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说不定还没有到府上吃上一顿,已经被人家少奶奶用扫把赶出来了
黎嫱这才明白狐偃罗汉自适才进门起,完全是在疯言疯语,故意调侃于她,其实内心却未含有丝毫恶意。
这时,她不由羞得深深垂下颈项,双手扭弄着手中的丝绢,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说真的,此等场面,也委实有些令人窘迫,不是吗,这里终究不是一个可能名正言顺地谈笑所在啊,黎嫱更没有回讽的余地了。
狐偃罗汉三口两口己将桌上的美点吞下一半,得意的道:“呵呵,凤目女一向慧黠聪敏,刁钻精灵,而且词锋之利,更是无人能敌,料不到今天对着俺大罗汉也有窒然受挫的一天,嘿嘿,俺这三寸之舌,却也不是易与的呢,黎姑娘,你说是么?”
黎嫱此刻哪里还能回答,只有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狐偃罗汉又是一块酥饼下肚,将油腻往衣服上一擦,嘴里含混不清的道:“好好,这一眼,更是千娇百媚,倾国倾城,楚云伙计啊,你桃花运交定了。”
楚云有些尴尬的道:“老哥,你今天一大早是怎么回事,莫非昨夜老酒喝多了,至今未醒不成?”
狐偃罗汉面不改色的龇牙一笑道:“好个江湖浪子,竟然调侃起老夫来了,昨夜那顿酒筵不说还则罢了,一提起来俺便有些脸红……”
楚云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老兄,昨夜在席间好似没有看到你,这是怎么回事?”
狐偃罗汉竟然有些忸怩的道:“嘿嘿,向家大厅布置得太豪华,尤其是,呵呵,尤其是大家都是初次见面的朋友,所以……”
楚云越发有些奇怪的道:“所以什么?这也不是你未曾人席的理由呀?”
狐偃罗汉偷偷瞄了一下黎嫱,一咬牙道:“‘罢了,好在黎姑娘也不是外人,俺就从实招了,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他咽了口唾沫,续道:“到昨夜为止,俺已有个把月未曾洗澡了,身上的味道自己闻闻也不大像话,所以,俺就有些不大好意思,乘你们在大厅上你推我让的时候,便溜出去,找个地方洗了个痛快的澡,洗完了肚子却又饿得发慌,无奈之下,只有偷偷摸到厨房之内,拿了两只烤鸡,一瓶老酒,跑到下房中独自享受一顿。”
说到这里,黎嫱已忍不往笑弯了腰,楚云更是哭笑不得,狐偃罗汉却仍旧一本正经的道:“咦,这有什么好笑?俺还不是为了楚老弟的面子,否则的话,俺在座位上大马金刀的一坐,谁还能请俺起来?大家不妨都在酒酣耳热之余,一闻本罗汉身上绕梁三日之味,不过嘛,作呕与否,却要看各位的胃口如何了……”
楚云强忍住笑,憋着气道:“老呆,快点把东西吃完罢,尊驾这副德性,我实在承受不住了。”
金雕盟……五、旧恨萦心 铁骑索仇
五、旧恨萦心 铁骑索仇
昨夜那间宴客的豪华大厅上。
所有的人都悠闲的分坐各处,品着香茗,天南地北的聊着一些江湖轶事,武林掌故,空气是和谐而融洽的。
然而,在各人的谈话间隙里,仍不免将目光时而投向大厅正中的一张八仙桌角上,好奇的注视着他们都感到纳罕的一位来客——容光照人的凤目女黎嫱。
黎嫱正坐在楚云身旁,白嫩的双颊有着一抹红晕,一双大眼睛懒散的低垂着,仿佛有些疲累。
楚云这时正低声和五岳一剑及银青双龙等人谈话。
“本盟伤者。尚有部分没有痊愈,但在下还有一件重大心事未了,而想于今日离此他去,待事情办后,再行回转……”
银青双龙连忙接口道:“楚大侠尽管放心,贵盟诸友便请留在舍间,由在下兄弟二人负全责照拂,只是舍间房屋虽大,却深恐贵盟上下受到委屈,尚清楚大侠万勿见怪,担待一二才是。”
楚云急忙起身,长揖致谢,银青双龙有些受宠若惊的避位还礼,边急道:“楚大侠切勿这般多礼,能为尊驾略效薄力,正乃在下兄弟二人平生之幸,平昔欲一领教益,皆属不易,今贵盟诸友却能赏面留居,在下兄弟二人实是面上有光,蓬筚生辉!”
楚云正侍谦虚,五岳一剑忽而清朗的笑道:“楚兄自来豪爽磊落,不同凡俗,怎的今番也如此多礼起来?向氏昆仲乃公孙兄之挚交至友,大家如此客套,却反而显得见外哩。”
楚云当下不再多言,坐在一旁的紫心雕仇浩低声道:“盟主是否欲追拿三羽公子及那妇人?”
楚云面上神色一沉,肃煞的颔首不语。
紫心雕仇浩略一思考,又道:“盟主今日即去,老夫亦十分赞成,只是盟中所属,人人俱想参与此事,以期为盟主效力,不知人选问题,盟主可曾决定?”
楚云也不避厅中各人,沉静的道:“大致上已经决定了,受伤各人全然留下,即使痊愈者亦必须留此养息,不能再事奔劳,此行一去,定必十分疲累,在下想,副盟主便烦请留下,也便代在下分劳,照顾盟中受伤弟子。”
紫心雕仇浩挚诚的道:“盟主,老夫心中,实愿为盟主此事倾以全力,老夫毫矣,只恐日后为盟主效死之时,已然不多……”
楚云全身热血奔腾,急忙握住仇浩双手,深叹道:“副盟主年高德劭,为全盟上下所尊仰,岂能为在下私事,劳动副盟主奔波?在下心领厚谊,时光悠渺,他日金雕振翼,尚侍副盟主全力策划,武老前辈传位于在下,然而,辅助大业,却唯尊驾是赖……”
紫心雕仇浩默默颔首,道:“那么,老夫便遵盟主令谕,其他随行各人呢?”
楚云目光环视厅内,而大厅中的各人,亦互以希冀焦急的眼神,向楚云这边瞧来,是的,能与盟主同生共死,原是金雕盟上下传统的荣耀想法啊。
楚云感到异常安慰,他缓缓立起,语声带着些激动的道:“在下即日启行,此去无他,为的是了结在下往昔那一段无时或忘的仇怨,本盟上下,皆早已明白此事经纬,在下在此也无庸再行赘言,在下已知各位心中所思,但随行之人却不能太多,以免惹人耳目,打草惊蛇,在下已经决定,随行之人为首环环主天狼冷刚,爪环环主大漠屠手库司,剑铃子龚宁,快刀三郎季铠等,其他各人,便在向氏兄弟府上暂居一时,以待在下等归来……
羽环环主金髯客毕力第一个立起,激动的道:“盟主,本堂亲随盟主征战多次,盟主定然明白本堂人虽老耄,然宝刀犹利,本堂虽不主张大开杀戒,但为了盟主往日这段深仇大恨,亦至望取回几颗敌人头颅,以使盟主心中一快!”
其他各人,亦纷纷起立,欲待发言,每人的面孔上,都透露着真挚而又一望即明的激动神色,准也不会忘记,他们此次大举远出拐子湖,其首要目的是做什么。
楚云再度高举双臂,阻住了各人欲将启口的要求,异常沉静的道:“本盟兄弟们对在下的一番爱戴,在下非但心中明白,而且,这亦将是在下有生以来,最感到欣慰的几件事之一,不过,各位都知道,目前要办的这件事,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之事,在下要亲手处置的这人,亦非在情感上可以淡忘之人,总之,这是一个在下终生的污点,也是一段创痛至深的仇怨,要洗雪这仇怨,这丑恶,这污秽,在下必定亲手为之,不假手于任何人,冷环主等各位随在下同行的主要任务,乃是协助在下搜寻探访那些贼子的下落去处,最后的手段,还待在下亲自施展,现在,在下想,各位可能不会太坚持了吧?”
金雕盟上下各人,互相注视了一眼,没有人再说话,全又默然坐下,五岳一剑班沧在一旁无奈的道:“楚兄,本来在下尚望与兄偕行,为吾兄之事略尽棉力,如此一来,在下倒也不大好启齿了……”
楚云轻轻坐下,恳切的道:“班兄义薄云大,古道热肠,在下岂有不知?但兄台身为一方豪杰,己身之事必然不少,且又在与灰旗、莽狼等敌血战之后,一切正待处理解决,怎能为了在下一人之私,又劳兄台奔波?兄台盛情,在下心领神会,永忆难忘。”
五岳一剑洒脱的摆手拂袖,微笑道:“楚兄,在下不愿多作客套,凡是吾兄需要在下效劳处,尽管说出,在下必倾全力而为,无论于何时何地,务请楚兄记得在下此言。”
楚云又深深感谢后,轻声道:“班兄,双首谷内的金沙,还请快些前往办理,否则,又恐夜长梦多。”
中指与拇指微微一搓,发出一声“得”的脆响,五岳一剑神秘的笑笑,道:“昨夜赤骑追风骆森,已兼程赶去,双首谷外,本庄大批人马早已隐伏多时,只待骆森一到,便正式下手圈围,插上龙风山庄标记……”
说到这里,他悄然一瞥凤目女黎嫱,低声道:“黎姑娘也与吾兄偕行么?”
楚云似笑非笑的抿抿嘴唇,点了点头,班沧又道:“楚兄,你要去办的事虽未源源本本的告诉在下,但这两天来,自你断续的言谈情态中透露,在下亦可料知这件事情的性质如何……楚兄,在下不欲多言,唯劝吾兄要能把握现在,竭力拾回往昔的欢乐,莫要尽在仇恨中寻找发泄,楚兄,在下的话,或者过份了……”
楚云连忙摇首,有些伤感的道:“不,班兄盛意,在下深为感怀,有很多事情,在某此时候,是需要其自行发展的,不能有一丝外力相助,如果在下尚有重得旧日欢欣的一天,那么,在下会很快地去求取,怕只怕不是这么容易……”
班沧用力握着楚云双手,低沉而真挚的道:“幸福与苦涩,爱与憎,其差别只在一丝,当你该有抉择的时候,便下定决心去夺取一样,但是,至于选哪一样便在你自己了,楚兄,此去珍重,在下亦将在午后离此,前往双首谷,楚兄如有事情通知在下时,径自遣人告诉向氏昆仲即可,半月后,在下即返此处,专候吾兄归来,楚兄,勿忘了一点,选择幸福时,或者幸福早已在你身旁。”
说着,他又瞥了风目女黎嫱一眼,望着楚云作了一个会心的微笑,然后,缓缓端起茶盅深啜了一口。
楚云微耸肩头,无奈的苦笑了一下,然后,低声与紫心雕仇浩商谈一些必要之事,再将自己的安排吩咐了一番,未了,他带着些抑郁的道:“副盟主,此去之后,在下或者很快就会回来,但是,也可能需要一个漫长的日子,不论多久,在下会经常与你保持联络,盟中一切事务,副盟主要多偏劳你……”
紫心雕仇浩肃容道:“盟主但请释怀,此问之事,自有老夫调度处理,不过,盟主此去,一切尚乞慎重从事,勿以意气为主,若有差遣,当请即时通知老夫,不管天涯海角,老夫定会率领盟中各人赶去,永不耽误……”
楚云冷沉的颔首,目光中,却透露出多少的安慰与静谧。
此时,天狼冷刚等四人大步走了过来,向楚云及仇浩行礼后,迅速离开大厅,前去整理行装,银青双龙兄弟二人也告罪一声,忙着为楚云等人路上所需准备去了,大厅上,顿时显得沉寂起来。
黎嫱睁着那双水汪汪的丹凤眼,在大厅四周溜了一转,轻轻皱皱鼻子,悄然对楚云道:“云,咱们就走么?”
楚云闭闭眼,微微点头,一旁的狐偃罗汉却凑过头来,道:“自然马上就走,在道上,姑娘与楚云伙计谈心也较方便,再加上本罗汉坐镇相卫,保管不会有人前来打扰。”
黎嫱狠狠地白了狐偃罗汉一眼,又忽而嫣笑道:“是吗?”
狐偃罗汉一张利嘴,平素损人损惯了,这时正在准备迎接着这位亦以慧黠出名的风目女的反击,不想对方却还以一笑,他不由有些怔神,迟疑的道:“这个,嗯,俺虽是孤家寡人一个,却对少年男女相悦之心,亦有相当钻研……”
黎嫱轻轻一笑,悄然道:“大罗汉,阁下这副德性,只怕要一辈子称孤道寡了,天下女子没有一个愿嫁如阁下这般装傻作痴,发癫卖狂,而又返俗还家一起混蒙的假罗汉,我说,你本灵台明如镜、又怎知镜中有水月?”
狐偃罗汉一时竟愣在那里,想不出反驳的同句来,那张油腻的面孔,顿时涨起一片紫红。
楚云装做没有看见,端起茶杯来轻啄一口,左掌却自桌底紧紧握住黎嫱那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二人的手心都透发着热力,而且是那么灼热。
五岳一剑旁观者清,朗朗一笑,对着楚云颔首示意,在他展开的笑容里,可以看出这位一代剑士的胸臆中洋溢着多少愉快……
日正当中。
离开黄家集向府已有五十多里路了,阳光散发着热力,炙晒得皮肤有些刺痛,楚云回头招呼一声,一行七骑轻巧的将马匹驰人路边一片疏林之内,纷纷抛镣下马,忙着拭汗饮水,略作休憩。
天狼冷刚魁梧的身躯稍微活动了一下,精神抖擞的来到楚云身前沉声道:“盟主,依盟主推断,三羽公子等人目前会逃往何处?吾等此次行动,未知盟主是否已然订好计划?”
楚云拿起羊皮水囊喝了两口水,抹去唇角的水渍,微微思索了一会,缓缓的道:“三羽公子兄弟几人平素,城府深沉,为人行事更是奸诈毒辣,诡谋百出,三个人的心机,一个比一个来得狡猾,他们往日总是持着自己的一身武功及乃叔一笑夺魂黄极的名声,为所欲为,嚣张无忌,但在吾等给了他们那次惨痛教训后,三羽公子最少在一个短时间内不敢抛头露面。这亦是吾等一个面临的问题,他们深匿不出,吾等在搜寻上便增加了莫大的困惑……”
天狼冷刚低头想了一会,微怒道:“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便这般孬种么?往昔赶尽杀绝,不可一世,但今日却龟缩不出,甚至连一点男子汉的血性也没有了!”
狐偃罗汉那张破锣似的嗓子顺着接上道:“冷老兄骂得对,三羽公子……呸,公他妈的子,他们是什么东西?这些人若有丝毫血性,也不会乘人之危,杀人之父,夺人之妻,到未了更灭绝人性。陷楚老弟于怒海狂涛之中,刀影寒光之下,几乎含恨终生,奶奶的,楚老弟一直未曾仔细告诉俺这件事,直到近日他才约略说了出来,真气煞俺了,假若不将这些杂碎八马分尸,九刀剁断俺誓不姓严。”
楚云在狐偃罗汉激动的言谈中,面孔肌肉又不自禁的微微痉挛起来,双眸幻闪着隐约的光影,那光茫冷极了,厉极了,也恨极了,仿佛是一尊魔像在无声的愤怒,一座佛殿中的金刚巨神在冥静中咆哮,有着极端的,一种令人在无形中战慎的煞慑气息。
狐偃罗汉转首与楚云目光一触,毫不自觉的激灵灵一战,全身宛如猛然进入万年寒冰中一样,这种令他感到震惊的情形,是狐偃罗汉有生以来极少有过的事,在他的记忆中,甚至没有什么感受能比这一刹那更深刻!
天狼冷刚带着点忧虑,关切的低呼:“盟主……盟主……”
楚云长长吸入一口气,好似自一个噩梦中醒来一般,是的,每在回忆或听人述及这段惨痛的往昔时,他都会在不觉中将神智陷入那羞恶而凄怖的境界里,虽然他尽量克制自己,但是,那血淋淋的一幕,终究令人难以忘怀,也的确是永生不能忘怀啊。
他沉重的啊了一声,苦笑道:“现在丽日当空,阳光普照,一切都显得如此和平与安详,但是,我适才仿佛又听见惨厉的杀伐声,渗合在海浪里的狂啸,好似又看见黯黑的天空中闪耀着令人惊悸的雷光电火……啊!是那么凄怖。”
天狼冷刚谨慎的道:“盟主切莫为了此事伤神过甚,这些仇恨,我们都将一一讨还,丝毫不爽,而且,连本带利。”
楚云有些麻木的一笑道:“在下没有什么关系,为了日后的时光,为了在下今生尚能做一个人,安稳的使良心平静,只有忘怀这件事,也就是说,解决此事,使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