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了伤,谷主还特意令人医治我,可谷主对我这么好,大家对我这么好,我却因为做出蠢事惹出不少麻烦,甚至还害了一位地牢看守的性命。唉……”
许十三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本想自己受了风华谷如此大恩,所以不管谷中安排自己做什么,自己都要竭力做好以报答风华谷,谁想到自己笨手笨脚,终是惹出了大麻烦。
十八看他颇为沮丧,当即便起身拍了拍许十三的肩,柔声安慰道,“不要紧的,人这一生谁不做错点事呢。就连谷主也会做错事呢。”
“谷主也会做错事?”许十三似乎是没想到十八会胆敢非议陆逸云,当即便吃定地瞪住了对方。
十八自信地点了点头,继而负手说道,“有些事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深受谷主大恩,岂能看着谷主继续错下去。”
“什么继续错下去,十八,你在说什么啊?”
听十八这么一说,许十三不由更为好奇了。
十八冲他眨了眨眼,嘴角的笑容俏皮而纯真,他摇头晃脑地对许十三说道,“听不懂最好了,人家都说傻瓜才快乐嘛!哈哈哈!”
“我才不是傻瓜!”许十三感觉自己似是被十八这小子作弄了,当即脸色就涨得绯红。
十八兀自哈哈大笑个不停,直到许十三忍无可忍地抓起一块糕点塞到了他的嘴里。
替越星河治疗过内伤之后,陆逸云又将对方脱去衣衫,面朝下的绑到了床上。
越星河微微闭了眼,一动不动,任由陆逸云的双手开始替自己揉搓起滴上碧玉生肌露的伤口。
伤口被揉搓得很痛,身体被陆逸云那双手不停揉搓的感觉也很奇怪,越星河压抑着满腹的不快与郁愤,脑子里却在暗自想着十八之前告知自己安全逃离风华谷的法子。
过两日,十八会想办法给自己一颗服下后会内伤加重的毒药,到时自己一旦病势加重,陆逸云必定全力救治自己。
而等陆逸云精力消耗得差不多以后,他再配合十八一举将对方擒下,届时不管是以陆逸云作人质要挟风华谷放自己离开也好,还是逼问陆逸云离开的密道,乃至是直接利用儿子阿傻威胁陆逸云放了自己,总能找到一个适合的法子。
退一万步说,如果风华谷或是陆逸云不肯妥协,那么自己便与他玉石俱焚也不算吃亏。
陆逸云若死,以前任谷主亲选传人延续神话的风华谷历代相传的武学也将中断,这样一来,也算是为墨衣教除去了一大敌人。
只是不得不说,对方提供的法子的确极为凶险。
如果一旦事败,那么自己很可能连命都会丢掉,即便不死,以后自己的处境也必定更为艰难。
但是一旦成功的话,自己便能从此逃离这个将自己关押了十三年的鬼地方。
无毒不丈夫,既然自己已被逼到这个份上,试试又何妨?!
越星河冷冷地哼了一声,心里的不甘终究是化作了滔天的怨恨,可在这怨恨的背后却潜藏着一分连越星河也未察觉到的伤悲。
第 40 章
在床上趴了几日,越星河自感背后的伤痛在灵药的作用下减轻了许多,也是开始有些不耐烦这个姿势了。
“喂,让我翻个身,这么趴着太难受。”
让越星河的难受的原因除了趴着的姿势会让他感到胸口发闷之外,另外一个原因自然是他那根宝贝东西时常被压着压着便压出了反应。
陆逸云想了想,眉间微微一蹙,虽然心里仍有些不快对方之前乱教儿子之事,但还是上前解开了越星河的四肢捆绑。
越星河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四肢,在陆逸云就要用皮带将自己继续固定在床上之后,他忍不住说道,“陆逸云,你胆子这么小吗?我现在重伤在身,一时半会也没法杀你,你就不能解开我让我舒服点吗?”
陆逸云没忘记越星河前日偷袭自己的事,虽然诚如越星河所说,对方现在重伤在身,可是即便如此,那偷袭的一掌也是让陆逸云尝够了苦头。
他一身武艺非凡,何曾被人这么近距离的伤过!便是当年与墨衣教血战之时,也是无人可以近身伤他。
“不行。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我睡熟了半夜掐死我。”
越星河面色微微一变,因为这样的念头他在脑子里还真的想过不少次,只不过都没有机会付诸实施而已。
“你这鼠辈!”越星河低低骂了一句,难免感到有一丝泄气。
看见越星河这副苦恼的样子,陆逸云修眉一轩,脸上反倒露出几分戏谑的笑容来。
他轻轻推倒了越星河,然后温柔地将皮带拉出来绑住了对方的手腕。
若不是他在捆绑越星河,此时两人身子紧紧贴在一起,远远看去更像是一对有情人在床笫之间调笑。
“我也是为你好。省得你落下个谋杀亲夫的罪名。”陆逸云将最后一根皮带小心地绑到了越星河的脚腕上,然后随手轻轻挠了挠对方的脚心。
越星河浑身一颤,当即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忍耐不住痒痒,嘴上却是极为不服气。
“哈哈哈……少和我说这些……哈哈哈哈……我才没你这样的……哈哈哈……亲夫!”
似乎是因为很久没看到越星河这么快活过了,就算现在自己眼前只是一个假象,陆逸云依旧感到内心一阵暖意。
他放开了越星河的脚,看着对方赤裸精壮的身体,蜜色的肌肤,以及那根匍匐在胯间的巨物,心头不禁又多了一阵悸动。
越星河大笑方歇,不由狠狠地喘起了气。
当他发现陆逸云那双眼竟是盯住了自己私处之后,他当即便斥道,“我说你会这么好心让我换个姿势,原来是……”
“你别胡说。我从未做过强迫你的事情,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要是你背后的伤口压痛了要翻身再叫我。”
说着话,陆逸云扯起薄薄的蚕丝被便盖住了越星河的下半身。
既然陆逸云已然一口否认,越星河也没有再过于咄咄逼人,他只是颇为悠闲地盯着陆逸云,看看对方又要干些什么。
陆逸云也不理会越星河那不怀好意的碧色目光,径直走到了书桌边,拿起纸笔又开始抄写起了佛经。
看见陆逸云端坐着抄东西的样子,越星河不由想到了自己在地牢里抄佛经的情形。
说起来越星河是不相信那些满天神佛的,他只信一袭墨衣,染血开路,用别人的尸骨堆就自己一生功绩。
可是自从被关入地牢之后,陆逸云便开始逼他抄佛经,似乎是妄图用佛经的内容感化自己。
最开始越星河是死活不肯抄的,可是后来陆逸云竟规定如若他每天交不出十页抄写的佛经,便不予他食物。
这样坚持了十天之后,越星河深感因为这等小事把自己活活饿死实在太不划算,这才开始勉强拿笔抄写起了佛经。
这一抄就是十三年,有些经书,越星河自己都能背诵了,而他也练就了一手劲若游龙的好字。
若说他抄佛经不过是为了换口饭吃,却不知陆逸云抄那东西又是做什么?
在床上闷躺了片刻,越星河终于有些受不了两人之间过于安静的气氛,忍不住出声问道,“你抄那东西做什么?莫非你陆大谷主不抄佛经,你的手下人也不给你吃的吗?”
陆逸云专注地继续抄写着佛经,头也不回地说道,“赎罪。”
听见赎罪两个字,越星河的眉顿时紧紧一拧,他不喜欢这两个字,因为陆逸云经常试图用这两个字来说服心怀不平的自己。
不等越星河继续发话,陆逸云已经喃喃自语了起来。
“我对不起的人太多,你对不起的人也太多。有些罪,或许是一生也赎不完了。”
越星河怎会不懂陆逸云话里的意思,虽然他也曾庆幸陆逸云当年居然为力排众议留自己一条命,可他的骄傲却不允许他表现出任何感激之色。
“哼,你若觉得你为了我对不起别人的话,那么现在杀了我告慰他们也还来得及。”
陆逸云搁下笔,回头淡淡地看了眼越星河,他那双本是风情百转的桃花眼里黯然而疲倦。
“我做不到你那么狠心。你是知道的。”
这话让越星河的脸上难免一红,当年他与陆逸云欢好过后,第二日便在对方的水食中下了紫渊蛇藤的剧毒,这件事上,他的确是太过狠心了,把事情做得几乎不留一点余地,要不是药王肯出手相救,陆逸云只怕早已成了白骨一具。
“我只是没有你那么妇人之仁而已。”越星河固执地哼了一声,心尖却微微有些发痛。
他在想,要是当年陆逸云真被毒死了,自己定会怀念他一辈子,而不是如今日这般与对方势为仇雠般对峙。
“随你怎么说吧。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墨衣教逐渐销声匿迹,你也……难再翻波起浪了。”
陆逸云走到床边,看着比之当年已变得沧桑了许多的越星河,一声叹息。
越星河的碧眼里却升腾起了誓死不屈的火焰,他冷冷一笑,目光如毒蛇一般死死攥住了陆逸云。
“别高兴得太早。你说过,你活着一日,我便要被关在风华谷一日。我也说过,只要我活着一日,我便会竭尽全力让你风华谷不得安宁!”
深知不能在这人面前过度退让,陆逸云当即神情严肃地板起了脸。
“越星河!你别太放肆!若你再是这般胡作非为,执意不改前恶,我一定会亲自动手杀了你!”
这还是陆逸云第一次当着越星河的面说要杀他。
越星河显然没料到陆逸云会这样威胁自己,他微微一愣,也不知为何胸口闷痛得厉害。
他原以为……陆逸云是绝不会舍得杀掉自己的。
“好啊……我就等着那一天。到时你可得让我死个明白,看个清楚。”
陆逸云也注意到了越星河那双碧眼里流露出的悲伤大于愤怒的光华,他吃了一惊,也是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让越星河突然这样难过。
他正想好好劝慰一下对方,可想想若自己又露出软弱之态,只怕会助长越星河的戾气,当即也只好噤声不语。
“其实你当年就该杀我的。那样我也不会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奢望,你留我一条命,却掐掉了我一切的期望,这样的惩罚,比死还残忍。”
越星河转过头,抵不住心头一阵难过,干脆闭上了眼。
陆逸云双唇轻颤,真想说点什么好好安慰安慰对方,可是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有些话,注定只能藏在自己心底,无法诉说。
躺在床上的陆逸云几乎是一夜无眠,他听着身边越星河传来的微微鼾声以及咳嗽声,不时转头偷偷看一眼对方的睡颜。
昔日药王曾为了陆逸云所中的紫渊蛇藤而不惜牺牲性命为其压制毒性,可是那毕竟是关外奇毒,即便是药王这样的杏林圣手也不能完全解除紫渊蛇藤的毒性。
而药王临终前曾告知陆逸云,他的功力最多只能替陆逸云压制十五年的毒性,而若这十五年里能若有人能配出解药,陆逸云便能有一线生机,如若不能那么陆逸云终将死于紫渊蛇藤之毒。
为了稳定军心,更不让自己毒素未解之事成为墨衣教可做要挟的把柄,除了当时在旁的药王的传人外,陆逸云并没有让其余任何人知道自己毒素未解之事,虽然这些年来药王传人每年都在努力配制紫渊蛇藤的解药,可是收效甚微。
据说紫渊蛇藤之毒的解药只有墨衣教教主一人知晓,药王传人曾劝陆逸云对越星河进行逼供,迫使对方交出解药。
可是面对那个又爱又恨之人,陆逸云实在不愿再因为自己之事伤害对方。
事到如今,陆逸云已不指望自己身上的剧毒能被解去,他只希望能在自己死之前能感化越星河,届时他也可寻机会留对方一命。
只是照现在这样子下去,自己只怕真的得在死前杀掉越星河了,不然自己一死之后,等待越星河的必定是残忍的报复与折磨,与其留下昔日爱人受他人凌虐至死,倒不如让他与自己一同共赴黄泉。
到时候有什么恩怨纠缠,就让对方在地府找自己算账吧。
第 41 章
没过几日,陆逸云就接到了当今天子霍朗将微服前来风华谷的消息。
陆逸云自然知晓霍朗此来必定不是为了欣赏风华谷的美景,而是为了那个他委托风华谷看守的淮南王。
“谷主,陛下即将驾临,越星河还留在这上面只怕是不妥当的。”右护法谈天音面露忧虑之色,之前越星河在地牢里几乎伤了霍青之事他也是知晓的,若在这档口让越星河再惹出什么麻烦,风华谷只怕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余九信看了眼端坐上方的陆逸云,那张青铜面具完全遮盖住了对方的表情,可是就算不用看到,余九信也多半能猜到对方会如何处置此事。
陆逸云微微颔首,悠悠回复谈天音道,“陛下的行宫远离我所居住的逍遥宫,且不说现在越星河伤势沉重连自保都难,就算对方侥幸得脱,又怎会知晓陛下在此呢?再说了,你莫非以为越星河真能从我眼皮子低下逃脱吗?这样的话,我这个风华谷谷主也未免太没用了。”
“谷主,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谈天音听出了陆逸云的嗓音里有不满之意,急忙笨拙地想要解释。
余九信在一旁冷哼了一声,突然也站出列来。
他照规矩向陆逸云拱手行礼之后,朗声说道,“启禀谷主,之前您吩咐我去探寻严公子的下落一事已有了进展。”
“噢?你可是查探到了墨儿所在?”
本是不悦的陆逸云在听到余九信的话之后,声音里立即多了一丝快慰,甚至他的身子还因为急切的心情而忍不住微微往前一倾。
“严公子昔日离开风华谷之后,转投入白云山庄云隐真人门下,他在白云山庄苦练武艺,近日才终于出师。”
云隐真人乃道门高人,数十年来清心寡欲,谁也不知道他的武功已到了何种境地。
对方居然能收严墨为徒,实在是严墨的福气。
“好,好……你可有派人告诉他我请他回来一事?”
想到自己体内的紫渊蛇藤之毒不久就会毒发,陆逸云却还没选好能继承风华谷绝学的传人,心里便也有些着急。
越星河一事上,他自知愧欠严家父子颇多,所以才会想趁此机会将严墨培养成风华谷的传人,也算是自己的一点补偿。
届时自己只要将一身内力全部赠给严墨,已然在云隐真人门下修习多年,又得了严盛刀法真传的严墨武功必定会立即跃入当世一流的境界,即便对方晚一些领悟潇湘谱上的神功也无甚大碍了。
“属下已派人与严公子去接触了,只不过他肯不肯回来便不一定了。”余九信淡淡答道。
“嗯……”陆逸云沉吟了片刻,随即对谈天音吩咐道,“右护法,陛下驾临一事便由全权你安排了,风华谷内外都要加强戒备。”
说完话,陆逸云又转头看向余九信,对他说道,“若是墨儿不肯回来,届时我便亲自去白云山庄会会他。”
当天晚上,住在霍青不远处的许十三便发现这平素人迹稀少的逍遥宫中也陆续有紫衣卫进驻了。
他拉着前后奔忙安排事宜的十八,问道,“这是怎么了?莫非是越星河那厮又逃狱了?”
十八摇摇头,现下整个风华谷都在为霍朗驾临而忙碌,虽然逍遥宫是陆逸云的居所,也因为住着越星河的缘故而变得比往日更为严戒。
“你好好吃你的喝你的,这段时间都别到处溜达。”
“噢……”许十三想自己再这么整天吃睡下去就要成猪了,也不知谷主什么时候会把越星河押回地牢里,让自己好歹也有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