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照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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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星照铁衣-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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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夜里大军择地扎寨安歇,草原之上,四望无垠,夜深沉,只有关山一轮明月高悬,远处狼声喧噪。
  王澧跑到杨邦杰帐里讨酒喝,笑道,「孟轩快点交出私藏的美酒,今天不醉不归。我带人蹲了大半天,弄得一身泥土,却还是让那将领给跑了,你说可不可气?」
  「围师必阙,围得太紧让西骜狗又不知道会如何行事,到时候让他们反咬一口,也不甚好。我本来就没指望,能就此歼灭他们的。」杨邦杰看王澧一身簇新的银朱色圆领窄袖直缀,知道他是刚沐浴过,又劝道,「莫要贪杯误事,况且我军来得匆促,哪有心思带酒呢?」
  郑以诚递上刚煮好热腾腾的奶茶,好声说道,「忠武将军且喝这个吧!伙夫说骜藏族都喝这个御寒。」又对杨邦杰说,「如今夜里严寒,孟轩也用点。」
  王澧见是郑以诚,便对著杨邦杰挤眉弄眼,笑问,「酒没带出来,人倒是带出来了。还不给我引见引见,如今是该称这位郑先生,还是要称什麽?」
  杨邦杰哪里不清楚王澧要取笑自己,他故意一脸正色说道,「当然是要叫嫂子。」
  王澧立即拱手作揖,笑著行礼,「小弟王澧,拜见嫂夫人。」
  郑以诚恭敬地回礼说道,「忠武将军真是风趣,小人郑以诚,见过将军。」
  王澧连忙扶起他,故作轻松说道,「嫂子别那麽客气,我和他都是在霍致平将军底下一起长大的,就跟兄弟一样,不是外人。」又说,「如今孟轩想借重嫂子的能力,解天下百姓之苦,也是美事一桩。眼前最要紧的任务,就是夺还千岳关,不知嫂子有何高见?」
  郑以诚暗道,这位也是来考较自己的,少不得打起精神说道,「忠武将军真是太过谦虚。依以诚看来,千岳关失陷得突然,我军并无大型攻城器械,且若强行攻占千岳关,届时城池残破,修缮起来也是相当麻烦,因此少不得用计。
  若是一般军队,断不可能轻易出关迎战,然而西骜部队皆为骑兵,不擅防御,诱他们出关应该不至於太难。以诚这样想的……」
  郑以诚如此这番地向两人说明作法,引得王澧大笑说道,「就依你所言行事,孟轩先行一步,我军晚个一两天出发,正好调集重辎过来。」
  郑以诚却不理会王澧的反应,仍旧严正地说道,「此战用意是为了以战逼和,却不在斩草除根。毕竟大草原上部落,一族衰落,一族又起,如今灭得西骜,保不定会有东骜北骜,不如释出点甜头,令他们知道和解的好处。」
  王澧指著胸口笑道,「孟轩会喜欢你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都是一样的好心肠。」又指著自己的脸道,「就连议事时的表情也一样。」
  杨邦杰皱眉说道,「王叔涵,你没喝酒就醉了,却是为何?」
  王澧微笑说道,「我这是为孟轩得到贤才感到高兴,让我以茶代酒,敬郑先生一杯。」说完便将手上的奶茶喝一饮而尽。
  郑以诚长揖说道,「以诚才疏学浅,所说的话其实将军们都已知晓,忠武将军太看得起我了。」
  杨邦杰按住两人的手说道,「自家人客套些什麽,明日晨会不妨吩咐弟兄们照办便是。」
  王澧点头说道,「也对。」
  郑以诚叮嘱说道,「这得急事缓办,切莫打草惊蛇。」
  「这还用多言?」
  拓跋纪康撤回千岳关,一直担心蜀军会趁胜追击,不想蜀军迟迟没有出现,倒是来了好些百姓。就见千岳关前零零星星出现不成行伍的车队,顶上挂著锅碗瓢盆,各类日用器什。
  西骜士兵拦下来查问,都说,「蜀国军队好残忍!说什麽日前在行伍里发现了细作,深怕细作深入民间,便挨家挨户的搜查。我们在关内住得好好的,只因有骜藏族血统,全都被赶出来了。」
  「我们只是做生意的,没想到他们竟下得了毒手!」百姓们说到伤心处,无不放声大哭。还有人直说,他们的远亲就在西骜军中,叫过来相认,还真是亲戚。再让斥候往前察看平天关附近察看,果然见到蜀军大动作盘检,看似无辜的百姓,一一被军队驱除出城。
  西骜将领拓跋纪康获报,审度现有情报研究了半天,都看不出破绽,不禁纳闷,「这是真的百姓,还是蜀军的计谋?」
  西骜策士陀瓘提说,「将军不妨差人多带几个百姓过来盘问,如果是由蜀军装扮,应不会我族语言、不解我族风俗。再看他们饮食习惯,是否都与我族相同,应可知道真伪。」
  拓跋纪康果真唤了好些人前来盘问,用骜藏语和他们对谈,都说得极为流利,叙起骜藏风俗,是丝毫不差。拓跋纪康也知晓,西骜入关以後,有部分百姓留居中原,胡汉混血之情况确实常有。
  看样子这批百姓,果真是因骜藏血统而被驱逐,他只得吩咐,「中原人冷血,抛弃我族子民,我们不学他。先拨几个营帐圈起来安置,等过了冬天再做打算。」都让他们在千岳关外的空地住下,派些士卒看守。
  过没两天,就看到那些士兵和百姓们变得熟络,拿著些皮革换取冬衣器用、跌打伤药。粮食被烧的西骜士兵还一直问道,「有没有粮食可换的?」
  那些百姓都说,「咱们被赶出来时,粮食携带得也有限,还得过这个冬天,军爷们得体恤小人。」到最後百姓还是从存粮里挤出了点粮食,让那些面有饥色的西骜士兵们高兴了许久。
  对於这些私相授受的交易,拓跋纪康本想制止的,但那些百姓迎著笑脸,献上锦缎蚕丝被说道,「将军,冬天睡这个暖和。」又说,「咱们原本的石屋,都让蜀军拆光了。得抓紧时间,赶制几顶帐棚,来春再换些牛羊,也就能凑合著过日子了。」
  拓跋纪康听百姓说得可怜,也就不好太拦著人家做生意。又想,那些中原人要派细作什麽都还说得过去,但说什麽也不可能给敌人送粮食过来,对那些百姓的防备也日渐降低。
  只是百姓物资有限,交易热络没几天,能换的东西也就空了。没机会换到物件士兵,就看同袍拿著些工艺精巧的中原器什,羡慕不已。要知道,这些物件在他们平日抢夺的时候,打破的机率,远比得手的机会高。
  就在众人忙著做生意的这些时日,杨邦杰的军队已经悄然来到千岳关外。
  
  作家的话:


☆、(11)血战动山河…忠犬攻 温柔受 军文 战争

  (十一)血战动山河
  西骜虽然不擅守城,但既占据了千岳关,便少不得要驻派人马戒备。不想这个举措,正中蜀军下怀。
  杨邦杰每晚派人在关外叫嚣,鼓声雷动,声音如万马奔腾,真的派军出去找,那群胆小如鼠的家伙都不见了踪影,声音也没了。这种战法最为磨人,明知道蜀军不会真的攻城,但要主帅下令士卒更休,就得有相当大的决心。即便士卒真的获命休息,那声响还不是吵得人无法入眠。
  几个晚上下来,西骜士兵被搞得萎顿不堪,全都吵著要发动攻势,给蜀军一点颜色瞧瞧。拓跋纪康正犹豫著要不要出关攻击,就看侍卫入帐禀告,「启禀将军,我军在末凉河附近捉到一个中原信使,将军是否要亲自审问?」
  「带上来!」
  两名士兵押解一个西骜百姓服色的汉子入帐,大声说道,「启禀将军,属下发现这家伙鬼鬼祟祟的要渡河,向前盘问,却是一句骜藏语也不会说。倒是在他的靴子里搜到这封信。」
  士兵呈上一封用油纸包裹得严谨的书信,拓跋纪康把信拆了,见是汉文,遂转给让策士陀瓘,让他念著。才知道这原来是蜀国宣威将军杨邦杰,写给忠武将军王澧的书信。信上写道:
  叔涵吾兄台鉴:久疏笺候,时深驰系。谨启者,日前镇军大将军来信,悉知西南方
  战役业已平息,大将军不日前来会师。届时吾等功勋无望,当把握时机,驱除骜
  藏。特此顺颂
  时绥
  弟孟轩谨启
  陀瓘将书信翻来覆去看了许多次,只觉得这文字工整,格式严谨,不像出於武人之手,不知是由军师代笔的书信,还是鱼目混珠用的道具?他猛地用汉语大喝:「真正的书信在哪里?」
  就看那汉子身躯一震,脸上闪过一阵诧异的神色,旋即用迷惘的眼神对望,答道,「真正的书信?那个就是真正的书信。」
  陀瓘将信掷到信使面前,抓起那汉子的领襟,「这信分明是假的,劝你趁早交出密信,省得我们用刑。」
  蜀军信使还嘴硬,大声喊道,「既然被你们抓到,要杀要剐贱命一条,给我来个痛快吧!」
  「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说真话。」陀瓘向拓跋纪康请示过後,转身吩咐士兵。就看底下人取来一只大麻布袋,里头吱吱作响,似有什麽窜动。
  陀瓘笑道,「我听说中原人最爱用耗子逼供,看你是嫌指头太多只了,还是那话儿太长了?」那汉子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哆嗦著说不出话来。陀瓘一挥手说道,「来人,脱了他的裤子。」
  士兵们把信使压在地上,扒了裤子。那汉子一开始还挣扎著,待见到那麻袋真要捂了上来,吓得晕死过去。士兵们揪起信使的头发笑道,「真是不中用,还没用刑就给吓晕了。军师,该怎麽办?」
  陀瓘看那汉子发髻松落,从里头掉出一枚蜡丸。连忙拾起蜡丸,挥手让众人噤声。将蜡丸打开,只见里头书信写著:
  叔涵吾兄:
  我派了好些兵马到千岳关外吵闹,吵了几天都躲著他们,如此一来,敌人定料得我
  不会真攻击。我预计十二日戌时依然佯装喧躁,等敌军松谢之後,亥子之交出击。请叔
  涵发兵前来助阵,好夺回千岳关。
  另,你底下将士的嘴可得管管,莫污辱了我家小星。
  弟孟轩
  这书信字迹相当潦草,还有个松懈的别字,但是力透纸背,可见确实是杨邦杰亲笔。再看十二日不过是两天之後,陀瓘连忙译成骜藏语,和拓跋纪康一长一短地说了。
  拓跋纪康听罢笑道,「蜀军阴谋既然已被我军知晓,不如将计就计。这几天养精蓄锐,全军备战,等到十二日亥子之交,杀个蜀军片甲不留。」
  「如此甚好!」陀瓘点头称是。又将书信重新用蜡封好,找人帮信使梳起发髻,将蜡丸藏回。
  蜀军信使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身在一处幽闭的营帐中,十指与那话儿都安然无恙,只是手脚绳索勒得紧实。幸得帐中有几口木箱,他用箱角磨断绳索,趁著守卫错眼不见,盗了一匹马,将蜡丸送往王澧军中。
  果然这一两天,蜀军仍继续派人前来喧躁。拓跋纪康已经吩咐将士,完全不予理会,任凭大队人马在关外叫嚣,胡乱射些没有准头的箭。他勒令部队好生休息,严阵以待,又埋下两支伏兵,待蜀军夜袭之时,一同夹击。
  十二日夜里,蜀军确实如信中所述,戌时依旧遣了一队轻骑前来喧躁,鼓噪了一阵便没了动静。待蜀军撤回,西骜军遂熄了营火,披甲持戈隐於城楼之中。亥子之交一到,蜀军果然遣大军来犯,一时间杀声震天,漫山遍野全是火把、人头。
  谭越遣了一队轻骑探路,城楼之上一阵火箭攻来,蜀军大惊说道,「不好!我军行动被识破,西骜早有防备,莫非有人泄漏军机?」
  「你们这些中原猪,还以为我们不知情吗?你们中计了!」西骜兵将们忍受噪音多时,早就憋得一肚子闷气,见到蜀军真的来攻,就等号角三声,立即抄起刀剑,打开一线城门出击。
  蜀军原以为西骜别无防备,谁知对方早已枕戈以待,气势顿时输了半截。又一阵火箭攻得乱了阵脚,又见西骜大军出击,争相传说,「快撤!」
  「弟兄们上啊!把这些中原猪杀光好睡觉!」再看西骜士兵,虽然睡眠不足,但气势极盛,一下子就把蜀军冲得七零八落。
  「骜狗厉害,大夥快逃啊!」蜀军随意抵挡一阵,便吓得弃下兵器火把,全往平天关遁逃。
  拓跋纪康见是时候了,下令伏兵出击。号角吹彻战场,两队西骜军旋即从左右包夹,大喊,「这些王八羔子,只会让人不得安眠!大家夥杀呀!」火把照映之下,眼前俱是西骜明晃晃的弯刀,在黑夜中划出无数到银色锋芒。
  西骜骑兵动作飞快,全往蜀军左翼集中攻击,全数高呼著,「全军突击!」两军才一接触,蜀军左翼就竞相抛下铠甲武器逃逸,都说,「快逃啊!怎麽骜狗还有这麽多人?」
  「这是怎麽回事?」蜀国中军本来还有意交锋,没想到左翼一下子就溃败了,士气先减了一半。又看到西骜骑兵气盛,攻击无力,格挡没多久,也也战意全失,慌不择路地逃亡。右翼见状,支撑不到一刻钟,也都全数溃逃。
  西骜士兵们杀得起劲,见蜀军大溃,立即一涌而上,「追啊!杀光中原猪!」多数的西骜骑兵拿著弯刀追击,还有好些饿坏的人,乾脆停下来抢地上的粮食,「这有一整车的乾粮!还有牛肉乾呢!」
  几个比较清醒的还赶著同袍说道,「先追上再说!等回来再拿这些啊!」
  「这是中原猪给咱们送粮草了!众人杀啊!」
  「一个都别跑!」
  「不要追!小心有诈!」拓跋纪康大喊著,可惜士兵全杀红了眼,什麽都听不进去。他举起火把细看地上,马蹄、人迹凌乱不已,重辎、武器散落一地,就连珍贵的粮食也翻倒在路旁!确实是大败迹象,拓跋纪康这才领著亲兵,安心追上。
  谁知追赶至半途,乍见峡道间冒出无数火光,战鼓咚咚作响,一时间杀声大作,竟是蜀国伏兵!
  「杀────」
  忠武将军王澧手持宝剑,银色鱼鳞甲、月白色战袍领著蜀国士兵奔腾而出,在月光下化成一道银色锋芒,所到之处,西骜士兵无不应声倒地。西骜大军早被先前的胜利弄乱了行伍,乍见山头无数火光,都道蜀军不知有多少人马埋伏於此。
  拓跋纪康大喊,「退!快退!」
  其实不用他多喊,睡眠不足的将士们看到眼前火光,早就被吓出一身冷汗,原先的气势荡然无存,全数转身撤回千岳关。谁知回到千岳关时,暗夜无月,眼前一片漆黑,但见两炬火把照映著城楼上的大纛,上头「蜀」字写得清晰。
  「怎麽会是蜀军?」西骜士兵为之愕然,即便目不识丁者,也都识别得出敌军旗帜在城楼上飘扬。
  「莫非是千岳关沦陷了?」将士们还不清楚发生何事,就听到四面八方传来一阵阵鼓声连同杀声。
  「杀────」战鼓直催,嘶喊之声大作,让人几乎听不清附近的人在说些什麽。他们只得抽出刀剑,和来袭者猛攻猛砍。正是,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虏塞兵气连云屯,战场白骨缠草根。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天也渐渐泛出曙光,西骜将士这才发现,竟是留守士兵与出击士兵互相砍杀。再看地上尸首服色,十有八九都是西骜士兵,人员死伤不计其数。
  「怎会如此!」拓跋纪康气得浑身发抖,抽出弯刀朝著空中猛力挥下,又传令说道,「还能作战的都集合起来。」待大军结集,仅剩两千馀人。
  就在此时,蜀国大军才布著鹤翼阵,声势浩荡地正面来攻。由杨邦杰领头,他的身旁,是鲜血染满半个银甲的王澧,两人并驾齐驱,缓缓来到千岳关前。
  杨邦杰一身金色明光甲、红色战袍,旭日之下威风凛凛。他手按宝剑,大喊道,「骜藏族的将军,你们还想要继续打吗?」
  


☆、(12)仁义息干戈…忠犬攻 温柔受 军文 战争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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