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你怎么办!你会被他们当做叛徒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十八终于喊出了自己心中最为担心的事情,他并不在乎越星河的死活,他在乎的是陆逸云的下场。对方既然决定这么做,肯定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呵,放心,风华谷的人不是墨衣教的人,他们没有那么狠。我做了这么多年谷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们不会杀我的。再说,就算他们想杀我,也要有这个本事才行。”陆逸云那张温和俊美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傲慢,的确,虽然他在担任谷主期间处理越星河的事宜上并不算称职,可谁也不会否认他的武功已臻化境,天下第一,非他莫属。
可是即便如此,十八也不相信陆逸云这个善良的人会全力对付那些想要伤害他的旧日兄弟,他倒不是不相信陆逸云的武功,只是……毕竟寡不敌众啊,与整个中原武林的陆逸云到时候只怕难得一日安宁。
“谷主……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我实在不忍心看您到时受尽唾骂折磨啊!”
说不动陆逸云,十八干脆跪了下来。
陆逸云叹了一声,伸手便将十八强行又扶了起来,他仔细地看着这个在自己一手调教下渐渐长大成人的孩子,叹道,“十八,若我不这样做,那越星河死后,只怕我也是不能活了。莫非你真要我与他死既同穴?我和他都死了,阿傻又怎么办?”
一直以来十八都不是很理解为什么陆逸云对阿傻那个傻小子情有独钟,就连越星河也似乎对那本只是谷主捡来的弃婴有着深厚的感情。
他满面纠结地望着陆逸云,无论如何,都无法应承对方这个请求。
“十八啊,十八,我实话告诉你吧,阿傻是越星河替我生的孩子,是我们俩共同的骨肉!就冲这个份上,我也……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越星河死啊。十八,谷主,求求你,救救越星河,也救救我的阿傻,我关了他那么多年,他也受够惩罚了,我不想再让他受苦了,也不想我的孩子再受苦了!”
说着话,陆逸云的双膝一曲,作势就要跪下去。
十八哪里敢受陆逸云如此大礼,急忙搀住对方,连连点头,“谷主,您别这样啊!有话咱们好好说!”
“那你是答应我了?”陆逸云听出十八口气里有松动,急忙追问。
十八无奈地看了陆逸云一眼,眉间微微一拧,干脆说道,“谷主,我可以帮您,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和我们一起走。”
“我怎么可能去墨衣教呢?”陆逸云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怕他们比越星河还想要我的命才是。”
“我不是说您去墨衣教,而是让你随我一起远离此处,免得风华谷找你麻烦。”
陆逸云也不是没想过带着越星河一起逃离,可是他身为风华谷谷主,尚未将潇湘谱上的神功传给下一代风华谷谷主,岂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再说他也身中紫渊蛇藤之毒,只恐时日无多,更要找好风华谷的接班人才是,这样一来,他也总算不至于让风华谷的神功失传。
看见十八目光坚决,陆逸云只想先骗得他一时算一时,当即便沉吟着点了点头。
“也好。只不过……我怕我与你们一起离开反倒引起他们怀疑,届时你若将越星河送了回去,我再从这边出来也不迟。而且中途若有什么变故,我在这边也好替你遮掩一番,免得为人看出端倪。”
想到陆逸云竟为濒死的越星河考虑良多,十八亦不得不感叹对方看似冷漠的外表之下用情之深。
他慢慢地点了点头,无可奈何地拱手说道,“既然谷主执意如此,为报谷主大恩,十八也只有尽力而为了。”
还好陆逸云去的还不算晚,越星河的锁骨算是保住了,只不过外伤却依旧不轻。
狄兰生为他上好药之后就退到了一边,看见陆逸云怔怔地站在一旁,不由又劝说道,“谷主,他体内到底有那无解之毒,我们这样拖延他的性命,届时毒发了他只会死得更惨啊。”
陆逸云淡淡看了狄兰生一眼,说道,“此事我自有计量。辛苦你了,狄堂主。”
送走狄兰生之后,陆逸云过去往越星河体内输了一通真气,替他缓解了些许身体的不适。
越星河有气无力地看了陆逸云一眼,方才狄兰生那番话,他已是听到了,此时看见陆逸云这副仍是竭力想留住自己一命的样子,忍不住便讥笑道,“怎么,还舍不得我死?呵……也无所谓了,你愿意多看几眼就多看几眼吧,反正过不了多久,我就只有一副骨头给你看了。若你不嫌弃,届时把我这副骨头架子拿去熬汤补补身体,也算我越星河把什么都还清了!哈哈哈哈哈……”
陆逸云也不气恼,他只是依旧目光温和地凝视着越星河,径自对他说道,“越星河,你还是会对阿傻好的,是吧?”
想起自己之前竟想利用阿傻逃走,越星河的脸上不由微微一红,那毕竟也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啊,看他那么伤心哭闹,当时只怕是吓坏了他把。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生的,我也没你想得那么心狠!”
越星河皱起了眉,想到自己并未真地伤害孩子却被陆逸云下令废去武功,他的心里还是有一丝难受的。
“那就好,这样我才能将他放心地交给你。”
不等越星河发出疑问,陆逸云已是不管对方反对地俯下身亲吻住了那副饱满的唇瓣,看着那双充满了疑惑的碧眼,陆逸云心道要是自己能溺死在里面该有多好。
第 62 章
陆逸云的话让越星河感到十分疑惑,可是他现在的伤势和病情都太过沉重,这使他不禁自咐自己乃是将死之人,与陆逸云再计较那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随你要做什么好了,陆逸云。我已倦了。”
说完话,越星河微微地闭起了眼,不再理会更多。
陆逸云沉默地看着对方,半晌之后,面上才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当越星河再度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陆逸云的卧房之中了,而是在一辆装饰奢华的宽大马车之内。
趴在他旁边的竟是阿傻,对方已经睡着了,可在睡梦之中仍旧一边吮着手指,一边捏着自己雕刻的小木人。
也不知为什么陆逸云会让自己和阿傻在一起,越星河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干涩的笑容,下意识地便想要伸手去摸摸这个孩子。
虽然肩上的伤还没好,举手投足之间都痛得厉害,可是当越星河粗糙的手指摸到儿子那胖乎乎的脸颊时,他的心中顿时充满了欣慰。
想到之前他曾有心利用过这个孩子,身为父亲的越星河也难免有一丝愧疚。
突然,马车的车门被猛然推开,越星河仰了仰头,看见了神色匆忙的陆逸云。
陆逸云躬身钻进了马车,从怀里摸出了一颗幽香的药丸,不等越星河询问,便轻轻扶起他,把这东西往他的嘴里塞了进去。
“吞下去,这药能助你暂时止住紫渊蛇藤的毒性。”
想来到这时候,陆逸云不管是给自己毒药也要,解药也罢,就算吃了也不会变得比现在更糟,越星河也懒得反抗,使劲咽了咽便将那颗幽香浓郁的药丸吞进了肚子里。
接着,陆逸云又递过来一只水囊,越星河喝了一口,顺了顺气,这才看着仍在熟睡的儿子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陆逸云见越星河追问自己意欲何为,当即便是微微一笑。
“你不是一直想离开风华谷吗?我成全你。”
陆逸云这么一说,越星河更为不解了,他原以为之前陆逸云与自己说的不过是惺惺作态的套话,谁知道这个男人当真有胆子将自己弄出去!
不过对方不仅这么做,还把阿傻一起带上,莫非他想的是一家人就此隐遁,好与自己之间冰释前嫌?
若对方真这么想,那也未免太过天真了?!
他残忍把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十多年,又屡次让人对自己痛施刑求,甚至连儿子也不肯让自己多看几眼,此间种种宿怨积累至今,他们之间的仇恨岂是如此容易消弭?
“陆逸云……你太看低我了。你以为这样做,便可让我对你感恩戴德吗?若是以前,你肯放我,我说不定还会不念旧仇,对你感激不尽,可现在……太晚了。”
越星河嘴角弯出一道冷酷的笑容,虽然他面色憔悴惨淡,已是非常虚弱,可配上那双炯然有神的碧眼,却仍是气势非常。
“我没这么想过。”
陆逸云沉默了片刻,抬手轻轻抚了抚越星河有些凌乱的鬓发,这些时日对方真是受苦太多了,鬓间竟已多了一簇银丝。
“好好待阿傻,你答应过我的。还有,你最后还得受一次苦,抱歉。”陆逸云眼中一沉,忽然点中了越星河的黑甜穴。
对方微微一愣,那双碧眼里的神色也由惊怒变为恍然,最后身子一歪,便昏睡了过去。
扶着越星河躺了下来,陆逸云抽开铺在中间的地毯,又顺势推开了马车底部的一块木板,木板下竟是一个一人宽高的夹层,夹层里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布条和绳索。
陆逸云取出绳索小心翼翼地将越星河的脚腕,膝盖以及双臂紧紧绑在一起,再用布条蒙住了他的眼,最后掏出自己随身带的丝帕揉作一团塞住了他的嘴,再用一截短麻绳勒在唇间,防他吐出。
此去路途遥远,为了不让越星河在半路上给十八惹出什么麻烦,陆逸云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做好这一切后,陆逸云将越星河抱进了夹层之中,那夹层的四壁上皆有不少透气的小洞,断不至于会闷死越星河。
在合上木板前,陆逸云看了眼无声无息的越星河,心中微微一动,想到这一次恐是真的要与对方诀别了,禁不住俯身下去吻了吻对方的鼻梁,这才决然地合上了木板,将地毯铺回原位。
此时十八也忙得差不多了,他这一次是奉命“带阿傻出去散散心”,交接好出谷的十八道关卡手续之后,他急忙赶了回来。
这辆马车本是陆逸云平日出谷所乘之物,不过下面的夹层却是近日改制的,十八心灵手巧,他琢磨出这么个夹层,至少可以先从表面上骗过众人。
“谷主,我这边一切就绪了。”
十八扬了扬手中的数道勘合铁牌,风华谷禁卫森严,若要出谷必须通过层层手续,要不然就必须请谷主钦赐金牌,可是若只是为了带阿傻出去玩便让陆逸云动用金牌,那么反倒过于惹人注目,所以十八不惜忙累,也是自己按程序跑了几处取得了离谷的手续。
陆逸云冲他点点头,看了眼身下的地毯,轻轻说道,“我也弄好了。”
说完话,他又摸出一绿一白的两只瓷瓶递给十八,叮嘱道,“白瓶子里是供越星河这几日不吃不喝用以维生的药丸,每日让他服食一粒便可;绿瓶子里是一些失魂水,每次倒两滴在手帕上让越星河吸入药气,便可使他十二个时辰昏睡不醒,断不会给你惹出任何麻烦。至于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十八见陆逸云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不禁感叹对方用心良苦,他接过药瓶,郑重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谷主,我一定会把他和阿傻少爷都安全送回墨衣教的。”
“那就多谢你了。”陆逸云笑了笑,拱手向十八行了一礼。“我也得走了,这边我总不能让人太早发现破绽。”
说完话,陆逸云便要躬身钻出马车,但当他看到躺在一旁呼呼大睡的阿傻时,却忍不住停了下来,将对方轻轻抱进了怀里。
“儿子,以后爹爹就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好好听你碧眼叔叔的话,愿你以后每一日都快乐无忧。”
陆逸云轻叹了一声,淡墨色的眼中竟有了一丝氤氲,他一把紧抱住阿傻,双目死死地盯着马车中间那块地毯,然后将阿傻放了上去,自己则扭头出去了。
十八看到这一幕,心中自是深感怆痛,他很清楚陆逸云有多么爱阿傻,又有多么爱越星河,可风华谷却像一把巨大的枷锁,禁锢了他的爱。
马车要离开风华谷的时候,陆逸云并没有再亲自去送,因为他担心有人会趁自己不在闯入逍遥宫,发现越星河已经不在此处的事实。
十八正在和守卫勘合令牌之时,身后几骑紫衣卫劲装而来。
“等等。”
为首的紫衣卫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了马车旁,掏出风华谷侍卫堂的牙牌在十八面前一晃,问道,“你带阿傻少爷此去游玩可是谷主授意?”
十八瞧这些人来者不善,当即便沉下脸来,懒懒说道,“没有谷主授意。我怎敢带他的宝贝儿子随意出门?”
紫衣卫首领听见十八这么说,眉间微微一皱,言语之间也有了几分为难。
“话虽如此,不过最近风华谷不太安宁,余护法恐有人会对少爷不利,特令我们前来查验一下。”
“呵!笑话,我十八伺候谷主这么多年,一直做到逍遥宫总管,少爷这些年也都是我照顾的,难道我还会对谷主不利不成?!”
十八猛然扬袖,那张粉雕玉琢的脸上也露出了少有的怒容。
“职责所在,还请十八总管见谅。”
紫衣卫首领听见十八拿出逍遥宫总管的头衔压自己,一时也不好发作,可余九信交待的事情他更是不敢不做。
说话间,他身后的几名紫衣卫已经推开马夫,打开车门。
“哼,要查验,你们便查验吧!好他个余九信,竟查到谷主身上来了,莫非这风华谷真要换人做主了不成!”
十八声色俱厉,紧跟着那几人的步伐钻入了宽大的车厢内,看见有人竟想挪开躺在中间地毯上睡着的阿傻,十八立即喝道,“大胆!你们查验便是,怎敢搅了小少爷休息!这小小的车厢到底有多大,你们几个人还看不明白吗?!”
毕竟这些紫衣卫也不想得罪十八太甚,若真惹怒谷主那便不好交差了。
他们看了下这车厢虽然宽大,但是除了一些旅途要用的金银细软以及孩子的玩具之外,倒还真没什么可疑的东西,当即便匆匆下了马车。
“打搅了,还请十八总管见谅,祝您一路顺风。”
没检查出个什么,紫衣卫的首领自然变了态度,他恭敬地带着手下向十八施礼送行,一直目送着马车出了离开风华谷的最后一道关卡。
自从十八带着阿傻离开后,陆逸云看上去就变得沉默了许多。他往日话就很少,如今更是不怎么说话了。
例行的会议上,风华谷诸位堂主皆先后向陆逸云禀报了近日谷内外的一些情况,一切看上去,都十分平静。
余九信始终无法忘记对方自刑堂救走越星河的一事,他站在下面兀自沉吟之时,忽然听闻上首的陆逸云问道,“余护法,上次你说已有严墨消息,何时能让他回来呢?毕竟他的父亲也是出自我风华谷中,他自然也算是风华谷的一员。我现在这把年纪,也该好好选定继承人了。”
因为之前忙着收拾越星河,余九信还真把这事暂且搁置下了,不过说来也是,陆逸云虽然容颜依旧俊美如俦,可是对方实际上也是快步入不惑之年的人了,也是时候早日选定继承人了,要知道当年前一任风华谷谷主可是二十多岁时就收了他与陆逸云以及严墨父亲这几名出色的弟子,只不过最终风华谷继承人的重担落在了天赋异禀的陆逸云身上。
陆逸云与严墨之父严盛昔日不仅是师兄弟,更有结义之情,况且又因为严盛被越星河害死,于情于理,他都想将风华谷谷主之位交给严墨,好让自己对严盛有些许交待。
只不过严墨到底适不适合做风华谷谷主,还得等他亲自见到人之后才能知晓。
“回禀谷主,墨儿此时应在谷外了,不过尚未取得入谷勘合,这一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