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刺客冷笑道:“凭你那几下三脚猫本领?”
阮平怒道:“看剑!”剑疾刺了过去。
青凤见阮平动手,也不怠慢,挥剑从旁刺前来!
双剑交剪,左右刺向骷髅刺客。
剑未到,“呼”一声,骷髅刺客已飞身掠上那间酒寮的屋顶,冷笑道:“信暂时放在你那里,迟早我总会取到手的。”
阮平道:“有种就下来拚个明白。”
骷髅刺客道:“仙女祠那儿,已够明白的了。”
阮平怒道:“你不下来,我上去也一样!”身形一拔,连人带剑飞上屋顶,飞刺骷髅刺客。
青凤几乎同时人剑亦飞了上去。
骷髅刺客看来真的没有意思与他们交手,不等剑刺到,身形已凌空倒飞,“燕子三抄水”,飕飕飕一连三个起落,人已在七八丈外。
再一掠,飞上了屋后一株大树,一晃消失不见。
青凤、阮平只瞧得眼睛直眨,他们都看得出对方的轻功造诣,实在远在他们两人之上,即便在大白天,也不是他们所能够追蹑。
他们这一迟疑,哪里还有骷髅刺客影子。
阮平倒抽了一口冷气,道:“这个人的轻功可也不简单。”
青凤点头道:“难怪江湖中人无不闻名色变。”
阮平冷笑道:“尽管他怎样厉害,我阮平都不会退缩的。”
青凤忿然道:“方才他若是突然出手,你一定躲不开。”
阮平一怔,点头道:“毫无疑问。”
青凤道:“他在仙女祠之内毫不犹豫取你性命,现在这样好的机会竟然会错过,这个人实在莫名其妙。”
阮平道:“也许他已经改变初衷。”
青凤道:“嗯。”
阮平道:“又或者他的目的只是在那封信,能够不做亏本的生意就不做。”
青凤道:“什么亏本的生意?”
阮平道:“他是一个职业刺客,没有钱杀人,总会不大乐意。”
一顿又道:“不过亦有可能他以为一定可以将那封信骗到手,所以没有考虑到击杀我。”
青凤道:“幸好你及时留意到他那只右手。”
阮平道:“这大概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平时我很少这样留意公子那只右手的。”
青凤道:“这个骷髅刺客的易容技术看来已简直可以乱真了,连你都瞧不出来。”
阮平道:“环境阴暗也不无影响。”
他忽然发觉一双手已冷汗湿透,不觉打了一个寒噤,道:“这畜牲不是第一次假扮我们公子了。”
青凤道:“为什么他要假扮南宫公子?”
阮平道:“上一次乃是为了刺杀我家公子的一个好朋友“铁胆”周亮。”
青凤道:“有没有成功?”
阮平道:“如果没有成功我们也不会这样快赶来扬州这里。”
青凤道:“大概他是觉得还有利用价值,所以将南宫公子那个面具保存下来。”
阮平道:“他这次失败,下次一定会出其不意,突然下毒手,我们非要万分小心不可。”
青凤点头。
两人心中都生出了一股浓重的寒意。
这个骷髅刺客也实在可怕。
夜渐深。
房中一灯如豆,南宫绝独坐在窗旁,眉宇间隐现不安之色。他回来已经半个时辰,客栈那些伙计当然没有忘记将那个灰衣人到访的事告诉他。
在那些伙计眼中看来,那个灰衣人乃是不敌而退,阮平跟在后面追出去。南宫绝并没有被他们的话迷惑。从他们的话中他已经推测到事情并非那样。
——那个灰衣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来这里?
——阮平为什么与他交手?之后追到哪里去了?
南宫绝当然想不通,倒有点担心阮平的安危。
因为阮平的武功虽然不错,性情实在太冲动,那个灰衣人说不定有什么阴谋,故意将阮平诱出去。担心尽管担心,南宫绝并没有出外找寻,这个地方他并不怎样熟悉,漫无目的要找寻一个人也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所以他等在客栈房间之内。
也不知过了多久,南宫绝接近凝结的眼瞳倏地一转,身子也轻微一动。门即时推开,阮平大踏步进来,后面紧跟著青凤。
南宫绝看见阮平并无什么不妥,目光转落在青凤脸上。阮平进门一偏身,介绍道:“这就是我家公子。”
青凤微一福,倘未开口。南宫绝已站起身子来,道:“这位姑娘……”
青凤道:“杜青凤。”
阮平接口道:“她就是杜洛的女儿。”
南宫绝“哦”一声,道:“杜姑娘请坐。”
青凤一个“谢”字出口,下面的话尚未接上,南宫绝已又道:“不必拘束。”
阮平接道:“我家公子一向不拘俗礼。”
青凤虽然并不是江湖人,但在父亲与柳西川教导之下,也有几分江湖儿女豪气,一笑接道:“那么我不客气了。”一旁坐下。
南宫绝目光一转,道:“你们怎会遇上的?”
阮平抢著道:“这说来话长。”
南宫绝道:“慢慢说清楚,据说你在客栈内曾与人交手。”
阮平道:“那是殷天赐的管家朱培。”
南宫绝道:“哦?”
阮平道:“想不到那厮用的竟是少林派正宗的罗汉拳,可是他却否认是少林弟子。”
南宫绝正想问两人为什么交手,阮平已又道:“大概是什么把柄落在骷髅刺客手中,竟然一直私下在替骷髅刺客工作。”
南宫绝奇怪道:“你是说,他是骷髅刺客派在殷天赐那里卧底的?”
“不错!”阮平手一摊道:“可惜他最后还是死在骷髅刺客手下。”
南宫绝更加奇怪道:“那又是为了什么?”
阮平道:“因为他企图背叛骷髅刺客,那也就是他来找公子的原因。”
南宫绝忽然问道:“听你这样说,莫非你遇上了骷髅刺客?”
阮平道:“而且拚上了,那厮好厉害,合我与杜姑娘两人之力,仍然被他迫得险些丧命,还有呢——”一顿又说道:“他易容技术也很高明,居然又冒充公子出现。”
语声倏地又一顿,瞪著南宫绝,道:“你……”
南宫绝叹了一口气,道:“莫非你怀疑我又是骷髅刺客的化身?”
阮平瞪著南宫绝,眼睛眨也不眨。
南宫绝摇头道:“你就是这样子粗心大意,若要怀疑,便该一进来就怀疑才是,否则,我若是骷髅刺客,你就是有十条命,现在也死光了。”
阮平怔在那里。
南宫绝接道:“跟了我那么多年,我的声音你应该熟悉,骷髅刺客尽管易容术如何而明,声音绝不会完全模仿得到与我的一样。”
阮平不由得点头。”
南宫绝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详细地与我说一遍。”
阮平点头,将事情的始末详细地说了一遍。
南宫绝听得很仔细,中间发问几句,到阮平住口,对于整件事情他已经完全清楚,然后他沉默了下去,思索起来。
好半晌,他才打破沉默,道:“看来那个骷髅刺客果真的是司马方了。”
阮平道:“毫无疑问。”
南宫绝道:“也就是说,骷髅刺客这一次送骷髅帖,并非在杀人赚钱,只在于了断私仇。”
阮平道:“应该就是了。”
南宫绝转问青凤,道:“杜姑娘可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凤想了想道:“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南宫绝道:“也没有提到司马方这个人?”
青凤道:“偶然有,每提到司马叔叔,爹总是感慨得很。”
南宫绝道:“也许他们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司马方的事情。”
阮平道:“可想而知。”
南宫绝道:“司马方何以会变成骷髅刺客,且不管他,但可以肯定,这一次他前来寻仇必然已作好准备,而从他杀人的手段看来,在武功方面他显然亦已今非昔比,否则也不敢公然发出骷髅帖。”
阮平道:“他也说,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南宫绝嘟嚷道:“那独孤秋不知又是什么人?”
阮平反问道:“公子也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南宫绝摇头道:“毫无印象。”
阮平道:“这个独孤秋的武功可也不简单。”
南宫绝道:“不难想像,否则骷髅刺客不会就쟄样离开仙女祠。”阮平道:“他可也没有就此罢休。”
南宫绝道:“有一点很奇怪,他冒充我出现之际,大可以突然出手,致你于死地,那么做,比起骗取那封信更来得简单,为什么舍易取难?”
阮平道:“或者他没有把握令我相信他就是公子你。”
南宫绝道:“也许,不过我以为绝不会这样简单。”
阮平道:“那么公子你以为……”
南宫绝摇头道:“我也想不通。”一顿转问道:“信呢,拿来给我看看。”
阮平这才想起,忙将信从怀中取出。
南宫绝接在手中,反复一看,以指甲将封口挑开,阮平、青凤不由欺身上前,他们也想看看内中到底藏著什么?
南宫绝从容在里面抽出了一张折叠在一起的白纸,放在身旁的几子上,小心翼翼地摊开。
三个人,六只眼睛,不约而同全都集中在纸上。
在白纸之上有三个朱字——“藏宝图”。
在这三个朱字之下是一幅简单的地图,但虽然简单,却非常清楚。南宫绝一面看一面道:“这是家昌府城北郊三游洞的地图。”
阮平接问道:“三游洞又是什么地方?”
南宫绝道:“家冒府的一处名胜古迹。”
阮平道:“公子去过了?”
南宫绝道:“三年前去过一趟。”
阮平道:“是不是一个山洞?”
南宫绝道:“不错。”
青凤一旁接问道:“怎么叫三游?”
南宫绝道:“那是因为最初发现这个洞的是三个人。”
青凤又问道:“哪三个?”
南宫绝道:“元稹与白居易白知退兄弟。”
青凤道:“是唐朝的事情?”
南宫绝道:“好像是唐元和年间,他们三人发现了那个洞之后,共议取了三游这个名字,其后苏东坡兄弟黄山谷等人都游过,作诗题字也就更有名了。”
阮平手指地图道:“这儿有一个箭头指著三游洞,不知又是什么意思?”
南宫绝道:“也许就表示宝物藏在三游洞内。”
阮平道:“公子可知道是什么宝物?”
南宫绝一笑,道:“怎么问我知道不知道?”
阮平亦哑然失笑。
青凤接问道:“箭头的末端怎么却圈著一只墨白描的大壁虎?”
南宫绝道:“当然有原因的,你们有没有留意到壁虎中有很多朱点?”
青凤颔首,阮平却现在才留意到。
那些朱点骤看似杂乱无章,但细看之下,又显然很有规律。
南宫绝目光一转,道:“我认识的朋友不少也到过三游洞,并没有发现什么宝藏,不过既名为宝藏,收藏当然也应该非常巧妙,而这张藏宝图相信也不会是胡乱捏造出来的。”
青凤道:“那是说,真的是有宝藏的了。”
南宫绝道:“否则朱培也不会冒生命危险送来给我。”
说罢一顿抱拳道:“骷髅刺客若就是司马方,他与殷天赐,柳西川,令尊杜洛三人的仇怨,只怕也就是出于这份宝藏之上。”
甘凤不由颔首道:“嗯。”
南宫绝道:“对于这件事令尊生前可有说及?”
青凤沉吟道:“一点印象也没有。”
南宫绝缓缓将藏宝图折好,放回信封内,道:“也许我们应该去见一见柳西川了。”
青凤道:“我正想找柳叔叔。”
南宫绝点头道:“好,大家一起去聚宝斋,然后齐赴殷家庄。”
阮平道:“明天就是殷天赐的死期,他虽然自信骷髅刺客不会在夜间动手,但为防万一,我们还是早一点前去为妙。”
南宫绝道:“我也是这意思。”缓缓站起身子。
阮平不用吩咐,第一个奔到门旁边。
南宫绝摇头道:“你这个急躁性子什么时候才改得了?”
阮平笑道:“只怕这一生也改不了。”
南宫绝偏身道:“杜姑娘,请!”举起脚步。
青凤一笑举步,这瞬息之间,阮平已将房门打开,首先走了出去。
南宫绝看著阮平,摇摇头,与青凤亦先后走出房外。
夜更深。天上有月,杯中有酒。席设在聚宝斋后院假山上的凉亭中,主客一共是四个人。
柳西川、南宫绝、青凤、阮平。
听说南宫绝他们尚未用膳,柳西川立即吩咐厨房准备,他毕竟是一个很小心,很周到的人。
心事虽然多,他仍然一副笑脸。
笑脸迎人本来就是做商人的一个很重要的条件,不错他是江湖人出身,但做这间聚宝斋的老板,亦已有十年。
为官十年,一个人多少总染上一身官气,练剑十年,这个人的剑术总也有可观之处。
同样道理,从商十年,一个人也多少总会懂得一点客人的心理,懂得什么时候就应该怎样做。
可是一听到青凤、阮平遇上了骷髅刺客,骷髅刺客显然就是司马方这些事情,他一脸笑容不觉凝结,右手酒杯也不觉放下。
南宫绝三人就更是滴酒也不沾唇。
他们也根本就不是为喝酒而来。
看见柳西川那样,青凤不由得脱口问道:“柳叔叔,以你看,那个骷髅刺客会不会就是司马叔叔?”
柳西川一声叹息,道:“相信就是了。”
一顿接道:“除了他还有谁知道我们那许多的事情,又怎会这样巧,我与你,还有你殷伯伯三人同时收到了骷髅刺客的骷髅帖?”
青凤道:“司马叔叔为什么要这样做?”
柳西川沉默了下去。
青凤虽然没有催促,眼睛却盯稳了柳西川,眼瞳中当然充满了疑惑。
柳西川有意无意避开了青凤的目光,半晌,一声叹息,目注南宫绝,道:“南宫公子,那幅藏宝图可否给我一看?”
“有何不可?”南宫绝毫不犹豫地从怀中取出那个信封,递向柳西川。
柳西川接在手中,缓缓将藏宝图抽出,小心翼翼地抖开。
然后他的表情就变得非常奇怪。
南宫绝鉴貌辨色,道:“老前辈可曾见过这一幅藏宝图?”
柳西川道:“虽然一样,我见过的并不是这一张。”
他仔细地看了一遍,道:“毫无疑问,这一张是临摹来的。”
青凤道:“本来那一张是不是存放在殷伯伯那儿?”
柳西川点头道:“不错。”
青凤道:“骷髅刺客吩咐朱培混进殷伯伯家中做事,目的相信就是为了这一张藏宝图。”
柳西川道:“不无可能。”
南宫绝插口道:“为什么不干脆将原图偷出来?”
柳西川道:“大概是不想打草惊蛇,小司马还没有必杀我大哥的把握。”
南宫绝道:“骷髅帖却已送出。”
柳西川道:“焉知我大哥不会死前将图毁去?”
南宫绝道:“也是道理。”
柳西川接道:“我大哥也不是一个毫无机心的人,原图若是发觉被窃去,一定会怀疑到朱培的头上,以他的性格,自然是宁枉无纵,必杀朱培,那么小司马的复仇行动就会大受影响了。”
南宫绝道:“这是说只凭骷髅刺客司马方一人,未必杀得了殷前辈?”
柳西川道:“根据江湖朋友传来的消息,骷髅刺客的杀人,都施展阴谋诡计。”
南宫绝道:“这相信是事实。”
柳西川道:“一个人的武功倘若真的高强,应该用不著借助阴谋诡计,所以骷髅刺客倘若就是司马方,他武功纵然已不是当年可比,也不会强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