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话到嘴边,他马上又改了口,道:“‘神力铁鹰王’一代虎将,威镇朝野,江湖上哪有不知道的。”
察铎一听这话,当然很高兴,一高兴,也就没有从李玉麟的这个“李”,联想到别的了。
其实也难怪,他哪会想到世间事有这么巧,两家的第三代又在京城外碰了面,而且一见之下,彼此那么投缘。
他笑了,笑得骄傲:“我爷爷的确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不过他老人家早在当年就回了蒙古,过他的逍遥自在、无拘无束日子去了。如今他老人家的王爵传给了我,这一代就要看我的了,我不敢说要超越他老人家,至少,我也要追个跟他老人家一样。”
李玉麟道:“将门虎子,那还错得了,能高攀神力小王爷,是我的荣幸,我还有事,不能久留,就此告辞,有缘再谋后会。”
他没有等察铎再说话,一抱拳,倒射掠起。
只见察铎伸手便抓,叫道:“你别走。”
“神力小王爷”承袭王爵,必是蒙古一等一的好手,他出手不能说不够快,但是他没能快过李玉麟。
当他探出手掌的时候,李玉麟人已在一丈开外,等他话声落后,李玉麟人似天马行空,已经走得不见了。
察铎怔住了。
那名架着玉翎雕的蒙古勇士道:“小王爷,放雕追他!”
察铎抬手拦住了他,怔怔说道:“记得我要来的时候,爷爷说关里没几个人能躲得过我这抓,我也知道这是实情,可是怎么我刚碰上的头一个就躲过了,而且我连他的衣角都没捞着。”
那架雕蒙古勇士道:“小王爷,您不会看不出来,您碰上的这头一个,很了不得。”
察怿道:“我当然看得出,只是这了不得怎么全让姓李的占去了。”
架雕蒙古勇士没说话。
察铎两道浓眉忽扬:“不管了,反正他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就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他的事我也非管不可。走,咱们进城。”
他一扔信鸽,腾身掠起,落上马背,抖缰磕马,坐骑昂首作龙吟长嘶,拨开四蹄,脱弩之矢般驰去。
那四名蒙古勇士一声吆喝,催马追去。
刹时间铁蹄翻飞,转眼间五人五骑已没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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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北京城”已近在跟前。
李玉麟不敢以绝世身法飞驰,以免惊世骇俗,他以寻常的步履,直向那座古老、宏伟的城池行去。
一边走、—边想,“通州”丁回回方面,为什么飞鸽传书,通知京里寻找郝大魁,查询李家事?
是为求证郝大魁是不是他李玉麟要找的郝老三,还是为找到郝大魁灭口?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想知道答案,只有先找到了那个甫来京的郝大魁。
京城地面上,昔日铁霸王手下的弟兄们,必然知道郝大魁在什么地方,也就是说,想找郝大魁,必得先找到他们。
那么,他们在什么地方呢?
那只传书的信鸽知道。
但是那只信鸽无巧不巧已经死在了“神力小王爷”察铎的雕翎箭之下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那位“神力小王爷”截杀了那只信鸽,使得传书为之中断,很可能他李玉麟永远找不到那个郝大魁,这唯一的线索也从此而断。
而且,信鸽没被截杀,绝不会知道它是“通州”丁回回方面放出,传书京里,通知找郝大魁。
就算知道,鸟在空中,人在地面,也绝无法跟踪它去查知京城地面,昔日铁霸王手下弟兄的所在。
那么,目下找寻昔日铁霸王手下弟兄所在的唯—办法,就是依样画葫芦,像在“通州”
一样,借助于“穷家帮”。
就这么想着,李玉麟进了“北京城”。
刚进城的时候,他还没察觉,但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就觉出不对来了。
一路所经,居然没看见一个要饭花子。
无论哪个城镇,绝不可能没有要饭花子,特别是京城重地,特别是进出所必经的城门口一带。
或许,这一带没有,别处有。
或许,再走走就能看见。
尽管李玉麟明知道不可能,但是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不停的走着。
不大工夫,“天桥”都到了,还是没看见一个要饭的。
李玉麟越来越觉得不对。
他没再往前走,转身进了眼前一家茶馆。
这家茶馆客人不多,座儿上只有两三成,时候不对,想茶馆儿满座只有早上。
北京城的茶馆儿不只卖茶,荤素吃喝,连酒席都有,各行各业一大早全聚集在这儿,笔笔买卖,一天的生计一清早全在这儿谈了。
京里的人喝茶,讲究—点全是自带茶叶,当然,茶馆儿里也不是没有茶叶。
李玉麟要了一壶香片,喝茶是假,打听事儿是真,无奈这壶茶钱白花了,包打听、百事通的茶馆儿伙计,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了。
妙的是,不是李玉麟提起,他还没留意呢!
如今是留了意了,可是伙计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本来嘛!花子不见了,关他什么痛痒,都不见了正好,省得扰人。
所以,一壶茶喝不到一口,李玉鳞就会了帐,出了茶馆儿。
“天桥”近在跟前,谁不知道“天桥”是个诸技百艺杂陈,而且卧虎藏龙的地方。到“天桥”应该是没有打听不出来的事儿。
李玉麟他拐个弯儿,直奔“天桥”。
刚到“天桥”,忽听一个话声传了过来:“哈!你小子什么时候混整了,改行不要饭了?”
李玉麟心里一动,急忙循声望去。
他看见了,不远处一个棚子前,两个人。
一个十八九,穿一身黑绸裤褂儿,挺白净个小伙子,一个四十多,肥头胖耳,—付生意人打扮。
小伙子正要进棚子,中年人刚从棚子里出来, —进一出,棚外照了面儿,中年人正抓着小伙子胳膊。
不知道怎么回事,小伙子脸都白了,一声:“你认错人了!”
胳膊一挣一沉,轻轻挣脱了中年人的手,棚子也不进了,转身一溜烟,挤进人堆不见了。
中年人怔了怔,喃喃道:“我认错了人?你小子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出,混整了有什么怕人知道的,怎么回事儿啊这是?”
他不明白的摇摇头,走了。
显然,他并没有怎么在意。
可是在意的另有人在,李玉麟认准了小伙子去的方向,迈步追了过去。
“天桥”真是诸技百艺杂陈,棚子一个挨一个,每座棚子里都有玩意儿,也都是绝活儿。
李玉麟意不在此,也没有心情去听去看,快步走着,一双锐利目光直射往前面熙往攘往的人群中找寻。
到底让他找到了,那小伙子轻巧灵敏的在人丛里左躲右闪往前走,还不时相当技巧的回头看。
没看见让他该躲的,自然步履也就慢了下来。
他不慢下来,李玉麟就快追上他了,这一慢下来,李玉麟当然就更快追上他了,两三步,李玉麟已经到了他身后。
李玉麟没动声色,因为人多。
跟在小伙子身后往前走,看看人少了点儿,李玉麟伸手搭上了小伙子肩头。
小伙子机警,身手也相当不错。
一惊之下,塌肩扭腰回头,想甩掉肩上李玉麟的手。可惜的是,他没能如愿,李玉麟的手还在他的肩上。
这回,他不但惊而且急,右手握拳,同时抬起了右膝,打算上下一起来,对李玉麟发出袭击。
李玉麟五指微—用力,同时道:“兄弟,别动粗,我没有恶意。”
小伙子可不会听他的话,但是“肩井穴”上一痛,半边身子立即酸软无力,却不能不听他的。
手垂了下来,膝盖也放下了,突然之间,人显得很激动:“既然落在了你们手里,要割要剐任你们……”
李玉麟微一怔,旋即微笑: “兄弟,你把我当成谁了?刚告诉你,我没有恶意,”
小伙子挺倔,冰冷道:“我想不出你会有什么好意?”
李玉麟道:“我刚从‘通州’来,在‘通州’,我有几个朋友,也许你认识,分舵主雷骧,还有汪秀、耿顺。”
小伙子两眼猛地—睁:“你……”
李玉麟道:“现在,你是不是相信我没有恶意了?”
小伙子紧盯着李玉麟,没做声。
李玉麟又道:“兄弟,借一步说话。”
似乎,小伙子是相信了李玉麟,跟李玉麟走了。
其实,他自己知道,眼前事也由不得他,还能不听人的,跟人走?
往前走几步,人更少了,绕到一座空棚子后头,就连一个人也没有了。
李玉麟的左手,掏出那颗珠子。
小伙子猛地直了眼,脱口叫道:“长老……”
身躯一矮,就要往下跪。
但是他没能跪下去,只因为李玉麟手还在他肩上,他不得事事听李玉麟的。
李玉麟道:“礼可以免,如今你承认是‘穷家帮’的弟子了?”
小伙子脸上泛起敬畏之色,道:“长老面前,弟子怎么敢再不承认?”
李玉麟收回珠子,也收回了搭在小伙子肩上的那只手,道:“那么我现在就要问你话了,为什么城里看不见‘穷家帮’的人?”
小伙子一怔抬眼:“怎么,长老不是为这件事来的?”
李玉麟道:“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我刚从‘通州’分舵来,‘通州’分舵也没告诉我京里出了什么事。而且,你也应该知道,我并不是‘穷家帮’的人,‘穷家帮’真有什么事,也未必会让我知道。”
小伙子道:“禀长老,是这样的,分舵弟子一连失踪了三个,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所以分舵一方面紧急禀报总舵,一方面化明为暗,将分舵迁出了城外。”
李玉麟道:“有这种事,弟子失踪,为什么要化明为暗?”
小伙子道:“那不是单纯的失踪,‘穷家帮’的弟子从来没有叛帮逃匿的,分舵主认定是有外人伸了手。”
李玉麟道:“分舵查过没有?”
“查过。”小伙子道:“弟子刚也禀报过,可是到现在没有一点蛛丝马迹,早在头一名弟兄失踪的时候,分舵就动用了所有的人手,但是不但没有一点收获,而且接着两天又不见了两个,所以分舵主不敢再查下去了。”
李玉麟道:“凭‘穷家帮’耳目之多,消息之灵通,三个人失踪了,会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小伙子道:“回长老,这是实情。”
李玉麟知道了,事态定然相当严重,不然“穷家帮”京城分舵不会查不出一点头绪,也不会惊动总舵。
他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这两三天。”
“你们飞报总舵,总舵再谕知各分舵,再快也得个几天,难怪‘通州’分舵还不知道—
—”顿了顿,接道:“那么,所谓化明为暗,搬迁分舵,并不是说城里真没有分舵的人了?”
“不,真一个没有了,分舵主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城。”
“那你为什么乔装改扮进城来了?”
小伙子脸上变了色,低下了头:“不敢欺瞒长老,弟子是偷偷溜进城来看个朋友的。”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
小伙子突然连耳根都红了,嗫嚅道:“就是在‘天桥’唱大鼓的黑妞。”
李玉麟一怔,再看小伙子,长得挺清秀、挺不错的。
他明白了,也笑道:“只为看个红颜知己,就不惜违抗分舵主的令谕,不惜触犯帮规?”
小伙子耳根上的红潮马上不见了,头垂得更低:“弟子知罪了,但是弟子有把握,分舵主不会知道,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长老您。”
李玉麟忍不住又笑了:“那么,去看过黑妞没有?”
“没有,还没来得及去。”
李玉麟道:“那就现在去,我在这儿等你,看过黑妞之后,带我见分舵主去,只要别再犯下去,我保你不受责罚。”
小伙子猛抬头,一脸喜色,叫道;“谢长老恩典,弟子永不敢忘。”
他飞快单膝点地,一拜而起,就要走。
李玉麟道:“也不用这么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小伙子脸一红,忙道:“弟子石清。”
他话刚说完,一阵带着香气的微风,一条娇小婀娜的黑影,鹰隼般,疾扑李玉麟。
李玉麟当然觉察了。
小伙子更是看见了。
他一惊急叫:“黑妞,不……”
他叫得太迟了,“不”字刚出口,那条娇小婀娜的黑影已扑近了李玉麟,双掌一翻,猛然拍出。
李玉麟闻见香风,原就料到了几分,入耳一声“黑妞”更知道所料不错,他微一笑道:
“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鲁莽?”
他抬手微封,轻震声中,娇小婀娜黑影踉跄倒退。
影定人现,看见了,姑娘年可十六七,从头到脚一身黑,连那个脸蛋儿都显得有点黝黑。
体态刚健婀娜,乌油油的一条大辫子拖在身后,一排整齐的刘海儿下,柳眉杏眼小瑶鼻,鼻尖还微微的向上翘了点儿。
美,不但美,还一脸的泼辣刁蛮。
这当儿,姑娘涨红了一张脸,柳眉挑处、轻叱声中,就要再扑。
小伙子石清忙伸手拦住,急叫:“黑妞,你弄错了,这是我们长老。”
姑娘黑妞猛一怔,一双杏眼直直地望着李玉麟,想必她此刻也看清楚了李玉麟,她轻叫道:“长老!”
好清脆的话声!
李玉麟微一笑道:“我不是‘穷家帮’的人,但我确实具有‘穷家帮’长老的身份,幸亏我这个不该是长老的长老,薄有防身之技,不然姑娘岂不是给石清找罪受?”
姑娘黑妞的一张脸更红,红得有点紫了:“我不知道,谁会知道你们‘穷家帮’的长老是这么个样儿。”
石清一惊忙道:“黑妞,你怎么能这么说。”
姑娘黑妞杏眼一翻道:“我说的是实话嘛!听说你让人制住了,刚下场没喘口气儿就来救你,哪知道赶来碰见你们什么长老,反听你派不是。”
石清惊急得脸上变了色,还待再说。
李玉麟笑笑道:“还好我这个长老,不是‘穷家帮’里年过半百的老长老,石清,人家姑娘还不算是‘穷家帮’的人,别强让人家随你们‘穷家帮’的规矩。”
—句话听红了两张脸,姑娘还多了含嗔的一眼,然后,她低下头微微一礼:“黑妞见过长老。”
李玉麟答礼笑道:“姑娘最好别把我叫老了。”
黑妞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李玉麟又道:“听石清说,姑娘在‘天桥’唱大鼓?”
黑妞低着头道:“是的。”
“我没想到,一个唱大鼓的姑娘,会有这么一付好身手?”
黑妞答得好:“长老没听人说过,‘天桥’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
李玉麟一怔道:“我算是已经领教了。”
黑妞道:“防身薄技,难望长老项背,让长老笑话了。”
“姑娘别客气。”话声微顿,李玉麟接道:“石清是为了看姑娘才偷进城来的,如果你们俩要在这儿说话,我就到别处去,如果你们要回棚里去,我就还在这儿等。”
黑妞眨动着杏眼,一时不知该怎么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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