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你辛苦了,这几日还要麻烦你了,傅亿,带大夫下去休息。”左炎见林孝虎又要发火,连忙上前一步将他拦住。
老大夫表示理解,随着傅亿一起退出房间。
他一走,左炎脸上的从容再也维持不住“神医无缺下的毒,天下能解之人寥寥无几。”
“唉!”林孝虎自己也明白,只是心里有火“说起来都要怪那个小子,要不是他王爷也不会弄到这副田地”
“老虎!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尽快将情况通知陛下,等王爷伤势好转后我们就启程回洮姚,希望宫中的御医能解此毒”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林孝虎长叹一声,临出门时突然想到什么,回头说道“晚上换间客栈。”
左炎一听也是,今晨几人引起的轰动未免太大。
第八十二章:墨银的悲哀
“怜然道长,青礼到此时还没有醒来,不会有事情吧?”墨银看着床上双眼紧闭没有丝毫苏醒迹象的人,担心地问道。
“放心吧,休息一下就没事了,你先看着他,我出去一下。”压下心底的不安,怜然退出了房门,有那么一瞬在怀疑自己的决定,却又立刻被复国的念头代替。
嘈杂的声音令商青礼不悦地皱皱眉头,睁眼,起身,对上的是墨银担心的双眸。
“青礼,你终于醒了!”见商青礼醒来,墨银阴沉了一个上午的脸色终于好转,倒了清茶过去“先喝口水吧。”
商青礼没有理他,只是看了外面的阳光,急急忙忙穿了云靴,拿起一旁衣架上的外套“墨银,我有事情要出去一趟。”
墨银愣在原地,手中的茶杯无力垂下,声音中透出无力“你要去救他对不对?”
商青礼转身看着他,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
将茶杯放到桌子上,墨银看着一脸平静的人,靠着桌子苦笑一声“雪凤刀的寒气通过血液在人体体内流窜,你将内力凝聚到凤血箭中寄生的蛊虫体内,帮助他驱散体内的寒气,看似在杀他,实则在救他。”
“你果然比其他人都细心。”从小到大,这个人总是能够一语道破别人没有发现的东西,包括情绪。
“要你杀了你在乎的人,这比要你的命还难受。”有时候,墨银宁愿自己不知道这些事情。
“欠他的。”到底谁欠谁的?商青礼此时也说不清了。
“如果我说我、”脱口而出的话说道一半戛然而止,墨银摇摇头“没什么,你快去快回吧,他们那里我会帮你”
商青礼担心苍云隐的伤势,管不了许多,道了一声多谢便急急出了门。
看着那抹从未如此着急的身影,墨银无力的坐下,轻轻呢喃没有说出口的三个字“喜欢你”
八岁看见自己的母亲与别的男人赤身裸体躺在床上,差点被她掐死,从此便开始厌恶女人,甚至开始排斥与女人有关的一切。
十岁被墨玉带到初尘庵,在那里遇到了白衣少年。
七岁的商青礼,一身白衣,跟在怜然身后,一脸的冷漠恭敬,仿佛没有生命的木偶。
挣开墨玉的手,小跑着上前到他面前,十岁的墨银笑的真诚“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商青礼抬首打量眼前比他高出半个脑袋的人,不解地眨眨眼睛,然后说了一句“墨公子。”冷漠,生疏,没有孩童该有的纯真与俏皮。
自两年前差点被母亲掐死后,墨银整日将自己锁在家里,除了墨玉之外再也没有接触同龄人“我们一起玩吧?”
“墨公子,青礼今日还要训练”怜然的声音虽然平静,却带着不可抗拒的气势。
白衣孩童看了自家师傅一眼,对着墨银拱手行礼“失陪”转身离开。
“哥,你什么时候又带我去初尘庵玩?”墨银缠着正在学习的墨玉,嚷着要去初尘庵。
再次见到商青礼,他正在对弈,小小的手指捏了黑白棋子,竟是自己与自己下,看了偷溜进来了的墨银,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也没有说话,依旧专注于眼前的棋盘。
墨银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安静的人,那些同龄人哪个不是顽皮打闹,整日嘻嘻哈哈?就连墨玉有时候也会放开那些规矩束缚玩闹一番“喂,你有什么心事吗?”
看着眼前白衣少年微皱的眉头,墨银只当他是不开心,丝毫没有打扰到别人的自觉“你叫青礼对吧?以后就叫我墨银好了。”
“我们一起去玩吧,这样在这里多没意思。”伸手夺下的手中的棋子,拉着那双白皙的小手就往外面走。
身后的白衣少年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墨银转身看他,那样的表情,就像是野兽在看闯进自己领地的异物,充满了防备与厌恶。
还在呆愣的墨银被白衣少年拉着到门边,开门,后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整个过程没有一个字。
直到眼前的门被关上,墨银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赶出门了,眨眨眼睛,想要继续敲门,想到商青礼那张冷清的脸,遂作罢。
“对了,昨天大师兄又被师傅罚了。”
“是啊,听说是因为墨银公子打扰师兄学弈。”
原本又想故技重施的墨银在听到两个初尘庵的弟子对话后作罢,因为自己被罚?难怪昨日他对自己的态度那么恶劣?可是,就算是被打扰,怜然道长也没有必要惩罚他啊!
发现自己喜欢上那个少年时,他已经是名满天下的神医无缺。
“你怎么来了?”十四岁的商青礼依旧冷漠,只是语气中少了一丝生疏。
十七岁的墨银笑的温柔“顺带来看看你。”褪了年少顽皮,多了一丝沉稳,也多了一丝对这个少年的牵挂。
“师傅还好吗?”娴熟地泡茶,倒茶,商青礼俨然一个大人模样,一直都是这样。
“一切都还好。”墨银也不客气,抬起茶杯就饮。
两个人之间就剩下了沉默。
“青礼,没有见你笑过?”墨银终于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问,整整七年时间,没有看到商青礼笑过。
“笑?师傅说那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商青礼起身,稚嫩的脸上是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老成。
“怎么会呢?笑容是世界上最能打动人的表情,青礼笑起来会很好看的。”墨银的声音显得急切,生怕被面前的少年否定。
“师傅说过,我的人生,不需要笑容。”商青礼叹口气,因为对第一次见面的影儿笑,而被师傅罚在道场一整夜,这样的经历,他再也不要拥有。
“青礼?”墨银心中惊讶,怜然道长,到底是怎么教他的?是要将他训练成木偶吗?
“青礼,如今你学会了哭与笑,却是因为别人,我是该庆幸还是悲哀?”借酒消愁,愁却更愁,青礼,你肯为那个人牺牲至此?
仰起头饮下一杯接一杯,墨银的心在渐渐沉沦。
“明明是我与你先相遇的”直到酒杯空响,墨银已经半醉,招呼小二过来,扔了碎银在桌上“再来一壶酒。”
“这、客官,你这到时候喝醉了?”小二为难道,来买醉的人不少,或是为情所困或是时运不济,叹命运不公上天不平,妄图一醉解千愁“小店没有人送你啊!”
“呵呵、”墨银听了只觉得好笑,如今想要喝醉都难?摇摇晃晃起身,桌上的碎银没有拿,转身出了酒店。
“唉,客官,你的银子”小二拿着碎银追了出去。
转身看了追赶上来的小二,墨银似笑非笑“我是不是很失败?”
小二不明所以,将银子塞到他手中“客官还是赶紧回家吧,不然家里人该担心了。”
家?墨银仰天而笑,哪里来的家啊?那个女人与人通奸早就被父亲杀了,父亲死在武林争端中,而唯一的亲人,那个从小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哥哥,如今也站在他的敌对面。他墨银哪里还有家?
第八十三章:决绝
在老大夫的精心治疗下,到了晚上,苍云隐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全身体温也恢复了正常,只是依旧处于昏迷状态。
“老虎,你也下去休息吧,这里我一个人就行了。”左炎见林孝虎面色疲惫,上前关心道。
折腾了这么久,是人都受不了,何况林孝虎身上还有伤,左炎白天时还趁机打了一下盹,此时精神算是不错。
林孝虎也不再坚持,看了苍云隐一眼,转身出门。
左炎搬了凳子坐在床边,看着床上双眼紧闭的人,回忆起与他相遇的几年,牵起一抹无奈的笑“这点小事就把你打趴下了的话,我左炎岂不是看错了人?”
一阵倦意袭来,左炎揉揉眼睛想要强撑精神,却还是慢慢闭上了眼睛,靠在床边边呼呼大睡起来。
听到里面传来声响,商青礼才轻轻推开房门,看了眼已经熟睡的左炎,这才将目光移向床上的人。
那张颠倒众生的俊脸如今邪笑不复,原本波光流转的双眸紧闭,呼吸轻稳却毫无灵气。
苍云隐,你本该如猛虎下山驰骋沙场的,是不甘心就这样躺着的吧。
苍云隐,你自诩风流,当真风流不假。
不愿意去想如今的局面是自己一手造成,艰难地迈开步子,原本几步的距离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轻轻地在床边坐下,连呼吸都放轻,小心翼翼怕吵醒了睡梦中的人,即使知道此时的他不可能醒过来。
伸手,仔细描画那张熟悉的脸,从黑色的发丝,到饱满的额头,从俊俏的鼻子到紧泯的嘴角,不放过一丝一毫,想要把一切永远携刻在自己的脑海中。
苍云隐,这一次,换我这样看你。
曾经多少次醒来便是他含情脉脉的双眸?曾经多少次转身便是他入木三分的邪笑?曾经多少次睡醒身上的羽衣还残留他的体温?
在你身边的每一分都让人安心,哪怕仅仅是一个眼神,想要放下一切就那样执子之手。
只是,如今一身血债怎堪诉天涯?
拇指仔细磨痧那薄唇,心中悸动,俯身,吻上那温暖的唇,辗转来回,留恋不舍。
最后一次,这样看你。
抬首看了依旧睡的安然的人,商青礼苦笑一句“若是清醒,此时你该是什么样的反应?”
收拾了一下心情,将一颗药丸放进苍云隐的嘴里,扶起盘膝而坐,伸手,将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他的体内。
直到苍云隐头上冒起烟雾,才收手停功,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好,仔细掖好了被角。
最后再看一眼,留下一瓶药便出门离开。
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明月洒下的光晕打在白衣上,竟然显得有些惨淡。
抬头,惨笑:苍云隐,此生为你而笑因你而哭,足矣。
“青礼还要离开吗?”
略显沙哑的声音令那身子一震,不敢回头去看,怕一切都是幻觉,身体被拥进一个熟悉的怀抱,淡淡的气息迎面而来“不要离开”
用尽力气筑起的堡垒瞬间土崩瓦解,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殆尽,仅仅两天的时间,发生的一切已经让他快要崩溃,急切想要寻找一个依靠。
切切实实感受到怀中人的存在,苍云隐安心地闭眼,感受那一份悸动“都过去了。”
暧昧的气氛令月亮也羞涩了三分,躲进一旁的乌云里。
“苍云隐,放手。”商青礼不想承认自己没有勇气去挣脱那个让人安心的怀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寒冷生疏。
“青礼不是说过,抓紧了就不要放手吗?”苍云隐收紧双臂,即使这样会让他痛不欲生“此生,我不会放手。”
“今时早已不同往日。”如果你不是那个人的儿子,如果我不是前朝太子,如果,此生不曾相遇、
“为何不同?不管什么时候,你永远是我的青礼,即使沧海桑田变更也无法改变。”掰过商青礼的肩头,逼他与自己面对面。
“道不同不相为谋。”商青礼将他的手拂下,不愿意去看那张受伤的脸:师傅说的没错,当断则断反受其乱,总有一日你我会战场相见。
“青礼?”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难道青礼真的要助纣为虐?青礼可曾记得说过会让天下清平?”
“我会让天下清平的”曾经的每一句话,商青礼都记得清清楚楚,天下清平,这是从小教给他的,如今,却要亲眼看着三军铁骑踏平这盛世清平,还将是自己一手导演。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会和青礼站在一起,就算天下人反对也在所不惜。”苍云隐闻言一喜,既然如此,二人亦是同道中人。
“如果我要这个天下和天隆帝的人头呢?”话一出口,从喉咙深处涌上一阵腥甜,咬紧了牙关又给咽了回去。
“为什么?”苍云隐闻言脸色苍白,踉跄了一下,退后几步才稳住身形。
“这是我存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理由。”商青礼寒了脸,若非为了复国,师傅也不会用心良苦栽培我。
“青礼铁了心了?”苍云隐不死心地问。从来不相信商青礼会谋反的事情,直到那一箭射进自己的肩膀那一刻还在相信他有自己的苦衷,如今亲耳听到这些话从他口里说出,他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太子李青,这个理由够不够?”商青礼的心再一次抽痛,这个身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如果可以,他也想抛开这个身份寄情山水,抑或江湖浩渺悬壶济世。
“太子李青?呵呵,”苍云隐仰天而笑,笑的牵扯到了伤口,笑的眼角泪水流溢,笑到最后没有了声音,只是勉强咧了嘴。李青?青礼?早该想到的,只是在心里存在一丝侥幸,那样清淡高贵的他,不是那个反贼之首。
“那你为何还要来?本王死了,你们的称霸之路不是少了一个障碍?”靠着门方,苍云隐笑的苦涩,专程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些吗?
第八十四章:恩断义绝
商青礼没有说话,自己为什么来这里?这个答案,不言而喻,也许,来这里根本就是一个错误,不,我的出生与生存便是一个错误,因为我给天下带去的,是灾难。什么神医无缺?什么妙手回春,到头来,只是一个执刀的刽子手。
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移动步子,袖口却被人拉住,转身,苍云隐一脸悲凉。
“青礼可曾爱过我?”不相信就这样结束?五年的患难与共生死相随,就这样一句话磨灭,苍云隐无法接受这样会事实,前朝太子又如何?朝代更替是历史渠流,聪明如商青礼如何不懂?为何还要纠结那些仇怨?
苍云隐,这个问题,已经毫无意义了。
取扇,挥手,“哧”的一声,月白纱衣断为两截,决绝的如同它主人的话“你我之间的情谊,便如这断袖,从此恩断义绝,他朝战场相对,你我各为其主,生死各安天命。”商青礼努力克制话音的颤抖,强迫自己不要回头。
“恩断义绝?各安天命?”苍云隐一个踉跄站不稳,狠狠跌倒在地,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手中的月白纱衣绽开一朵朵妖娆至极的血花,是谁扼住了心跳?仿佛马上便要停止,一声惊呼,被鲜血堵在喉咙,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再也支撑不住,闭眼前,是白衣男子决绝的背影。
如果此时的商青礼能够回头看一眼,那哪怕仅仅一眼,便可以看到那个倒在鲜血中的男子,以及手中被鲜血染透的月白纱衣。
可是,他没有,一路跌跌撞撞出了客栈,便再也忍不住喉咙的腥甜,喷洒而出的鲜血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凄惨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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