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拾命 。。。
(一)拾命
不要,不要用那样的眼神,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不要不理我,真的好难过。不要离开我,好吗?无视虚弱的嗫嚅,清冷俊逸的他一挥衣袖,只留下一个长长的背影。无论怎样的呼唤,却连阳光也不肯施舍碎洒其上。
无力与焦灼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猛烈,是真的不要我了,好累,好痛。阵阵晕眩中,无法睁开眼睛,头似火烧般激痛着,胸膛如塞棉絮,呼吸都带着腥辣,怎么会死呢?慢慢的储蓄力量,缓缓的睁开眼睛,入眼的依然是昨天因晕眩而倒下的地方。长得茂盛的榆树隐隐遮住了阳光。幸好还活着,差点就被梦境中的伤痛压碎了自己,记忆苦中带甜。尽管每每回忆,都经噬心之痛,却也甘之饴。
阵阵马蹄声传来,杜风拉了拉前面的草丛,努力的倾身向前,要是遇好人,是不是可以帮帮自己啊,真的山穷水尽了。
眼帘中的画面深深的印入混沌的脑海。好美,那个男子,一枝玉簪挥髻一头乌黑光泽的青丝,鼻若玉削,轻抿的樱唇,身着玄黑色水质雷云绣衣衫,应该是一个冷漠而刚毅的人吧。跨下曲线优美的栗色马匹,似为主人自豪而昂头止步。后面紧跟着同样丰神俊逸的一名绿衫女子与身着青灰色的男子。
三人不急不燥的缓缓前行,虽是非富即贵,但不像江湖侠士,亦不像贵公子哥儿。特别是前方冷面璧玉的男子。如此摄人心神,想必越是美的东西越是毒。那人神情冷漠,视一切为无物,或许包括人命。
杜风想想吓了一跳,还好刚才没有鲁莽叫出声,那样的人惹不起,自己虽是命贱,却还要留着性命去找到他,找到记忆深处的那个人。杜风拿起旁边的干粮,可以留下性命的,无有多艰难。
望着手心的阳光,杜风陷入沉思,如何才能更快找到他。
月胧星淡,院外的树影斑驳陆离,马棚里一盏烛火摇曳不已。看马夫瞌睡打着盹。
已是三更时分了,杜风努力的睁着双眼,周遭静悄悄的。这店于荒岭野道上,留一些过路人住宿,生意亦厚道。
见那三匹马,想必那三人就投宿在此。杜风轻轻移步到马棚,烛火暗淡而飘忽,但那栗色马侧着颈子,一双如宝石的眼睛在睨视着他。细瞧之下,却真真发现它眼里的戏虐。马如此,那主人是何等人物。怕是这马极有灵性,难偷了,呃不,是难为我所用。
杜风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黑马,解开它的缰绳牵着它慢慢的绕过栗色马走出栏栅,而那马竞转过身子悠闲的喝水。杜风虽是出身风尘,但跟博学多才的那人待过,倒也略懂相马几分。这匹良驹应是世上难寻。几翻动作下来,隐隐约约觉得它好像有一种运筹帷帐的怪异。
小心翼翼的牵黑马出棚。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御马而去,只要过了今晚就安全了。抬头却见那栗色马狡黠的眼光。倾刻间左手断指处传来剧痛。原来是那黑马用膝盖猛撞上左手。十指连心,又是旧患未好的地方。此刻痛苦万分,脑中一片空白。
混沌间,膝窝处竟遭一石子,杜风终于支撑不住跌倒在地。缓过神来才发现面前是今日所见身穿青灰色的男子,紧接着绿衣女子也飞身至前,并一箫在手。
“偷马贼!”清脆的女声传来。抬头却见两人愣看着自己,似是无措。杜风心中冷笑,是,自己头发散乱,衣装破败不堪,人又似死非死。比乞丐还逊几分。吊着命还来偷马,做得到吗?
那绿衣女子看了眼旁边的青衣男子,似是询问,俄倾又转向低着头的杜风。
“喂!”手中箫敲敲杜风的肩处。
“啊。”该死的。肩部也是受过伤的。杜风立刻伏倒在地。刚才牵马已经耗尽了自己的所有力气,胸膛又开始隆隆作响,熟悉的晕眩感涌上。
“他好可怜。”绿衣女子走向前再试探性的轻轻敲敲杜风。“喂,我们不怪你了,你以后不要偷东西了。”见杜风依然没有抬头,只背部巍巍颤动。娇颜微露难色,面向青灰衣男子。“青云,怎么办?”
“回去吧,明天还要赶路。”名叫青云的那男子示意一旁的看马夫牵马回棚,“小主,我们走吧。”看着踌躇不定绿衣女子。
“他一定受了很重的伤。应该救救他吧……”绿衣女子双眸承载着满满的同情。杜风强忍着阵阵涌上喉间的腥热。耳中传来女子怜惜的话语。心中不勉惊喜万分。
自受伤以来,自己靠着小偷小摸用迷药的技俩只能逸事强填饱肚子,有时太疲惫了还捡拾路人施舍的饭羹。实在是累了,拖着一副病残的躯囊。心底里却是急切不已,只想回到那个人的身边,那是自己苦苦寻求的温暖。
而一路奔波,破败的躯囊没有一些灵丹妙药根本难以救治。
抬头却见那青云望了一眼楼上飘出烛光的一间厢房,而绿衣女子终是下定主意般跺脚走出院子。青云跟随。
杜风心中惊喜落空,不禁急躁一口腥热涌出溥唇。不陌生的钝黑蔓开来,他知道不可以就这样晕过去的,因为不知何时能够醒来。他很怕在那痛苦的梦中永远的睡过去了。
一丝清明的意识支撑着,能够救自己的应该是那个特别如谪仙的男子。无论怎样,就算是死乞百赖,就算是残如草芥,都活着。
淡晕的烛光从灯罩中泄出,轻柔的触抚那完美如玉的容颜。南宫洛尘静心闭眼调息,只是门外轻一下重一下的撞击声的确令人生厌。借着轻微的呢喃伴着一丝虚弱呼吸,却在死命的坚持着。
这么久了,力气还没耗尽么?挥袖撤了那灯罩。让精致如粉琢的容颜暴露在淡金的烛光下。眸底里依然一片清冷。
门突然就开了,杜风猝不及防一下无倚的半个身体摔入门槛内。巨痛唤回了少许意识,抬头,疲惫混浊的双眼投向了那倚着床柱的华贵男子。衣着无乱,玉簪挽发,一手抵着额间,雍容散懒的姿态。如黑曜石诱惑的双眸落在自己身处,只一片清冷。
被眼前的美景夺了心神,杜风顿觉自己这副污垢褴褛的模样污了眼前如神坻男子。手无意识的擦了擦沾满尘埃的脸颊。
却见那男子弯了嘴角,杜风被这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蛊惑般,如木雕怔住。
南宫洛尘无耐的起掌风拍醒那痴呆的熊样。杜风却因遭劲再咳出血来,蜿蜒着唇齿边而下,只能紧紧的抓住门栏。告诉自己一定不可以晕过去,一定不可以。
南宫洛尘微争皱双眉。
“求,求你救我。”杜风咽下口中的腥血,眼巴巴的落在南宫洛尘。
却见他低下晶如薄胎的眼帘,一手轻轻的摩挲着手指,甚是无聊。
杜风觉得他不把自己赶出门外应是有善心之人,他虽一脸泠漠之色,但此刻能听自己的话……希冀允斥着杜风的心。
“求求你,求求你……”杜风反复的嘟喃着这几个字,眼睛无力的暗淡下来,再也没有力气看东西了。
“凭什么?”南宫洛尘轻轻的闭上眼睛。不杀此人已是好事,他又不是活菩萨。世上求他的人何其多,就算是求死,亦懒得洒一把药粉。更何况这个狼狈的家伙是要求生,要知道活着比死更麻烦。如果他求死,自己是送他一程又如何。
“求 ,你阿……我不能死,不可以死……”杜风想起心底那人的容颜就发痛,浓浓的意涌上心头。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见上那人一面,决不可以就这样死去的。死亡的恐惧笼罩着杜风,与前面的人谈判还未完成,不能睡去……
“你或是自己爬出去,到别处一死百了。”南宫洛尘张开幽冷双眸,有什么资格求他。
“我要活着,要活着见你……”恶寒幽黑的梦境又出现。或是恶狠狠的瞪着自己,额上青筋暴起,似要吃了自己的血肉,啃自己的骨头。把我杀了吧,死在你手里又有何撼?怎样都不要只留下一个背影给我,再也不要绝望……
你?南宫洛尘知道眼前的人已陷入昏迷,那个你是出现在他的晕厥的意识中,至死都不放开的。
而此刻青云与夕瑶立在门旁,青云在等待着自家主子的命令把这人撵走,夕瑶则希望可以救下他。
那绿衣女子就是南宫夕瑶,从小她就见不得那些生命凄怆欲损,见不得还好,见到了心里便难受一番。在谷中她曾救得受伤的鸟兽无数。这次出谷,便遇到如此满身创伤的人,心中紧紧同情着。
“救下你,你就不是你了,你的命……?”南宫洛尘改变了主意,救下他亦无妨。
“我的命是你的,是你的……”杜风依稀看到那个人对自己笑得璀璨,漫天灼灼桃花添了一番绝美天境。紧紧的印在脑海中。至于那一句“我的命是你的”是对梦中人所说还是对南宫洛尘说的,就寻不到果了。
“留下他吧。”理袍闭眼盘腿作息,回复静谧之色。
青云领意,即抱起杜风,夕瑶阖好房门,急急追杜风而去。
东方渐渐泛白,从窗隙渗入房中,已是拂晓时分,又是一天的开始,那黑夜中如鬼魅的枝丫渡上碎金。
杜风迷迷糊糊的感觉颠簸不已。身上没有往日的油腻之感,而全身的疼痛亦减了几分。睁眼是一片青灰色,应是那青云与自己同骑一马。随即放下心来,朦胧间睡去。
2
2、玉碎 。。。
(二)
杜风早就醒了,略带警惕的闭眼去感谢受周遭的气息,这是在风月场所星月居养出来习性。指下的触感是柔软丝质,阵阵熏香弥漫。
安馨的气息下,睁开眼后一帘雪白莲纹床幔。身置雅致简洁的房中。最惹眼的是那不知名的黄瓣蓝蕊的花盆景,为这过于朴素的小阁添了一笔彩色。
忽略喉间的干渴,杜风心中喜悲参半。终于活下来了,但是却多了一份牵挂。这恩情难报。自己有何能耐,也罢,如何报恩由那施恩之人定夺,为何找苦来思,就……怕自己不甘不愿呐。
一十三四岁的女孩端水进来,米黄衣裳,束腰而装。发髻两边各系一条紫色发带。小女孩笑颜,整个人显得格外活泼清新。
“公子,你醒了!”那女孩倒也机灵,见杜风醒了,就急急跑出去。不消一会,南宫夕瑶一脸喜色的跑进房中。见她一袭素白长裙,降色纱衣,显得娇小美好身段。明亮清漓的眼眸散发欣喜。她见杜风眼珠子定在自己身上,不免尴尬。
“喂,呃……,我叫南宫夕瑶!”说着就倒了一杯水送到杜风嘴边。那小女孩扶起他,并垫了一棉枕于他背后。
呷一口杯中水,觉得呼吸顺畅些,声音沙沙出口:“杜风,土生木杜,风鸾的风……”
“咬文嚼字,不就是一阵风的风吗?”南宫夕瑶乐了,这个人挺有趣的,看样子是书呆么?不禁咧嘴一笑。
杜风被她的笑容感染,亦察觉出她的单纯友好,“谢谢你救了我。”杜风还是不想提报恩的事。只要别人不提,那自己伤好了之后便走。虽说于理不合,但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
“我只是喂了你一些汤药,还有救你的是我师兄,没有他点头,哪敢把你带回谷中。”南宫夕瑶示意那女孩,“小衣,你去拿些米羹来。”小衣应声而去。
“其实我的医术不好,用毒又不精。你的伤我只能治皮毛,剩下的只能师兄救你了。”南宫夕瑶端坐在圆椅上,浑圆的大眼瞅着杜风,见他一脸祥和。可又怕他无聊。便自故的说下去。
“这里叫冥香谷,名字不太好听,可是这里很漂亮的。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到处走走,不,不,生病了也要动动才好得快。我师兄是这里的谷主,就是这里最大的人哦。他是……你见过的。你倒在他房中的那个,很美吧。漂亮吧,就算是画里的人也比不过他呢……”
听着她聒噪的话语,杜风心中着实震憾。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冥香谷在江湖上地位显赫,人人是敬亦畏。此处不涉江湖纠分,不拢官家。无动中却让人闻风丧胆。传言,这谷内奇珍异葩,灵药仙株。有多少人丧命于此,尸骨无存。而那些江湖人士不知羞耻,明明自个偷药窃丹,却硬要说此谷邪恶,并集众讨伐。于是冥香谷就逐渐明朗成江湖公害。各派侠客摩拳擦掌欲灭之后快。
不过这只是江湖异议纷说,杜风待过那烟花之地,听惯嚼舌根。孰是孰非,只要对己无害,又何防。不过杜风内心深处对冥香谷缺了好感。不施药于人,却因己不快而杀人。不过,那也是,自家的东西何必给人呢?
此时小衣端了羹饭与药膳。杜风喝下而禁不住困意又睡下了。
春意正浓,谷内一派欣欣向荣。此处本不似人间汤池,这刻更与仙境媲美。繁花争妍,姹紫嫣红。碧晶嫩芽兀。啾啾斑斓锦衣鸟只双栖枝头。
然而杜风却没有心思去欣赏美景。自从上次散步回来后,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丢了。
找了那么多天了,到底丢哪儿了?心中急灼伴着浓厚的无力感。
凝望着前面的花丛。蛊惑般的伸出手去抚摸那片片莹脂流玉的花瓣,还有乳白的内蕊,妖娆而优雅的触头。
猛然间才想起南宫夕瑶的警告,不要随便碰不认识的草物。可这谷中认得的实在是太少了……悻悻的缩回手发现并无异样,还好。现在是越来越来怕死了……
长叹一息,席地而坐。来到这里已经足一月了。此地真的很美,很清闲谷内鲜少见丫环男仆,但所见的都是神色怡然自得的俊男美女。他只是一个外人,论容貌之姿他只属下乘,其实并无自惭形秽。因心中的焦灼日益越发。想离开了。尽管蓬莱仙岛又如何,他向往的只是一个人……
前面的花细腻流白,像极了他丢的那半块羊脂玉。一瓣落手,把玩捻捏,只觉冰凉滑腻。
“呃……”脑后勺麻痛不已,回头却见是多日未见的高贵男子。就立在花海中,膝处一片莹白,而他一身玄黑,红色衣领。一幅画面不因色彩差异失去和谐。仿佛身旁的物都为了他而生。
杜风再次丢脸的呆住,在脑后的手竟忘了放下。只见他缓缓踱步向自走来,衣袂微摇。芬芳飘浮。杜风才收些心神。低垂下头,不知对方要做什么,到底是看不惯那天人之姿。
“抬头。”闻言举头,他的俊颜近在咫尺。完美如深潭幽遂的眼眸定在自己身上,神态略显愠色。
“真丑。”南宫洛尘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刚才见他……怎么一个人的表情在短期内是如此的丰富变化。一会垂颜。再之挂笑,接着竟发呆。鲜少与外人接触的南宫洛尘发现他捡来的这个东西有点不同。
“你来这个地方多待也好。”俊眸依然紧盯杜风。
有点莫明其妙,他在想什么?像是在探索着自己。杜风拘束不安。
“啊……”杜风明显的看到南宫洛尘皱了狭长的眉。
“你是在找这个?”半玦羊脂玉佩躺在他的手心,他的手白皙润泽,与那玉浑然一体。只是系玉的红线突兀。杜风情不自禁的伸手……
南宫洛尘优雅的合拢手掌。久寻并珍爱的玉石便藏于细长的手指下。杜风只能惊愕的望着恢复冷凝略带戏谑的俊颜。
“跟我来。”一手挥袍,转身。手中赫然有瓣如凝脂流玉的一株花。
简洁的小榭,但摆设全都精致名贵。不知还要过多欠,十指发痛不已,而前面的男子手持薄胎玉杯品茗,作沉思状。杜风只能继续弹着无比娴熟的曲子
淡淡的花香,百无聊赖间,杜风一直注意着从廊外攀沿而蔓延整个镂空菱窗的一株紫色藤条。它太过妖娆蛊魅,但却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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