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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珠在榜单下来的时候,还是病了,原先就因着考场那九日有些不舒坦,又担惊受怕了这许久,不病才奇怪呢。
崔子言却是赶到了金陵,王菀听闻四王爷被皇上点为钦差去查探案件,科考可是诸多学子们的晋身之路,若是真的有什么龌龊,可影响不大好呢。
科举什么的,王菀是不关心的,她如今要烦恼的却是戚家两位夫人的纠缠,先前儿因着四王妃的缘由,王菀已经惹人注目,她可不想在招惹是非,也幸而那流言不过两日便不见踪影,可却没想到,这不过半年的时光,那戚夫人竟然又想一招,只说薛家仗势欺人,强抢民女,逼死人家,传出个苛待丫头的罪名来。
那老夫人且亲自上门来,道:“我今日来且为我那可怜的侄女讨了公道来。”说着她看向王菀,语重心长的说道:“作为当家太太,且要大度宽和,亲自为夫君张罗妾侍,这才是一个当家太太该做的。”
“……”王菀扬了扬眉,有些不大明白那老夫人的意思了。
戚大奶奶看了老夫人一眼,且没有说话,只听那老夫人又道:“我知道当年我那侄女甚的薛老爷喜欢,太太不满也是应当的,可我那侄女毕竟不是小家小户的姑娘,她也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这样的身份,就算是在薛家做当家太太也是委屈的。”
“老夫人的意思是?”王菀纳闷的反问道。
老夫人看到王菀态度,原本严肃的面孔也缓和了少许,看着王菀温声说道:“既然薛老爷喜欢我那侄女,我们戚家自然也想成其好事不是?”说着她挺了挺胸膛,道:“既然我那侄女命苦,没这个福气,可总不能就让她这么孤零零的去了?这也忒可怜了些,我们戚家也是不依的。”
王菀点了点头,她倒是有些好奇这老太太的意思了,只得耐着性子,道:“老夫人若是有话,且不妨直接说。”
那老太太面上这才露出了笑容,道:“我听说你们商户人家,有平妻的说法。”
王菀一扬眉,显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道:“是有这个说法。”
那老太太这才舒了口气,笑道:“既如此,将琬儿作为平妻,这样一来,咱们两家就是亲家,岂不两全其美。”
王菀一拍桌子,怒道:“简直屁话!一派胡言!”平妻?也真亏的她能说出口!她脑子抽筋了才会给自己弄个平起平坐的人来,就算死了也不行!王菀简直一眼都不想看他们这一行人,直接摆摆手道:“都给我轰走轰走!”
“你敢!”老太太气的直喘气。
王菀站起身来,高高在上,微扬起下颌,挑眉,道:“我还给你说一句,只要是我想做的,没有我不敢的!”
老太太左右看了一眼,只得压了压性子,道:“也不必你轰,我们自己走。”说着就扭过头,却是看了戚大奶奶一眼,只见她点了点头,又扭头看了王菀一眼,却是勾了勾嘴角,慢慢的朝外走去。
王菀眯了眯眼睛,不知那笑容到底意味着什么,抿了抿唇,只见几人走到院中的时候,正巧碰到薛城进来,她看起来似乎很惊讶,待看到夏玟儿等人的时候,连忙低着头,往后退了退。
老太太看到薛城双眼一亮,也顾不得避嫌,喊道:“姑爷,您可好好的瞧瞧!”说着气愤的指着王菀,怒道:“有这么做当家太太的么?简直就是个泼妇!”说着她走到薛城身边,道:“苦了你的。”
薛城纳闷的看了王菀一眼,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菀略微有些好笑,扬了扬眉,道:“这是老夫人应该是夏氏的姑母,这位小夫人应该是夏氏的亲姐姐。”她嘲讽的看了那老太太一眼,眯着眼睛望了望天,才叹道:“只是我也不知,老爷何时成了戚家的姑爷了。”说完冷哼一声,道:“她想着做老爷的亲家母呢,不过被我给轰出去了。”她似笑非笑的看了夏玟儿一眼,道:“我倒是不知道这是哪家的规矩了,忒不讲究了些。”
夏玟儿却是满脸的泪意,声音软软的说道:“确实是我们失礼了。”说着给薛城福了一福,又道:“还请薛老爷看在我们姊妹情深的份上。”说着却是抬起头来,看了薛城一眼。
王菀眉头高高的攥了起来,道:“好个不知羞耻的大奶奶!”王菀直接冷声嘲讽,走到薛城身边,一把将他拉了过来,道:“你且瞧瞧,他是我王菀的男人,你那媚眼儿算是抛给瞎子看了!”
夏玟儿满脸臊的通红,连忙朝着戚老夫人看了一眼,惶恐中带着些许不知所措。
戚老夫人走到夏玟儿身边,却是一巴掌甩了出去,怒道:“你这个不知羞的东西!”
王菀哼了一声,摆手道:“老太太,您还是消停些吧,戚大奶奶这么做,若是没有你的授意,她敢么?她敢在你的面前看别的男人么?”颇为不屑的看了那老太太一眼,才道:“你当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王菀走到夏玟儿身边,用手捏起她的下颌,微微的抚摸道:“这张脸可同琬儿那张脸格外的相似,可以说几乎一模一样的。”只是夏玟儿的面孔温婉柔和了许多,不似夏琬儿那般清高孤傲,“你们不过是听说夏琬儿甚的老爷喜欢,想用这张脸唤起老爷对于夏琬儿的记忆,我说的可对?”
夏玟儿的胳膊蹭伤了,她紧紧的咬着下唇,只觉得自尊似是被踩在了地上一般,她根本就不想趟这浑水,夏琬儿已经死了,而且是作为一个商户的通房丫头死的,说到底却也是奴婢,若是被人知道了,她就毁了!
王菀也没在为难她,直接让人将他们撵了出去。
“终究是侯府夫人,你这样做……”薛城皱了皱眉,看着王菀轻声说道:“怕是要惹上麻烦的。”
“你怕什么。”王菀翻了个白眼,道:“现在不是我们怕他们,是他们求着我们呢。”她虽然不知道为何戚家想同薛家做亲,可在京中这许久,襄阳侯戚家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她比谁都了解。
戚家虽说仍旧有个爵位,可戚大人原本就是个混人,爱好玩弄女人,却也不知有多少姑娘死在戚大人的床上,他儿子戚大爷倒是专情,可那专情却给了一个丫头,宠的要死要活的,若不是有戚夫人护着,夏玟儿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立足之地!
简直就是乌烟瘴气的一家人。
他们想从薛家拿到什么,王菀也能猜的出来,无非也就是银钱二字罢了,若是真有那不讲究的商户,或许是为这那爵位也会应下戚家这门亲的,可王菀却是不愿的,这样的亲戚,对于她来说简直就如同蛀虫一般的存在,认下这门亲事,难不成还要薛家养着他们一辈子么。
别开玩笑了,如今的薛家,可不薛城自个儿的,可少不得她的心血呢。
薛城只道:“你自个儿心中有数就行。”说着也就不再理会她,甩了甩袖子朝外走去。
王菀看着薛城的背影,眯了眯眼睛,对于薛城的态度却也不大在意,她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了。
王菀眯了眯眼睛,招了招手,巧竹附耳过来,可等了片刻,也不听太太吩咐,只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王菀暗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提也罢。”她原本想着老太太既然起了这心思,她就要让人知道她这老婆子打的什么主意,让自己的儿媳妇去勾引别人?这样一来,她们二人也不必提什么名声了,怕是在戚家都落不得什么好呢。
可又想了想,只觉得这样怕是太过于阴损了,夏玟儿怕也就被彻底的毁了吧,原本就艰难的日子,怕更是难上加难了,故此,这才作罢。
只道事不过三,若再有下次,她可不会轻饶了她们的。
这年,薛垣带着刘氏来京中过年,这大约两年没瞧见刘氏了,王菀心中格外的欢喜,让人将整个薛家彻底的打扫了一番,妆扮的热热闹闹的。
他们的马车来的时候,王菀倒是在厅堂走了走去,时不时的瞧上两眼,薛城在教宝姐儿写字,不由摇头的说道:“已经到了门上,一会子就来了,你且坐上片刻。”
王菀乐道:“这许久没瞧见弟妹了,也不知现在如何了。”刘氏可以说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朋友了,虽说是妯娌,可刘氏从来没同她争过什么,时不时的还帮着她,这让王菀心中是感激的,在京中这许久,她心中却也从来没忘记过刘氏对她的好来。
“二老爷二太太来了!还有姑娘少爷来了!”小丫头连翘掀开门帘子清脆的喊道。
王菀一乐,倒也端正的坐了下来,就见薛垣带着刘氏联同薛蝌宝琴一同进来,先给两人请安后,王菀才笑道:“蝌儿已经长这么高了,路上有没有乖乖的?”
“回伯娘的话,蝌儿有听话。”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回道,显然被刘氏教导的很好。
王菀又逗弄了宝琴几句,这才笑着说道:“快坐着吧,路上累了吧,我让厨上准备了席面儿,这就端上来了。”
刘氏笑着摇了摇头,道:“哪里那么娇贵,都好着呢。”
薛城带着薛垣离开后,王菀才打量了刘氏一眼,皱了皱眉,道:“怎么了?你气色看起来不大好。”
刘氏愣了一下,才苦笑着垂下了头,显得有些苦涩。
王菀看了她一眼,道:“这究竟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只管说出来,嫂子替你做主。”
刘氏却是慢慢的哭了起来,王菀连忙站起身来,道:“哎呦我的好妹妹,你有什么委屈只管说就是了。”
片刻后,刘氏才擦了擦眼角,看着王菀道:“这次来,也是有件事儿想要给哥哥嫂嫂说一声的。”
“什么事?”王菀眨了眨眼睛,疑惑的看着她。
刘氏又擦了擦眼泪,让声音不显得那么哽咽,才道:“让阿雅给夫君做妾侍吧。”
王菀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明白过来那阿雅是谁,片刻后才想起那不正是小刘氏么?顿时惊讶的瞪大眼睛,道:“你让你妹妹给垣儿做妾侍?”颇为不可思议,道:“你疯了么?垣儿待你如何,你我俱都是省的的,你又怎么忍心将自个儿的丈夫推出去?”
刘氏眼中又流了泪,半晌后才叹道:“我又如何有法子?总不能瞧着妹妹去死吧。”
“这究竟怎么回事?”王菀重新坐了下来,道:“你且慢慢说。”
这么听了下来,其实事情也挺简单,就是薛垣喝了些酒,也不知道为毛竟然同小刘氏发生了关系,被捉奸在床了。
王菀抽了抽嘴角,面色有些怪异,这么俗套的情节怎么就发生在了自个儿身边呢?
小刘氏是刘氏的妹妹,还是个寡妇,不管是薛垣醉酒强了小刘氏,还是小刘氏自个儿爬床,可她毕竟不同于小丫头啊,那是刘氏自己嫡亲的妹妹啊,总不能发卖出去吧。
这样一来,不管薛垣同小刘氏有没有发生关系,小刘氏的名声就算是毁了的,都得要给小刘氏一个交代的。
王菀啧啧的叹了两声,看着刘氏难过的面孔,轻咳了一声,忙道:“那你那妹妹是如何说的?”总要搞清楚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吧。
刘氏摇了摇头,才道:“妹妹一心为彭秀才守节,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她只说,唯有一死而已。”
王菀仍旧觉得不大对劲儿,那小刘氏若是真想死,当初就不会来薛家了,只是这话,王菀却也不好对刘氏说,只叹道:“我相信垣儿的人品的。”若是出事了早就出事了好吧。
刘氏抿了抿唇,半晌后才道:“是催情香。”
王菀心中一震,果然有猫腻,只听刘氏又道:“妹妹说她原本在同欣丫头玩耍,只追了欣丫头出去,以为她躲在书房边上的那间屋子里,刚进了门就觉得屋内有一股香味,正准备出去,却不想就觉得有些昏沉,之后就不知道了。”刘氏红肿着双眼,抬起头看着王菀,又道:“她醒来后,当初就要寻死,直接撞在了柱子上了。”
“可有查出些什么?”王菀不由的问道。
刘氏摇了摇头,道:“什么都没有查出来。”说着就有些沉默的坐在那儿,如今除了让妹妹做妾侍,还能如何呢。
王菀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她再如何怀疑小刘氏,可那也终究是她自个儿的妹妹,她就算心中有疑惑,可又没有证据,否则就有离间她们姐妹感情的嫌疑了。
“不过是个妾侍罢了。”刘氏强自扯出一丝笑容,道:“夫君这么些年对我一心一意的,我已经很知足了。”她如今有儿有女,何苦在让夫君难做呢。
“你已经决定了么?”王菀抿唇问道。
“是的。”刘氏点了点头,道:“这次来,就是想给嫂嫂说这事儿的。”说着她低垂着眼眸,道:“妹妹她留在金陵,我却也不放心,也将她很欣姐儿一同带了来,夜里的时候,也让她来给嫂嫂请个安吧。”
王菀复杂的看了刘氏一眼,若是她,却是受不得这个的,她跟薛城之间没感情,尚且也要闹上一闹的,可刘氏同薛垣之间可是有感情的啊,这么多年,朝夕相处的,他们之间的情谊自己走看在眼中,可如今却被自己妹妹横插一杠子,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你何必这样……”王菀有些不是滋味,若是寻常的妾侍,刘氏怕也不会这么提,让小刘氏来见见自己,应该也是在给自己妹妹长脸面的吧。
蓉姐儿最终被一顶大红花轿抬入戚家,王菀听闻这事的时候,只是愣了一下,继续低头拨打着算盘珠子,可惜了那个丫头,就这样入了虎狼窝了。
冯氏显得很高兴,面容上眼睛里全都是喜色,所谓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话倒也不假,戚家虽成了空架子了,可给蓉姐儿的聘礼却也不含糊,蓉姐儿是从王家出得门子,王菀自然也是去了的,她可没瞧见王子腾脸上又丝毫的喜色,想来也是,她那哥哥精明的很,自然省的戚家是个什么样的,只是不知为何,哥哥竟然也没有反对。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凤姐儿的亲事也提上了日程。
只是贾家大房二房闹的凶,贾母偏心二房的事却也不知怎么的慢慢的流传了出去,瞧着似是要彻底撕破脸皮的意思。
可谁知似是晴天霹雳一般,贾珠竟然去了,他的去世,似乎将原本喧嚣的贾府按下了暂停键一般,俱都消停了下来。
王菀略微有些复杂的看着王氏,她似乎老了十岁一般,哭的伤心而悲痛,她心中明白,姐姐对于贾珠的期望有多深,这种期望虽然表现在平日里逼迫他念书,可是却也挡不住姐姐对于贾珠深深的喜爱。
这种喜爱,甚至超过了养在贾母身边的宝玉。
“人死不能复生……”王菀干涩的开口,她看着这样的王氏,眼中有些湿意,“保重身子要紧啊,还有元姐儿同宝玉呢。”
王氏哭的伤心,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一般。
张氏叹了口气,道:“你也劝劝她,自珠儿……珠儿去的那一日,她就这样不吃不喝的。”
王菀点了点头,抿了下唇,她想,她从来都是自私的吧,不管王氏在她跟前炫耀还是抱怨,她从来都没好好的听过这个女人说话,她从来都是不以为然的。
因为她潜意识中就将这个女人否定了,所以她不想在这个女人身上浪费一丝一毫的感情。
呵,真是可笑。
自小,她就知道,人的感情是相互的,你付出的是什么,得到的就是什么,你吝啬于付出自己的感情,可却奢求着别人给你纯真的感情,哪里这样的好事呢。
王菀轻轻的拥住这个伤心的女人,她想,她们终究还是亲姐妹啊!
这几日,王菀一直陪着王氏,直到珠儿安葬。
贾母怕丧事冲撞了宝玉,一直将宝玉拘在自个儿身边,王菀去求过一次,想要宝玉去陪陪王氏,可始终没被允许,直到这日,宝玉才被报了过来。
王菀抱着宝玉,道:“姐姐,你且瞧瞧,这是宝玉啊,你还有宝玉呢。”
王氏愣愣的看了片刻,眼泪才哗哗哗的流了下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