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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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月歌-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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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刻,一如他手中的剑。
  杜十方取代了顾长歌往常的位置,在一旁负手而立,沉默而专注地看著。
  「你觉得如何?」杜十方低声问道,问的却是身後的大弟子。
  「还不错。」顾长歌淡淡瞥了眼尉迟律近日来莫名不算好看的脸色,垂眸而答。
  「哼,亏你说得出口,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师弟,能说不好麽?你偏袒他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怕是他再不济你也要说是好的,黑的也变白的。」
  听著这满话的揶揄,顾长歌淡然眼底添了无奈之色,随即又皱了皱眉,「师父,您……明明也觉得律这剑使得甚好的,不是麽?」
  「好什麽好,逍遥九剑讲究潇洒飘逸,这小子倒好,一昧地求快,剑气锋芒太甚,乱七八糟。姓尉迟的,听见没有?再使一遍,这中间的刚柔并济万分重要,力出自然,节奏协调,才能使出这逍遥九剑十分之十的威力来。自己想想,何以同一式的逍遥九剑,有人一招致命、有人只伤及皮毛。」杜十方尽情贬斥,倒不是真觉得这二徒弟这麽差劲,而是太清楚对方是赞美不得的主,生怕眼前这人得意忘形了,心里便是满意了八分也绝不会表现出来,硬要吹毛求疵地挑剔一番。
  顾长歌明白恩师欲其成大器的用意,不再多说什麽,只见尉迟律恭恭冷冷地点头,好似有些不认同却还是接受了,便当真放缓了剑速、收了剑气再演练一回。
  「长歌,你去跟你师弟过过招,让他瞧瞧这其中的差别。」杜十方摆摆手,走过另一边正在演练的女弟子,「清桐,我来瞧瞧你练得如何,别理你那不靠谱的二师兄。」
  此话一出,扫去尉迟律眸目里的阴沉,蓦忽一亮,如燃上的火苗,在夜空中焕焕隐锐,嘴角几近情难自禁地勾起,对上自家师兄淡漠的神情,极顽邪地一笑,在他那张刚崚冷然的脸上平白染了一分狂狷。
  目睹这道笑意,顾长歌就知道他师弟又在打什麽鬼主意,暗地叹了声,无奈这师弟被自己严颜冷声纠正了这麽多年也还是如此好胜,总爱与自己比剑,怎麽劝也劝不乖。
  「师兄,我若能接你二十招,便算胜了,如何?」尉迟律兴冲冲地拉过他,凑近他问道。
  顾长歌蹙了眉,正欲启唇驳斥,不喜这师弟老爱把胜胜负负挂在嘴边,话未出口,又听尉迟律迳自笑得顽皮。
  「我当你同意啦,师兄,我可不会再输得那麽快、丢你的脸。」尉迟律显然很乐,态度架势却是十足认真,举剑便是一个疾刺,嘴里嚷道:「师兄接招──」
  偏偏顾长歌听了他的话就没好气得想笑,他败在师弟手上是丢脸,让师弟输了又是丢脸,岂不是如何也讨不了好?明知道师弟在故意闹他,他还是忍不住冷冷地挑眉佯怒,迎剑而上──
  这麽多年来尉迟律没少要求过顾长歌对招,一开始顾长歌总爱以胜负蒙其志为由推辞,後来被师弟纠缠得多了,也为了进一步精进师弟的剑法,偶尔便会同意对上几招,可这师弟不知为何老爱搞花样,时常出其不意使出许多怪招式来,这些不正统只求胜的招数往往令他措手不及而差点伤了对方,惊出他一身汗的同时也是恼极。
  银剑交击出铮铮刺响,毫不留情地盘据一室,响声越密,表示剑使得越急。尉迟律的剑很快,这一点顾长歌也承认没几个人有他这等速度,然尉迟律越快,顾长歌就越慢,以柔制刚中又刚柔并济,三两招内便让对方落了下风。
  「律,你这是不要命的打法,给我认真点。」过了三招,顾长歌便忍不住出声警告。
  「我可认真了,若今日你我为敌,当然得不要命。」尉迟律丝毫不以为忤,在刀剑之间只攻不守,每一动俱是把命豁出去的狠厉。
  「若今日我是你的敌人,你便要丧命在我剑下了。」


  ☆、〈雪月歌〉41

  「哦,若师兄哪日真成了我的敌人,你真会杀我麽?师兄又怎舍得?」隔著双剑交缠,尉迟律挑衅般地盯著顾长歌,目光如炬,对这一点胸有成竹,毫无所惧。
  顾长歌最是不悦他该正经时不正经,全然不打算回答他的玩笑话,正要下狠招使他停下,却见师弟眼色倏忽一凝,敛去顽皮的笑,当真严肃认真地对起招来,转腕间柔了气劲、慢了剑速,力气贯至臂腕,一招里已将刚才恩师所指出的错漏处补齐,心中欣慰,不觉隐淡莞尔。
  剑起剑落间,十招已过,竟也和他打成平手,著实让顾长歌好生宽慰了一把,毕竟教养五年,又是自己最疼爱的师弟,恨不得对方把自己的本领全学会了。可顾长歌又怎会是省油的灯,要在几招内翻身有何难度,愣是又对上了几招,手中的剑霍地忽上忽下地悠动,力达剑尖,将对方微微震开,便趁著这空隙,一剑搭上对方的脖子──
  「顾长歌,让我胜一回也不行麽?」尉迟律瞪他,话声充满怨念。
  顾长歌见他如此,明明长得跟自己一样高了,却仍像多年前那般孩子心性,一如每一回败於自己手下被欺侮了似的委屈模样,也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面容淡淡地搁下了剑。
  「我早教过你刚柔协调的要诀,你总是不听,硬要师父指出来了才肯听话。」
  尉迟律不以为然地哼哼声。
  同时间,杜十方把白清桐的长剑入鞘,狭长的眸冷冷地扫过尉迟律那边,「练得如何了?」
  尉迟律正气闷著,只瘪了瘪嘴,自然不会把自己二十招内输了的丢脸事说出去。
  「再过两日便是竞试了,最後这些天你们便加紧习练吧。竞试当天,由清桐为始,尉迟随後,长歌为末……清楚了?」
  「是。」这应话声里有恭谨、有慵懒、有灵动,一听便知谁是谁的。
  「好了,长歌你来,我还有话要跟你说。」杜十方摆摆手,迳自旋身朝七重楼塔去了。顾长歌自是毕恭毕敬地跟著,临行前用眼角馀光匆匆瞥了尉迟律一眼,却见对方闷闷地扭开脸,不知又要置多久的气。
  那个曾经答应过自己不再随便置气的人,往後三年来都不知食言了多少回。
  「二师兄。」白清桐伫在原地,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尉迟律有些讶异白清桐主动搭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在讨厌她的同时,对方也因为自己故意的不理不睬而无视於他,自她入门三年来根本毫无交接,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然而再怎麽说也是自家师妹,即便只是名义上的师妹也有一分情义在,他态度再恶劣也会尽尽他身为挂名师兄的责任。
  其实白清桐的性格实在说得上顶好,换作是别的人,这二师兄平白无故冷落自己、又多番含嘲带讽,早就翻了脸,也就白清桐这种江湖儿女的潇洒性情能由著他去,当然她也不会用热脸去贴冷屁股,是以师兄妹之间多是相对无言。她知他不喜自己亲近大师兄,在学武以外的时间从不相扰,这方面倒是十分识趣,反正她对顾长歌不若尉迟律依赖,许是因为顾长歌对她的照顾关怀远不及尉迟律当初得到的,这些她本人自是不知,却反映在她对大师兄始终不算亲密的态度上。
  「什麽事?」尉迟律冷淡地问道。
  「师父说我步法清灵,可手式过柔,见二师兄使力刚厉,便想著……不知二师兄可否指导一下清桐?」白清桐勉强笑笑,看著那样不友善的神色还真不知用何种语气对话,要不是大师兄不在,北坛里就只有这二师兄,她真不想开这个口。
  「……我不是要拒绝,可我也是学艺未精,恐怕指教不了你什麽。」
  白清桐惊然眨眸,似乎根本料定对方是要拒绝的,现下他这比往日温和许多的字句,显然是答应了,当下的笑容自然了些,回复她一贯的大方亲切,「二师兄自谦了,清桐方才瞧你使剑,那剑气怕是峰内也没几个使得出,莫怪大师兄如此偏心,对你总是多疼爱一些。」
  这话尉迟律爱听,也不理白清桐是否口甜舌滑故意讨好,他听了就是禁不住得意,心底暗暗一热,连带刚才被师兄欺侮的怨气也拗在脑後,忽然看这小师妹顺眼起来,当然,这是在她识趣地不来打扰他师兄的前提下。
  「师妹倒是紧张这个竞试。」尉迟律挑眉道。
  「师父紧张,我怎能不紧张,北坛丢不起这个脸。」
  「有师兄在,这脸丢不成的。」尉迟律一脸骄傲,彷佛说的是自己一样,「跟其他人较量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师兄大概也不在乎,不过师父在意这个面子,我们只好在台上站久一点别输太快就成。」
  「这话说的是。」白清桐铃铃一笑。
  「……我瞧师兄近日劳累得很,饭堂也甚少能准时出现,准是师父要求得紧了。师妹这两日尽量莫去劳烦师兄,我能指教的,尽当为之。」
  「二师兄果是贴心,这也是清桐应当的。」
  指导了师妹一轮後,尉迟律回到寝居,晚晚是他亲手燃上的灯,将饭菜留在烛灯下煨著。
  他确实在生气,自然不是为了自己败在顾长歌手上,那种事之於他理所当然且甘之如饴,最令他受不了的是那空荡的床铺、那凉掉的饭菜。
  顾长歌只知自己置气,却不知还不全是因为他。
  尉迟律气恼师父折磨师兄气了快一个月,是以当初的雀跃一过,便就再也高兴不起来,开始对师兄倦然晚归的身影端起臭脸,冷淡得不得了,偏生这又不是师兄的错,心想这竞试再不开始,自己便要先气死了,事至今天他其实已经不在意这竞试结果如何,只想等事情一过让师兄好好休息一回。
  这份心思,大概只有自己方能明了。


  ☆、〈雪月歌〉42

  
  初秋风劲,天光清盈。
  萧瑟成风、隐隐挟一股刚劲锐利之气,在地势崎岖的雪月峰上刮卷如漩,翻掀遍地雪沫,如苍穹白云飘飞。那风中肃杀,彷佛呼应著雪月峰上今日今时、那绷人心弦的盛会──四方竞试。
  自今日天色微明起,峰里便凝聚著一股令人凛然的气息,如有一股微妙张力揪悬著人心。众人来往奔走之间,面上少了昔有的爽朗与笑容,有的只是不容懈怠丝毫的紧张。
  雪月峰那座七重楼塔後、平日里深深禁锁的密地,也为了这五年才一度的盛事,陡峭石阶让人扫去了厚重积雪,欢迎著峰里所有长老弟子。
  峰顶上,是一座巍峨肃穆的天坛、以及坛前一座四方宽大的竞试台,四周辟成上台的陡阶。而天坛外与那竞试台同高的最上一阶置摆了五张锦椅,五座最中,一名白衣道人,雪纱遮面,肤白骨削,眉眼若水,教人莫辨男女,峰内大多数弟子眼生得紧、频频瞧看,然能落坐於最上之座,无疑是雪月峰掌门人。而他两侧,四方长老巫沧海、朱天凤、陆青羽、杜十方凛然而坐。
  与天坛相对一侧,则是四坛弟子齐然列队守候之处。别说雪月峰多数弟子未曾看过掌门人,连瞧见这四方长老齐聚一堂的机会几乎屈指可数,众人莫不引长了颈首,往那天坛处瞅望去,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之上,更添几分兴奋盎然。
  每坛派三人与试,在各坛伍列中排行最前,其馀观战弟子则站在其後。天风呼呼,撩动著空气中一丝剑拔弩张的气氛。倏地,竞试台外远处一个门人沉沉敲动铜钟,响出开场的鸣声。
  那雪纱覆面的掌门人缓缓自座上站起,朝前走了几步,面纱轻轻晃动,是他朗念出声:「各坛竞试弟子就四方之位。」
  语出,每坛各三人脚步挪动,在雪地上摩娑出窸窣声响,每列弟子依自己所属之坛各往竞试台的东、南、西、北面之阶後成列。只见四方站定後,一个门人捧了一个签筒上前,筒中有四支签,掌门探出清臞削瘦的手,往那竹筒之中抽出一支,瞧看了签尾刻上的细字。
  「西坛为首。」念毕,他再抽了一支。只见西坛弟子瞬间垮了脸色。时运不济、出师不利啊!
  「北坛为次。」声落,他复抽出第三支,「东坛为三,南坛最末。」
  东坛与南坛在竞试台外候战的弟子面上微微露出喜色,虽然不敢太张扬。而白清桐则是在掌门指到北坛之时,气息蓦地一屏,好似心里已是绷极的弦,又让人绞紧了几分。
  「清桐,莫要紧张,平常心待之,发挥出你平日的水准,必有胜算。」顾长歌立在白清桐身後,温声宽抚道。
  「谢谢师兄的鼓励。」白清桐对著顾长歌努力扯出一抹平时的笑容,可还是不难见得她有几分紧张。
  「西北二坛,上竞试台。」只听得一旁司竞试之仪的门人拔了嗓门,朗声宣道。而掌门早已复位,在掩面雪纱之外,露出一双好整以暇待看好戏的水画眸眼。
  白清桐踩上了眼前上竞试台的陡阶,握著长剑的右手微微颤著。
  「师妹……加油啊!」尉迟律见她走上了竞试台,方有几分不自在地喊了声,到底是一个坛的,胜败相系,再者为竞试准备的这一个月来,他也多多少少发现了这师妹也不顶难相处。白清桐虽听见了,可到底已上了阶,不便再回头说些什麽,把尉迟律的激励收在心里,站上了竞试台。
  西面,代表西坛第一个出战的弟子也来到了台上。
  白清桐脚跟微提,足心虚立,待那赛钟一敲响,白清桐长剑上手、膝踝一倾,先攻为上,朝那西坛的对手冲刺而去。
  锵!西坛弟子抬剑相抗,双剑在空中交击出清脆铿响。
  两人身姿瞬动,彷佛磁石般吸引台下所有目光,随其攻势流转。一来、一往;一攻、一守,白清桐长剑轻灵,宛若化作一道银光般在对手周身来回流转,却是屡攻不入,反让对方主守之中偶来的攻势几度乱了节奏。
  各坛在安排三人之序,传统多是最弱者打头阵、强者殿後这般依武艺先後的方式,如北坛杜十方所行,偏生此阵不利於率先出战的两坛。而西坛此回反其道而行,将三人中功力次之者置於首,也莫怪白清桐战得吃力。
  只听得银光耀亮之间,台上一阵逐渐乱了序的脚步,半晌──白清桐长剑让人挑飞,落到了竞试台下,击出铿锵一声。
  依竞试规则,头颈、心口等要害让对手剑锋直指者,便是败;长剑脱手,不能再战,亦是败。
  「多谢师兄指教。」白清桐见自己失了剑,莫可奈何,双拳一抱,笑揖认败,笑中有几分惋惜。
  「承让了,师妹。」西坛那位打头阵、辈分高於白清桐的弟子横臂作揖,露出谦让笑容,目送著白清桐走下竞试台,同时东坛列首的弟子步上了竞试台。
  纵使东坛风气少拘於胜败,首战弟子尚与西坛留在台上的胜者二人实力伯仲之间,西坛弟子又方经一战,自是先败了下阵,东坛随後又被南坛所派出的弟子败下竞试台。南坛对竞试素来胜心之强,故派出的弟子乃坛内辈份最高的三位师兄姊,实力自是不可小觑。
  刚踏上竞试台的南坛弟子不只败了前一位东坛弟子,更败了下一位替上的、西坛的第二位出战者。只见败者由西面踏下竞试台时──北面,尉迟律长剑在手,神色慵懒,踏著有几分散漫的脚步,登上竞试台。


  ☆、〈雪月歌〉43

  
  「是你,尉迟律。」台上之人望见是尉迟律,嘴角露出了一丝兴味。
  「望严师兄好好指教了。」尉迟律在唇畔扯出一抹睥睨的笑容。这严略对自己好奇已久,数度有意找自己比试,某一回还莽莽撞撞地划伤了他,直教他浪费了几日动不了剑。
  钟声一响刹那,尉迟律剑随身动,直取严略心口,身影快得令台下众人咋舌。严略反应不及、惊惶地扭身避开,却见对手擎剑再攻来,他抬剑一挡,却让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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