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嫁了人,就都是两家人了。”王子腾抿了口茶,说道:“你也不必插手他们之间的事。”说完眼眸一闪,道:“贾家如今行事越发张狂了。”这话似是叹息一般。
史氏心中一凛,突然觉得有些发冷,可却不敢反驳王子腾,只呐呐的应了一声。
王子腾也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沉思,半晌后叹了口气,所谓的四大家族如今也是徒有其表啊。
从京营节度使,到九省统制,再到九省都检点瞧着步步高升,可王子腾心中却甚为忧虑,在许多人看来,他甚的皇宠,可这样的升职,别人看不明白,他还不清楚么,就相当于将他供了起来,收了兵权了啊。
王子腾叹息了一声,从他的高升,再到元春的突然封妃,以及之后瑚哥儿请求收回荣国府的牌匾,这一切说明了什么,王子腾隐隐有些明白。
二妹妹的铺子,能有如今的规模,王子腾原也是没有想到的,可后来他隐隐查探过一些,就连他都没能弄清楚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这让王子腾惊诧之余,也就更为谨慎,他不在插手薛家的任何事物。
和丰楼背后牵连出大妹妹,这也不就那么让人惊讶了。
王子腾一向是个明白了,他自问在瞧人上有些眼光,可却不想对二妹妹竟然瞧错了,还错的离谱。
二妹妹这怕是省的了什么,才会宁愿损些名声,也要同贾府保持距离,而这之后,宝丫头就被圣人指了婚,这其中说没有隐情,怕也没人会相信。
王子腾深深的叹了口气,有种无力感,罢了罢了,他总是要护住自己家人的,旁的也管不了许多了。
却说王菀,刚回到家中,就瞧见一小厮急匆匆跑了出来,话都说不利索了,半晌后才道:“回太太大爷,恪、恪王爷来了!奴才们也不敢拦着!”
“什么?!”王菀怒瞪,道:“他去了内院了?”
小厮只是磕头,道:“奴才不知,有大管家伺候着,李二去王家寻太太大爷去了。”
“估摸着是走岔了。”薛蟠皱了皱眉,摆手让他起来,才道:“母亲,有大管家在,母亲且安心就是了。”
王菀抿了抿唇,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说着就快走几步,朝着院内走去。
恪王爷被安排在正堂,宝钗立在屏风后面,瞧见王菀他们来了之后,暗舒了口气。
王菀带着薛蟠连忙给恪王爷请安。
“快些起来吧。”恪王爷笑着说道,他长的偏小,还是少年模样,瞧着很是单纯,笑呵呵的模样,“太太不必这般多礼,先前儿还要多亏了太太施以援手呢。”
“王爷过誉了。”王菀笑了笑,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问道:“不知王爷今日来可有何吩咐?”
恪王爷偷眼朝着宝钗的方向看了一眼,略微有些心虚,轻咳了咳,才道:“我是来送东西的。”说着对身后的小太监示意一下。
那小太监弓着身子,瞧不清楚神色,只见他手捧一朵花,干巴巴的说道:“咱们王爷听说宝姑娘喜欢茶花,这才特意为姑娘摘了来。”他瞧着似乎是格外的羞耻。
王菀静默了半晌,瞧着被那小太监捧在手心的山茶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言语,半晌后才找回了声音,“同雯,拿个琉璃瓶来。”
恪王爷轻咳了一声,又朝着宝钗的方向看了一眼,又道:“若是姐姐喜欢,赶明儿我再给姐姐送来。”说着他微微的侧过头,又道:“慈安宫中还有很多呢。”
“万万不可!”王菀还没说话,宝钗就急忙开口道,“这是山茶花是太后亲自侍养的,你把它掐了,若太后省的了,可要罚你的。”
恪王爷一脸的感动,“还是宝姐姐为我着想,不过没关系。”恪王爷摆了摆手,皱了皱鼻子,嘟囔道:“母后才不会为这一朵花罚我呢。”
王菀只觉得有些晕眩,慈安宫的茶花是那么容易得么?这还不是整盆的,是直接将人家的花朵从枝上掐了下来的!
祖宗,谁为你担心了,我们担心的是太后她老人家迁怒我们家宝丫头啊!
不过事已至此,若太后真的生气了,还真只有这恪王爷能够消的了她老人家的怒火,顿时扯起笑脸儿,道:“这眼瞧着就晌午了,王爷还没用膳吧?”
恪王爷双眼一亮,连忙点头道:“早都饿了。”
王菀暗叹了口气,这恪王爷瞧着可还是个孩子呢,这样单纯的性子,真的不相信是皇家能够养的出来的。
席面很是丰盛,王菀自己嘴巴刁钻,吃东西从不肯委屈,又有她自个儿琢磨的食谱,故此,薛家的饭菜着实不错的,她虽没吃过宫里的饭菜,可却也不相信能比得上自己的,故此,恪王爷瞧着倒很是满足,直夸赞府上的厨艺好。
王菀颇有些自得,这也不枉费她这么些年闷头研究食谱了。
她打眼瞧着,这恪王爷对宝丫头似是格外的上心,有着机会就凑到宝丫头身边,王菀只是睁只眼闭只眼,这圣旨都下了,却是再无更改的可能了,故此,如今多了解一番,倒也是使得的。
自见过这位尊贵的女婿后,王菀这心慢慢的也就放了下来,她想,不管圣人是因着什么原因将宝丫头指给恪王爷,她心中都是满意的。
先前儿,宝丫头的亲事颇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感觉,世家们定然是瞧不上宝丫头的,低于薛家的商贾王菀自个儿就瞧不上,难不成不是皇家就没有这么些糟心的事情么?
☆、第六十五章
自从见过恪王爷后,王菀心中也不似先前儿那般的焦虑,她开始专心的准备宝钗的嫁妆,大婚被定在这年五月,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王菀望着一身嫁衣光彩明艳的宝钗,眼睛有些发酸。
从今日起,宝钗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儿,她的名字前要冠上别人的姓氏了,日后相见的机会更是少了许多,再也不是能陪着自己笑闹的小丫头了。
王菀抿了抿唇,听着全福婆奉承的话,耳边还隐隐回荡起那十梳歌,叮嘱了宝钗一番,就走了出去,今儿她是主,却是要待客的,哪里容得了她有那闲心伤感呢。
王菀将能请来的人都请了来,她想给宝钗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忙碌总能让人忘掉许多不开心的事,更何况今日原本就事多,因着是王爷大婚,这来往的达官贵人也就格外的多了些,来往的女眷身份大多比王菀高,故此,她只能自己亲自去应酬。
少不得听了些不少的酸话,只说她命好,儿子孝顺,女儿出息,院中也没有姨娘庶子打扰,少见的好命之人。
王菀想,或许,她们才是对的,是自己太不知足了些。
“母亲,您也该好好歇歇了。”香菱面色有些担忧,道:“我听同雯说,母亲昨夜里都没有睡安稳,这几日忙着招呼宾客,着实劳累了些。”
“不碍事的。”王菀笑了笑,拍着香菱的手臂,轻声说道:“也就这一回儿了。”
史氏和芸慧帮了她许多,否则还不知道会忙成什么样呢。
宝钗的嫁妆昨儿已经抬到恪王府了,因着习俗,成亲是在黄昏,过了晌午,迎亲的人就已经来了,因着恪王爷非比寻常的身份,他的大婚,乃是礼部安排的,銮仪卫备采舆,内务府大臣率领二十名内务府官员,四十名护军来奉迎新娘。
王菀是没有资格受宝钗与恪王爷的礼的,这不合规矩,她的身份也不足以让她心安理得的受这礼,王菀只是浑浑噩噩的看着宝钗上了花轿,从薛家抬走。
之后的热闹,同王菀已经没有关系了,薛家整个宅院顿时安静了下来,宾客们自然是愿意随着花轿到王府的,谁还愿意留在薛家?
王菀望着院中的一排排的大红灯笼,也不知过了多久,轻轻的叹了口气,嘟囔道:“终究还是嫁了出去啊。”
“太太。”巧竹心下有些不忍,道:“咱们薛家离王府也不远,太太若是愿意的话,倒是可以经常去看看姑……王妃的。”巧竹嘴下一顿,连忙改了口。
王菀笑了笑,道:“不碍事的。”总是会有这么一天的,“走吧,你也累了一天了,也早些歇着吧。”
“今儿让奴婢伺候太太吧。”
“回去吧,豆子定然还等着呢。”豆子是巧竹的儿子,很是可爱的一孩子。
“姐姐回去吧,这儿有我呢。”巧翠走了上前,笑了一声,劝解道。
巧竹迟疑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明儿我在来。”
王菀面上带着笑意,点了点头,道:“你们也不必担心我。”失落些也是难免的,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有多少的日日夜夜都是这孩子陪着呢。
王菀独自一人坐在宝钗的屋子里,还是熟悉的摆设,丁点儿都没动,可却仍旧觉得空空荡荡的,王菀收拾着她穿过的衣衫,整整齐齐的叠好,仍旧放在柜子中。
香菱站在院子中,有些担忧的望着屋内,可却没有走进,她想,母亲此刻是想要独自待一会儿吧。
“给大爷请安。”小丫头请安的声音让香菱连忙回过头,看到薛蟠的时候,双眼一亮,快步走了过去,小声的说道:“大爷,你进去看看母亲吧。”她眼睛朝着屋内又看了一眼,才轻叹道:“母亲已经在屋内呆了近一个时辰了,没让人伺候着。”
薛蟠抿了抿唇,点头安慰道:“你别担心,我去看看。”说着朝屋内走去。
巧翠迟疑了一下,却是执拗的走上前,说道:“大爷,太太吩咐,任何人都不得进去。”
薛蟠沉默了片刻,就听王菀扬声道:“巧翠,让大爷进来吧。”巧翠这才退让了半步。
王菀靠在窗前,看到薛蟠进来,扯出了一丝笑容,道:“蟠儿来了,今儿累坏了吧?”
薛蟠动了动嘴角,摇头说道:“妹妹出嫁,应该的。”
王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过了片刻,才道:“今儿你同香菱也忙了一整日了,早些回去歇着吧。”说完又沉默了下去。
薛蟠皱紧了眉头,走到王菀身边,微微蹲下身子,抬头看着她,轻声说道:“儿子送母亲回去吧。”
王菀扯了扯嘴角,看着他认真的神色,点了点头,干涩的说道:“好。”说着就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薛蟠看着王菀的背影,突然开口道:“母亲,妹妹虽然出嫁了,可母亲还有儿子呢。”
王菀定定的站在屋内,她略微有些艰难的扭过头,看向薛蟠沉着的面孔,心下酸的厉害。
“我们谈谈吧。”王菀侧过头想了片刻,才开口道:“你如今年纪也大了,薛家的产业交给你我也安心。”她走到最近的椅子上,慢慢的坐了起来,轻声道:“蟠儿,来,到母亲身边坐着吧。”
薛蟠迟疑了片刻,才走了过来。
王菀看着薛蟠的面孔,眼中闪过一丝满足,“蟠儿,你很优秀,妈妈为你感到骄傲。”
薛蟠面色有些发红,“母亲说这些做什么,都是儿子应该做的。”
王菀看着他难得的羞涩模样,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轻叹了口气,才道:“你爹爹的事……”
“母亲。”薛蟠突然打断王菀,“爹爹他早已经去了,母亲不必多说什么。”
王菀侧过头,仔细的打量了薛蟠半晌,却是摇了摇头,“你一直以为,你爹爹的死同我有关?”
薛蟠没有说话,却也没敢看王菀。
王菀苦笑了一身,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
“母亲,只要您能留在薛家,儿子和香菱都会孝敬您的。”薛蟠开口说道。
王菀没有听他说完,皱了皱眉轻声问道:“是你父亲告诉你他的死同我有关么?”
“不是。”薛蟠一听这话,就忙说道:“父亲他并没有埋怨过母亲。”突然低头,沉默了片刻,道:“父亲只是说了关于那夏姨娘的事情,还有那包毒药。”
王菀点了点头,苦笑了一声,道:“所以你觉得若不是我的缘故,你父亲他也不会早逝?”
“你觉得是我害了你父亲?”王菀喃喃的说道:“所以你恨我?”
“不是!”薛蟠眼睛发红,“蟠儿只想要母亲留下来……”他侧过头,看向窗外,半晌后才道:“父亲病重,可母亲却对崔先生颇为上心。”
王菀听他这么说,突然就明白了这么多年,他的心结在哪里,当初因着他上学的事情,崔子言在薛家住过一段时日,王菀知道是自己坑了崔子言,才会让他留下来教导薛蟠,自然会格外的上心一些,可却没有想到,在薛蟠的眼中,竟然是自己对薛城不忠的证据。
“你父亲还说了什么。”
“父亲说……”薛蟠迟疑了片刻,才道:“商铺在母亲手中他很放心,只是……”
“只是什么?”
薛蟠没有说话,只是却忍不住想起当初父亲说过的话。
“你母亲能帮着你守住薛家的产业,日后薛家的族长只能是你。”
“莫要轻信他人,就连你母亲也是不能,她的背后,是王家!不是薛家!”
“还有,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母亲都不能另行改嫁。”他仍然还记得父亲当时撕心裂肺的咳声,“她只有你一个儿子,这薛家她必定会留给你,明白么。”
那时候,他一心只埋怨母亲对父亲见死不救,否则父亲却也不会身体破败成那样,从而早早的离开。
后来,他也明白,这怨不得母亲。
只是看的越多,就越是明白母亲的厉害,商铺在她的经营下越来越好,每年薛家族中的红利就比原先多了几成,若非这样,他们孤儿寡母的哪里能守得住族长的位置呢。
可却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越发的了解父亲的担忧。
薛蟠沉默了许久,王菀也没有说话,一时之间寂静萦绕在两人的身边,王菀轻叹了口气,走到薛蟠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蟠儿,我不管你爹爹曾经对你说过什么,我是你的母亲,一直都是。”说完她直接就离开了。
其实,若是当初,她能够笼络住薛城,或许,如今的她就不是这样的境地了。
宝钗三日回门,王菀仔细的打量了一眼,瞧着一切都好,又特意询问了秋云,才知道她的日子过的着实安逸,恪王爷对她亦是极好的。
王菀这才彻底的放下了心来。
自从和薛蟠谈过之后,王菀想了许多,她想,造成今日这样的局面,或许同她脱不了干系,王菀活的从来都自在,可这些年,却格外的压抑些。
如今,宝钗已经大婚了,日后却也不必她操心,薛蟠对她虽然孝顺,可终究是有些嫌隙了,王菀知道他担心什么,自从薛蟠接手薛家商铺后,王菀却是再也没插手过,她想,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可蟠儿仍旧不大放心,他执拗了近十年的观点,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吧。
王菀苦笑了一声,撇了撇嘴,或许她应该出去走走。
薛蟠的事,总归也要给他些时间,他无非是不想自己另嫁他人,从而会打薛家家产的主意,可这根本就不可能。
且不提自己是否会嫁给别人,单说薛家家产,又哪里是她想要拿就能拿得走的?薛城虽说只有一个儿子,可薛家宗族却不小,又哪里是她说的算的。
母子做到这种程度上,却也不知道该是谁的错了。
总之也不过一句话,薛蟠不信任她,这种信任来自哪里,王菀尚且不清楚。
她却不能任由这种不信任发展壮大起来,薛蟠是她的儿子,虽不及宝钗,可却也是她费心费力养大的孩子,她相信,只要自己乖乖的呆在薛家,当她的太太,如同大多数妇人一般,不插手商铺,他能都够好好的孝敬自己,让她无忧无虑的,可这种却不是她要的。
她一向自在散漫,不喜别人约束,薛蟠的希望就如同一种紧箍咒一般,时时的提醒她不能越雷池一步,这种约束在别人看来,或许是天经地义的,可王菀却不行,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不得劲儿。
她承认,她任性且自私,所以,王菀并不打算继续在这住了这么多年的宅子中待着了。
留书出走。
这或许是她这辈子做的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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