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期待他说出这句话的楚大人一听,忙说,“好走不送!”
殷未离愣了一下,一笑一叹,道,“大人果然真性情。”
说罢便离开了,他前脚刚走,后面张小乙便出现了,第一句话就是问,“你和殷狐狸真的没关系吗?”
楚大人满腹苦水无处吐,听到张小乙这么问,一张俊脸顿时黑了大半,“你就那么不相信你家大人的为人?”
“当然……不是啦。”张小乙连忙赔笑,“我当然知道大人心心念念只有何先生一人。”
“知道就好。”楚江开脸色稍见开朗,却听张小乙又道,“我就怕大人一个把持不住,铸成大错……”
“……我的自制力有那么薄弱吗?”
“嗯,对着何先生的话。”
楚江开唇角抽了抽,道,“这是挑人的。说吧说吧,你有什么事情?”
张小乙递上一条布条,道,“大人,您上次让我查的这个布条有结果了。”
“哦?怎么说?”一听到这个,楚江开才露出一点喜色。
“那个卖布的锦花行赵老板说,这个是上等的绸,这个颜色是专门提供给皇亲国戚的,普通平民用不起。”
这种结果,楚江开是料得到的,紫色的布料一般民间是不能用,与皇亲国戚有挂钩的人家在滨洲数一数其实还是不少的。
但是依照殷未离说,很有可能庄叙最后见到的是一个女子,若是这样倒也说得通,只有女子或者身材瘦小的少年才能钻过那个墙缝。
难道凶手真的是女的?
其实这并不是可能。在云雨梦泽,受过皇亲恩的女子也是有的,有没有可能,凶手就躲在云雨梦泽里呢?
楚江开前思后想,半日想不出所以然,大概有必要再走一趟云雨梦泽,但是一想到殷未离的种种行为,楚江开就不想去啊不想去。
张小乙在一边看着楚大人的脸色一会白一会黑一会绿,好像进了染坊,不由担心地问,“大人,您怎么看?”
“怎么看?嗯,这样吧,”楚大人暧昧一笑,说,“小乙你跑一趟云雨梦泽,看看有没有人见过这块布,而我去顾家,询问关于顾西的事情。”
听到要他独身一人去云雨梦泽,张小乙一张脸红得似火烧云,不住直嚷嚷,“吓?大人你不能这样啊!!”
“就这样决定啦。”
楚大人心情很好地搁下笔,现在就去顾家吧!
卷二十八 访顾家再遇庄家主
张小乙:大人您说顾家的当家叫什么?
楚大人:顾易之啊,怎么了?
张小乙:顾一只?那他弟弟叫顾两只?
楚大人:啊?
张小乙:若是有姐姐妹妹的话……难道叫一朵两朵?
楚大人:……你会不会想太多了?
楚江开走一步,回头看一眼,见张小乙亦步亦趋跟着自己,有些无语,“云雨梦泽又不是龙潭虎穴,怎么不敢去?”
张小衙役扁着嘴,嘟囔道,“大人您不是也不敢去。”
楚大人长眉一轩,道,“谁人不敢去?我不过是还有要事罢了。”
“借口。”张小乙直截了当地点出,“大人您是怕见到那个殷未离吧。”
被踩着尾巴的楚江开脸色一变,啥都不说了。
城西一带要比城北一带安静得多,几个莲池,几座农舍,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像是远离了尘世一般,连青瓦白墙的顾府看起来也多了几分仙气。
楚江开走上去,向着看门的护院道明身份,说明来意,很快就被放行,并带到顾府的管事那儿。
那管事一见楚江开,立即赔笑说,顾老爷身体不好,不便见客,有什么事情,问他便可。
受到这般待遇,楚江开是没说什么,一边的张小乙倒是不满了,对着管事直瞪瞪瞪。
楚江开安抚性拍拍张小乙的肩膀,然后问那管事,说,“顾西被害的那天晚上,是否是在当班?
管事道,“是,那时候他刚和上一轮护卫换岗不久。”
“能不能请来当时与顾西换岗的人过来?”
“这……”顾管事面露难色。
楚江开见状,收起一直含在唇边的笑,道,“此事关乎一起命案,顾老先生,还请配合。”话语虽温和依旧,但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顾管事心下暗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在他看来,楚江开还是年轻了些。
于是,顾管事道,“他非是住在府中,我也无法立即找到他。”
“原来如此,那还劳老先生找人叫他过来。”楚江开并不恼,只是淡然地说,“想必老先生一定有快速知会他的方法,不然一旦发生意外,却不能通知护院,那这护院雇着有什么意思。”
这事楚江开说得很对,连顾管事也找不出话来反驳,只道,“烦您稍等。”便转身出去了。
楚江开示意张小乙跟上去,自己寻了只椅子坐下,喝着真的是很清的清茶。
才喝了一口,外边便传来脚步声,楚江开只道是顾管事,头也不抬,道,“老先生可真有效率。”才说完,又想起不对,就算是真的那么快也得是张小乙先到啊,他抬头一看,眼前人身着深绿色绸衣,腰间挂着明月环,约是卅五六的年纪,眉目中隐隐透着戾气,竟然是庄重言。
尴尬一笑,楚江开道,“认错人了真不好意思啊。”
庄重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该不好意思的是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查出杀害我儿子的凶手。”
“……”总不能说自己不想去云雨梦泽所以才来顾家的吧,楚大人暗自叹气,道,“那件案子暂时没有眉目,向捕头正在查其他线索。”
庄重言道,“为何你不亲自去?难道这个小小护院的性命会比我儿子重要?”
虽然说着“重要”,但是楚江开并没有在他眼中看出任何他的庄叙的重视和伤痛,楚江开道,“人命无贵贱。”
庄重言走近几步,道,“既然无贵贱,为何有人死后草席裹尸,有人死后千金陪葬?”
“那是死后的事情,与人命本质无关。”
“怎么无关?因为贫贱,所以只能用草席裹尸,因为富贵,所以千金陪葬。”庄重言又走近了,鞋尖几乎快碰到楚江开的鞋尖。
楚江开却是镇定得很,道,“人命无价,不能用死后下场来评价,不管是草席裹尸还是千金陪葬,最后总是归于尘土。”
“楚大人,你倒是有趣得很。”庄重言突然笑了,阴森森叫人看不透,他弯下腰,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将楚江开困在其中。
面临这样的压迫,楚江开也不畏惧,道,“庄老爷您也不差。”
庄重言并不在意楚江开的话,只捏住他的下巴,道,“样貌好,又牙尖嘴利,真是可惜了。”
楚大人再呆,也不会呆到问他可惜什么,伸手握住庄重言的手腕,将其拉开,道“青天白日,大庭广众,太过亲昵可不好。”
“你是说,夜阑人静时候就可以吗?”庄重言笑容有些暧昧。
楚江开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只好道,“若是两情相悦,自然无不可。”
“看样子楚大人已经有意中人了?”
“不错。”一想到那个总是冷冰冰的美貌青年,楚江开面容露出几许与平日温和不同的温柔神色,好似带着无尽的思念。
“对方也是男子?”庄重言又问。
楚江开没料到他这样的一问,顿时是呆住了,片刻才缓过神来,犹豫又坚定地点点头说,“是。”
庄重言突然像变了个人,脸上神情难以言喻,他道,“看在这点上,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嗯?”这真是意料之外,楚江开难掩惊讶。
“其实顾西被害的那天晚上,我正在顾府,也目睹了整个过程,因为事情发生就在后院,我当时和顾易之在喝酒。”
夜半,微风,有雨。
我与顾易之坐在花园的亭子中,烤着火炉,吹着夜风,看着雨落,喝着温酒。
顾盼就在前面的花厅中,吹着笛子,她不但唱歌美,吹笛也美。
就在这个惬意的时候,突然角落里传来一声低喝,什么人?
没错,是顾西的声音,他似乎听见了什么人翻过墙头的声音,所以拔出刀,迎了上去。
因为是晚上,又下着雨,我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只能模模糊糊看见是个个子很瘦的人,只能听见兵器碰撞在一起的铮铮声,和他们说话的声音,对方的声音听出男女,但是听不大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好像是,你又来做什么的样子。
感觉上顾西是认识对方的。
顾易之一边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边要侍者带顾盼下去,顾盼却不肯,站在那里,眼睛盯着打斗在一起的两人……我知道顾盼看不见,但是有那种感觉,她死死地盯着他们。
后来,那歹徒似乎又翻墙跑了,顾西和几个人追了上去。
后来,其他人回来了,顾西却没有。
顾家的人最后一次见到顾西是在滨洲府衙的仵作房了。
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结局,楚江开沉吟片刻,道,“那那夜和顾西一起去追人其他护院呢?”
“他们都说追到城南桥就不见人影了,回来后才发现顾西不见了。”
但是,离奇的是,顾西死在北大街,那地方离城南桥有几十里远,还是反方向,顾西去那边干什么?难道是追着凶手去,然后在那里被杀?
卷二十九 案迷离乱线难整理
孙大夫:师兄,你就不怕你昏迷的时候,楚大人移情别恋吗?
何仵作:不怕。
孙大夫:你就那么自信楚大人非你不可?
何仵作:不是。但是我相信一具尸首是不会变心的。
孙大夫:=口=!一旦出墙就会被制成标本……|||楚大人我对你深表同情!
“他们都说追到城南桥就不见人影了,回来后才发现顾西不见了。”庄重言说,“你可以招来那天晚上一起轮岗的人来问,看我说的属实不属实。”
虽说庄重言行事诡怪,但是楚江开对他还算相信,但是这样的事情实在有些说不通,真要详细知道当天夜里所发生的一切,还是得如他所言那样。
又过了一会,楚江开想起另一件事情,便问那庄重言,“平日顾西是担任什么职务?”
“这个得问顾家管事的了,庄重言回答到。
突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少顷,张小乙便出现在门口,他边喘着气边道,“大人呐,那老家伙回来了。”说完,才发现这小花厅中,不止有他家大人,还有个眼熟的中年男子。更加惊悚的,这个男人双手撑着他家大人坐的椅子的扶手上,怎么看这个姿势都是暧昧的,但是大人却什么反应都没有……难道难道!
楚江开见张小乙神色越来越奇怪,与也是莫名其妙的庄重言对视了一眼,楚江开唇角一抽……啊啊啊!他用力推开庄重言,“这只是个误会啊误会!”
“大人你太叫人失望了,何先生还没有清醒,你竟然和别人在这里卿卿我我!”
楚江开百口莫辩欲哭无泪,倒是庄重言十分镇定地,将衣服抚平,道,“这位小兄弟,楚大人虽然长得好看,可总归是年龄大了些,嗯,我还是比较喜欢十五六岁,啊,就是和你差不多年纪的美少年,所以,我不会对楚大人又任何意图的。”
楚江开:“……”这到底是安抚呢,还是火上浇油?看到张小乙的反应,应该是后者。
“你也不要这样看着我,虽然你年龄上很不错,不过外形么……”庄重言上上下下打量了张小乙一会,“脸还算可爱,但是太黑又太瘦,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张小乙的脸顿时变成绿色,这下真真成了所谓的“惨绿少年”。
“我还有事,先告辞。”庄重言作了一揖,楚江开也回了半礼,目送他离开。再看张小乙,脸色缓和了许多,不由得笑开来。
“大人您还笑!”
楚大人努力敛起笑容,道,“不是,我是笑庄重言,从前可没看出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恋童的变态!”张小乙简短地做了评价。
楚江开笑着摇摇头,想起正事,便问张小乙,道,“顾管事那边如何了?”
张小乙道,“他放出十几只肥鸽子,大概差不多了吧?”
“嗯。”楚江开若有所思。
正在这时候,顾管事便领着几个人进来了。
“楚大人,这就是那天晚上与顾西一起守卫的几人。”
楚江开看了他们一会,让他们各自报了姓名。因为刚刚已经冲庄重言那边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经过,所以他要问的也不多。
他道,“那天晚上的贼人长得什么样?”
众人皆摇头,其中一个叫顾三的说,“那天晚上下着雨,没有月亮,什么都看不清楚,而且那人还蒙着脸,我们根本什么都没看见。”
“可是顾西像是知道对方的身份?”楚江开道出自己的疑问。
“是,不过那是在贼人说了一句话之后,顾西才说,‘是你’。”
“那人说了什么话?”
顾三没说话了,一边的顾二说,“贼人说,‘你让开,顾西’,然后顾西就说,‘是你’。”
“很惊讶的语气?”
“差不多吧。”
楚江开停下询问,想了好一会,才道,“那个声音,你们认识不认识?”
众人皆称不知道。
顾二却又补充了一句,“但是口音不太一样,不像是滨洲地方人。”
滨洲这个地方,本身就是个重要的港口,上接京城苏杭,下接福建潮州,别说是口音有差的外地人,就连外貌奇异的红毛人都有,所以单单是口音,并不能成为决定性的线索。
“除了这两句,他们两人还有没有再说过什么话?”
顾三说,“有事有,不过我们都没怎么注意听,并不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你们追到城南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既然一个问不出结果,楚江开便换了方向来问。
顾三道,“因为那时候天色很暗,我们也只能勉强看到那个人的身影,在追到城南桥后,发现人不见了。”
“是渐渐不见得还是突然不见?”
顾三犹豫了片刻,道,“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在听见雷声之前的那道打闪,让我们发现了前面根本没有人。”
那天的晚上的雨其实不大,但是因为是夜间,所以周围也很黑很黑,在那样情况下,任何一个光点造成的阴影,都能让人产生错觉。
听到他们这样说的楚江开,心中想的事情已经有了七八分明白了,“那连顾西是什么时候离开你们,你们也不知道?”
“是。”
这个答复在楚江开意料之中。既然对方与顾西认识,很有可能在打斗的时候达成某种协议,先引开所有的追兵,然后找机会脱身,再与离队的顾西汇合,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出于什么原因,非杀顾西不可,不过也算是有点眉目,确定凶手与顾西是认识的,既然是认识,那便要从顾西身边的人下手,也就是眼前这群人。
所以,楚江开便问了他们这样的一个问题,“你们与顾西的关系如何?”
谁知道这个问题问出来,换来的是一片沉默。
大概是觉得气氛有些诡怪,顾二开口道,“大人,事情是这样,顾西家上有老母下有幼儿,私下时候很少和我们在一起,所以他的事情,我们了解得并不多。
楚江开的剑眉微微地皱起。
既然是这样……楚江开转向顾管事,道,“顾西平日里主要是做什么的?”
这一问,顾管事大概已经料到,面上无任何表情的说,“平日小姐上街,都是他从旁保护。”
“他一个人?”
“不,会有几个人,不过怕打扰到小姐的兴致,所以一般都是远远跟着,除了顾西,都不会正式出现在小姐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