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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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髅帖-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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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人忙问道:“敢问大爷,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衣人左手一扬,道:“你们看!”
  在他右手拇、食指之中,夹著一张纸。
  是一张纸钱,上面画著一个黑骷髅。
  四个锦衣人目光一落,面色一变,失声道:“骷髅帖!”
  “正是骷髅帖!”白衣人面寒如水。
  白纸钱,黑骷髅,血红色的七个字。
  ——三月十七
  ——殷天赐
  骷髅刺客接往的地方,果然一如南宫绝推测,就是扬州!
  而且刺杀的对象是扬州最有名,最触目的一个人!骷髅帖已送到了。
  “是不是骷髅刺客的骷髅帖?”一个锦衣人竟这样问。
  白衣人怒道:“难道还有第二种骷髅帖?”
  那个锦衣人噤若寒婵,另一个锦衣人接问道:“大爷可看见是谁将骷髅帖送来?”
  “我虽然没有看见,但除了骷髅刺客,谁有这个胆量?这种本领?”
  “不错,不错。”
  “我在睡梦中忽然听到异响,睁眼一望,就看见这张骷髅帖剑一样飞来,正飞向我的脸庞,但到我接帖在手,从床上跃起,射向来帖那边,却不见有人在!”白衣人挟著骷髅帖的那只手不觉已起了颤抖。
  他不是别人,就是扬州首屈一指的大富豪殷天赐。以他反应的快捷,身形的迅速,由接帖到纵身破门追出,前后不过眨眼间的事情,可是送帖之人竟然已不知所踪,难怪他为之震惊。
  来人毫无疑问就是骷髅刺客,在他接帖之时即使已离开也应该不会走出多远,以他耳目的锐利,实在没有理由毫无所见。
  难道这个骷髅刺客竟然真的是来自幽冥的幽灵?
  殷天赐绝不相信。
  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骷髅刺客的武功已臻化境,远在殷天赐之上,要杀他实在易如反掌!
  纸钱若换是利剑,速度必然更强劲,再配合来去无踪,鬼魅似的身形,应该就可以突杀殷天赐于剑下。
  这非但殷天赐,就连那四个锦衣人也想到了,面色一变又再变。
  殷天赐的面色比他们更难看。
  千古艰难惟一死,何况一个他这样的大富豪。
  他现在最少还想再活一百年,可是骷髅帖这一来,最多却只能够再活三天了。
  骷髅刺客与骷髅帖这并非一次出现。
  骷髅帖从不落空,骷髅刺客也从未失手,这“骷髅刺客”四个字与“勾魂使者”已一样意思。
  勾魂使者也就是阎王使者。
  阎王注定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
  骷髅刺客也已做到了这一点。
  殷天赐面色灰白,夹著骷髅帖那只手一落,目光霍一转,厉声道:“那个骷髅刺客势必仍然在庄院之内,你们给我搜!”
  四个锦衣人应声当场一怔,心头一寒,他们实在想不到殷天赐竟然会这样吩咐。
  殷天赐也留不住、追不到的人,他们就更留不住、追不到。
  对于他们的武功,殷天赐应该很清楚,可是他仍然这样吩咐。
  看来他已经方寸大乱。
  四个锦衣人虽恐惧,仍然应声立即四面散开。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他们都是殷天赐重金请来的护院武师,在江湖上多少也薄有名气,武功自然也不错,但比起殷天赐,却又差了一大截。
  殷天赐根本就不用他们保护,他们也保护不了,所以一向都是摆排场的多。像殷天赐这种大富豪,出入也实在需要几个这样的人追随才像样。
  他们都明白自己在殷天赐身旁的作用,但仍然甘之如饴,欣于接受。因为殷天赐给他们的待遇实在优厚。
  他们的日子一直都过得很舒服,也实在太舒服了,所以他们心里一直都有些不安,都希望有一朝能够实实在在地替殷天赐做一些事。
  这一朝终于来了。
  所以尽管恐惧,他们仍然毫不犹豫,毫不畏缩地依照殷天赐吩咐,采取行动。
  不过他们不免仍然有一种希望,都希望骷髅刺客已经离开了庄院。
  千古艰难惟一死。
  风雨漫天。
  殷天赐目送四个锦衣人消失在雨中,一声叹息。
  无可奈何的叹息。
  然后他游目四顾,在每一样东西之上都停留一下目光,最后落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又一声叹息。
  对于这个庄院,对于自己的生命,他显然都无限留恋。
  骷髅帖方至,他对于自己竟然就完全失去信心。
  骷髅刺客虽然厉害,他一掌击碎石狮,武功亦是非同小可。
  有防备在先,骷髅刺客未必能够偷袭成功,若是面对面,胜负生死相信仍然是未知之数。
  可是他现在看来,胆似乎已经先自怯了。
  胆怯,武功难免就会打一个折扣。
  一个人太有钱,原来有时也没有多大好处。
  四个锦衣人都没有失望。
  他们搜遍整个庄院,并没有遇上骷髅刺客,也没有遇上任何可疑的陌生人。
  这其实,已经在他们意料之中。
  以骷髅刺客的身手,在他们入见殷天赐的时候,应该走远了。
  因为他并非准备今天刺杀殷天赐,在骷髅帖送到之后,根本已没有必要留在庄院中。
  可是在搜索之际,他们仍不免提心吊胆。
  搜索的行动在两个时辰之后结束,在那两个时辰内,他们已找遍整个庄院所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也查问过庄院之内的所有人。
  什么收获都没有,大多数的人当时尚在梦中,甚至并没有被殷天赐那霹雳一声暴喝惊醒。
  被惊醒的人也除了那一声暴喝之外,并没有听到其他的异响,更没有看见任何陌生人。
  殷天赐的寝室乃是在庄院的正中。
  四个锦衣人从寝室所在的那个院落出发,分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往外搜查,两个时辰之后,先后又回到那个院落。
  第一个才进入,殷天赐便从寝室之内走出。
  他激动的情绪看来已经完全平静,一个身子标枪似地笔直,脸庞却赤红得发紫,一口的酒气,身上衣衫亦酒痕斑驳,那两个时辰之内,显然已喝过不少的酒。
  但并未喝醉,他没有片言只字怪责那四个锦衣人,因为他看出他们实在已尽了力。
  他一一吩咐他们在旁边休息,等四人都已到来,才问道:“可找到骷髅刺客?”
  四个锦衣人一齐摇头。
  殷天赐再问道:“也没有什么发现?”
  “也没有。”异口同声,都是这一个答案。
  殷天赐叹了一口气,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四个锦衣人垂下头去。
  殷天赐叹息接道:“这个人若是轻易可以找到,就没有这么可怕了。”
  他随即一笑,道:“也幸好如此,现在我才将心放下。”
  四个锦衣人不觉齐皆一怔,他们全都听不懂。
  殷天赐还有话说道:“方才我实在担心你们与他遇上,有什么闪失。”
  四个锦衣人无不感动至极,一个脱口道:“我们正恨没有机会报答庄主,难得有这个机会。”
  殷天赐道:“你们一直不是都干得很好?”
  “可是……”
  “我聘请你们回来,乃是保护我这个庄院,这几年以来,这个庄院都平安无事,可见得你们都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这完全是庄主的声威……”
  殷天赐淡然一笑,道:“我哪有什么声威,这个庄院一直平安无事,全凭几位。”
  “庄主言重。”
  另一个锦衣人道:“这几年我们简直就是在这个庄院内享福,现在说起来,倒是很过意不去。”
  殷天赐大笑道:“果真如此,我还会将你们留到现在?”
  “庄主。”
  “不必多说了。”殷天赐目光一扫,道:“你们现在立即去替我做一件事。”
  “庄主有事请吩咐。”
  “这其实也不容易。”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却又不至于这么严重。”
  “不知道庄主有何吩咐?”
  “你们去替我将这个庄院的所有人全都叫到这儿来。”
  四个锦衣人奇怪地望著殷天赐,他们实在想不透殷天赐为什么要这样做。
  殷天赐接道:“我要将这个庄院暂时封闭。”
  他一顿又道:“也就是说,我要将这个庄院的所有人暂时迁离。”
  “我们也……”
  “你们也不会例外。”
  “那么庄主……”
  “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等候骷髅刺客的降临。”
  “庄主……”
  “你们可明白我的话?”
  “明白,但……”
  “明白就好了,三月十七日之后,不是我死,就是骷髅刺客亡,若是我走运,没有死在骷髅刺客的剑下,那么三月十八,定必大开庄门欢迎你们回来。”
  “庄主——”四个锦衣人那片刻的心情都非常激动,高呼著,一齐围上前。
  殷天赐双手一翻,目光一落,道:“骷髅刺客虽然本领非凡,我这双铁拳,也不是好应付的,三月十七,是我死抑或是他亡,现在未免是言之过早。”
  一个锦衣人振吭道:“我们都留下,与庄主并肩对付那个骷髅刺客。”
  其他三人齐声声亦赞同。
  殷天赐却摇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出于一片忠诚,但对于你们这番好意,却恕我不能接受。”
  他目光先后在四人脸上掠过,道:“无可否认,你们都有一身武功,但——”他一顿才接道:“到今天也无妨说一句老实话,以你们的武功,应付一般的盗贼诚然是绰绰有余,但碰上真正的高手,却只怕不堪一击。”
  四个锦衣人没有作声。
  殷天赐接道:“骷髅刺客乃是高手中的高手!”
  四个锦衣人也不否认。
  殷天赐又道:“别的不提,就拿近日死在他剑下的沈觉非来说,却只一剑,就被他击杀,你们自比沈觉非如何?”
  一个锦衣人道:“比不上。”
  殷天赐仰天长叹,道:“我自信武功乃在沈觉非之上,但要我一招将他击杀,却也没把握做得到。”
  “骷髅刺客诡计多端……”
  “他杀沈觉非也许诡计暗袭,不过你们也不要忘记,沈觉非这个人也是一条老狐狸。”
  四个锦衣人齐皆颔首,都同意殷天赐这句话。
  殷天赐接道:“所以我若是让你们留下,等于叫你们送死。”
  “我们……”
  “你们也许都视死如归,但我总不成眼巴巴看著你们死在我面前,若是因此而分心,就不能够全力去对付骷髅刺客。”
  四个锦衣人终于明白殷天赐的话,其中一个随即黯然道:“这是说,我们四个人留下,不但无济于事,说不定反而连累庄主你了?”
  殷天赐道:“话说出来无疑很伤你们的自尊心,但事实如此,而昧心说话,由得你们自取灭亡,这种事,殷某人就更做不出。”
  四个锦衣人既是感激,又是惭愧,一个人顿足长叹道:“都怪我们武功不好。”
  另一个接道:“庄主待我们仁至义尽,现在庄主有难,我们竟然袖手旁观,在情在理,也是说不过去。”
  殷天赐连连挥手,道:“我心意已决,不必多言。”
  四个锦衣人相顾一眼,突然一齐跪倒殷天赐的面前。
  殷天赐冷不防他们有此一著,一双手也不能同时扶起四人,连连说道:“看你们平日也是爽快之人,今天恁地都变得这样婆妈,快快给我站起来,莫教我生气!”
  四个锦衣人仍然各自叩了个响头,才站起身子。
  殷天赐看著他们,无限感触地叹了一口气,道:“殷某人这个时候,身旁仍然有四个你们这样的随从,也不枉此生的了。”
  四个锦衣人听在耳里,只觉得汗颜无面。
  殷天赐目光又再一扫,语声一沉,道:“事不宜迟,你们立即去通知各人,方才我亦已著人找来管家朱培,吩咐他清点名册,准备各人一年的工钱,那即使我有什么不测,大家的生活也暂时可以解决,不用操心。”
  连这方面他都已考虑到,像这样的主人,也实在少有的了。
  四个锦衣人只听得咽喉发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殷天赐连忙催促道:“快去,快去!”
  四个锦衣人无奈退下。
  殷天赐目送他们走出了月洞门,又一声叹息,仰头望天。
  风雨漫天依旧。
  黄昏。雨仍然未歇,风更急。
  街道上行人寥落,殷家庄大门的附近却相反,而且可以说是人山人海。
  附近的居民,路过的商贾小贩,闻风赶来的武林中人,甚至衙门的捕快都有。
  消息已传开!
  殷家庄每一个出来的人无一不立刻就被围上来询问。
  最后离开的是那四个锦衣人。
  殷天赐亲自送他们出来,亲自将大门关闭。众人一见殷天赐现身,立时都静下来,好些人连忙排众而出,急走上石阶。
  他们都是殷天赐的朋友。有的却只是打过一个招呼,但也有曾经作客殷家庄,与殷天赐称兄道弟的“老朋友”。
  一时间“殷兄”之声响彻云霄。
  殷天赐却充耳不闻,将门关闭。
  也许他知道那些人大都是出于好奇,想问他一个仔细,根本不能够帮助他解决问题,也许他现在心慌意乱,根本不愿意接见任何人,多说任何话。
  也许他真的决定不牵累任何人,决定一个人应付那个骷髅刺客。
  沉重的两扇兽环黑漆大门在“隆”然声中关上,将所有人都挡在门外。
  所有人都怔住,没有人敢上前去敲动兽环。
  四个锦衣人齐皆回身,望著那两扇紧闭的大门,一再叹息。
  他们旋即被殷天赐的朋友包围起来,七嘴八舌,问的都是相同问题。
  四个锦衣人却没有多说什么,只说出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说出殷天赐打的是什么主意。
  然后他们就排众离开,四人的心情都沉重至极。
  他们的话迅速在人群中传开,那些本来就佩服殷天赐的人不由就更加佩服,对殷天赐有成见的亦不由佩服起来。
  虽然他们并不是全都知道有骷髅刺客这个人,但无论如何,像殷天赐这样,一个人静待死神降临,不肯牵累任何人,而且在这个时候,还为他人的生活设想的人,在世间,到底并不多。
  一传十,十传百。
  黄昏未尽,整个扬州城已几乎无人不知,殷天赐已收到骷髅刺客的骷髅帖,三天之后必死在骷髅刺客剑下的消息。
  现在才是第一天,骷髅刺客三天之后才动手,他们便已经宣布了殷天赐的死期。
  这当然是那些多事的江湖人加上去的话。
  整个扬州城立时为之震惊。
  殷天赐毕竟是扬州城名人之中的名人。
  不知道殷天赐的人可以说绝无仅有,像这样的一个人接到骷髅帖,将会在三天之后被人刺杀,消息不传开则已,一传开,不震动整个扬州城才怪。
  本来不知道骷髅刺客其人其事的人,也因此都知道了。
  对于骷髅刺客的行事作风,自然也一并知道,消息再由他们口中传出,老实人倒还罢了,那些平日本来就喜欢夸张,喜欢吹牛的人,难免绘形绘声,加盐加醋。
  于是骷髅刺客越传越厉害,甚至有说是幽冥出来,奉阎王之命,来拘殷天赐魂魄。
  殷天赐本来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传说,亦再死灰复燃。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种话跟著也出现。
  替殷天赐分辨的当然也大有人在。但众口一词,都认为殷天赐死定了。
  风雨扬州。
  风雨不绝,种种传说在风雨下也不绝地散播,整个扬州城突然掀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热闹。
  茶楼、酒馆都挤满了客人,高谈阔论,都是针对一件事。有些脑筋灵活的竟然还想到骷髅刺客这一次到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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