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根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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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根骨-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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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名声都是靠他这个弟弟的威名给震出来的。他这个长子反而没什么作为,只好做做老好人,在别处上做些分忧解难的事。
  “是不是床上的人不满意,前日里得了几个看着不错的,回头送你府上。”唐大想着,莫不是这上面的事让自家弟弟不痛快了。
  唐谦不语,他想的可不是这个事,他雕花秋千的床上从他最后一次见过苏麻后就一直空荡着,连他自己也摸不清自己是那里出了问题。
  “大哥,我问你,你说要是成天脑袋里只想着一个人,是为什么?”唐谦真不明白,他活了二十几年这种坐立不安的感觉还从未有过,于是只好问问他这爱送人作心意的大哥。
  可唐大听到自家弟弟的话却是被吓着了,这样的问题,竟然是从唐谦嘴里问出来的,他心里转了几个弯,小心翼翼的回话。
  “我说三弟,这人不会是你吧?”
  “有什么不对的么?”唐谦觉得唐大的口气可是有点寻味。
  “跟对不对没干系,只是这样的事说简单也简单,只不过还要看对方的意思?”唐大寻思着,他这弟弟莫不是开窍了,知道了相思人的心情来?
  “对方?怎么说?”
  “成天想着一个人,应该是喜欢上了这人,老三我问你,是不是见着这个人心里就觉的开心,还很想和他亲近?”
  “的确有一些。”一想到苏麻的模样,唐谦就觉得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他的好处还没讨来,自然心心念念着。可唐大这次却是真惊了,这可真是人生头一遭被吓着了。他这弄性尚气的弟弟竟然喜欢上了活人?这可是一桩大事,真不知什么样的人有这能耐。
  “我说三弟,这件事你可要好好的想想,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一定要带给大哥看看,往后啊,我也不会往你府上送人了。”
  “这和你送人有什么干系?”这一点唐谦生出疑问来,唐大觉得要好好告诉他这上面的道理。
  “你就不怕他争风吃醋的闹脾气?”
  “为什么要闹脾气?”唐谦难得显出不解的脸让唐大从惊讶里回来,对了,他这个弟弟又不是常人,就算真对人上了心,也难保能走常人的路子。
  看来这稀松平常的□□摊到唐谦的身上,那就不好讲了,谁敢和修罗小三爷唐谦闹脾气,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不过说到闹脾气,有人还真想闹。苏麻已经在水鉴里快疯了,这烈酒淹人和直接饮下区别还是很大,直接入腹也不过眩晕几个时辰,浑浑噩噩的再吐上几回也就完事了。可如果丝丝的钻入毛孔,跟上血液流通全身,那就不一样了,苏麻在水鉴里沉沉浮浮醉生梦死的恍惚,在溺死和得救的边缘徘徊,连唐谦回来了也浑然不觉。
  唐谦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副苏麻放荡不羁的场面,苏麻很乖,他让苏麻呆在水鉴里去味,他就真的没有出来,醉骨的酒劲成就了苏麻此时的窘态,本来清淡的脸呈现出诡异的媚气来,全身扭曲浮动,包骨的皮清白透彻,蹬着水鉴的双足撩起水花哗哗作响。唐谦立在水鉴前,一张俊朗倾人的脸诡谲多变,让人猜不准这小三爷是什么心情。
  他阴着脸唤了人把苏麻从水鉴里捞了出来,转身回了自己的寝卧。唐大的话在他脑里回荡,让他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唐大说的喜欢他明白,这世间的男欢女爱他是懂得,比如和床伴欢爱的时候要温柔待人,偶尔撒娇任性也可以容忍,就算对待那些失了兴趣的旧人他也会妥善安排,给足大笔的情谊费用,这些事他都做到了,可他真不懂,为什么还是有争风吃醋的事来,难道他对他们还不够好。
  为甚么情爱非得一对一,多了他人又有什么不妥?这些他决定要问问苏麻,他既然为了他对旁人下了手,那必然一定知道是为什么?想到这里,他忽然一惊,麻若是因为他才杀人泄恨,那是不是说,他是喜欢自己的?
  等想清了这事,唐谦忽然觉得全身冰冷,自己有过无数的美人作伴,不说钱面上的得利,真心实意爱慕他的人也不是没有。唐谦的样貌实在是英俊,这英俊里还透着些邪气来,又加上对待来人都是体贴周到,上了心思失了心的多了去了。可这些人里,没有一人个能让唐谦上过心,他们哭过闹过之后就都明白了,唐三爷是不会只在一人身上留恋的。所以,在这上面,唐谦有着绝对的自信,无论什么美人都撩不开他心上的春水。
  可如今,他觉的不对了,他向来平稳的心境出了些麻烦。苏麻这个人让他有些无措,唐大说这就是喜欢,但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苏麻有什么好喜欢的,论长相平淡无奇,充其量只能算的上清秀,论身段平平瘪瘪,没有一丝的诱惑力,当初能爬上他的床,也只是靠让他觉得新奇的春闺秘药。
  秘药?对啊,这一定是那药的原因,苏麻当日信誓旦旦的说这药在合欢之事的推力,他用性命担保说能让他欢心,他觉得试一试也未尝不可,所以才有了他与苏麻的三月情谊。那药带来的感受的确不错,只不过尝的多了,也就如此,新鲜感去了之后,本打算好好奖赏下这个献药的小方士,却没想到这小子对新来的下了狠手,直接夺了性命。
  这,是唐谦的大忌。
  不是说要讨回报么?那就连本带利一并算了吧。他的醉骨可是用的尽光,还赔了一个美人,唐谦思到此处,终于知道可以向苏麻讨些什么了。
  所有这些换他苏麻的一截白骨,应该是不为过吧。
  苏麻的意识在冰火里挣扎翻腾,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在那烧人的酒鉴里,身子没了浮沉的感觉却多了刺骨的寒意。他艰难的睁眼,处在了一片清澄的琉璃世界,然后全然清醒。
  这里,是唐谦的冰窖。

  第四根/夺骨

  这冰窖是唐谦的私藏,用途广泛,不仅可冰鲜瓜果,还能逼人刑招。将人丢入这密封的冷室,
  过几个时辰再来询问,效果显著,是个可省不少力气的好法子。
  苏麻正在猜测三爷的手段,他的右臂膀正处于一块晶莹的冰块里。他试着动了动,刺骨的痛袭上来,看来已经被卸了骨脱了臼,右边的身子被封了穴,血液不再流通,他看着冰块里的手臂,无奈的叹口气。动了动还能活动的下身,他觉得三爷还是很有人情味的,至少没有全部把他封到冰里,只不过看现在的情况,看来自己得缺些东西了,这代价还真不知道算不算高的。
  他身上的酒劲还没有褪去,正在体内和外界的寒意做激烈的挣扎,很奇异的,苏麻并不觉的有多冷,在这个冰冷的小天地里,难得的,让他安宁了下来,他闭上眼,享受了一会万籁俱寂的珍贵。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鞋靴的踏踏动静,悠悠的睁开眼。眼前的人自然是唐谦,他笑盈盈的看着苏麻,双手背在身后。
  “我给你看样东西好不好。”
  苏麻无可奈何,只能说好。唐谦献宝似得拿出双手,手上多出了把物件,苏麻看着唐谦手上的东西,望而兴叹。
  唐谦拿在手上的是把锤子,仔细看来,做工可谓是精巧华美,锤柄上有浮凸的游龙浮雕,龙身从手柄处盘旋而下直到锤头,矜牙舞爪的盘踞的锤头,是把一体的铸铁巧具。
  “你说的话还算数么。”唐谦看着苏麻血色尽失的脸,打算还是先问一问,不做强迫之事。不过得到的依旧是老话。
  “任三爷予索予求。”
  唐谦心下叹息,这人,真是个顽石。
  砰!砰!砰!砰!砰!金属与坚冰抨击的声响。
  唐谦带着苏麻回了刑堂,让苏麻躺上了他专门的躺椅上,唐谦在木制器具上最爱降香黄檀,费了很大的劲才在一户落败老商处寻来,所以尤其爱惜,从来没有人能上他的爱椅,苏麻在他身边那么久,也是知道的。放到平常,下人见到他有这样的待遇,一定能另眼相看。
  可是现下的情况,还是不要看了罢。
  唐谦半跪在地,全神贯注的注意手上铁锤落下的劲道。砰砰砰,苏麻专心致志的看着自己的指尖一点一点的出现裂缝,犹如山川的分流蜿蜒曲折,又似酷暑干竭的寂寞龟裂。唐谦从顶端的指尖下手,一丝不苟的将苏麻的手臂敲裂。先是最顶层的皮肤离开了苏麻,再然后是规整的肌理浮现,没有热烈的血脉流动其中的血管,最后是埋入胫骨的肌腱。
  唐谦的时间不多,他小心谨慎的怕手上落错了力道,这种庖丁解牛的事他是第一次上手,唯恐自己出了差错,当苏麻的指骨渐渐浮现的时候,唐谦知道最麻烦的要来了。
  痛,真正入骨的痛,手臂的冰冻逐渐化去,曾经被冰封的知觉全都回归,苏麻咬着牙承受着剥肤饮臼之痛,全身的青筋暴起痛不欲生,控制不住的在躺椅里颤动着。唐谦见状加快了手下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可是痛不会停,冰冻的躯干上只余下模糊的点点血肉和森森的幽幽白骨,撕心裂肺的痛让苏麻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已然就要活不过来了。唐谦从怀里摸出枚东西想要喂苏麻吞下,可痛的没魂的人牙关早就着满口的血紧紧的闭合住,死都不肯张开。苏麻的脸越来越青,嘴角和鼻腔都溢出了血来,唐谦下手立刻卸了苏麻的下巴,将东西塞了进去,然后吻上苏麻的嘴,伸出舌将东西推进喉道。
  浓浓的血腥味在唐谦的口里肆意,他怔了怔神。
  过了许久,唐谦唤人处理完地上的残渣,又替苏麻缝合了斑驳的伤口,默默的守在了苏麻的身边。又过了许久,苏麻依旧没有要醒的迹象,这让唐谦有点心惊胆战来。
  他喂给苏麻的是一种名为缠丝的回天之药,世上只有三颗,是药王锻炼出的续命奇丹,其中一颗销毁,一颗存在皇家重地,还有一颗就在苏麻的腹中。唐谦一直守在苏麻的身旁,只盼苏麻能睁开双眼。
  他守着苏麻,连堂里也不再去了,唐大派了人上门询问,连唐谦的面都没有见到。
  一日,一夜;又一日,又一夜;他死死的盯着苏麻的脸,完全不被外界所扰,当然,也无人敢去打扰。
  苏麻此时的意志在飘忽,在没有边界的异地里游荡。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多年前的幼小时候,川蜀大地的秀丽风景,瑶氏村落的袅袅炊烟,他仿佛都能看到,他想踏进去,可是还未动,眼前的画面就一转变换了天地,对上了自己的脸,那是几年前的自己,一脸的稚嫩天真,和,仇恨。他想摸摸自己的头,告诉他会过去的,可伸出的却是一截白骨,他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掌,白骨也随着他的意念动了起来。
  两日了,唐谦就守在苏麻的身边,滴水未进,平日倾倒一干的面庞笼罩着憔悴,府上的人全都在刑堂外戒备着,只要唐谦一声令下就立刻就位。他们不知道这次的邢处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他们的主子有着这番举动,只好时时刻刻准备着,等待唐谦的招呼。
  当苏麻的睫毛开始颤动的那刻,唐谦深深的呼出口气来,紧绷的神经都回落到原地,脸上布满幸喜和庆幸,此刻唐谦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一直以来所自豪的心境已被人轰然打破,只有侥幸的欣喜冲上了头。
  苏麻悠悠的睁开眼,入目的就是唐谦不同于往日意气风发的脸,下巴上有着不修边幅的青黑,他扯了扯干裂的嘴角,一丝鲜血流淌而下。
  唐谦看着苏麻嘴角的殷红,终于从立定中出来,唤人拿来水,这几日都没有进水,喉里已干到苦涩,待他吩咐完下人回头看苏麻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晦涩嘶哑的声音,是苏麻在对自己说。
  “三爷,我成了。”
  唐谦知道,苏麻,的确撑过去了。

  第五根/描骨

  唐谦不快活,至少这次,迟迟生不出快活意来。
  这苏麻是个异类,对这些个手段欣然应允,简直沉溺其中。旁人若是走一遭这刮骨之事,必要痛哭流涕万般求饶,不成后定要诅咒唐谦下修罗狱场受永世酷刑。
  没有新意,都没有新意,那些个人生生死死好像只有权钱爱恨了,连口气都不曾换一换,唐谦让人把人儿说的话语都记录在册。闲来无事时,拿出笔墨一挥,练字用。看着这些恶毒至极的咒语,他的行书却是潇洒尽兴,越发的沉稳。
  此乃静心养性的佳策,唐谦把自己的笔墨装裱起来登堂入室,每有新人之际都要让其游历一番,然后期待此人能超越以往,翻出点新花样来。
  可惜,从来无一人让他心愿达成,算是他唐谦的一桩小小憾事。
  不过,却被苏麻了却了。
  苏麻拖着臂膀上半截白白森骨,本想恣意点评这旷世佳作,无奈白骨少了皮肉牵扯挥洒不动,只好作罢。
  “三爷可真是个妙人。”起承转合行云流水,横竖撇捺稳而不闷。这般恬谈的心境让苏麻五体投地,对三爷的爱慕之心只增不减。
  “妙在何处?”唐谦兴致高起,总算有人懂他的风趣了。于是停了身后动作,扯起苏麻的头皮拉上身前,背脊紧贴着胸膛,大汗淋漓。
  “那你说说,妙在何处?”
  苏麻得了三爷的问,肯定好好点评一番。
  “这行书疏密虚实得体,收放自如,笔力遒劲活泼,神韵行质浑然一体,是为上品之作。只不过……”苏麻顿了顿。
  “不过什么?”唐谦有心听他扯下去,想看看这苏麻到底还有几分欣然。
  “只不过这墨宝虽美,词却落了下品,不好不好。”苏麻摇摇头,身下已失了力,只能倚在三爷胸膛上,发的汗沾湿了三爷一大片衣襟。
  唐谦听了此话,唤来下人送上笔墨。
  “你既然觉得不好,那就自己来。”于是起身抱起苏麻来到黄梨案几前,笔墨已伺候周到。
  唐谦将苏麻放于膝上,环住摇摇欲坠的人儿,将紫毫插入苏麻的指骨再全然握住。
  “你来说,我来写。”
  “三爷厚爱,苏麻只好献丑了。”
  于是细细回忆过往,唐谦爱酒擅尝,杯盏也是要万般挑刺。惯用的是琉璃盏,常饮的是泉山特产的玉酒,这酒如其名,为乳白玉润之色,倾入琉璃之中,透尽憨纯之色。行事之时,将酒滑腻湿身,艳丽场面羡煞旁人。
  这,便有了开头。
  苏麻沉吟:玉沉琉璃三杯酒,轻柔肌肤滑腻身。
  白骨颤动,唐谦奋笔疾书。
  苏麻接着:悠哉香汗冷怡心,浊浊佳人却失魂。
  “淫词艳曲,好兴致。”
  “三爷谬赞。”苏麻充耳不闻,专心致志。
  唐谦还爱精雕,材质不论,只看他心意,他若是高兴,活生生的血肉也大有可为。
  第三句为:雕琢巧刻酥麻肉,暗满流风骨自成。
  再来是丹青,他有极好的笔墨底子,对琴棋书画是真心热爱,不似那些作弄风雅的仕人,只要他看的上眼的画卷,不出三日,必然能到他手上。
  最后一句:丹青笔墨绘生色,一笔勾描不夜天。
  墨色跃然纸上,唐谦停下手,吟出全部。
  玉沉琉璃三杯酒,轻柔肌肤滑腻身。悠哉香汗冷怡心,浊浊佳人却失魂。
  雕琢巧刻酥麻肉,暗满流风骨自成。丹青笔墨绘生色,一笔勾描不夜天。
  一首诗吟过,唐谦眯起了眼,苏麻的汗侵透了全身,发梢都渗出水滴来。一丝一丝的,犹如春日里的藤蔓不动声色的伸出了屋檐,侵占了他人地界。
  苏麻念完之后便大口的喘着气,脸色揉入青白,犹如怨鬼显了人间,不过唐谦知道,苏麻不痛,骨髓里没有筋脉,就算直接砍了,也不会影响到一分,之前喂给苏麻的缠丝,不仅仅是个回天的奇药,除此之外,还有麻痹知觉,让人失去痛意的作用。现在这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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