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逸云原以为越星河只是以阿傻做人质逼迫自己放他离开,可他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丧心病狂到要连孩子也一并伤害!
枉自这一阵自己还念及他重病在身,特意将孩子带来见他,以聚天伦!
“越星河,真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如此小人!你当初阴谋害我便罢了,到今日你连自己儿子也不肯放过吗?!”
陆逸云厉声斥责起了越星河,他看着阿傻那副天真模样,心头猛然一阵酸楚,这孩子从小便这般不懂世事,而自己也不得不狠心让他与越星河时常分离,可到了现在他一直视若珍宝的孩子终是沦为了越星河手中的工具,上天为何要对这可怜的孩子如此残忍?!
当年越星河率先知晓陆逸云的真实身份,为了巩固自己弑父而得来不易的教主地位,也为了消灭墨衣教未来的大敌,他在深思熟虑分析好利害之后便下了要将陆逸云灭掉的决心,可他也知道风华谷谷主历来武功卓绝不凡,自己与他硬拼委实不必要,所以这才定下毒计趁陆逸云未知晓自己身份前用紫渊蛇藤之毒将对方害死。
做下这件事后,越星河虽然并未表现出过多异样,但是心中却委实也经历了颇多痛苦纠结。
他当初的的确确是与陆逸云真心相爱的,奈何两人的立场鸿沟让他不得不做出一个让自己感到痛苦的决定。
以至于最后越星河不得不告诉自己,他连自己的父亲都能逼死,又何况区区一个爱人。
而正是因为他心中对陆逸云有愧有疚,这才找了借口说服了教中亲信诞下了阿傻这个孩子。
后来越星河虽然被陆逸云所擒,乃至被对方囚禁于风华谷中,但是陆逸云却绝少在他面前提起当年被他下毒陷害一事,现在他这般声色俱厉地说出当年越星河最为忌讳的不堪之事,实在是让越星河难免有几分恼羞成怒。
“住嘴!你我……本不两立!我就算杀了你又如何!”
越星河怒吼了起来,尽管此时的他碧眼圆睁,剑眉倒竖,却仍是不能完全掩饰住他内心的慌乱与愧疚。
倒是阿傻从未见过越星河这般凶恶的模样,饶是他平日再亲近这个碧眼叔叔,此时也吓得忍不住哇哇哭闹了起来,挣扎着想从越星河怀中躲开,以往总是令阿傻感到厌恶与排斥的陆逸云也不知为何变得亲切了许多。
“呜呜呜……碧眼蜀黍好凶……”
阿傻害怕地哭泣着,小小的身子在越星河的臂膀间使劲挣扎。
越星河自然不会放阿傻离开自己的身边,当即便用力抱住了对方,也不去管孩子哭闹,只是定下神来继续与陆逸云谈判。
现在他中了紫渊蛇藤之毒尚不长久,若能及时回到墨衣教取出解药一服还是能够得救的,而更重要的是,他倒要回去看看现在的墨衣教到底变成什么样了?又是什么人居然会下令让十八做出若救不出自己便要杀了自己这样的大逆之举!他为墨衣教付出了那么多,难道换来的便是被自己的教众抛弃这个结局吗?若真是这样,他还不如死在陆逸云或者风华谷任何人的手上!
“陆逸云,你到底放不放我走?!若你不放我,我便杀了这小子!”
越星河怒极,他狠狠瞪了眼不停吵闹的阿傻,干脆伸手掐住了对方的咽喉。
陆逸云见状,顿时急切万分,虽然他知道现在的越星河武功早就因为受伤与中毒武功大打折扣,可对方若真要在自己面前杀掉阿傻,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就算我放了你,你又真能走得了吗?”
风华谷离关外的墨衣教总坛相隔千里,谁敢保证在半路上没有人会追捕乃至截杀从风华谷出逃的越星河。
一旦越星河逃跑的消息传出去,陆逸云相信不仅仅是风华谷,整个江湖都不会放过对方。
“我要你亲自护送我回去。”越星河冷然说道,“有你陆大谷主在,谁又能伤我丝毫?”
阿傻兀自在越星河的钳制下哭闹不已,看得陆逸云好不心痛。
他狠狠握了握拳,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说道,“越星河,你若真那么狠心,便动手吧。反正你我死后,这孩子也势必可怜,今日让他先走一步,也未尝不是种解脱。”
你我死后?越星河一时不甚明了陆逸云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看出陆逸云不为自己胁迫,心头也微微一震,平日看起来陆逸云是那么疼爱儿子,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对方居然会不顾这傻小子的生死了呢?莫非自己这个大魔头对陆逸云而言,真是丝毫不可放过的罪人吗?
“你……”
虽然嘴上说得凶狠,可越星河实际上也是不忍对阿傻下手的,他面色纠结地看着陆逸云,体内的疼痛一阵阵地提醒着他时间已是不多。
便在此时,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陆逸云猛然回头,看的竟是余九信与一干金龙卫。
原来方才陆逸云与越星河争执之时,恰巧有一名小厮准备前来送入膳食,他在门外听到屋内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在听得一二之后,吓得赶紧退步离开,将越星河挟持阿傻少爷意欲逼迫陆逸云放他离开之事告知了余九信。
余九信得知了此事,情知事态危急重大,立即召集了金龙卫们匆匆赶了过来。
对他而言,这委实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一来,越星河怙恶不悛之举终于能让陆逸云看清对方本性;二来,他也终于找到了光明正大将那魔头挫骨扬灰的机会。
“魔头,放开少爷!”
余九信一声怒喝,也不管越星河还挟持住了阿傻,甩开手中长鞭便向越星河抽去。
越星河亦是没想到对方一进来便会向自己出手,他只得挟住阿傻奋力闪身,阿傻那曾见过这般阵仗,顿时哭得更加厉害。
虽然愤恨越星河竟挟持儿子威胁自己,可陆逸云却是不愿看到他就这么伤在余九信手下,更不愿余九信逼越星河做出绝情之事,他当即便出手要去拦下对越星河穷追不舍的余九信。
“住手,都别动!”陆逸云轻喝一声,伸手便要拦住余九信,而此时站在他身旁的金龙卫们却齐齐出手挡在了他的面前。
“谷主,到都这份上了,左护法也是为了帮您啊!”
“让开!”
陆逸云瞥见余九信对越星河步步紧逼,又听到阿傻那凄然的哭声,生怕对方会误伤到自己的孩子,情急之下便挥掌迫开了金龙卫们。
突然,越星河只觉体内一阵剧痛又开始翻腾,抬头却又看见余九信的长鞭劈头便朝自己落下,他到底是怕伤了阿傻,只得松手将对方推到了一边,而便在阿傻被他推开的一瞬,那长鞭已是狠狠抽落在了越星河的脸上,一抹鲜血伴随着越星河的一声怒吼同时溅起。
第 55 章
越星河吃痛不已,加之他此时本就重伤未愈还兼身中紫渊蛇藤之毒,功力已是不及当初十分之一,在受了余九信这一鞭之后便颓然跌倒在地。
阿傻被推开之后,这才慢慢回过神来,虽然方才他还十分害怕突然面露凶相的越星河,可此时看到越星河满面是血地跌坐在地上,他却是不由自主地便想要上前抱住对方。
“碧眼蜀黍!”
“少爷,请您小心,不要靠近这个想伤害你的坏人。”
余九信瞥了眼坐在地上捂着脸重重喘息的越星河,料想对方应该已无什么反抗之力,一边呵斥住想要跑过来碍事的阿傻,一边上前用带来的绳索亲自将越星河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
越星河满脸都是鲜血,被余九信抽开的伤痕从他的额头处直接拉到了下巴,鲜红的血肉外翻,更为他那张本就冷酷的面容添加了几分狰狞。
“哈哈哈……哈哈哈哈!”
越星河垂着头大声发笑,任由余九信将自己捆绑着拽了起来。
陆逸云自知此事上自己无法偏袒对方,也只好看着余九信将越星河交到了金龙卫们的手中。
他一把拉过了哭闹着想靠近越星河的阿傻,把对方护在自己怀中。
余九信处理好一切,这才走近了陆逸云的身旁,他冲陆逸云拱手行了礼,转身指了身形已有些不稳的越星河说道,“谷主,越星河大逆不道,不识好歹,这一次竟敢威胁小少爷性命,我身为风华谷左护法,执掌刑责,期望谷主能将对方交给我秉公处置。”
不等陆逸云开口,越星河低哑的声音已然响了起来。
“余九信,你总算是找到能杀掉我的机会了,恭喜你。”
他说着话,满是鲜血的脸也抬了起来,一双碧幽幽的眼却慢慢投向了陆逸云。
不得不说,越星河这次竟试图拿阿傻做人质这件事实在令陆逸云伤心愤怒。
往昔余九信等人都对他进言越星河乃是怙恶不悛,死不悔改之人,不足取信,更不应同情;可陆逸云却只是不予理会,他以为总有一天越星河是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更有一天,他与对方之间终能相归于好。
陆逸云皱了皱眉,唤来下人将哭闹不休的阿傻暂且带离了房间,自己则走到了越星河的面前。
“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对阿傻出手。枉自我那么信任你!”
越星河难受地喘着气,头脑一阵阵地发晕,体内紫渊蛇藤的毒素又开始肆虐。
“你本就该知道,我一直不服气被你关在那不见天日之地,只要有机会,我就一定会逃。是你自己太蠢!”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随即落在了越星河的脸上,陆逸云涨红了脸,猛然转过了身。
对,是他太蠢!他才会每年都去公祭大会上为了这个杀孽深重的魔头受人唾骂乃至责打!
对,是他太蠢!他才会忘却越星河本有的凶性竟心生怜悯将天真无辜的儿子交到对方手中!
对,是他太蠢!他才会在自己都被越星河害得已没多少时日的情况下还处心积虑地为他思索着后路!
对,是他太蠢!他才会不惜身受肉刑也要为了延对方一口气而违反谷中规矩!
陆逸云只觉得胸中一股郁气纠结,连心口也跟着痛了起来。他定了定神,内心中只剩下一阵凄凉与悲哀,可惜他竟还想与这人同生共死!
“左护法,这个人就交给你处置了!我上次就说过,若越星河再起逃狱之心就废掉他的武功,这事你去办吧!”
陆逸云嗓音一改往日的平和温柔,充满了说不出的失落。
原以为陆逸云上次说的话不过是一通惯有的威胁,越星河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真要兑现,虽然他现在已身中剧毒,朝不保夕,可是一想到自己苦练多年的武功竟要被废去,彻底变成一个废人,越星河无论如何都不愿接受。
他挣扎着身子,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恐惧与愤怒。
“陆逸云,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被你关了十多年,还不够吗?你还要废我武功,让我彻底成为一个废人?!你,你怎么忍心?!”
最后一句凄厉的反问,已是越星河在赌陆逸云对自己的最后一丝情意。
余九信听到陆逸云的吩咐,内心一阵狂喜,心道对方终于明了做什么事才是正道所为了,可当他听到越星河这般以退为进的质问之后,又生怕陆逸云会心软改变了主意。
“越星河,你是条汉子,就要敢作敢当!谷主已经给了你够多的机会了,可你回报他的是什么?!”
余九信怒喝了一声,独目中冷光乍现,他冲押住越星河的金龙卫微微点了点头,对方立即会意地拉紧了越星河后背连住脖颈的绳索,紧紧勒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再无法挣扎出声,只能张着嘴费力地喘气。
陆逸云似乎也是怕自己心软,他并没有转过身来多看越星河一眼,只不过语气却变得略微柔和了一些。
“星河,人生在世,善恶有报,因果有偿,自作孽,不可活。你伤害我可以,可我绝不允许你伤害阿傻,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余护法,带他下去吧,不要虐待他,废了他的武功便罢了。反正他已经……”
陆逸云顿了顿,没有说完后面的话,越星河中了紫渊蛇藤之毒的事除了他知晓之外,现在便只有狄兰生知晓,而狄兰生也答应过他不会将这事到处去说,以便惹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越星河听见陆逸云这样说,终于是认命了。
他从嗓子眼里艰难而嘶哑地抽着气,碧眼里那飞扬跋扈的神色也渐渐变得黯淡无奈,他看着陆逸云冷漠的背影,仔细想了想,这么多年来,与其说陆逸云一直在折磨着自己,倒不如说是自己一直折磨着对方才对。
反正越星河也想过自己既然中了紫渊蛇藤之毒,大不了便是一个死字,若在死前能赢得一丝转机便算自己好运,若不能赢得,那么就这样死去也是宿命,只不过他倒没想死前还要被遭废去武功的活罪。
罢了,罢了,一切在最初自己决心以敌对的面貌出现在陆逸云面前时已是注定。
越星河死死地盯着陆逸云挺拔而瘦削的背影,被金龙卫们倒拖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看看陆逸云那张脸,看看对方温柔微笑的模样。
十八原本在许十三温暖的怀抱里窝着,等有人急匆匆地来告诉他出了大事之后,他这才急忙站起了身。
“怎么了?”
前来传话的小厮看了眼有些陌生的许十三,终于还是告诉十八道,“越星河那厮方才竟抓了少爷做人质,想要逃跑,还好余护法及时赶到,救下了少爷。少爷被送回来了,现在哭个不停,你快去哄哄他吧。”
看着十八焦急冲出去的背影,许十三这才愣愣地看了眼自己的怀抱,心头不禁一阵空虚。
十八赶到的时候,阿傻正趴在床上呜呜大哭,他还未从刚才突发的事件中回过神来。
十八轻轻地走过去,温柔地拍了拍阿傻的肩,唤道,“少爷。”
他刚说完这两个字,阿傻已经猛然起身一下扑在了十八的怀里,他使劲地在十八身上擦着眼泪和鼻涕,抽抽噎噎地说道,“碧眼……蜀黍……不喜欢阿傻了……呜呜呜呜……”
阿傻只以为是自己不乖所以才会让越星河变得那么凶恶那么陌生,这对他来说真是一件足够悲伤之事。
想到越星河的真实身份,十八的心中亦是颇多不解,对方虽然是阿傻的亲生父亲,可居然能狠心挟持阿傻作为人质,这样一来最伤心难过的人其实应该是他们的谷主才是。
“少爷,谷主不是很疼你吗?那碧眼魔头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般喜欢他?”十八轻轻叹了一声,想起之前自己想趁机杀死越星河之时,对方所吐露的那番看似真心的言语,如今再想来竟只像是一场演戏。这个魔头说什么不愿再拖累谷主,其实心中却从未真正悔过,更甚至一直都在伤害谷主。
可阿傻是完全听不进去十八所言的,他只是固执地哭着,不停地念叨着越星河,然后在极度的恐惧和疲惫之下慢慢昏睡了过去。
疼痛是越星河能够感受到的全部。
他叫不出声,因为他的嘴里被塞入了一块布团,他看不见物,因为他的眼上被绑了一条黑布。
越星河的整个身体被高高吊起,支撑他身体的却是那两根穿过了他双肩锁骨的大铁钩,而铁钩往上的一面则被打磨成了刀刃一般的锋利。
随着脚腕上又挂上了一坨铁块,越星河体内的刃面铁钩更深地割入了他的锁骨之中,一点点地将他的骨肉分离。
这样的痛让越星河生不如死。
余九信站在一旁,突然伸手轻轻地推了推越星河被吊在半空的身体,对方不出意料地发出了一声凄惨的闷哼,身体越是挣扎,越是痛苦。
“刑堂对于罪大恶极之人都是采用挂钩的方式毁去一身武功,越教主,这个刑罚已有二十年未曾启用,今日有幸在你身上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