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得了赦令般捂住鼻子跑出了院子。
阳光暖暖的柔柔的,薛梓焱却忽然察觉出怀里人微微的颤抖。他放下茶壶捧起少年的面颊,惊讶的看见那张脸上布满著惊惧。凤眸里倒映出他的样子,颤抖却更加厉害,少年挣扎著挥开他的手,手脚并用的爬下竹塌。薛梓焱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拽,秋无夏却一味的躲开他伸出的手,裸著足没走出两步便被地上的石子划伤,跌坐在地上。薛梓焱赶紧追过来看,少年双手交叉胸前,抱住自己双肩,尽力的蜷缩起来,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怎麽了?”薛梓焱尽量放柔语调,温柔的握住少年瘦削的双肩。
秋无夏却只是把头埋得更深,发梢顺著肩膀滑落,带著剧烈的颤动。薛梓焱只感觉心脏骤然紧缩,疼的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将少年拥进怀抱,在他耳边柔柔道:“乖,到底怎麽了?你,你开口说给我听好不好?别这样……小秋别这样……我……我看了难过……”
说到最後薛梓焱的声音带了哽咽,慢慢的他也想清楚了秋无夏为什麽会有此反应,是因为他对小福说的哪句话。那句再平常不过的,经常挂在嘴边的──你去吧。
怎麽会忘了呢?就是这三个字,推他入了深渊。
想清楚了原因,薛梓焱反手抽了自己一嘴巴,半分力道也没留,半边脸颊快速的红肿起来。他不顾秋无夏的挣扎横抱起他,深吸一口气,将火烫的脸埋进少年的颈项,一声一声的在他耳边重复著:“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不起……”
这个时候,秋无夏的喉间传出细弱的,犹如呻吟的语声,薛梓焱感受到他喉结微微的起伏,蓦然抬头望著他。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少年面上带著凄婉的神色,喉间细细呻吟出的,只有两个字,也是他薛梓焱插在秋无夏心间的刀子,他忘记了许久,可少年一一记得……
“……淫……荡……”少年说著。
薛梓焱现在只恨不得谁递给秋无夏一把刀,然後让他狠狠捅自己一刀,再然後只要自己不死,就还要活著去爱他,去弥补……
他终於毫不掩饰的掉著眼泪,说道:“傻瓜,全天下就我的小秋最纯洁……”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拿这些来惩罚我,你只是恨自己被玷污……
少年记得他说他淫荡,然後用最激烈的手段,否定了这两个字。
快要入夏的时候薛梓焱上交了十瓶灵犀丹给他当年的四皇兄如今的德昌帝,又再受不住自己皇兄的骚扰,厚著脸皮给他讨来了三瓶归灵丹,这才换得自由身,得以达成心愿,携美出游。
皇帝大方的送了他一匹白马,据说是某某国进贡的宝马,薛梓焱当著皇兄的面严肃的给这匹白马起了个名字叫“卷云”。而他以前那匹很倒霉被他取了名字叫“碧螺春”的棕色骏马很倒霉的被换到了看起来很倒霉的小福座下。
在薛梓焱的监督催促下,小福只用了半天就打包好了行李,前脚跨出了院门,後脚小福才想到问一句:“主子,我们去哪?”
彼时睿王爷扶著他家美人先一步登上卷云的背,再一个潇洒的旋身落坐美人身後,最後眨了眨眼,一脸高深莫测的看著自己的小厮:“不知道,走到哪算哪。”
这个人如果不是主子,小福就开揍了。
两人共乘走在前面,小福只敢远远的落在後面跟,他怕不该看的看多了长针眼。然而耳力还要够好,前面有异样的响动,小福大侠就得施展出深藏不露的功夫飞奔前去解决那些不长眼的毛贼。
可是耳力够好的困扰就是,很多话不是他故意要偷听的啊啊啊啊!
这时节刚好是春末夏初,天气不冷也不太热。薛梓焱一路上避开大路,专挑景色怡人的林荫小道,落花迷人眼,浅草没马蹄,阳光都被林荫隔断成一束一束,洒落下来,格外的温馨。少年并不好动,只安静的靠在薛梓焱胸前,一双细长凤眼微微眯起,带一丝惬意。
出了京城不太远,行至一处岔路的时候,薛梓焱忽然一勒缰绳停了下来,一只手执缰,一只手伸到前方搂紧少年的腰身。小福远远的也停下了马,徘徊著只敢将目光盯在地面上。
人字形的岔路安安静静的摆在面前,选左或者选右,成了一道问题。或许行路人在出发时心中早就揣好了答案,可是行至路前,却还是会为了种种变数犹豫不前。
薛梓焱轻叹一口气,捉住少年的手,一下下在皮肤细腻的手背上摩挲著,半晌,低下头在少年耳边轻道:“小秋,你说,怎麽莫名其妙的就爱上你了呢?”
自然没有回应。薛梓焱左手顺著少年的左手抚上手腕,疤痕凸凹的触感已经变回了细腻柔滑,薛梓焱的眸中闪过一丝哀痛,渐渐的回复平静。
“我和那姓黎的是不是就像摆在你面前的两条岔路?你当初……选的难不难?”
“可笑我一直觉得自己敢作敢为,却原来我才是个胆小鬼。我现在才明白,我那个时侯的恐慌,都是害怕……我害怕我站在这条路上等著带你走,而你,却选择了黎耀卿那一条路……我是不懂你说的‘不要,便不会要而不得’,因为我极少有过‘不得’……所以我害怕,害怕一切我掌控不了的,将会带给我失望或者伤痛的事物。害怕,害怕到怨恨……我害怕你背叛我,所以我自作聪明,害苦了你。”
“好了,现在我这个胆小鬼被惩罚了。”无奈的苦笑著,薛梓焱低下颈项,声音闷在少年的颈窝,“我第一次‘不得’……嗯,也不对,应该是失去……原本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已经得到了,却让失去提醒了我,我曾经得到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再早一些承认自己的感情,就不会有今天的结果。”
然後沈默下来,没有人说话,只余林间婉转的几声鸟叫虫鸣。隔了好久,久到後头无意中听见主子表白的小福都开始紧张,才又从少年的颈项里,传出闷闷的语声
“小秋,我爱你。”
短促却清晰。这一声之後,薛梓焱忽然停止了沮丧,仰起脸吸吸鼻子,唇边甚至浮出一抹轻松的浅笑,就好像卸下了多重的担子一样。一抖马缰,毫不犹豫的踏上右边的岔路,欢快的语声飘到後面手忙脚乱才跟上主子的小福耳中
“其实这样也好,你这样不会说不会笑的就像个纯净的孩子,我慢慢的教会你,就等於陪著你再成长一回。而且也正好给了我这个机会,保护你补偿你……更何况……嘿嘿,这样你便不能拒绝我了!”说著,贼笑两声,亲了又亲少年的侧脸,大吃几口嫩豆腐,“哈哈,我们就这样一辈子吧……倾心相交,做知己;彼此相爱,做恋人……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好不好?一、二、三不出声我就当你答应了哦!一──二──”
薛梓焱一个“二”字刚出口还没有说全,身前忽然响起轻浅却格外清晰的语声,吓得他和懒懒看主子好戏的小福险些双双从马上摔下。那声音淡淡的说
“你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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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鼻。。日更了~~
白头到老【10】比翼
【夏】
这玩意儿要完了。。
我现在非常的烦躁… …
九狼为啥米会变得乱七八糟的顺序… …。。
晚上我要是不被鲜儿首页推的惊悚文配图吓到,我就来更一章九狼
那玩意儿,也快完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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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比翼
小福是个做小厮的。伺候现在这位主子之前,他有个挺文雅的名字,叫刘景甫。无奈只比他大了三岁的主子摇摇头说记不住,一声令下,他就改成了福气满满的小福。
主子是个闲散王爷,不折不扣的又闲又散。十五岁之前他被特许跟著主子去回春阁拜在老阁主门下。小福不爱学医爱学武,勉强习得一些医书,永远没有记内功心法记的快。而他们家主子,睿王爷薛梓焱,更是背药名不如记茶名用心,学武艺不如品香茗勤快。偏偏这样,主子十五岁那年,老阁主把回春阁扔给了他;偏偏这样,主子十五岁那年,小福在武学上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说,天道不公。
本来小福以为,主子这样的英才是该有一番宏图梦的。
事实却是,小福年及弱冠,跟主子差不多年纪的皇子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皇位争夺战。他们家嗜茶如命的主子,却成日里懒懒的捧著那把破茶壶,两耳不问朝政事,一心只欺药王谷。
终於有一天,睿王发现了生命中比茶更重要,比欺负药王谷更有趣的事情,那是在少年来到以後。少年清秀可爱,不卑不亢,温和可亲却又淡淡倨傲。看不出少年的目的,不知道他想要什麽,只是莫名的察觉出少年身上矛盾的情感,让人欲怜,却又被那浅淡的傲气阻挡。迟钝如小福,都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家主子极端往少年身上倾去的那颗心,可是当事之人薛梓焱,却好像迷陷在自己的情感中,一件一件的做著难以挽回的错事。
在经历了很多事情,误会解开以後,主子倒也大方承认了他的感情。敢作敢当才是主子的性格嘛!小福知道,主子以前都是一副懒得在乎的脾气,所以一旦在乎起来,才会觉得陌生和不知所措,所以才会犯错。
主子承认错误以後当然要改正,而变化的第一步,是一个小细节。
小福发现他们家的睿王爷忽然变粗鲁了,以前对著他闲闲的说一句“你去吧”的主子,现在是挥挥手满不在乎的换成一句“你滚吧”。第一回听见,小福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麽,吓得猛然抬头看著主子。结果却发现薛梓焱一双眸子温柔的要滴出水一样看著身旁的少年,淡淡一句:“你看,我改掉了,再也不说那三个字。”
小福背地里翻个白眼,敢怒不敢言。
日子久了小福就发现,这名叫小秋的少年也变了。在薛梓焱遣散仆佣,卸下回春阁阁主之职,带著他浪迹天涯的时候,少年以往带著淡淡羞赧的顺从竟然变得强硬起来。自从那日在岔路回复神智以後,少年就拒绝跟主子共乘一骑,起先没有买新的马匹,少年就挣到小福的马上来。小福在身体被自家主子的目光烧穿一个洞之前自觉的下马牵起了缰绳,於是自家主子心里稍衡,每天耷拉著张脸随在马侧殷勤的嘘寒问暖。
後来进了城镇,少年理直气壮的将图谋不轨的薛梓焱关在房门外供往来客栈的住客参观。无奈客房住的满了,那一晚堂堂睿王爷屈尊睡在了小福房里。第二日,三人中主仆两人吊著巨大的眼袋和浓黑的眼圈。
再後来小福和他们家主子发现少年体弱,骑马久了大腿内侧蹭破了一片皮肉,衣衫被血湿湿的粘在腿上。这一下可心疼坏了他们家主子了,终於强势了一把,硬是把人抱下了马涂上药。上药的时候小福伺候在旁,不敢去看少年裸露在外的修长双腿,只好把目光瞟在了少年通红的脸颊上。自家的笨蛋主子埋头碎碎念个没完,如果这个时候他抬起头看见少年羞赧的模样……小福打了个哈欠,好事多磨呗!
再再後来就换成了马车。起先主子总是被撵出来跟小福一起赶车,日子久了,主子进去的次数越来越多,被撵的次数越来越少。其间小福听见少年提过两次回药王谷,被薛梓焱耍赖打诨糊弄了过去。少年不甚计较,提了两次就没有再提,倒是自家的主子,没事做整天把“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吧?”挂在嘴边,问的少年不耐。
其实小福知道,小秋对主子冷淡不是因为恨,恰相反是因为爱。怕再一次的爱而不得,所以干脆就约束自己不去爱。幸亏王爷主子脸皮够厚,死缠烂打不是谁都坚持的住的!小福抖了抖马缰,望著前面葱郁的树林,眯起眼愉快的想:主子继续吧!再这麽努力下去,总会得手了!
他是个小厮,管不了主子许多事,他只是希望主子幸福。而且,他也希望那个淡漠温柔的少年幸福。
後来他们一路向南的走了下去。
而近些年江湖上多了些传闻。传闻有个忽然冒出来的神医,带著两名仆从,游历天下居无定所。有人传他是位花甲老人,须发皆白,童颜鹤发。也有亲见过他的人说,他是名美男子,广袖白衫,飘然若仙。
这神医,名叫“言夏”。
当他们一路从南方又走回北方的时候,小福才渐渐发觉自己的主子又换了人,换的这个不是别人,正是当初的秀美少年,如今已近而立之年的俊秀男子──秋无夏。嗯,或许是神医“言夏?”
一路上他们在山林里隐居三五年,再换到小镇里开间小小的医馆,或者四处游玩遇见病重之人便施以援手。总之,一切都听秋无夏的安排,其他人只有服从的份儿。作为“其他人”的薛梓焱,自是半句怨言也无。只是连他都没想到,当年纤弱美丽的少年,竟是学医的奇才。他才教授了没多久,秋无夏已经可以举一反三。虽然医术尚不及他和黎耀卿,但也绝对担得起一句“神医”称号。江湖上人人都猜测言神医是不是当年的薛医圣,无人知晓,这言神医却是那薛医圣的情人秋无夏。
这一路慢慢悠悠的,十年後他们又转回了睿王府。薛梓焱进宫一趟,回来的时候怏怏的靠在秋无夏身上抱怨
“四哥的儿子都会叫爸爸了。”
俊美的青年一如往昔穿著月白色的袍子,手里的书卷闲闲的翻过一页,神色不变道:“你也想要?”
薛梓焱一愣,伸手抱住秋无夏的纤腰,耍赖般在他肩膀上蹭著下巴:“儿子不想,媳妇想娶一房。”
“那就娶。”青年合上书册,有些疲倦的伸手按揉太阳穴。
“那你答应嫁了?”
“谁答应你……”青年愤愤转脸,没留神正将柔软的唇瓣送到狼嘴边,一句话还没说完,搂著他的人已经老实不客气的含住他的两片薄唇,情深意切尽在不言。
倒霉的小福提著食盒进退两难,他真的不是故意听他家主子的壁角啊!可是在一吻终了,他听见主子又一次问出了这些年问了百十回的那一句“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吧?”的时候,小福翻翻白眼,大喇喇提著食盒闯了进去,一边往桌上布菜,一边拿眼睛瞟他家主子,目光里的含义是:主子真笨!
十年都过了,还问什麽?
在睿王府待了没几天,药王谷的俊美徒弟又来了。这回手里捧著只锦盒,看见秋无夏先是师兄、师弟的亲近一番,而後在薛梓焱爆发前奉上锦盒,恭恭敬敬道
“这里是药王谷的药谱,谷主让我们送来,说是……咳咳,紫苑师弟的……嫁妆。”
小福看见秋无夏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後半句推辞也无的接下了所谓的“嫁妆”。薛梓焱惴惴了一天,最终不但他的情人没被拐走,还让他赚到了药王谷的药谱。
自此,回春阁与药王谷互赠秘籍,化解多年的仇怨,结为同盟。而第一个将两派秘籍融会贯通的,是一位儒雅俊秀的秋姓青年。
小福偷偷的问过:小秋你究竟是从什麽时候起回复神智的?
彼时的秋无夏一脸莫测高深的扯出个微笑,淡淡的看著由远及近的湖蓝色身影,并不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