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明枪暗箭,话中有话,稍稍分析下知道个大概是没有问题的,然而阮汗青尽管聪明,却从没去深究别人的爱好,也就左耳进右耳出,喝自己的酒任他们侃得昏天黑地。
“有什麽是我办不到的?”司徒笑的空酒杯他不管,偏偏往阮汗青半满的杯里倒酒,“我阅人无数,唯独阮兄的性子最是对我胃口,我岂有不帮他之理?不过这还需司徒老弟成全才是。”
司徒笑这次是真的在笑了,而不是先前那种皮笑肉不笑:“被你瞧上的人还真是有福气,什麽时候赵兄变变口味对老弟我青眼有加呢?”这人皮相实在生得太好,别说笑,光是眨眨眼,就让人觉得惊艳不已。
“放心,有那麽一天。”赵宇面不改色,这两人对话就像钥匙和锁眼,咬合得天衣无缝,半点破绽也无。“好了,那事隔天再议,留下你的东西,我们要喝酒了。”
阮汗青看着摆在桌子上的玉瓶:“这是……”
赵宇道:“你知道你身上所中之毒名叫‘情深不寿’?这种毒用内力无法除尽,唯有解药才能拔掉余毒。只要余毒不散你便永远无法催动内力,空有一身武功却无法施展岂不万分痛苦?要说这药的厉害,便厉害在此处。”
“这几日来,我们并无肢体接触,你不但知道我中了毒,还知道我中的是什麽毒,难道……你们串通好了的?除了这个,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
赵宇笑道:“兄台真是心直口快。你怀疑我很正常,但我要郑重声明的是,我绝不会做出你口中所说的那种勾当。平时我最厌恶的便是司徒笑那种笑里藏刀的人,有野心就不要藏着,
如果连将野心公诸於世的胆量都没有,那还有胆子去实现自己的目标麽?”
阮汗青笑道:“说得也是,那我还要多谢你了,不过古人说得好,男子汉大丈夫不食嗟来之食,兄台虽是好心,绝无折杀在下之意,但我仍不能就这麽……”
“那,”赵宇说,“你满足我一个要求得了。跟我去一个地方。”
走在路上,赵宇催促道:“先把解药吃了。”
阮汗青坚持:“我应该先把你要求的事办到。”
赵宇笑:“你必须先服下解药,才能办到那件事。”
“我说不过你。”男人也不推拒,按照他所说的做了。
“你运气试试。”
“已经恢复如常。”
“那就好。”
(强强生子) 第四十八章
最後一天,人们想象中的几近於惨烈的总攻并没有发生。
魔教派来的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没有架子,不带兵器,甚至连气势也是微弱的。
然而他却是魔教中地位仅此於教主的人,虽然他的武功和相貌太平凡了一点,但据说他的手段极其厉害。
在魔教尚未崛起之时,江湖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帮派,他们彼此竞争,互相吞并,但最终为别人做了嫁衣,沦为魔教的战利品。霍负浪的势力得以壮大并发展为当今江湖屈指可数的门派,全靠他的心腹向敬天算无遗漏的本事。因此赐了他这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右护法的位置。
霍负浪最恨的就是有人敢藐视他的权力,触犯魔教的尊威,就相当於冲他身上吐口水,然而唯有向敬天不仅做得好更做得妙这杀一儆百的事。
“魔血教右护法向敬天奉我教教主之命,前来取走我教寄放在此处的东西。”
说着眼睛环视一周,在座的每个人都受到他深不可测的窥视。他并不在乎布局,对房中那些值钱的摆设更是爱理不理,似乎只对阮家几个兄弟感兴趣。
沈云飞只懂做生意的那套,并不了解江湖上的忌讳和规矩,他只晓得一个道理,既然你要让我尝尝你的厉害,那我让你看看阮家是否像表面那样软弱可欺,本来江湖端的就是横行霸道、仗势欺人,谁强谁就该耀武扬威,从来就没有什麽井水不犯河水,平白无辜被杀掉的人多的是,所以他对侠义不抱任何希望和虔诚,先发制人、以牙还牙才是真理。
根据向敬天眼神所划出的轨迹,阮云飞已猜到对方的目的,果然那人伸手指向自己:“只要你跟我走一趟,我保证不会动他们。”
见阮云飞的脸上笼罩了一层浓浓的怒气,他轻轻一笑:“我这个人不喜欢打打杀杀,有问题和平解决。我也不想伤了和气,但这件事非同小可还轮不到我来做主,所以希望阁下能够见我们教主一面,谈得好,化干戈为玉帛也不是不可能的。”
沈擎苍立刻上前,把阮云飞挡在後面:“你的算盘倒是打得响,不管谁踏入了你们魔教的地盘都是有去无回,你若是诚心从中调解,那麽请霍负浪亲自出面。”
向敬天淡淡一笑:“敬酒不吃吃罚酒可不太好,况且机会不是时常都有的。凡事都有风险,你不敢去不代表他不敢,不知这位仁兄意下如何?”视线扫向阮云飞,“难道你真要当个缩头缩尾的懦夫?”
沈擎苍赶快捉住男人的手,生怕他受不住激将就这麽答应了,虽然阮云飞将信将疑,但也知道龙潭虎穴不是什麽好去处,便答:“我不去,你又能怎样?”
闻言向敬天眼神见利,拍了拍手,顿时无数支箭越上高墙,呈抛物线落下,紮在大厅门前以及院内四处:“如果这些箭换作霹雳弹,各位是否还有退路?”
沈擎苍冷笑道:“那你不也跟着陪葬了?”
向敬天不置可否:“一命抵五命,我知足了。”
感觉到阮云飞的躁动,沈擎苍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别太担忧:“原来向护法跟我玩玉石俱焚来着。这个地方并没有你们教主非拿不可的东西,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这不像你,也不像霍负浪的作风。据我所知,前几年你们教主活动频繁,而近两年来却几乎没有抛头露面,是为什麽呢?只有一个可能,他在练一门魔功,而且正处於不可打扰的状态,对了,你知道谢乱天这个人麽?”
向敬天微微低着头,抬起来的眼睛带着一抹阴晦之色,显得十分诡异:“当然,这位谢老前辈曾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他的武功造诣之高据说能够杀人於无形,兄台提起他又是何故?”
“实话告诉你,”沈擎苍一派胸有成竹,“他正是我师傅。我见他老人家一天不杀人就浑身不对劲,於是叫他去魔血教瞧瞧,杀个武林高手来解心头之痒,他听说我这麽说便兴致冲冲地去了,临行时我幸好交代了他一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筒状物,“只要见到他徒弟发出的信号,就血洗魔教,若真是如此,你教主怕是危险了,你希望他功未成身先死麽?他的一世英名一世霸业就被你这麽毁了,你不怕他化作厉鬼天天晚上来找你索命?”
(强强生子) 第四十九章
向敬天久久无言,半晌才突地笑了起来:“教主神功早已练成,哪有正闭关修炼之说?要不是主上武功天下无敌,也不会有这麽多人臣服在他座下了。”
沈擎苍道:“哦?那麽说是我在乱侃了,既然如此又何必罗嗦,放箭吧。”
向敬天眼角抽了一下,虽然变化非常细微但仍是被沈擎苍捕捉到了,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可你又如何笃定自己正是那块最老的姜呢?
向敬天状似轻松地笑了一下:“沈大侠真是足智多谋,在下甘拜下风。不过你应该知道,我教教徒无以计数,机关更是变化无穷,纵然你师傅武功盖世,但想全身而退几乎不可能,我想你不会置他於不顾吧。”
沈擎苍道:“我本可以反制於你,但是我沈擎苍做不来无情无义之事,只要你们从此不来搅扰阮家的安宁,我自然会鸣金收兵。”
“好,一言为定。”向敬天快速说完这一句,转身就走。
然而阮云飞突然拔剑,直取他後心。沈擎苍一个转身,将剑锋握在手里。
鲜血一滴一滴。
阮云飞冷冷道:“我没有要杀他。”
沈擎苍点了点头:“你只是怨我而已。”
殊不知阮云飞极为好强,最厌恶受人牵制,绝不认同放虎归山的行径,但是他又不得不违背自己的原则选择沈默是金,自然觉得憋屈。再加上阮家这次转危为安,全是沈擎苍的功劳,他却什麽都没做,心里不平衡定是有的。他恨那些妄图给阮家施加不幸的人,也恨沈擎苍这个伪君子对他的所作所为,恨他却又不得不靠他,他承受不了这样的矛盾。
“好了,大家休息去吧。”适才用尽心智,沈擎苍有些疲惫。阮北望怕见血,头也不抬地走了,阮重华朝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也不好说什麽只好先行撤退,阮俊钦刚能下床,既然危机已解,就用不着待在这和他们大眼瞪小眼,冷笑一声被等在门外的五弟搀扶着走远。
等人走光,发现自己的剑还嵌在男人掌中,阮云飞想狠狠抽出来,可想到会把他的手削断也就罢了:“你放开!”
沈擎苍就是不放,任凭掌心血流如注,利用他怕加重自己伤势不敢乱动的心理,对他又吻又摸。
“你……”阮云飞心里有气可又发作不得,堪堪躲过他的亲吻,然而腰肢又落入那人的爪中,无奈那个地方是他的敏感点,顿时被摸得心慌意乱,正想着赶紧把剑抽出来痛死他算了,可稍微一迟疑脸被那人双手捧住,上面落下细细的亲吻,他怒不可遏,狠狠推开男人,提剑就走,边走边用袖子去抹颊上的血腥味,然而看上去就像在擦眼泪一般,沈擎苍不由得哈哈笑起来。
“这是哪里?”
赵宇说:“这是一片乱坟岗。”
明明只看见一片山石和树林,阮汗青不由疑惑:“乱坟岗?”
赵宇循序渐进地解释道:“我之所以这麽说,是因为这地下处处都是未寒的屍骨。那山顶有个寨子,寨里全是穷凶极恶、见人就杀的匪徒。只要路过此地的人休想逃出虎口。朝廷曾经派来军队,想要肃清这帮强盗,但是他们倚仗这可进可退的地形,硬是保住了自己的根基,所谓春风烧不尽,野火吹又生,这些不法之徒始终危害一方净土,若不赶尽杀绝,不知有多少人死於非命。”
阮汗青接道:“他们有天然的屏障,而且又熟悉地形,贸然进攻自然讨不了好去。可就算他们靠得天独厚的条件以一当十,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制住了他们的头,军心涣散,顺理成章,所有的防御体系土崩瓦解,此时再一举进攻,势必同秋风扫落叶。”
这座山叫昆山,位於魏国最西边。魏国在所有的国家中最为强大,只是近两年来,皇帝暴政,弄得人心惶惶,国力不由大打折扣。还好魏靖恒在肃清叛党,坐稳龙椅之後,残暴的心性收敛不少,再加上治国有方,迎来了久违的盛世。几个邻国畏於魏国的强大,不敢明的动刀动枪,只时不时扰其边疆,以种种手段限其发展。虽然魏国几次出兵皆有所斩获,却因为缺乏极为优秀的战将而从未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若要迸发出霸主级别的震慑之威势必得修炼很长一段时日。然而巩固兵力,扩张疆土迫在眉睫,毕竟那种剑拔弩张的形势不可同日而语。
(强强生子) 第五十章
沈擎苍还没来得及包紮伤口,又有不速之客登门造访。
他从大厅出来,见阮云飞长剑飞舞正与几个劲装打扮的人交手。
他一眼就认出来,这些人正是上次聚集在断魂谷的武林人士,原来魔教来袭,他们藏在暗处静观其变,待院中的机关被乱箭挑破之时,才纷纷现身,打算捡现成的便宜。
还好适才与魔教有所冲突,双方并没发生激斗,因此内力充沛,来者也并不是很多,两人对敌或许捉襟见肘,但也勉强能够应付。
阮云飞在几大高手的环伺之下虽然得心应手,可敌方人多势众一时也无法扭转乾坤。沈擎苍抽出腰间的醉心剑,跃身加入战圈。
只是动手的时候,沈擎苍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两人格外心有灵犀,一招一式通过配合发挥了让人想象不到的威力。而敌人并非训练有素的团体,各自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机,都顾着自己的身家性命,行动上自然无法协调一致,又是临时组成的阵型,偏偏碰上阮云飞和沈擎苍二人的刚柔组合,很快就被冲出一条缺口,改变了原本久攻不下的形势。
阮云飞还是那样,出手狠厉,死在他手上的,不是身首分家,就是一剑穿心。反观沈擎苍,剑未出鞘,左拍右击,被打倒的,一时无法爬起。就在这时,内院发出一声惊呼,那分明是阮俊钦的声音。哪一次阮家兄弟有难,在打斗中他沈擎苍没回救的?偏偏这次,不知阮云飞是条件反射还是不放心,居然和他同时转身,後面几把兵器一起袭来,再回身已来不及,沈擎苍只好替他挡下一刀,虽然痛得钻心至少护住了男人的後背,待他就势滚到一边用手按住受伤的肩膀时已不见阮云飞的身影。
那几人见他流了血顿时轻敌之意大起,殊不知以肉体挡刀只是沈擎苍情急之下使出的万全之策。他起身时,所有的温和刹那褪尽,只见他扬手挥出一掌,时间仿佛停顿,片刻之後又挥出一掌,那些犹如被点了穴道定住的高手顿时飞出几米远,空气仿若在灼烧,脚下的花草、每个人的嘴唇都呈干裂之状。
“九阳神功!”
几人中武功较高的一个显然是识货的,江湖上有几门功夫只要一露面众人务必得退避三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争斗中眼力好的自然活得长久,对付他们几个沈擎苍完全不用使出真功夫,要不是担心另一边有诈,也不会剧耗真气选择速战速决。
敌人尽数散去,沈擎苍往长廊疾走,还好没他想象中复杂,阮云飞这边已经解决,如果没有看错,刚才负伤逃走的那个人应该是李元霸,这家夥没什麽真本事,就爱钻空子,不过夜路走多了是会闯鬼的。
见他整只左手鲜血淋漓,阮云飞的眼眸也只是闪烁了下,随即安抚受惊的四弟,只有阮重华嗅到气味,过来叫他赶快包紮包紮。
“我没事。”阮云飞对他不闻不问的态度,他并不在乎,大家都是男人,受点伤而已没什麽大惊小怪的,只是心里多多少少有几分黯然,转眼看见阮云飞手在滴血,一下就忘了自己才是最需要止血的,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腕:“怎麽这麽不小心?”
阮云飞白了他一眼,他只是杀敌时用力过猛,震裂了虎口而已,用得着这麽煞有介事地问长问短?“你去看看北望,再检查下周围有无漏网之鱼。”
沈擎苍放开他的手,点了点头,心里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地去了。走出几步,又听那人说:“得赶紧把汗青找回来,夜长梦多,不能再让他这麽玩下去了。”
阮汗青正和赵宇研究战术。还好他饱读孙子兵法,也常常出外找机会演练,才不至於毫无用处的纸上谈兵。平时缠着二哥给他讲解奇门盾术,二哥的看家本事可以说世间少有人能够破解,武功深受沈擎苍和阮云飞的调教,怎麽也排得上高手的行列。这次他决心替天行道,一举端了这个贼窝,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总归比只知道在江湖上瞎逛的好。
“今晚行动。希望我们马到成功。”
赵宇笑:“放心,我会堵住那唯一一个缺口,决不放掉一个。”
(强强生子) 第五十一章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但是他并不排斥,在飞溅的血肉里,他甚至感觉到这样艳丽的景色似曾相识。这份熟悉,仿佛来自他的前世。
要想最快走入成熟,莫过於这种极端的方式。受伤、杀人,绝对是最好的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