,倘不逃生,今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丁大江久久未出,谅已遁去,疾转身躯穿空遁入林中。
其他匪徒群龙无首,无心送死,吆喝胡哨,四散奔去。
七剑府中立时大乱,各自逃命。
南宫鹏飞慢慢走向大厅。
在南宫鹏飞与盛刚等人动手之际,催魂迦蓝丁大江追魂学究苏廷芳已在近处潜身窥视,目睹南宫鹏飞施展“一元大极”奇招,心神猛骇。
丁大江向苏廷芳低声道:“老朽出道江湖数十年,从未见过剑招之奇有如这老鬼,不是老夫气馁,现身出战无异自找败辱。”
苏廷芳道:“丁老师不能施展无形奇毒麽?”
丁大江摇首道:“这老鬼自称为邓公玄师叔,邓公玄身怀五行绝命针,说不定避毒珠藏在这老鬼身上,何况无形奇毒并非无往不利,我等不如速离七剑府,哼!俟我等觅获‘伏义天玑图解’,那时再清偿这笔血债也不迟。”一拉苏廷芳转身择径穿出宅外。
早有丐帮高手监视,暗暗尾随蹑去。
…………
邓公玄面色森厉杀气,一手搏剑浑身血污水淋,三只巨兽虽悉为戮杀,但已显得筋疲力尽,喘息频频。
石室中阴暗如晦,巨兽粪便气味中人欲呕,不奈久在此室,他已察出系三只巨豹,暗道:“三豹既为七剑豢养,必有专人喂食,此室定有暗门出入。”调匀了真气後穷极目力发现一道石门,与原有石壁合成一体。
邓公玄武功极高,长剑慢慢刺入隙缝望下切去,只觉剑身逼阻,知是门外铁扣,臂运神力猛切而下。
克嚓一声,铁扣迎刃而断,将剑身抽出,左掌推去。
只觉石壁缓缓向外开启,不禁心头狂喜。
移时石门被推开来,走入一间点著一盏昏黄油灯狭小石室。
室内放置两张草榻,榻上均有一黑衣人蜷身而卧。
榻上一黑衣人似为邓公玄衣袂带风惊觉,倏地翻身而起,不禁噫了一声道:“邓少侠是你!”
邓公玄闻声一呆,说道:“谷姑娘!”
另一人自然是邱慧珍亦闻声离榻而起。
谷中凤应道:“正是小妹,多谢邓兄赶来相救!”说著剔亮油灯,发现邓公玄浑身湿透血污,不由一呆。
邓公玄面现尴尬笑容,道:“在下与两位姑娘一般,亦堕入老贼暗算所乘,两位姑娘何时落在老贼手中?”
“谷中凤在城外酒店发现邓兄,因七剑耳目密布,故未便现身,疾入麻城找到昔日旧交恒丰米粮行店主李百昌,请他前往酒店找寻邓兄,因李百昌久在麻城,无人起疑。”话声略顿,轻轻叹息一声,又道:“李百昌离去後,小妹无意瞥见追魂学究苏廷芳身影,立即留话与店夥後尾蹑苏廷芳之後潜入七剑府,那知府内戒备森严,丁老贼、苏廷芳与七剑疾臂出手,小妹与邱姑娘力竭为苏廷芳点上穴道被擒。
老贼正欲刑供小妹,邓兄已在城厢伤了七剑手下,老贼忙命盛刚只可智擒不可力敌,将邓兄诱来宅中再作计议,遂将小妹两人暂囚禁此室。”
邓公玄道:“谷姑娘尚有高人相助麽?”
谷中凤眸中泛出困惑不解神光,摇首道:“没有呀,除李百昌外并无何人?”
邓公玄暗道:“五行绝命针看来不是她了,而是另有其人了,幸亏话已说明,不然这误会可引向岐途不能自拔。”
忽闻室外传来一阵浓浊脚步声,一道铁门被踢了开来,只见李百昌横著一把钢刀押著一个面无人色,身上带伤的锦衣大汉走入。
李百昌日睹三人,不禁笑道:“三位均在此处安然无恙,小人放心了。”
谷中凤诧道:“你怎找到此处?”
李百昌道:“小人自邓少侠被盛刚延入宅中後,放心不下,隐在对街探觑,见两位姑娘及邓少侠久久未出,心中急燥,傍晚时分,突见宅内奔出甚多妇孺接著又奔出七剑手下,形色张惶,小人认为三位幸已得手,但不见三位出来,小人斗著胆潜入宅内,只见满地狼藉尸体,并无一人,寻来寻去,才遇上这人从墙圯挣扎爬起,问出三位陷身在此,是以押他前来。”
谷中凤面现讶异之色,道:“想必宅内发生变故。”目注锦衣大汉道:“你如真话速说,我当可饶你一条性命。”
那锦衣大汉吞吞吐吐道:“邓少侠跌下水牢之际,厅外忽射入一片暗器,四位庄主立即毙命,身化浓血。
丁老前辈立即断出此乃五行绝命针所伤,本以为是邓少侠堕下之前发出,意欲逼供少侠,怎奈宅外射入多处火箭,庄院延烧多处,丁老前辈知邓少侠尚有援手,便命搜觅敌踪,率同盛王二位庄主及苏老英雄匆匆奔出,欲找出那出声示惊少侠之人,遍觅无著,行经望云楼前,楼上突扑下甚多蒙面人及一无名持剑老叟……”
邓公玄诧道:“无名老叟!”
锦衣大汉道:“老叟就是向少侠出声示警之人。”
邓公玄更感惶惑不解,问道:“他是何形像?”
锦衣汉子将老叟形貌描叙一番,又道:“丁老前辈问此老叟姓名来历,他竟自称系邓少侠师叔。”
邓公玄摇首苦笑道:“在下何来师叔?”
锦衣汉子接道:“老者问丁老前辈少侠现在何处,丁老前辈答称少侠已坠下深水潭中已遭淹毙,老者冷笑道:‘死了倒好,我与他师父虽不两立,仇如海深,但却不能不代他报仇。’
双方动起手来,那老者剑招辣毒已比,连伤多人,丁老前辈暗中施放无形奇毒,冷笑道:‘你已中了老夫无形奇毒,还不束手就缚。’
老者哈哈狂笑道:‘老朽身怀避毒珠,岂奈我何。’说著取出一支圆形铁筒,丁老前辈见筒面色大变,转身穿空如飞逃去。
那老者疾追离去。
盛王两位庄主及苏老英雄冲出重围弃庄奔逃,蒙面人大肆杀戮,将妇孺驱出,小人被掌力震伤昏绝,苏醒时又遇这位……”
邓公玄恍然已明,却不知老者是何许人,眉泛杀机,长剑一抖。
谷中凤忙道:“且慢,我等不可失信,且此人生死无关宏旨。”挥令锦衣汉子逃生,四人接踪离去。
走出宅外,谷中凤道:“小妹意欲转回白鹭崖禀明家师,邓少侠何去何从?”
邓公玄道:“自然在下须追踪丁老贼!”
谷中凤道:“那么小妹暂且别过!”
邱慧珍仍是与谷中凤同行,作别而去。
邓公玄目送二女後影,忽生出一丝疑念,暗道:“无名老叟形迹已现,谷中凤理应与自己同行继续追踪,怎麽她竟生出转回北海之念,其中必有蹊跷,莫非她存心要用脱自己么?”
决心追随二女一阵,疾奔而去。
夜深更残,星斗满空。
只见二女投入一处村集而去,防自己入得镇街形踪败露,停住心生踌躇,忽闻身後隐隐传来一片衣袂破风之声,身形疾闪入道旁密树中。
五条魅样黑影身如飞矢掠来,距自己藏身之处七八丈外顿住,邓公玄察觉五人均是乌巾蒙住面目,只听一个阴恻恻冷笑道:“邓小贼似已进入镇街,你我不可形迹败露,令主严命不可走失邓小贼。”
三条人影一跃而出,扑向镇街上。
留下二人仍自留在原处,只听一人语声又起:“令主追踪丁老贼之意,端在寻出漆元章下落,假老贼之力,收渔翁之利,此计甚好无可厚非,但邓公玄风马牛不相干,令主何以如此重视。”
另一人沉声道:“令主行事神鬼莫测,我等只奉命所为,休妄自猜疑,以免自取罪祸。”
蓦地——
一条庞大如鸟身影疾掠而至,两蒙面人似乎一怔,悚然躬身道:“令主也赶来了!”
星光闪烁下,映出来人身影,正是锦衣汉子口中描叙的自称为邓公玄师叔老者。
邓公玄不禁一呆。
老者沉声道:“邓小贼现在何处?”
蒙面人答道:“不知为何邓公玄追踪谷中凤二女,似已入得镇街上,同行三名弟兄已暗暗尾随而去。”
老者鼻中冷哼一声,目光炯炯凝向远处。
一个蒙面人似放胆问道:“令主,邓公玄有如此重要麽?”
老者微微一笑道:“邓公玄似与川南三煞之事大有牵连,何况他武功机智无一不高,与老夫他日行事不无梗阻,为未雨绸缪计,如不能收为臂助,趁早歼戮以免後患。”
邓公玄暗中闻言不由机伶伶打一寒颤,忖道:“好一个大言不惭老匹夫!”
只听那蒙面人道:“邓尉梅隐在江南武林中虽名望甚高,但本身武学却不能算顶尖高手,邓公玄家学渊源,未必就可青出於蓝。”
老者点点头,似甚为赞许,道:“邓公玄一身武功似非出於其父,恐另有隐秘。”
邓公玄闻言暗中大惊,忖道:“这老鬼究竟是何来历,武林中黑白两道隐去已久高人名家,自己大半所知甚详,怎麽未听说过有如此形貌人物!”
忽闻蒙面人道:“方才令主在七剑府施展那招剑学,委实威力无伦,属下斗胆请求可否传授,藉以防身。”
老者闻言不禁哈哈宏笑如雷,声播夜空,宿鸟噪飞,十丈方圆内枝叶簌簌落下如雨。
邓公玄更为震惊此老者好精深的内功。
半晌,老者笑定,道:“武学造就高下虽说其火候经验极有关系,却端凭於本身根骨秉赋,你姿质虽然不差,可属中上之选,但须习成老夫这招剑法七成威力,非十年不可,这样吧,趁著此处夜深无人之际,老夫不妨演练此招,假时再传授口诀心法。”说著缓缓拔剑出鞘,又道:“你两人紧立在老夫之後,免致误伤。”
邓公玄暗中聚精会神凝视老者剑式,只见老者将长剑缓缓平伸而出,吐气开声,剑随身转,虚空划了一圆圈。
剑罡破空,发生裂帛刺耳锐嘶。
老者划满一周天後,即放剑回鞘,四外并无任何异样情状。
邓公玄不禁暗感纳罕。
老者笑道:“你两人以劈空掌力挥向四外,便可明白老夫剑招威力如何。”
两蒙面人身形一分,相背而立,双掌一招“风卷落叶”挥出,劲风潮涌,只见四外树木迎风根根断裂,哗啦啦大响,尘雾漫空飞涌,威势骇人。
半晌尘定,碗口粗径大树断折了数十株,断口平整光滑,邓公玄目光锐利,不由心神凛震。
蓦地——
镇集上三条黑影现出如飞奔至,以惊疑目光望了四外一瞥,躬身向老者禀道:“谷中凤二女未在镇集上逗留,继续前行,似转返北海,但未发现邓公玄形踪。”
老者目泛怒光道:“无用的东西,邓公玄必已发现你等暗暗在後蹑踪,择处隐藏,必隐身在镇集周近,你等速速搜觅,一察觉有异,即施展旗花传讯。”
五蒙面人闻言身形分向掠去。
夜风狂劲,老者须发衣袂飘拂出声,他屹立如一座泥塑木雕神像,目光沉凝,眺望远处。
邓公玄矮身蹲下一动不动,心中大感急燥。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远处天际忽冲起一道红光,老者两臂一振,腾起宛若飞鸟穿空,身形迅若流星,划空疾逝,杳失在苍茫夜色中。
邓公玄暗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身形掠出,转望往麻城方向掠去。
他离去不久後,嗖的掠出一蒙面人,扯下面巾,现出一乾枯如柴中年汉子,嘴角似笑非笑咧开,扑向村街上。
东方已现鱼肚白,镇街上渐见行人,一家饭庄店夥忙碌著应市,门首放著一只大油锅,热袖滚沸。
一个裸著上体肥胖汉子在旁舞动一双铁筷,拨弄锅中所炸的麻花油条糯饼。
食客渐渐旺盛,已上了五成座,傍栏一张座位上端坐著一中年文士,目光不时眺望街心。
忽地发现食客中有四道极为稔熟的眼神,就在邻座上,中年文士不禁一呆。
这中年文士正是南宫鹏飞,方才易容为老者施展剑术绝乘奇招“一元太极”,惊退了邓公玄,以免邓公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