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道:“那——时候不早了,你走吧!”
李玉麟吸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走了。
姑娘这时候才抬起了头,站在后门口,一双美目里,泛起了闪亮的泪光。
口 口 口
不知道为什么,李玉麟总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其实,他明知道是为什么。
回到了外馆,兰珠一个人独坐灯下,显得很无聊,一见李玉麟回来,她立即有了精神,忙站了起来道:“怎么一去这么久,这时候才回来?”
李玉麟道:“说话耽误了。”
“吃了没有,要没吃我让他们马上给做。”
要是姑娘杜凤仪,就是自己下厨亲手做了。
这就是兰珠与杜凤仪很多不同地方里的一个。
李玉麟感觉到了,也想到了。
但是他也感觉到了,想到了另一点,那就是兰珠跟杜凤仪有一点是相同的,两个人对他的心。
尽管表现的方式不同,对他的心,绝对是相同的。
就因为感觉到了,想到了这一点,李玉麟原本已经沉甸甸的心头,更沉了。
“怎么了?”
兰珠显然看出来了。
李玉麟忙掩饰:“没什么,只是有点累。”
兰珠娇靥微沉,小嘴儿一噘:“人家一个人闷了大半天,只指望你回来说说话,哪知道你一回来却说累了。”
李玉麟微一笑,笑得有点歉疚,道:“累是累了点儿,可是说话的精神还有。”
春风解冻,兰珠的娇靥不沉了,小嘴儿也不噘了:“那就陪我说说话。”
兰珠她贵为和硕格格,尽管娇宠纵惯,毕竟有她成熟、有她有担当的一面,拿她面对老郡主时之能言善辩,说之以理,动之以情这件事,就是个绝佳例证。
可是,一旦她面对李玉麟时,却又变得跟个小孩儿似的。
令人不能不慨叹情之神奇、玄妙。
就在他们两个人灯下对坐说话的时候。
远在西山,坐落着巨冢的那处山坳里,清冷的月光之下,缓缓的走进了个人来,是老郡主。
只老郡主一个人,没见她带任何人,也没见胖总管齐禄。
她缓缓走进山坳,缓缓走到那座巨冢前站正,面对独生爱女的埋骨处、她脸上居然连一点悲凄之色都没有。
不但没有悲凄之色,笼罩在她脸上的,反而是一片逼人的冷峻之色。
这还不算怪,怪的是,只见她探手入怀,从怀里摸出根半尺短长,黑忽忽的棒子,在那座巨冢前连敲了三下。
一长两短,居然还很有节奏。
棒子在巨冢上连敲三下,巨冢上当然是连响三下,而那棒子本身,也似因震动发出一种极具尖锐的嗡嗡之声。
敲是敲了,巨冢是响了,棒子也发出了尖锐的嗡嗡声,但是,这两种声音很快的就趋于寂静。
只不知老郡主的用意何在。
两种声音归于寂静,老郡主的脸上浮现了诧异之色,拿起那根棒子,又连续的再敲了三下。
依然是一长两短,很有节奏。
那两种声音,再度很快的趋于寂静。
老郡主的用意究竟何在?
老郡主脸上的诧异之色增添了三分,只见她很快的绕到巨冢之后,手里棒子往巨冢上一点,巨冢立即石块移动,现出了一个宽约二尺,一人多高的门户,门里,一道石梯直通往下。
老郡主很快的走了进去,门户又自合上。
老郡主居然知道如何开启这座巨冢的秘道?
这座巨冢,当年是由老郡主亲自监造的,她知道巨冢的机关秘道,应该是不足为奇。
但,她刚才用那根棒子在巨冢上,有节奏的连敲三下,又是什么意思?
显然,那是一种联结信号,其用意是告诉冢中人,她来了,让冢中人开启秘道。
那么,这应该表示,老郡主她知道冢中人,她的独生爱女——德瑾格格,当年并没有死去。
这又是怎么回事?
当年,德瑾格格不是被老郡主逼得服毒自尽了么?
这,恐怕只有问老郡主自己了!
没多大工夫,巨冢上门户再度开启,老郡主从巨冢里出来了,脸色更见冷峻,也多了几分阴沉。
她很快的关闭了巨冢上的门户,很快的绕到巨冢前往山坳外行去,步履之间,快逾常人一倍。
显然,这么多年来,老郡主她还是没把一身武功放下。
老郡主很快的出了山坳。
山坳里,又恢复了寂静。
生似,这儿没有任何人来过,也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口 D 口
一太早,兰珠就跟李玉麟双双赶到了“福王府”。
早不怕,老郡主做早课,有早起的习惯。
这次,李玉麟可以名正言顺的进“福王府”了。
但,进了“福王府”,碰见的是胖总管齐禄,他给兰珠见过礼后却这么说:“格格,老郡主病了,不能见您们两位了!”
兰珠跟李玉麟都一怔。
兰珠忙道:“怎么,伦奶奶病了,什么病?”
齐禄道:“不知道,大夫还没看出来。”
“这怎么会,昨天不还好好的么?”
“是啊!谁知道会突然得了病,昨儿晚上发了高烧,当时就把几位御医请来连夜诊治,可是他们几位居然连什么病都没看出来。”
“这,这怎么会——她老人家病得很重么?”
“当然很重了,要不然怎么会连你们二位都不见呢9”
“真要命,怎么偏偏在这节骨眼儿上——”
李玉麟突然道:“格格,咱们走吧!”
“走?”
“老郡主病了,不能见咱们,咱们不走还等什么?”
“可是——”
李玉麟转望齐禄,道:“请齐总管代为问候,并请代为转奉,李家人不是不明事理,知道她老人家的不得已。”
齐禄一怔。
兰珠也一怔:“你怎么说,伦奶奶是——”
李玉麟没多说,只道:“格格,走吧!”
“等一等!”兰珠急道:“你把话说清楚。”
李玉麟道:“格格冰雪聪明,何必非让我说清楚不可,当今的满朝文武,哪一个不爱这个,又哪—个不知道明哲保身之道。”
“我明白了!”兰珠秀眉双扬,霍地转望齐禄:“是么?齐禄。”
齐禄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好,道:“这,不——”
兰珠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不敢让伦奶奶为难了,只是我很失望,没想到我一向敬爱的伦奶奶,反而不如我兰珠———”
霍地又转回脸:“求人不如求自己,咱们走!”
两个人这里刚要走。
那里,后院方向,传来了老郡主的冷喝:“站住!”
两个人还没动。
只听老郡主又道:“齐禄,让他们进来。”
齐禄忙道:“老郡主——”
“我没变了主意,让他们进来!”
齐禄答应了一声,回转身,哈了腰:“两位请。”
兰珠望李玉麟,李玉麟有点犹豫。
只听老郡主沉喝道:“不要意气用事,否则你永远找不到,救不回你妹妹。”
李玉麟心头一震,忙扬声道:“再晚不敢!”
兰珠没说什么,却当先急步行了进去。
李玉麟迈步就跟。
在那个小院子里的佛堂里,老郡主肃穆盘坐。
李玉麟跟兰珠来到,双双见礼。
只听老郡主冷然道:“我所以改变了主意见你们,是要让你们知道,虽然上了几岁年纪,可是我还是当年的我。当年我无视于权势,如今我照样天不怕,地不怕,何况我已经入土半截,就是现在死,也不算夭折。”
李玉麟跟兰珠都没说话,两个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有!”老郡主接着道:“我要告诉你们,我所以改变主意要见你们,是为了当年的铁鹰王,不是为现在你们李家。”
李玉麟说了话:“无论如何,李家都会感激您老人家。”
老郡主道:“我并不是要李家感激,直说一句,也不稀罕,如果你李家早知道感激我,也不会有如今这种事了。”
李玉麟听出了话中有话,不由一怔。
兰珠忍不住道:“伦奶奶——”
老郡主冷然截口:“不要急,我马上就会说正题了。”
兰珠道:“我不是催您老人家,我是——”
“不管你催不催,反正我既然改变了主意要见你们,我就一定会说。”
老郡主今天早上的脾气很大,兰珠没敢再吭气。
其实,她不知道,李玉麟也不知道,老郡主有一大半是因为伤心难过。
只听老郡主道:“昨天夜里,我上西山去过了——”
李玉麟、兰珠双双一怔。
兰珠道:“怎么说,您老人家亲自去了西山?”
老郡主道:“不去看个究竟,我怎么给你们答复?”
李玉麟道:“还劳累您老人家亲自跑一趟西山,再晚很不安。”
老郡主像没听见,道:“我也到墓里去过了——”
兰珠叫道:“怎么说,您——”
“不进去看,又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玉麟道:“再晚没有想到,那座冢还可以进去。”
老郡主看也没有看李玉麟,冷然道:“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说话不老实,以你们俩头一天晚上的所见,不是分明知道那座冢有秘道可以进出么?”
李玉麟只觉脸上一热,没说话。
兰珠道:“您老人家知道那座冢的秘道?”
“当年是我监工督造的,秘道甚至是我设计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李玉麟跟兰珠都听得一怔。
兰珠忍不住又道:“您老人家为什么要在那座冢里设计秘道?”
老郡主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抽搐,道:“因为我的女儿德瑾当年并没有死,我留下了她一条命——”
李玉麟又猛一怔。
兰珠脱口叫道:“什么,瑾姨当年没有死,是您——”
“她总是我的女儿,我总是她的娘。”
李玉麟道:“再晚明白了,所谓闹鬼,就是——”
“你没有完全明白,你也没办法完全明白,可是我不知道,我的女儿那时候已经怀了身孕,怀的是纳兰的骨肉,当初,我也是为这件事迈她服毒——”
李玉麟心头一震。
兰珠睁大了眼:“纳兰——”
“没想到,我一念不忍,留了她一条命,也让她在冢里生下了她的孩子,更没想到,多年后的今天,她母子受人利用,让当年一点仇恨,劫掳了李家的人。”
李玉麟心头猛一震,急道:“您老人家是说德瑾格格母子劫掳了再晚的妹妹?”
“劫掳人的是她那个儿子德俊琪,很显然的,这件事是得到了做母亲的首肯,也是受了大内的利用。”
兰珠忙道:“您怎么知道?是瑾姨母子自己承认的,还是您在冢里见着了——”
“都不是,是我自己推测。”
“怎么说,是您自己——”
“因为冢里已经没有人了,她们已经走了。”
李玉麟为之一怔,一急。
兰珠道:“那您是怎么推测——” 、
老郡主道:“我在冢里发现了另一个女子的饰物,这个饰物绝不是德瑾的——”抬手递出一支凤钗,道:“这根凤钗是你妹妹的么?”
李玉麟入目凤钗,心头大震,还没有接过,他就急急的叫道:“是的,是的,老郡主,是的。”
话说完了,他才忙伸手接过,毕竟是一母同胞亲兄妹,凤钗入握,不由心头一酸,两眼欲湿。
兰珠叫道:“伦奶奶,这么说,果然是瑾姨母子劫掳了他妹妹。他妹妹也曾在冢里待过……”
老郡主道:“你们两个头天夜里的所见,恐怕就是德瑾的儿子跟她,因为德瑾憎恨天日,绝不会到冢外来。”
此言一出。听得兰珠脱口叫了声:“哎呀!那天夜里错过了——”
李玉麟也不由的猛跺一脚:“该死!”
老郡主冷然道:“你们也不用悔恨,就算是你们那天夜里没有错过,也救不了你的妹妹。”
兰珠道:“怎么?”
老郡主道:“除非你李家绝学是“九幽真经”上所载武学的敌手。”
兰珠道:“‘九幽真经’?”
李玉麟凝目道:“老郡主是说——”
“她母子不知道是什么机缘,就在那座冢的地下,获得了一部‘九幽真经’,母子研习,德瑾仅得其中的十分之一二,她那个儿子却已尽得神髓,一身诡异阴功,恐怕在当世之中找不出几个敌手来了。”
兰珠脸色倏变道:“那——”
李玉麟也为之心神震动,道:“老郡主,李家绝学不知道是否敌得过‘九幽’阴功,但是无论如何,再晚一定要救回自己的妹妹。”
“这个我知道,我并没有认定你李家绝学不是那‘九幽’阴功的敌手,但是现在她母子已经离冢他去,你仍无法救你的妹妹。”
兰珠道:“您也不知道瑾姨母子会上哪儿去?”
“我要是知道,会不告诉你们么?”
兰珠道:“那——这怎么办?”
李玉麟高扬双肩,道:“格格放心,总会找得到的。”
老郡主道:“你们要知道,我比你们还急着要找他们母子。”
兰珠道:“您也急着找瑾姨母子?”
“大内当初既然利用了他们母子,就一定有控制他们母子的法子,现在他们母子带了李家人离冢他去,显然是背叛了大内。你们知道,现在这个皇上,是绝不容有人背叛他的,我不能不在大内找到他们之前先找到他们。”
“您不是说,‘九幽真经’已少有敌手么?”
“你不知道我知道,大内秘密养的能人更多。”
“那么您打算怎么找瑾姨母子呢?”
“那就是我的事了。”
“伦奶奶——”
“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你们可以走了。”
“您既是为铁王,也是为儿女,为什么您就不愿意给我们一些指点,也让我们能抢在大内前头找到他们。”
“兰珠,你最好不要跟他一起去找。”
“为什么?”
“我的女儿认为已经把命还给了我这个做娘的,她连我这个做娘的都不认。”
兰珠说得毫不犹豫:“我懂得您的意思,我不怕。”
“你真认为值得?”
“伦奶奶,当年的您呢?”
“你看见了,我如今是个什么下场。”
“可是您并没有怪什么,是不是?”
老郡主神情—震,脸色微变:“当年有那么一个我,怎么如今又有—个你——”
一顿,接道:“有了‘九幽’阴功的人,每隔一段时日,必须得饮生血,你们就循着这去找吧!”
兰珠为之一惊。
李玉麟两眼奇光暴闪,道:“多谢老郡主。”
老郡主眼一闭,道:“你们可以走了!”
兰珠还像没听见。
李玉麟道:“格格,咱们告辞吧!”
兰珠这才定过神来,跟李玉麟双双告辞。
齐禄把他们两个送出了“福王府”,又急急忙忙折回了佛堂,他还没见礼,老郡主已然道:“给我准备出门的东西。”
齐禄忙道:“奴才就是来请您三思的。”
“我已经是欲罢不能了!”
“您——”
“怪我自己,当年要是我没那—念不忍,现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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