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巴被他捏的生疼,心也突突的跳着,但听着他的责问我还是微微笑了。
“为你做任何事,我都愿意,我都甘心。”
他的眼瞬间眯了起来,盯视我良久,像是还有所怀疑的又问了一句:“真的?”
“是。”
他捏着我下巴的手慢慢松开了,人也放松了似的靠到了椅背上。
“既然你说喜欢我,那你一定有想过和我上床吧?转过身趴到桌上,自己把衣服脱了吧。”
手想紧紧抓住桌子,但光滑的桌面却无处着力。牙齿死死咬住嘴唇,甚至尝到腥气,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的蟠龙镇纸,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却总是被身后的冲撞扯痛神经。
从来没有想过,和他的第一次,竟是这么痛。
痛到你想逃脱,痛到你想哭泣,痛到你灵魂几乎脱离肉体。
但是我知道我必须要忍耐,无论如何也要忍耐,因为给我这疼痛的是他。甚至,这次过后,我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有机会和他这样接近。
不过,真的好疼啊!
以前在醉酒下和舒漫歌也做过这事,当时是什么感觉早已忘记了,但事后觉得没那么痛。
可是现在,那拉锯般的痛苦简直让人无法忍受。如果身后不是他,如果不是他——
“啊——”
他猛的一个冲击让我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直棱坚硬的桌沿狠狠硌着肚子,让我几乎觉得肠子都被搅断了。
我知道他在因什么事愤怒,而这愤怒也与我爱他的事有丝相似。他现下不能找那人泄愤,我便成了替罪羊。
不过我还从未见过他这么生气,或者说从未见他将自己的气愤这么外露出来,甚至是迁怒到别人身上。
他一向是个理智到有些冷酷的人。
在床上躺了两天了,虽然还是有些不适,但相对当时的高烧和身后的剧痛已经减轻很多了。我慢慢起床,扶着腰小心走到桌旁,站着将已经有些凉的粥端起来喝了。
这两天除了送饭的再没有人来看我,也没有人来催促我值班,好像我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心里不是不冰凉的。
那晚他泄出后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就摔门出去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房间。
慢慢将碗放下,抬眼望了下窗外,看着已近光秃的枝杈才蓦然惊觉现在已是深秋了。想想我刚来时柳树才抽出嫩芽,原来不经意间,大半年就这样过去了。
忍不住有些黯然。
在他身边用心照顾他大半年,却还是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心里不由有一丝迷茫,现在的我,是还要继续坚持下去,还是就这样放弃?
放弃的话,我真的甘心么?可若是坚持……
实在是看不到前路啊!
在对他的爱上,我一直咬牙坚持着往前走,什么都不顾什么都忍受,可是我真的看不到未来。
我们现在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却还是没有换来他多看我一眼。
我到底该……怎么办?
看着窗外陆续飘零的黄叶愣怔了一上午,下午却还是决定出去继续呆在他身边。
我还是想呆在他身边。哪怕他不看我。
见我出现李德对我笑了一下,他却是像没看见我般,只是抬了下手,于是我上去给倒茶。用手背试了下水温,觉得有些凉,他不喜欢茶太凉,便到屋角的炉子上加些热水,给他递去。
他喝一口,然后顿了一下,却还是没说话。
我退到他侧后,像往常一样静静看着他,他继续伏案批着奏折。
我们之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没有那一晚,也没有我生病下不了床的两天。
日子还是不紧不慢的往前走,但没过多久,我就知道了他那晚发怒的原因。
安王拥兵自重,意图逼宫。
那晚是我值夜,当朝宰相承项安傍晚进了御书房,直到四更天方回。我进去添茶时听见,皇四子安王赵则炎,在北部山区私练兵马,策划不日便将逼宫。
我心下一惊,但还是不动声色的退了出来。
记得来皇宫前夕,就是因为和舒漫歌查出来则炎私练军队才又和他联系上的,我以为这大半年他已经私下里将这件事摆平了,没先到他丝毫没有动手。
以他的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将则炎的私军歼灭完全易如反掌,那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动手,直到今天则炎意图逼宫?
还是……
他一直都看着则炎,看他到底想做什么,看他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心顿时大震!
这半年来,我时常能看到则炎在这皇宫中进出,因为怕他认出每次他出现我都躲得远远的。但即使这样,我还是知道他与则炎关系很好,父慈子孝的场面也远远见过。
当时虽有奇怪,但总以为他已经将这事摆平了,而且由于私心,也不愿多看多考虑他们之间的亲密。因为他们是父子,他是则歆的哥哥。
却是没想到,看似父慈子孝的场面,竟都是心怀鬼胎!
一个状若孝子,却私下练兵,策划着推倒眼前的父亲。而另一个,一直不动声色,说不定还布下请君入瓮的迷局。
身体不由抖了一下,这样的他们,这样的心机,我与他们相比,简直就如傻子一样!
这样的我,只知道付出只知道一心去爱,而且只会在他身边做些小事,那些小事说不定只要假以时日练习每个宫人都可以做出来,甚至没从想过替他分忧,没有想过可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帮他的我,真的有资格对他说爱么?
13
13、十三回 痛心 。。。
十三回痛心
安王逼宫谋反很快发起,但又更快的平息下来。
我知道,那人早有准备,一切都只是在他的注视或者说纵容下进行的。
可我没有想到,他会对则炎的惩罚那么轻,甚至流放到边疆时还给了封地,要知道,谋反逼宫,可是弑君篡位的大罪!而且他之前还那么的愤怒。
我当时只是亲了他,还是在为他挡下一箭的情况下,他就直接将我逐除了,而为什么对则炎……
难道是因为他是他的儿子,还是因为他是则歆的哥哥?还是……
我替他承受了那人的愤怒,换来了他的生命与以后的安逸,而我却依然不被那人看到眼里。
为什么,为什么同样是他的孩子,待遇就差这么多?
还是只是因为,我爱上了你?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他有他的考虑,他有他的思量,他有他的……家国天下,我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更或许,我根本就不在他眼里……
内心翻滚如岩浆,可我只能站在他的侧后,静静注视着他。
或许就这样,直到天荒地老,也是好的罢!
可他只是随意抬了下手,我就上前给他斟满茶,抬眼又看见他微微动了下肩,便站在他身后给他揉捏起来,他顿了顿,放下了手中的笔,然后在椅背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
自从则炎走后,朝中又是新一轮的洗牌,有些人离开,有些人进来。而东宫之争,更是没有消停过。
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要过好每一个能在他身边照顾他的日子,便是好的。
但是我自己的生活也开始有些许的不同了,现在的我,开始值很多的夜班。
在宫中,夜晚值班看似比白天清闲,实则不然,因为你不知道何时会被召唤,所以一整晚也不能睡着。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有刺客,也多半会选择夜晚。
所以将你安排到夜晚来值班,也是信任的一种表现。
原先听李德这么给我说时我还很高兴,虽然听起来辛苦一些,但能得到他的信任还是让我心里暖暖的,可真正连续值了几天,我的心里就凉了下来。不仅仅只是凉,更是痛。
因为我不得不站在后宫某位妃子的门前,听他和里面的女人翻云覆雨。
心口处又凉又痛,那种痛苦无法言说,像是深夜的寒风能穿透心脏一样阵阵刮过去,刮得你血肉模糊。
自从跟在他身边,甚至是从前看他和则歆在一起时,我都没有感觉过这么痛,可现在,我心口痛得简直直不起腰。
我蹲在地上,眼睛阵阵酸涩。
不是没有想过他会和后宫的妃子在一起,如果不是这样,何来的我们?可是自从对他有了那样的感情后,我就开始刻意的回避。因为多是白天见到他,我甚至开始掩耳盗铃。
想着他会喜欢则歆,那至少是不会排斥男人的。何况还有那一晚……
可现在……
眼里的水汽终于弥漫上来,装载不下一颗颗的滚到了地上,摔成四分五裂,就像我现在的心。
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撑不下去了。
让我只是陪在他身边,照顾他爱着他,我相信我是可以的,但如果还包括听到看见他和别的人翻云覆雨,我怎么还能受得了?
我是那么爱他啊!
我从不奢望自己能够独占他,但也不要让我刻意看见这些啊。
能不能不要这么残忍?我只是爱你,我只是想默默爱你……
我不知道那一晚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以为我会晕倒,但事实上却是没有。
尽管我是多么想晕倒。
早上他叫我进去,我竟然还可以面无表情的走进去,甚至看见他身边躺着一个女人也能无动于衷。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了,只是觉得心里木木的。
伺候他穿衣洗漱,听他在间隙柔声对那个女人说不用起床,甚至见他走时还上前吻那人一下,我都没有表情,我知道我的脸也是木的。
他没有看我一眼,只是径自朝前殿走去。
有资格跟他进大殿的只有李德,我在送他们进去后转身离开。
这个时候本来是该我回去睡觉的,直到下午才会又轮到我,但是我却一点也不困。我只想走着,一直走着,去哪里不知道,但是脚步却不想停下。
兜兜转转,不知道怎么竟来到了暖歆院,门前还是有侍卫守着,我将身上仅有的银钱给他们,他们竟放我进去了。
或许对他们来说,这个空着的院子并没有什么可以守着的价值。
时隔三年再次进到暖歆院,竟发觉里面的东西没有什么改变,地上甚至连落叶都不多。想来是一直都有人打扫的。
我慢慢的走着,一一的看,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个可爱玲珑的小孩子还在这院中笑着跳着,然后跑过来拉住我的手,让我和他一起玩。
就冲这份心性,我永远比不上他。
也不怪那人不喜欢我。
我一路走一路想,直到看到前面的亭子里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
心里一跳,我半晌迈不开步子。
那人背对着我坐着,看那身形……竟是则歆!
14
14、十四回 石人 。。。
十四回石人
我一路走一路想,直到看到前面的亭子里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
心里一跳,我半晌迈不开步子。
那人背对着我坐着,看那身形……竟是则歆!
则歆……不是已经死了么?
我呆看那少年半晌,忽然发现不对劲,仔细又朝着那人看了看,终于发现问题。那个少年,竟是一动也不动的。
我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朝那人走去。越近便越看得清,那“人”真的只是静静坐着,一动也不动,甚至没有呼吸的起伏。
当我看清他放在桌上的手时,不由又停下了步子。
这是个……石人。
转到石人的正面,心里顿时复杂起来。
这石人雕琢的很精细,甚至能看清他额前细细的发丝。小巧的脸,晶亮的眼睛,调皮的笑意,正是则歆。
我捂着心口在他面前慢慢坐下,一点一点细细看着这个石像,一直又看到他放在桌上的那只手。
虽是石人,但那只手却很滑很亮,一看便知是经常抚摸造成的。
他……常来吧?来到后是不是像我现在一样坐在他前面,然后轻轻摸着他的手?石人的他的手一直都是冰凉的,但不同的是,我摸着他心也是凉的,而那人,却应该是暖的吧?
虽则歆已经不在了,但曾经的那些温暖与笑意,还是能温热他的心的吧?
可是,我又该拿什么来温热我的心?
愣愣的怔仲半晌,叹了一口气,正要起身离开,身后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我倏地一惊,心顿时惊跳几下。慢慢转过头来,看见舒漫歌站在我身后翘着唇笑。
“怎么?吓着了么?”他在桌旁坐下,一脸的戏谑。
我苦笑一声。的确,看了则歆的石像良久,蓦地被人从背后一拍,想来是个人都可能被吓着吧?
他笑笑又道:“我去明涯阁找过你,但小松说你也不见了。我想你就是又回宫里来了。”
我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找了你两天都没见着,今天无意从这里过,看着像你,谁知果真是你。”
我接道:“你怎么会来?你那位……”
他面容一僵,随即挥挥手:“不管他!”
我笑道:“你是跑出来的?”
他一撇眼:“怎是跑?我自是想去哪里去哪里!”
我笑。上次分别时他明明就很深情那人,甚至不惜买醉,现下却又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不过看他的气色却是极好,嘴角也一直含着笑意,应该是与那人相处的不错。
漫歌能找到归宿,我自是很高兴。
舒漫歌突然指着石人问道:“这是谁?怎么石像还穿着衣服?”
我一呆,半晌道:“我皇弟,则歆。”
他眉一挑,似是很惊讶,看看石像又看看我,良久不语。
他不说话,我也不想说,就这么默默的坐着。
过了好久,他突然叹了口气。
“你即使回到这宫中,却还是不快乐。”
我一顿,先前压下的苦涩又慢慢漫了上来。但我不想让他知道,不想……让他同情我。于是我慢慢翘起唇角,冲他摇头。
没想到他的手突然伸了过来,轻轻的抚上我的眼睛。
“不要笑了,你不要笑了。”说着他又叹了口气,“宁儿,给我说吧,若真把我当朋友,就都告诉我罢!”
我心顿时痛了起来。原来,还是有人关心我的。原来,还是有人可以看见我的。
突然就有些忍不住了,我抬头看了一眼微笑着的则歆的石像,慢慢将所有的事都向漫歌道出。关于我的感情,关于他的身份,关于没有未来的守候,关于视而不见的伤害。
我不想向人诉苦什么或者抱怨什么,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若是今天没有舒漫歌,我想我还是会有一天忍不住说出去,不过不一定是人,或许是月照桥下的流水,或者是旁边的竹林,又或许是眼前的则歆的石像。如果不说,我想我真的会心痛而死。
不过听完后舒漫歌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望着则歆的像静静的出神,半晌后他突然一笑,然后用力拍了拍我。
“再等等吧,等一下就好。”
我不知道他是让我等什么,不过不管什么,我想我还是会继续在这宫中呆下去。
如果不再让我面对昨晚的事的话。
随后的几天,我都没有再见过舒漫歌,但好的是,我也再没有晚上听着他和别人入寝。我被安排晚上值班的时候也大大减少了。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我还是在他身边用心照顾着他,他也还是一如既往对我视而不见。
再过几天,我竟觉得舒漫歌似乎从没出现过,我也从没将我和他之间的事向任何人说出。
或许,或许那一天真是……则歆梦中安慰我的吧?他一向都是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