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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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月歌-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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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收了一个小师妹,让我著手教导她基本武艺。」

作家的话:

  ☆、〈雪月歌〉31

  
  「师、师妹……」尉迟律一时间脑海里恍惚成一片空白,明明先前已经知晓了,可自顾长歌口中听到时,又是另一番心情,他嗫嚅著话语,一时竟语无伦次了起来,「师兄……难不成答应了?」
  「你说什麽呢,当初师父让我带著你练功,可有我反对的馀地?」顾长歌失笑,不懂尉迟律突地支吾起来那背後的心思,「能同在一门修练,便是缘分,互相提携也是应当。」
  顾长歌云淡风轻地说道,见药上妥,便自尉迟律床边走离,绕过了矮屏,来到自己床榻边,望著窗外的天色,欲深未深。
  雪月峰早膳前的功课是四方弟子齐聚一庭,演练各自修行的剑法,亦算是对於前一日所学的复习。而白日里则是由长老或者辈分较长的师兄姐们指导,或演练剑谱新处、或修习更上层的心法。晚膳後到峰内熄灯前,便是自主练习的时间,若想更精进自己的武艺,端赖在自己在这段时间的练习。
  其他坛内的弟子,有时晚膳後懒了,便聚在那饭堂里聊天嗑牙,横竖觉得自己进度够了,便也不那麽苛求自己。可顾长歌自入门来孑然一身,起初门下就自己一人,峰内也没有相熟的弟子,自是将那段时间全拿来练剑。
  大家只道顾长歌天纵奇才、资质过人,故能在入门後方五年光景,便直练上心法剑法第三重。却不曾看见,顾长歌孤身一人时,便是练剑、再练剑,一丝懈怠也无。
  自三年前杜十方把尉迟律交予他管教以来,杜十方竟就对他完全放心似的,偶尔才来指导尉迟律的进度,只师弟态度不怎麽好,常常把杜十方气到不行,渐渐地,就乾脆让顾长歌爱怎麽管教就怎麽管教,要闹事惹祸也全是当师兄的去善後,直把顾长歌忙不过来。
  然而,也未见顾长歌因为这些事而有丝毫懈怠,至少尉迟律知道,顾长歌没有。在自己尚未孰悉第一重剑法第一式、不能在早课时有所演练时,顾长歌便日日早起一个时辰,练过了自己的份後,再於早课时分指导自己。
  尉迟律嘴上虽不曾说,但心里早让顾长歌的专注、执著给激励著。三年来,他一路望著顾长歌的背影,知晓在这条路上,顾长歌走得快,於是尉迟律也卯足了心力,就怕被那道背影拉开、抛下一丝一毫。每日晚膳後的练习时分,尉迟律不曾在饭堂里耽搁丝毫,总是随了顾长歌到中庭练剑,横竖他那一身倔傲的性子,让他在这峰里,除了同门的顾长歌以外,压根也没半个亲近的人。
  顾长歌探看了窗外天色尚早,回过身,望向矮屏另一端、那个早从床上坐起了身的尉迟律,淡声道:「你今日既伤了,便别练了,好生休息吧。」
  语落,他浅步轻移,往外室走去,却听见身後尉迟律又急急喊住了自己:
  「师兄,你又要去哪?!」望见顾长歌走出房,尉迟律莫名急慌了起来。
  「我方才简单地教了师妹一些步法,让她在中庭反覆练习,是见了你迟迟不至,我才出来探探的,师父把师妹托给了我,我自然是要从旁指点,总不好把她丢在那儿。」顾长歌伫了脚步,朝著身後解释道,见到尉迟律一脸不安分,仍是忍不住多叮咛了一次,「你先歇息吧,我晚些就回来了。」
  「我、我也去──」尉迟律急急喊出了声,不顾自己臂上那刚止下血的新伤口。不知道为什麽,听到顾长歌说起「师父将师妹托给了我」,心头便让一股郁闷给勒得死紧,畅快不起来,方才顾长歌那温柔地替自己上药的得意愉悦早不见踪影。
  顾长歌不懂尉迟律心里的百转千回,只是淡淡皱了眉,并未劝退尉迟律,只是淡声告诫,「你要去可以,毕竟她亦是你师妹,也该让你们二人认识,但你有伤在身,切莫不可妄动拳脚。」
  「……知道了。」尉迟律闷闷地应道,从床榻上跳下,匆急地来到顾长歌身边,与他同行。
  在苍凉的月色下,他与顾长歌并肩而走,月光将他二人差了约半颗头的身影,映在那片绝白无尘的雪地上,拉得幽长,浓黑得宛若此际尉迟律心里的忧郁。
  顾长歌性子清冷,在峰里也不见跟谁走得近,唯独自己,因是他唯一的师弟,因而有幸看尽他不为人见的温柔与体贴,不知不觉间,他早在心里认定了这是自己的特权,不会有人侵犯、夺取。
  三年之间,他见其他坛的长老一一收了新弟子,师兄姐不免有几分忙不过,无暇一一分心兼顾,而自己依旧得以独占顾长歌一人的指导、一人的看顾,便让他错觉了,以为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变。可突然猝不及防地听见,听见有一个人要占去他的师兄,心里便闷闷地不是滋味,有股莫名的气,在顾长歌温柔的面前却发作不出来。


  ☆、〈雪月歌〉32

  
  尉迟律让心里的郁闷揪扯得失落深深,不知不觉间,他早已与顾长歌来到了中庭,只见旷阔的庭埕中央,立著一道纤细的身影,在月光下身姿轻灵,尽管举手投足之间,有几分生涩。
  那道身影随著尉迟律脚步的走近,愈见清晰,却也让他心里的闷气愈见庞然。
  「师兄!」见顾长歌回转,女子停下了动作,恭敬地朝顾长歌一揖。莫说两人本有辈份之差,才踏入雪月峰不过数个时辰,她便心里了然,此处对於辈份分际之看重。
  「律,这位便是师父今日新收的弟子,白清桐。」顾长歌走至白清桐身侧,朝身边的尉迟律介绍著,方转向白清桐,嗓音悠淡,「清桐,这位是你二师兄,尉迟律。」
  「清桐见过二师兄,今日起就要请二师兄多多指教了。」白清桐一见一旁尉迟律,亦恭敬地唤声。性子中可闻得一般女子没有的爽朗大方。
  「……大师兄自会指教你,哪轮得到我这个学艺未精的二师兄……」见那女子同自己招呼,尉迟律只是微微瞥过了头,冷冷地咕哝。
  「律……」顾长歌低低一喝,瞬间皱了眉,「不得无礼。」
  白清桐素来大而化之,也不把此事放心上,只是笑了笑,朝顾长歌说:「清桐方才已按师兄嘱咐、将那步法踩过五十回,师兄可要验收?」
  「嗯,你开始吧。」顾长歌拉了尉迟律,往一边退开,好让白清桐有些空间。
  白清桐神情一凝,开始按著剑法的节奏,脚步一点、一扭、一旋,踩出雪月峰剑法第一重第一式的步法,在月色下宛若跳了一支柔中带刚的舞。
  顾长歌眼神淡漠依旧,却专注不移地落在白清桐身上,随著她的身姿流转。
  白清桐步法踩得甚是不错,尉迟律一双眼却看得不耐,老往身旁的顾长歌瞥去,一见他专注凝神,眼中只看著白清桐,尉迟律就莫名来气,在他身侧刻意重重哼出不耐的鼻息。却见顾长歌只是瞥了自己一瞬,随即目光又放在白清桐身上,心里怒火更盛。
  「不是该从持剑握剑学起的麽?怎才入峰,就踩起步法了?」在白清桐动作一毕时,尉迟律便不忍冷冷嗤出声。尽管他看得出,女子将步伐踩得极精准,却是不愿夸她丝毫,甚至一看见那张清秀的脸,就来气地乾脆把脸瞥到一旁。
  「清桐入峰前,已稍有武学基础,是故不必从头练起。」察觉尉迟律嗓音中有著凌厉与尖锐,方才观看白清桐踩步点时,尉迟律又是一副不耐隐怒的模样,顾长歌有几分莫名,然他话中到底没有半字无礼,也无可制止,只是淡淡地解释道。随即便转向白清桐,挑点著他方才留意之处:「清桐,你步法已踩得甚是孰练,然旋身之间不可踩得重了,以免失了这剑法的轻快。」
  「清桐知道了,多谢师兄指点。」白清桐灿然一笑,飒爽大方。可那抹对著顾长歌绽开的笑颜,看在尉迟律眼中却像生了刺一般,扎在他心头上。
  浓浓怒意袭来,他重重一哼,倔强地一转身便跑了开。
  「律──」尉迟律发作得突然,顾长歌莫名所以,急忙唤住他,却见那抹身影一个劲地往远处疾去,好似没听见自己的话,他只得回过身,朝白清桐淡声歉道:
  「你莫要在意,律就是那个倔强脾气。」他悠淡依旧的话语中,有几分无奈。好似这话,在这三年来,他早已对长老、对其他坛下的弟子说过了无数次。
  「二师兄真是性情中人,任性直率。也莫怪方才一直不见二师兄踪影,要教大师兄这般挂心。」白清桐只是绽出一笑,丝毫无有让人冒犯的不悦。
  「今日便练到这里,你先回房休息吧。」见差不多是熄灯时分,顾长歌淡声道,向来从容的话里染上了一抹无奈与担忧,话方抛下,他便急忙旋了身,脚步中有著平时没有的匆急。
  想著尉迟律定是负气回房,他匆匆自中庭回到了相隔有一段距离的寝室,行走间,那廊舍处、屋檐下的灯火都让人给一一灭去,四周顿成一片黑暗,只馀苍凉的月光,映照出顾长歌一身匆忙的雪白身影。
  在来到房外不远处,他看见角落那间房,一室幽暗,一点灯光也无。
  他睡下了?顾长歌心疑。偶尔他为了什麽置气,回到房内窝到床榻上便被子一蒙再也不说话也不是没有过的。他匆匆推开门,在一室的寂静与孤寂之中咿呀滑出一声,那一片幽黑静得荒凉,毫无一点人声。
  「律?」在满室幽暗之中,响起顾长歌淡漠悠远的嗓音,兀自回盪。


  ☆、〈雪月歌〉33

  
  半晌,无人回应。顾长歌摸了黑,凭著生活在此多年的印象,来到桌案边用火摺点起外室桌上的烛灯,微弱的烛火依稀照亮了半间房,他走入内室,直往矮屏另一侧尉迟律的床榻走去,却在微弱幽光之间,望见那床榻上的一片空荡。
  尉迟律不在房里?!这下顾长歌真的著急起来了。
  不在房内,那尉迟律会往哪里去?顾长歌在脑海中急急搜索著,疾步出了房,也不顾那房门在身後一点也没有掩实,就著房内的微弱透出的灯光,他看见房前只有自己的足迹,想来尉迟律压根未曾回房。可除了这间与自己共同起居的房,他不曾见过尉迟律在何处流连。
  会在中庭吗?毕竟他自中庭负气离去,许是还在附近徘回,未走远,只是与自己错身了。一思及这个可能,顾长歌脚步一动,往中庭处匆忙而去,沿路还不忘探看自己所经过的饭堂、灶房。熄了灯之後,峰上是一片清冷幽暗,只馀月光苍凉若水,在大地上温柔蜿蜒。
  中庭在熄灯前白清桐走了後,早剩下一片空旷,一个人影也无,如今只剩顾长歌孑然的身影,在石地上被拉得长长,除了幽黑之外,竟觉有几分孤寂。他早习惯了在地上看著尉迟律的影子,落在自己的身侧。
  「律?」顾长歌出声轻唤,不敢大声吵嚷,就怕惊扰了中庭东侧那一列长老所居的厢房。他疾步快走,在中庭四周巡梭了一圈,仍是未见尉迟律的身影,他不死心,再沿著四周的厢房绕了一圈,可雪月峰作息严格,日里因要早起练剑,在熄灯後所有人几乎都睡下了,那一整列厢房是早成一列的黑。
  顾长歌穿过了正厅,来到了峰门口,在月光下,看见那四百石阶在黑暗之中朝山下笔直延伸而去,上头的雪积得平整,短时间内无人踩踏过的模样。
  兜兜转转,顾长歌只得回到中庭,那个他失去了尉迟律踪影的地方。
  该通知师父吗……寻了雪月峰大半,顾长歌心里著实著急,可看著师父的房内灯火早灭,不敢贸然打扰。况且师弟那性子平时在峰内已惹了不少琐碎的麻烦、早让师父叨念过不下数十回,要是让师父知道师弟又惹出这麽个乱子,尉迟律必是又要挨顿骂了。
  顾长歌在一片孤旷的中庭上沉沉长叹了声。告诉自己,莫要著急,再仔细想想尉迟律会往哪儿去了。他在脑海中,努力忆起尉迟律最後离去的方向……依稀是往北面去了?
  循著记忆,顾长歌往中庭北面而去,眼前便是那座在夜里更添了几分凛然巍峨的七重楼塔,他出了中庭,便仔细地就著微弱的月光,努了双眼努力望著雪地上一片白茫,欲寻尉迟律的足迹。
  蓦忽之间,顾长歌依稀望见了一道模糊了的足迹,好似让地上刮起的雪沫又掩盖过几分,难以辨识。他眼光紧紧跟著这一道模糊难辨的雪痕,不肯放开丝毫。沿著这道足迹走著、走著,竟蜿蜒越过了那座七重楼塔,来到了塔後那一道陡峻的石阶。
  这里是──
  望著这道石阶,直直通往雪月峰顶,顾长歌心里蓦地一凛。
  雪月峰崖,天坛及竞试台所在,平时乃雪月峰里的禁地,除了掌门及四位长老,其馀弟子被严禁擅自闯入。仅在祭祀天地、还有五年一回的四方竞试之时,弟子方得上到峰顶一窥顶上风光。
  律上去了?!顾长歌见雪地上的足痕引至此地,心里一惊,赶忙望看那石阶上的积雪──果真接著方才那道足迹!
  「擅自闯上雪月峰崖者,依峰规杖五十、禁闭十日。」初入峰时,众长老的话言犹在耳。可尉迟律已误上了峰崖,若不快些将他带下来,让人发现了可就糟糕了──念头一生,顾长歌也不管自己若踏上石阶一步,亦是触犯了门规,只见他疾步一抬、拾级飞踏而上,一心只想快点寻著尉迟律。
  沿著那又陡又长的石阶,顾长歌匆匆攀到了峰顶,天坛与竞试台在眼前缓缓浮现,一者巍峨、一者清旷,让那苍凉的月色在一片幽黑之中描出了轮廓,他寻找著雪地上的踪迹,沿著那道模糊的足印,绕过竞试台、绕过了天坛,来到天坛山壁背後,是一处窄窄的孤崖,崖下是望不见底的深阔。
  沿著峰崖,走了一二步,一抹抱著双膝、蜷坐在地的身影,在月光下映入顾长歌的双眸。


  ☆、〈雪月歌〉34

  
  「律!」一看见尉迟律,顾长歌忍不住急唤出声,声中泄漏了深深的焦心担忧,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他缩成一团靠坐在山壁上的身侧,往常从容悠淡的语气,竟重了几分,「你存心要让师兄担心麽!」
  来到尉迟律身边,顾长歌方看清,那张倔强气恼地绷起的脸上,有几分稀薄的泪光,在这深寒的夜里,好似要冻成了冰霜,细细结在他眼角二侧,而尉迟律不愿服输地撑著,就是不愿让那泪意轻易落下。见顾长歌竟然来到自己身侧,他冷冷地撇过头,负气倔强说道:「你不去指教你的师妹,来这里找我作什麽?」
  「律,你为何这麽说?」顾长歌深深拧起了眉头,自始至终不解为何尉迟律今日这般反常,可听见方才他一开口,便是白清桐,他不禁如是猜想,「莫非你不喜欢白师妹?」
  「要你管,横竖日後再多了几个师弟妹,你也没这个空閒一一看管我了──」尉迟律从雪地上猛地站起身,负气地胡乱答他。他才不只是不喜欢白清桐,而是不喜欢所有日後会成为顾长歌师弟妹的人。孤单了这麽久,好不容易生命之中,出现了这样一心一意疼著、纵容著自己的顾长歌,相较於他前半辈子的寂寥,这样的温暖已经够少了,为何还得要他跟别人分享?
  「律,你不告诉我,我又怎麽知道你今日里莫名气的是什麽?」顾长歌话语之中,有著深深的无奈,可纵使心里有几分不豫,看见尉迟律孤单地抱著身子坐在这冷冷的孤崖边,他却是一点也发作不出。
  「对,我莫名、我任性、我脾气倔──那你何不跟其他师兄弟一块离我远远的,偏要将我这麻烦往身上招惹?!」尉迟律负气倔强地朝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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