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另一人也转过头,竟然是裴昕咏,“楚……大哥?”
楚江开强烈感觉其实他是想叫楚江呆,不过为了保持好形象,硬生生扭转为“楚大哥”。
“这位是顾盼小姐?”楚江开走近了,才发现那女子是前几天在莫愁湖畔遇见的那位。
裴昕咏不好意思地笑笑,“嗯。”
楚江开见她双眸亮而无神,心中已经有了定数,果然这位顾小姐,自幼双目失明,刚刚能在数米外听到他的脚步声,想必是盲者特有的灵敏耳力。
“刚刚唱歌的也是顾小姐吗?”
顾盼羞涩一笑,细细声道,“是,让您见笑了。”
“不不不,您唱的非常美,绕梁三日而不绝也不过如此。”
“喂!楚……大哥!你已经有那位蓝衣美人了!不要来招惹顾盼!”小裴公子将顾盼护到身后,禁止楚大人靠近。
楚大人那温柔的语气与笑容,任谁都无法挡。
“我哪有。”楚大人自己倒是毫无自觉。
“就是有。再说你不和你家那位幽会,来这里做什么?”
这可戳中楚江开的痛处了,只见那英俊潇洒的俊美大人顿时变成个被抛弃怨夫,更像是戏台上的青衣,一开口就是苦啊……“我就是那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王宝钏,苦啊……”
裴昕咏拍拍楚大人的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棵草。”
“边去!我才不像那谁谁那么花心!”楚江开横了小裴公子一眼,说,“你们年轻人慢慢聊,我先走了。”
卷二十三 何仵作遭险走酆都
失踪的楚大人回来后……
张小乙:不能偷懒了T T
卫画师:大人回来了又关我什么事?
孙大夫:靠!别吵,我的药要练坏了!
向捕头:居然回来了?我诅咒他再次失踪!(╰_╯)#(╰_╯)#(╰_╯)#
何仵作: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真神奇。
楚大人:……
“……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渺……嗝……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去……”
蓝衣青年手中执着一把油纸伞,细细的春雨零落飘摇,有那么几许斜风细雨不须归的味道。
前面的全身淋得湿透的醉猫半眯着桃花眼,反反复复唱着半阙《摸鱼儿》,调子却不知道跑到哪了去了。
“问世间,情……是何……”醉猫看到蓝衣的青年,便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温柔如若初阳,就算是在这样风雨交织的夜晚,也明媚地让人睁不开眼。
“世上俗人多……嗝……明明人家就是写雁子,到了俗人口中,便成了写情爱的……嗝……我也是俗人啊……你说,情是何物?”
“……“蓝衣青年没有回话,只是默默伸出一只手。
醉猫一看,欢快地握上去,十指交握。
“我们回家吧。”
突然一声炸雷,将沉寂的夜炸醒了。
不远处有一道身影慢慢走走过了,步履蹒跚,双手向前,似乎要拉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轰隆!又一声雷,让伞下的两人看清了对方的脸,满面鲜血,恐怖如鬼,好似从地狱爬上来索命的幽魂!
“有人……杀我……救……救……”最后一个字还有未来得及说出来,他就倒下了。
醉猫大人打了个激灵,酒在瞬息间醒了。
“看他活着还是死了!”楚江开足下一点,留下这句话,便循着血迹追凶手去了。
“小……心。”何人觉才开口,便发现他已经消失在夜幕之中了。
无语地看着楚江开消失的地方片刻,才蹲下身,一摸对方颈侧,已经没有脉搏。
死因尚不明确。
踏着雨水的脚步声,缓缓靠近了。何人觉说,“人已经死了。”
对方没有回话,只是圈住何人觉的脖子,何人觉惊觉不对,要回头时已经太迟,脖颈被对方的手臂紧紧地箍住了。
“是你……”
话语未尽,意识渐渐离散了。
“那个凶手跑得太快了吧!”楚江开一边抱怨一边往回走,走到附近才发现不对劲。油纸伞掉在地上,旁边倒着两个人,两人皆是全身血淋淋,其中一个身着蓝衣,面容虽沾着血污,却难掩其如画眉目。
“何人觉!!!!!!”
“你不是自称功夫很好吗?为什么何仵作和你在一起还会出事!”向迁崇晃着楚江开的肩膀,反复将这两句话问了两遍。
楚江开只是沉默地推开向迁崇的手,继续检验着,昨晚发现的尸首。
向迁崇见楚江开不说话,又想质问他,一边的张小乙看不过,拉住向迁崇,道,“向捕头,你这样问大人也是无济于事,孙大夫正在给何先生看着不是吗?要是何先生有什么三长两短,大人肯定比你急。”
“他急个屁!你看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除了对着这具尸体之外有说过半句关心何仵作的话吗?
张小乙无言。
说到昨晚,那真的叫人惊心,大半夜的楚大人突然翻墙进来,那时候恰巧是张小乙守卫,张小乙见到楚大人浑身是血,抱着也同样染尽鲜红的何仵作,直奔孙大夫的住处,一脚踢开孙大人的大门,将何仵作塞给孙大夫,冷酷地说:“救他。”
又风驰电掣地召集衙役去找回一具尸体,然后躲进仵作房,亲自验尸。
明明是那样害怕尸体的楚大人,却亲自验尸。
此时东方初泛鱼白,天将亮未亮,孙大夫那边没消息,楚大人这边也是一直沉寂。
不过可以看出来,楚大人的手在抖。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无疑小张衙役也是俗人。
“小乙。”楚江开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冷,有些沙哑,也有些颤抖。
张小乙殷勤地回应,“大人有何吩咐?”
楚江开道,“备上笔墨纸砚。”
“是。”张小乙迅速领了命令,并且很快地拿了过来,
楚江开又命张小乙研墨,迅速记下死因,死亡的时间。
死于严重失血,身上有大量创口,死亡的时间是丑时一刻……楚江开停下笔,将笔放下,抬头看向窗外。
“大人天亮了。”张小乙轻声说。
“嗯。”
“您,不去看看吗?”张小乙试探性地问。
楚江开愣了一下,摇摇头,说,“我怕。”
越是害怕,越想知道情况,就越是不敢去问,害怕得到的那个答案,是自己
最不想听到的那一个。
“大人……”张小乙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比较好。
正如向捕头所说的,何仵作是和楚大人在一起的时候遇见了危险,楚大人有多少自责,多少后悔,多少内疚与歉意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沉默半晌,张小乙说,“大人您不去换身衣服吗?”
看着全身湿透的,沾满血迹的衣服,楚江开还是摇头。
“可是万一着了凉……”
“无碍。”
楚大人说话变得与何先生一样简洁了,张小乙叹了一口气,“要是何先生看到你这样,他一定会生气的。”
“生气,挺好的。”楚江开语调平平,听不出半分情绪波动。
张小乙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导陷入情绪低估的楚大人。
楚大人总是很温柔,又十分爱笑,笑起来灿烂得可以闪瞎狗眼,可从来不曾有过低落的时候。
张小乙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又听见楚大人说,“小乙,你今天话真多。去跟画师要死者的画像,查清他的身份。”
“是……”张小乙无语凝咽,他哪里话多了,明明是大人话少了!
张小乙走后,楚江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室内十分简洁,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似乎还有一丝残留的玉兰花清冷的香气,是那人身上的味道。
楚江开手托着脑袋,手掌掩住双目。右手紧紧地握住。
昨晚这只手,还曾与他十指交握,他的指尖很凉,掌心却很暖。
又是自己,松开了他的手,跑去追凶手,才导致他遇上危险。
何人觉,你千万不能有事,不然,就算是十八层地狱,我也要追去。
卷二十四 报私怨大夫欺大人
孙大夫:其实我一点都不想欺负楚大人,真的。
张小乙:真的,看不出来。
孙大夫:没办法,可是他的M属性太让人想狠狠地虐。
张小乙:……神马是M属性?
孙大夫:啊哈哈,这是红毛语,小孩子不必懂。
“我本是仵作院中那株玉兰树,修炼千年,五年前刚历千年天劫,又逢干旱,本体几乎死亡,是你对我殷殷照看,浇水施肥,将我救活,我感你救命之恩,故伴你五年为报答,如今你我缘分已经,特来告辞……”
蓝衣青年缓缓作了一揖,然后消失于虚空之中,只留下满天玉兰花瓣纷飞。
“别走!”楚江开一声惊呼,倏然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在仵作房中睡着了,刚才不过是南柯一梦。虽说是梦,却真实得叫人害怕。
楚大人。
他……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楚江开重复着这句话,最后终于忍不住了,急急忙忙跑去孙斯见的居所。
才跑到半道,正好遇见孙斯见。
楚江开拉住孙大夫,想问又不敢问,大眼瞪小眼半日,只挤出半句话,“他……他……”却没有勇气再说下去。
孙斯见看楚江开这样,不由得笑了,拍拍楚江开的手臂,道,“何人觉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楚江开的表情在瞬息之间,变化万千,由怕到惊,到喜极。
然后飞快地跑向药房。
“哎,我还没有说完呢!”孙斯见话还没说完,楚江开已经没了踪迹。
孙斯见无奈摇摇头,慢慢跺着步子走回去。
楚江开风风火火地冲到孙斯见的住处,见到何人觉躺在床上,似乎正沉睡着,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不过比之前好太多太多了,忍不住,伸手摸摸他温热的脸。
这是他,依然活着的证据。
幸好没事,幸好没事。若是有什么万一……
楚江开不敢想下去,紧紧握住何人觉露出被外的手。
意外的,发现何人觉的衣服已经换成一套干净的亵衣,楚江开不由得皱起眉头。
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楚江开头也不回,问,“你帮他换的衣服?”
“当然。都是男人嘛,还怕我吃了他豆腐不成?”孙斯见笑着回答,明知楚大人羡慕嫉妒恨得快生吞了他,更是要刺激刺激这位夜半扰人清梦的混蛋,“不过说回来,我师兄真是很白啊,细皮嫩肉得一点都不像个已过而立的人。”
“啥?”楚大人缓缓转过头来,看见孙斯见的笑颜,不敢肯定地问:“而立?”
“而立。”孙大夫强调了这一个词,“当年我拜师的时候,他已经是师傅的弟子,十五六岁的模样,我才十岁 。我又比你年长,你说,他是不是已经过了而立。”
楚大人看看何仵作,又看看孙斯见,慢慢说,“不可能。他看起来最多廿六、七,不对廿三、四……”
“完全看不出年纪吧?”孙大夫倚在门上,事不关己继续刺激,“我小时候问过他的年纪,他说忘记了。会忘记自己年纪的人,指不定已经好几千岁了吧。嗯……他一直很喜欢玉兰树,说不定是玉兰树精。”
玉兰树精玉兰树精玉兰树精……楚大人脑袋里只剩下这四个字不停地盘旋绕圈,然后他想起那个梦,玉兰树精何人觉与他道别的梦,顿时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连忙赶紧岔开话题,“为什么他还不醒来?”
孙斯见叹了一口气。楚大人的心被高高地挂了起来,追问,“怎么回事?”
“哦。”孙斯见顿了顿故意吊着楚大人的胃口,“他是被人掐住脖子,导致窒息,不过对方力道不大,所以还不至于有生命之虞,但是,却因为淋了雨吹了夜风发起烧来,现在身体十分疲惫,急需休息,现在是半昏迷着,虽然没有危险,但是仍会昏睡几日才能完全清醒。”
楚江开听到没有危险时候松懈了一下,听到要昏睡几日才能清醒又紧张起来。
“不过。”孙斯见又开始耍坏心眼,他本来说话就是慢里斯条,现在更慢了,说起话来几乎是一个词顿一下。急得楚大人眼眶红红的,“不过怎么样?”
“不过,他昏睡着,我要,如何,给他,喂药呢?”
“交给我吧。”楚大人突然两眼放光地领下这个任务。
“好吧。”孙大夫笑了起来。
很好。顺便说一下啊,治疗发烧的药师很苦的,楚大人除了怕疼之外还很怕苦。
在得知何人觉没事之后,楚江开心情愉快的几乎要飞上天去了。
听着张小乙报告死者的身份时候,怎么也忍不住笑容满面。
“这人叫顾西,是城西顾家的护院。家中妻子难产而亡,只有一个半岁的孩子,和卧病在床的老母。”
“哦……”话尾微微地扬起,难掩大人的情绪。
张小乙面色黑了黑,“听到人家这样很愉快么大人?”
“不是不是……!”楚大人双手捂住脸,揉了揉。
“何仵作没事?”
“嗯。”揉完之后,还是笑容满面。
“大人你不能这样,好好听我说,或者和我去他家看看?”
楚大人心情难以形容,但确实现在也不是该高兴的时候,他道,“我去洗把脸,然后和你去死者家。”
调节好自己情绪的楚江开与张小乙一同前往死者家中,一路上,张小乙又将顾西家中情况重述了一遍,楚大人听罢,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张小乙见楚江开回复正常,才道,“顾西是家中独子,并没有什么亲人。”
“……”楚大人皱起了眉,问;“你说顾西原来是做什么的?”
“城西顾家的护院!大人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听?”
“有有有!”楚大人擦擦汗,这年头,下属都可以吼上司了,呜……
楚大人又问:“是,有个女儿叫顾盼的那家?”
“是。”张小乙斜了楚江开一眼,“大人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难道看上人家顾小姐?”
“没有的事!”楚大人急忙辩解。
“这就是顾西家了。”张小乙指指前面破旧的老房。
楚大人不由得心中一阵闷,滨洲,尚有这样贫穷的人家,三年任期又满,叫他如何舍得下?
卷二十五 怜幼儿善心收螟蛉
看着低矮的房子,楚大人心中一阵难受。
那门上还贴着白纸,对联也是蓝底白字。孩子才半岁,就是这家女主人才过世半年。
楚江开推门而入,房子有股霉味,踏入其中,地面阴湿,东西乱七八糟地堆放着。
对面有个南方少见的炕,炕上躺着个老人,旁边是个小婴孩。
看来那便是死者顾西的母亲与孩子了。可怜一老一幼,全失了依靠。
那老人似乎听到有人来,慢慢张开眼,巍巍颤颤地问,“你是谁?”
张小乙连忙上前去,道,“老人家,这是滨洲的父母官,楚大人。”
“大人……老身给你行礼……”老人挣扎着要起来,楚江开忙扶住她,道,“老人家不必多礼,你身体是怎么回事?”
老人咳起来,断断续续地说道,“老身身体一直不好,拖累得家里这么穷。”
楚大人为她顺被,听着她继续说,“老身就一个孩子,那冤家又死得早,我一人将儿子拉扯大,如今做了顾老爷家的护院,倒是很体面,咳咳,哪知我的这身病,每月都要交不少钱给大夫,硬生生将家里一点底子都磨光。老身的儿媳也苦,去年秋天生孙儿的时候,血崩……唉……咳咳……”
老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楚江开耐心地听着,不时回应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