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平目光一落,道:“这个人叫朱培?”
骷髅刺客道:“连他你也不认识?”
阮平急问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青凤脱口道:“是殷伯伯的管家。”
阮平目光一转,道:“哪个殷伯伯?殷天赐?”
青凤点头。
骷髅刺客即时道:“也是我的一个手下。”
阮平道:“你的手下?”
骷髅刺客道:“每一个名人的家中都有我的手下,因为每一个名人都难免有仇家,他们的仇家迟早总会找我,到时候,我安排的手下便可以替我解决很多问题,譬如说,我要杀的那个人请来了什么人帮忙,当夜住在什么地方,周围有什么埋伏,若是我要独立刺杀的人逃走,也无须我亲自追查他们的去向。”
阮平倒抽了一口冷气,道:“难怪你一击即中,从来都没有落空。”
骷髅刺客道:“可惜我的手下并不是每一个都忠心。”
阮平道:“你是说朱培要背叛你?”
骷髅刺客道:“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冷笑两声,道:“我虽然并不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要瞒过我的耳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阮平顿足道:“他怎么不跟殷大爷说?”
骷髅刺客冷笑道:“我送出骷髅帖之后人也必然已混入当地。”一顿接道:“殷天赐尽将家中人遣走,实在大出我的意料之外,朱培的反叛更令我意外,幸好我都还来得及补救!”他的语声更阴森,道:“对付叛徒我向来只有一种办法——杀!”
阮平打了一个寒噤。青凤那边忍不住问道:“我既非名人,又从来没有与人结怨,为什么你要送给我骷髅帖,要杀我?”
阮平听说一愕不由转望青凤。骷髅刺客目光也转向青凤,道:“你是例外的一个。”
青凤道:“为什么?”
骷髅刺客道:“严格说起来,殷天赐、柳西川也是例外的,没有人出钱要买他们的命。”
青凤惊讶道:“柳叔叔也收到骷髅帖!”
骷髅刺客道:“这个人,我非杀不可。”
他喃喃接道:“三月十七殷天赐,三月十八柳西川,三月十九!”目光一寒,道:“就是你了!”
青凤奇怪地道:“是你自己要杀我们?”
骷髅刺客道:“一点也不错。”
青凤追问道:“我与你有什么仇恨?”
骷髅刺客道:“与我有仇的是你父亲。”
青凤怔住。阮平忍不住问道:“她的父亲又是谁?”
骷髅刺客道:“杜洛!她就是杜洛唯一的女儿杜青凤!”
阮平心头一动,脱口道:“莫非你就是司马……司马方?”
骷髅刺客浑身一震,道:“看来殷天赐告诉你们的事情倒也不少!”
青凤接口道:“你就是司马叔叔?”
骷髅刺客闷哼道:“谁叫你这样称呼。”
青凤道:“我爹曾经说过他与你、殷伯伯、柳叔叔是结拜兄弟。”
骷髅刺客冷笑道:“他心中还有我这个兄弟。”
青凤目露诧异之色,道:“可是爹却又告诉我,你已经……已经……”
骷髅刺客替她接下去,道:“我已经死了,是不是?”
青凤颔首。
骷髅刺客阴阴一笑,道:“人算不如天算,他们都以为我必死,我偏就死不了。”
青凤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骷髅刺客道:“杜洛没跟你说?”
青凤道:“没有啊。”
骷髅刺客道:“那你去问殷天赐,去问柳西川好了。”
说罢阴阴一笑,又道:“不过要问就快去问,明天我必杀殷天赐,后天就是柳西川的死期。”语声一落,目光转向阮平,道:“朱培方才是去找南宫绝?”
阮平不觉点头。
骷髅刺客接道:“南宫绝却不在客栈之内?”
阮平只有点头。
骷髅刺客道:“那么朱培是否交给你什么东西,叫你转交南宫绝?”
阮平几乎又点头,幸好刹那间他想起朱培的话,立即摇头道:“没有,他听说我家公子不在,便头也不回去了。”
骷髅刺客盯著阮平,半晌,一声阴笑,倏地起脚,将朱培的尸体挑转。朱培毫无反应,显然已经气绝,一张脸这片刻之间已变成紫色,七窍流血,一双眼仍睁得大大,也不知是否死不瞑目。
血是紫黑色。阮平目光及处,失声道:“好厉害的毒药暗器!”
骷髅刺客冷冷地道:“五云捧日追魂钉——记稳了!”
阮平冷笑道:“用暗器背后伤人算不得本领!”
枯接刺客置若罔闻,俯下半身,双手在朱培的尸身上游移起来。
阮平道:“你在干什么?”
骷髅刺客双掌只顾游移,一声不发。阮平“霍”一步踏前,骷髅刺客双手即时停下,抬头盯著阮平道:“你说谎!”
阮平哼了一声。骷髅刺客长身而起,道:“朱培交给你的东西在哪里?”
阮平的目光不觉落在自己胸前,他马上警觉,道:“什么东西,朱培哪有什么东西交待给我!”
他虽然否认,可是他的神态又怎能逃得过骷髅刺客的眼睛,他目光转落于阮平胸前,道:“你瞒不过我,东西现在就在你怀中。”
阮平大吃一惊,一瞪道,道:“是又如何?”
骷髅刺客道:“拿给我。”
阮平手一落,搭住了剑柄,道:“先问我一位朋友!”
骷髅刺客道:“你的剑?”
“正是。”阮平一翻腕,剑“呛啷”出鞘。
骷髅刺客冷笑道:“你胆敢在我面前拔剑?”
阮平道:“有何不敢?”
骷髅刺客道:“你学剑多少年了?”
阮平道:“已经十二年。”
骷髅刺客道:“不算短的了,南宫世家剑法据说天下无双,我倒要看看!”
说话间,一只手已落在剑柄上,一拔,“呛啷”的剑出鞘,斜指著阮平。的确是一柄普通的长剑。阮平居然也识货,一瞥道:“这柄剑不好。”
骷髅刺客道:“只要剑术好,剑好不好并没有关系。”
阮平不能不承认这是事实。
骷髅刺客以指弹剑,“嗡”的一声,他冷笑接道:“我一向杀人,用的都是这种剑。”
阮平道:“你前后杀过多少个人?”
骷髅刺客道:“连你一共二百个。”
阮平道:“这么巧?”
骷髅刺客道:“所以死在我这一剑之下,你应该觉得荣幸。”
阮平道:“只不知死的是你还是我。”
“片刻就知道了。”骷髅刺客抖腕挽了一个剑花。
即时“呛啷”又一声。是青凤拔剑出鞘。
骷髅刺客没有侧顾,应声道:“柳西川之后一天,才是你死期,你著急什么?”
青凤道:“你既然决心杀我,早三天又何妨?”
骷髅刺客道:“骷髅帖已送出,规矩不可变。”
青凤道:“由不得你!”
阮平应声窜前,长剑“嗡”一声疾刺骷髅刺客的心坎。
骷髅刺客反手一剑撩开,回击三剑,阮平都接下,手腕竟有些发麻。
——这小子好强的内力。
他心头一凛,不敢怠慢,追风十一剑出手,一剑三招,一招三式,眨眼间连攻九十九剑。
骷髅刺客竟然被他迫退了三步,阮平精神大振,追风十一剑再次施展。
这一次骷髅刺客只被他迫退一步,阴森森一笑,道:“快虽快,可惜内力不足,剑术再好也没用。”
“放屁!”阮平大喝一声,脚踏七星,换过“惊虹七剑”,一剑七式,七七四十九剑急刺骷髅刺客。
骷髅刺客“咦”一声,连接二十八剑,左闪一步,右避两步,再退三步,让开其余二十一剑。
阮平“哈”一声,剑势又变,却尚未展开,骷髅刺客一剑已乘隙刺入。
这一剑竟然封住了阮平的剑势。
阮平暗吃了一惊,急退,骷髅刺客如影随形,手中剑始终封住阮平的剑势。
阮平一退,再退,三退,剑势仍然施展不开,心头大骇。
青凤一旁亦看出形势不妙,使剑便欲冲上前,但身形才起又收。
阮平再退,偷眼一瞥青凤,大叫道:“对付这种武林败类,别管那么多!”
他居然瞧得出青凤是不想以二对一。
青凤听他这样说,再没有顾虑,一声娇叱,人剑飞前,剑刺骷髅刺客左肋,口中仍不忘叫一声道:“看剑!”
骷髅刺客冷笑道:“我已经看到了。”回剑将青凤刺来的一剑封开。
阮平剑势立时再次展开,攻向骷髅刺客。“惊虹七剑!”
骷髅刺客脚踩七星,让开阮平攻势,同时反击青凤十三剑,青凤一一接下,剑势一变回环剌出,剑尖“飕飕”的不住抖动。
骷髅刺客长身暴退,道:“回凤舞柳剑?”
青凤道:“正是。”
骷髅刺客道:“可是柳西川教你的?”
青凤道:“是又怎么样?”
骷髅刺客冷笑道:“你父亲鸳鸯刀法犹胜柳西川回凤舞柳剑!”
青凤道:“偏是你清楚。”
骷髅刺客道:“我当然清楚。”
一顿接道:“你用剑想必是为了好看。”
青凤一怔道:“与你何干?”
骷髅刺客冷笑道:“我绝不相信你在双刀的造诣比不上一剑。”
阮平一旁插口道:“你是不是要死在杜姑娘双刀之下才瞑目?”
骷髅刺客道:“她不用双刀死在我的剑下才难瞑目。”
阮平叱喝道:“少废话!”人剑飞前,攻向骷髅刺客左方。
青凤同时发动,配合阮平的攻势,从骷髅刺客右方攻上。
双剑联手,声势更见凌厉。
他们虽然练的剑法不一样,也从未联手对敌,但武功都是得自高人指点,剑法也是非凡的剑法,一见对方出手,便已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出击才能配合。
骷髅刺客目光一闪,“咦”一声又再长身暴退。
像他这种高手,当然看得出刺来两剑不易化解,但像他这种高手,又岂会化解不来,又岂用后退闪避。
他后退显然是有他的用意。
青凤、阮平却瞧不出来。
阮平一向就粗心大意,青凤更谈不上什么临敌经验,所以他们瞧不出来也不足为怪。
他们只当骷髅刺客是被他们联剑迫退,精神大震,不约而同,飞身追击。
青凤“回风舞柳”,阮平仍然“惊虹七剑”,两柄剑就像是剪子一样,凌空剪向骷髅刺客。
骷髅刺客一退再退,阮平、青凤紧追不舍!骷髅刺客又退三步,后背已碰在正放祠中的那个铜鼎之上,身形不由一顿。
后无退路,阮平、青凤双剑刹那间刺到。
也就在刹那间,骷髅刺客半身一矮,左手一抄,就将那个铜鼎抄在手中,挡在身前。
那个铜鼎少说也有百多斤重,可是骷髅刺客只用一只左手,轻易就举起来。
“叮叮”的两声,阮平、青凤双剑都刺在铜鼎上。
骷髅刺客左手铜鼎随即一挥。
阮平、青凤只觉得一股劲风迎面扑来,几乎为之窒息,手中剑同时被震了开去。
骷髅刺客右手剑觅隙抢入空门,刺向阮平胸膛。
好一个阮平,眼快手急,腕一转,剑及时回封,接下来剑。
骷髅刺客道:“不错。”剑一压一绞一挑。
一压重千斤,阮平那柄剑不由自主被压了下去。
他吃惊还未来得及,手中剑已犹如被卷进深海漩涡,随著对方的剑势猛转了一个圈。
到骷髅刺客剑一挑,阮平手中剑再也把持不住,长了翅膀一样,“呼”的脱手飞出。
一飞丈八,“夺”地钉进那边一根柱子之上,入柱半尺之深。
——好深厚的内力!
阮平大惊失色,一个念头尚未转过,骷髅刺客剑势又变,再次刺向他的胸膛。
剑势如骇电奔雷。
青凤旁来急救,却被骷髅刺客左手铜鼎震开!
阮平暴退,可是那一剑却比他的身形更加快。
生死霎间可判!
“飕”一声暴响,一寒芒突然破空飞来,正击在骷髅刺客那支剑的剑尖上。
“叮”一声,寒芒激飞,钉入另一根柱子之上。
是一柄一尺不到的短剑,“夺”地钉入柱子,直没入柄。
骷髅刺客那柄剑同时被震开半尺,去势亦中断。
即使去势仍能够继续,却因为那一偏,刺不到阮平了。
那把短剑的力道倒也不轻!
没有人知道骷髅刺客的感受,那个骷髅面具掩盖了他的面庞,也掩去了他脸上的表情。但他显然也非常吃惊,所有的动作刹那完全停顿下来。
青凤一旁剑即时又已刺来,她急切救人,用的力气倒真也不小。骷髅刺客恍如未觉,但剑方刺到,他那个身子便自一闪,左手铜鼎一晃一震,青凤又连人带剑,被震飞出去。
阮平并不是呆子,趁机偏身,一退丈八,正好退到那根柱子之下,手一翻,握住了钉在柱上的自己那柄剑。
他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骷髅刺客,以防骷髅刺客的追击。
骷髅刺客视如未见。阮平忙将剑拔出,横移三步,目光转落在钉入那边柱上的那柄短剑,一脸的诧异之色。那看来只是一柄普通的短剑,在剑柄剑锷之上垃没有任何识别。
——是谁掷来这一剑及时救我一命?
阮平瞧不出,目光再转,转向门那边。
剑是从门外飞来!
青凤看见阮平已安全,也放下了心,攻势同时停下,目光自然亦转向门那边。
骷髅刺客没有例外,阴森的眼瞳似乎已凝结。
门外并没有人,天色这时候已暗了很多。
一股难言的寂静逐渐充斥仙女祠中。
接近死亡的寂静。
没有风,空气仿佛已经凝结。死寂!
骷髅刺客打破这死寂,忽道:“门外什么人?”
“我!”一个人应声出现。他好像从门旁闪出来,又好像从地底冒出,也好像从天而降。
阮平、青凤目光虽然锐利,竟然瞧不出那个人是如何出现的。
骷髅刺客呢?骷髅面具下的眼窝内隐约目光一闪。
雪白的衣衫,雪白的头巾,雪白的鞋袜。出现在门外的那个人浑身上下无一不是雪白,就连那张脸,嘴唇也都没有例外,白得出奇,丝毫血色也没有。
他的头发眉毛却乌黑发亮。因为他到底还年轻,看样子,绝对不会超过三十。
他的样子并不难看,甚至可以说很英俊,只是英俊得近乎峻冷,犹如笼上一层冰雪。在他的腰间,斜悬著一柄剑,剑柄剑鞘一色雪白。
没有风,但这个人一出现,一入眼,青凤、阮平的心头陡然就冒起了一股寒意。
那种冷,毫无疑问绝不是因为他那一身雪白的衣衫所影响。
阮平不认识这个人,青凤也是。骷髅刺客同样不认识,接问道:“你是谁?”
那个人背负双手,缓缓地踱进来,一面缓缓回答道:“我复姓独孤,单名秋。”
阮平、青凤不觉相顾一眼,无不满眼疑惑。他们确实从来没有听过“独孤秋”这个名字。
骷髅刺客也一样,摇头道:“没听过。”
独孤秋接道:“我也有一个外号。”
骷髅刺客道:“洗耳恭听。”
独孤秋道:“飞雁无双。”
“飞雁无双独孤秋。”骷髅刺客沉吟道:“这名字很好,可惜我现在才第一次听到。”
独孤秋脚步一顿,道:“我既不好名,也不重利,不像你,所以虽然有一身武功亦不大为人认识。”
骷髅刺客冷笑道:“你却认识我?”
独孤秋摇头道:“不认识,若不是你方才自己说出来,我也不知道骷髅刺客原来就是这个模样,才知道你也就是骷髅刺客。”
骷髅刺客道:“你知道江湖上有个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