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一个月,在叶承德忙着议政批折子的时候,白阿小就呆在东宫和叶景澄、提督在一起玩,或者去御花园逗叶乾元养的各种各样的小畜生。白阿小最开心的一件是便是和提督熟悉了起来,至于叶景澄,应该是熟悉了吧……他脸上总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也不知究竟是怎么想的。
在六月的最后一日,天格外的热,清晨初升的日头便晒得人心慌。在这一天,叶承德率领皇亲贵胄文武百官,在京城城门迎接凯旋而归的叶乾元。
战功赫赫,令敌寇只闻名号便两股战战的娴王殿下,总是戴着面具,充满传奇和传说的狐面将军,叶乾元,回来了。
没有人不期待他。
除了白阿小。
此刻他头枕在提督的身上,躺在御花园的树荫下浅眠。今日总觉得累得慌,怎么睡也不够。
终于回来了。
叶乾元骑着高头骏马,眺望着一众迎接他的人。在边城一年,叶乾元明显憔悴了许多,原本白皙的面庞晒得黝黑,却是更增加了阳刚的味道。
宫城里准备了隆重盛大的仪式,这年轻的将军庆贺。烟花歌舞,从清晨一直喧闹到天黑。
宴会散场之后,叶承德遣散众人,单单留下叶乾元。兄弟二人坐在宴厅正中,一杯杯地喝着烈酒。
“乾元,朕很高兴……你没有辜负朕的期待。”叶承德喝了不少,此刻说这话,舌头也有些打结。
“皇兄……”叶乾元还是清醒的,瞧着叶承德难得一见的笑颜,不禁动容,道:“大哥,总是你护着我的。如今,乾元也能为大哥尽绵薄之力,能为大哥分忧,乾元万死不辞。”
叶承德抬起迷离的眼,低声笑着。混沌中想起了白阿小,也不知他一人在南书房,能不能安睡。
“现在什么时辰了?朕要回南书房。”叶承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叶乾元赶忙扶着他。
“你别跟着朕,朕有个秘密,答应了他不能告诉你。”
叶乾元被他的醉话逗笑了。叶乾元总是狠戾严肃的,此刻微醺,面色微红,显得更有了人情味。
叶承德靠着叶乾元的支撑走了几步,便停下放开他的手,站定认真地问道:“乾元,你还想着孟青是罢?”
叶乾元皱着眉,莫名其妙。
“朕有个秘密。”叶承德竖起食指在叶乾元面前道:“若是有一日你不想孟青了,朕才告诉你。”
“大哥,你醉了,乾元送你回去。”叶乾元说着,便又去付他的胳膊。
叶承德摇着头退了几步道:“你回府罢,再一会便宫门便要落锁了。宫城宵禁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朕有人伺候,你回府去。”
叶乾元正要说话,李清东便迎了上来,道:“王爷,皇上这是高兴的。您不用担心,奴才们定当尽心伺候,您安心回府罢。”
叶乾元思量了片刻,迈开大步走了。
千苹千青站在娴王府门口望眼欲穿。白天站城门,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叶乾元,他根本没看见这两个忧心着他的衷心的丫鬟,便被迎进了宫城。
从烈日当空到繁星满天,叶乾元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王爷!”两人齐声喊道,眼里含着热泪。
叶乾元此刻也顾不上这两人还是未出嫁的姑娘,一手将两人都揽进了怀里,动容道:“我也想你们了。”
两个姑娘红着脸挣脱开,言语都化成了眼泪,爬满了两张俏丽的脸。
“又什么事都明天再说吧,现在我要去见桂芝。”叶乾元说着便大步往安平院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短小了……原因是作者今天把酒喝多了好晕…自酿的葡萄酒好好喝饮料一样甜甜的,我一不小心喝多了哈哈哈哈哈哈,好晕要是有错字麻烦大家捉虫了。大家晚安啦~
☆、第二十章
站在安平院门口,叶乾元的心已经完全沉静下来了。其实在战场上的时候他想过安桂芝说的话,他没有爱过她。
她却将整个青春的爱恋都给了他。
叶乾元推开门,安桂芝就站在院子中间,就像一直在等着他一样。
“王爷。”安桂芝含笑地给叶乾元请安,她一点也没有变,和从前一样美艳,不,她甚至比从前更多了一分从容娴静的美。
叶乾元也笑着,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和以往任何的拥抱都不同,这是一个带着鼓励、安慰
、满怀歉疚的拥抱。
“桂芝,是我负了你。”叶乾元没有放开安桂芝,拥着她认真道:“桂芝,是我的错。我都想明白了,是我的错。”
安桂芝浑身都僵硬了,无法动弹。她能听出来,叶乾元的话里满是诚挚。她的眼泪慢慢地涌出来。多年来都是希望有一天他能真的懂得爱,如今他懂了爱,却不是因为自个。
是失去白阿小的痛让他痛觉,还是生死关头突然顿悟?
不过现在的安桂芝,根本不在乎了。这一年,她从未踏出安平院一步,可她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安然。因为有所爱。为了所爱,她要更好地活着。
“桂芝,我知道你已经不想要我的抱歉……桂芝……若是你愿意,我想做你的亲人。”
安桂芝从他怀里抽身,道:“王爷想与奴婢做亲人,可奴婢并不能与王爷做亲人。曾经爱过,便不能坦然相对,若是王爷念在奴婢多年服侍的情分,便成全奴婢……”
叶乾元怔怔地看着安桂芝。她已经不再自称“妾身”了,而是“奴婢”。她当真将他彻底放下了。
“好……好……”叶乾元望着漫天的星辰,像是低声自语般呢喃道:“我便成全你……”
安桂芝跨出安平院那一刻,脚微微打颤,险些跌倒,叶乾元赶忙扶住她的胳膊。安桂芝站定,推开他的手,坚定地走了出来。那一刻,她觉得所有的星辰都亮了起来。
千苹在门口守着。
叶乾元道:“带我们去地牢吧,把小石子放出来。”
千苹犹豫了一下,欠身道:“王爷恕罪,夜香库还缺个刷恭桶的……王爷不在,奴婢便擅自做主,便罚小石子去夜香库了……”
叶乾元诧异了片刻,而后便了然。在他离开的时候,千苹必定是好好地照顾了安桂芝和小石子。她是叶乾元的心腹,并不能做的太过。让小石子刷恭桶,说是惩罚,却是救了他。若是让他在那般苦寒的地牢待一年,怕是会落下一身病。
千苹的体贴让叶乾元心头一暖。他没有考虑周全的,千苹都能想到。安桂芝也满含感激地看她。
千苹没有说话,只是温顺地微笑,带着两人去了夜香库。
刚到恭桶房便瞧见院子中间点着昏暗的蜡烛,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青年背对着三人坐在井边,奋力刷着一个恭桶。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来人。
安桂芝的泪立刻止不住地淌出来,她张开手,急切地想要冲上去拥住那个人。
叶乾元立刻抬手拉住她,低声道:“我说过要成全你。”而后一抬手,千苹便拉着安桂芝躲到了一颗大树背后。
“小石子。”叶乾元走进,沉声叫了一声。
小石子放下恭桶,诧异地回头。往常这个地方,鲜少有人愿意来,怎的这个时候了,还有人来找他。小石子看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他有些惊讶,又有些慌乱地给叶乾元行了礼,请安的话都没说利索。
这是经过那件事以后,叶乾元第一次见到小石子。他大了一岁,又长高了些,快要超过叶乾元了,已经完全褪去了少年的稚气,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不变的还是那带着笑意的脸,和一口的白牙。
小石子看着叶乾元有些无措,却丝毫不惧。叶乾元张口正准备说话,小石子猛地跪下,朗声道:“王爷恕罪,让奴才见见芝姐罢!”
叶乾元被他那洪亮的声音给震了一下。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想着安桂芝。
“她已经死了。”叶乾元故意将声音放狠。
小石子愣了一下,而后坚定地摇头道:“王爷,你莫要骗奴才。奴才知道芝姐不会死的,芝姐说过要和我在一起。芝姐说过,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要撑着,等着她。我还在等着,她不可能不等着奴才。”
“一口一个芝姐,叫的倒是亲热。”
小石子跪着上前几步,抱住叶乾元的腿,哀求道:“王爷,我知道您是个好人,您是善心人。求求您,让我见见芝姐罢,我好想她。”
叶乾元横眉冷眼地望着他,并不言语。
“奴才对主子犯下了十恶不赦大罪,可芝姐她没有错。她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王爷,您也爱上过谁,您一定会明白的。奴才求您了。”
安桂芝再也忍不住,哭着跑了出来,紧紧地拥住满身污垢的小石子,两人相拥而泣。这一刻,旁人都不在了,天地间只有这一直等着盼着念着的爱人真心的相拥。
这样的决绝的男人,才配得上安桂芝那样痴情的女人。把她交给他,可以放心了。
叶乾元的心无比地动容,又无比的嫉妒。
他们心意相通,他们互相信任,他们真心相待。他们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就能在困境中坚守住,用爱支撑着自己,守候这彼此。
而叶乾元,他完成了所有男人征战四方的梦想,他的神勇征服了整个草原,他得到了大昇举国的拥戴,他是万人敬仰的“狐面将军”,他的故事和传奇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叶乾元什么都有了。可他并不快乐。
他们在过去的一年中,几乎失去了所有东西。他们什么都没有,除了彼此的爱。他们比叶乾元更幸福,更从容,更自在。他们也终于等来了相拥的这一刻。
叶乾元退了几步,冷声道:“娴王府的侍妾安桂芝急病暴毙,三日后下葬后山墓园。安桂芝身份低微,不得作礼立碑。”
安桂芝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叶乾元。
以后,安桂芝死了,她便可以真的活了。
叶乾元看着那摇曳的烛火,道:“你要这王府的什么,都可以随便拿。天亮之前,必须离开。”言罢低头深深地与她对望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对过往的诀别和对未来的期许。而后淡然一笑,转身踩着一地的星光,迈开大步向前。
安桂芝傻坐在地上半响,等叶乾元要走远时,才回过神,大声喊住他:“王爷留步!”
既然已经不爱他了,那便不用再恨他。等着看他痛苦,也就不必了。况且这一年,他的确已经痛苦过了。
叶乾元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安桂芝望着那背影,曾经如此留恋,如今却是欣然地看着他远去,没有一丝不舍。
“奴婢风尘打滚多年,听过一句话:若是白日爱慕骄阳,深夜贪恋朔月,那一定要选择朔月。因为若是真的爱恋,便不会再有旁物入眼。这话送给王爷,往后恩义双绝,若是再无缘相见,祈愿王爷一切安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晚真抱歉T^T。王爷终于也干了件好事啦~大家晚安~
☆、第二十章
朔月与骄阳。
叶乾元感觉脑袋被一把斧头劈开了,大量思绪喷涌而出。
此前一直觉得心里痛苦,一直都想尽快将这一切繁杂的事项了却,去庞山找白阿小。没有一刻不急躁。咳现在他的心却被今夜的一切安抚了。
是这样了,像是安桂芝与小石子,情到深处,心里眼里再无旁人。
这便是真的爱吧。相依相守不离不弃,唯有彼此。在这一年来,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见过一次面,甚至不知对方的死活,看不清漫漫前路希望在何处。可他们却还是坚定不移地等着彼此,更努力认真的活着,从未放弃。
那叶乾元自个呢?
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等,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用来求白阿小的原谅。他们都可以等,叶乾元也可以等。
“桂枝……”叶乾元转过头,安桂芝与小石子相互搀扶着,已经走远了。
“桂枝!”叶乾元大喊道:“谢谢你!”
谢谢你。
这一年多以来,叶乾元的心第一次这么安然。他也不再时刻焦急着立即就要去庞山找白阿小了。既然决定了还有一辈子的时间,那么等着一年又算什么呢?又再等多一天两天,又算什么呢?
若是要去,必定要把这京城的一切都安顿好了再去,了无牵挂地去。叶乾元甚至已经想好了,就在碧潭前将帐篷搭上,日日夜夜地守在那里,他总会看见的。说不定再有一个夜里,他便会像当年那样,突然出现在叶乾元的眼前。就像是一个美丽的梦境。
这一夜叶乾元睡得很安稳。
可白阿小睡得并不安稳。
他知道叶乾元回来了,就在不远处的盛华殿,整整一天那边吵闹的歌舞声甚至能传到御花园来。白阿小觉得几乎整个皇宫的人都去了那边,就留着提督陪着他。白天没精打采的,也睡不着,夜里烟花响彻天,更睡不着。
更重要的是,那个人,他就在不远处。若是白阿小想见他就可以偷偷过去,甚至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白阿小告诉自己,不想见他。可心却忍不住想他,能感受到他每一次的呼吸和心跳。
这又有什么意思呢?见到他又该怎么做呢?问他的爱是不是真的?越是纠缠过去,便越是放不开。不见更好。
只是心,还是有点难过罢了。
一点而已。
一直到叶承德醉醺醺地回来,白阿小还大大睁着那双动人的眼睛。
“阿德,你怎么喝酒啦!”白阿小老远就能闻见叶承德身上那熏人的酒味,路都走不稳了,还不许旁人扶。
叶承德一句话也捋不清,舌头麻痹了似得。
李清东等着叶承德躺上了床,对白阿小道:“小公子,皇上不喜人近身,您也是知道的,往常梳洗沐浴都是皇上自个动手。先下皇上醉了,奴才们也不敢妄自给皇上梳洗,只怕皇上明日醒来龙颜大怒。如今只得劳烦小公子亲自动手了。”
“啊!”白阿小张大嘴,惊诧不已。从来都是别人伺候他,他从未伺候过人,怎么做的好呢?
“我笨手笨脚地,怎么做得好啊……我要是不小心把阿德弄痛了怎么办?”白阿小望着叶承德酡红的脸颊和水润的嘴唇,急道:“难道从前阿德就没有醉过吗?那时候你们怎么伺候的,谁伺候的,便叫那人来就好,我怕做不好……”
“这……可是……”李清东面露难色,哀求道:“小公子,你就当可怜可怜老奴罢!您伺候地再不好,皇上心疼您,根本舍不得怪罪您。可咱们做的再好,皇上也要扒了老奴的皮啊!”
白阿小吓得瞳孔一缩。他不能理解李清东夸大的说法,只以为叶承德当真那般残暴。在他的记忆力,叶承德有一次用鞭子活活抽死过一个人。那时候叶承德年岁并不大,可眼中那入魔般的凶残却让那些比他高壮得多的大汉魂飞魄散。因为这件事,当时白阿小吓得好几天不敢接近叶承德。
可白阿小后来知道,那些人是坏人,若是不杀了他们,他们就会杀了阿德。
“李公公,你交给我好了,我会好好照顾阿德的!”白阿小抓着李清东的手,认真道:“你放心,我明日一定会给阿德说,无论如何也不会扒你的皮的。”
李清东颔首答道:“老奴感激小公子恩德,这便差人去准备醒酒汤,请小公子给皇上喂些。皇上醉成这样,也不适宜沐浴了,只需拿热水擦身,换上干净的亵衣就好。老奴这就去办,小公子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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