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
我点头:“可是如何让秦琴把任务派给小喏?”
“按照秦琴的意思,现在当然不会派任务给他,不过小叔若是从中作梗,逼得秦琴不得不为就行了。”
“我不懂。”
他看着我一笑,寒意丝丝渗透在嘴角:“就看小叔舍不舍得了。”他凑嘴在我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我听完:“这……”
“就说小叔舍不得吧。”
我打了个冷噤:“看你说的,只是这样当真不会出事?”
“放心,秦琴那个人,自己的东西不会允许别人碰的。”
“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当下和织锦两人来到小喏住的院子,正碰上冯四抱着药罐往屋子里走,见到我和织锦连忙行礼请发。
我看了眼药罐:“这是给小喏的药?”
“回二爷,是。”
“给我吧。”接过药罐,“去我屋里,找管事的给你十两银子,就说是我赏的。”
冯四笑得没了眼睛:“多谢二爷,小的告退。”
冯四走后,我将药罐拿远了些,药罐飘来一股酸味:“什么味儿,这么酸?”
织锦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快行到小喏房前,织锦忽然在我耳边道:“说真的小喏长得是真不错,小叔要是喜欢,我可以帮您把他从秦琴手上弄过来。”
“说什么呢!”我连忙往前跑了两步,回头责道,“不要没大没小!”
“我说真的。其实那样的长相,倒真是对您的口。”
我有些恼了:“越说越离谱!我再说最后一遍,我只是看他可怜才帮他,你再这样说我可动手了!”
他静静看我,不再说话,不多时视线一偏,看向我身后。
我心中一惊,忙转头看去,却是秦琴与小喏。小喏半睁着眼,极是疲惫,被秦琴扛在肩上,目光刺得我心里一痛。
我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
“秦叔。”还是织锦先开的口,他是晚辈,又没正式接任庄主之位,对秦琴还需得敬些,“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秦琴略欠了欠身以示还礼,对问题却没答,反问道:“你们来这儿又是干什么?”他问着的时候,一双眼睛盯着我,目光十分不善。
不问还好,一问我心里还真是有些火,不禁冷哼道:“我们来做什么,与您有什么相干?”
秦琴眼睛一瞪就要发作,被织锦抢了先,笑道:“小叔的意思,是秦叔您事务繁多,我们自顾很够,不用您多费心的。我与小叔来,是给您肩上的公子送药。”
“药?他需要什么药?”
我还待开口,被织锦从后面捅了捅腰,又疼又痒,回头瞪了他一眼。
却见他翩然笑道:“这位公子有伤在身,自然是要吃药的。”
秦琴抖了抖肩膀,小喏的身体也跟着抖到,即便是这样轻微的耸动,也令小喏皱了皱眉头。
秦琴:“别被他这样子骗了,死不了的。没达到目的之前,他舍不得死,怎么折腾都行。”他看了我一眼:“这不有人想跟我一样吗?”
放你娘的屁!当老子跟你一样为态?真想这样喷回去,却碍于计划忍住了。
“秦叔扛着人辛苦,还是先进屋将他放下来吧。”织锦说着已打开了门。
秦琴走进去,远远的就将小喏往床上一丢,呯地一声小喏重重地硬木板床上,痛得哼了一声。
就算是他的人,这也太折磨人了!
织锦又在腰后捅了捅我。
我有点不忍心了。
“你们愿意待就慢慢待,这么个半死不活的人你们有兴趣尽管上,我没意见。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秦琴说着走出去。
织锦咳了一声。
我一急,连忙将袖中之物投进小喏身下被褥之下。小喏昏迷之中,不曾察觉。
“慢。”织锦看着秦琴,直到秦琴疑惑地转过身来,才走到床边,从被褥下翻出一个小缎包:“这是什么?”
秦琴走过去,也是一脸不解地打开,只见里面黄金璀璨、珍珠润白。
织锦掂了掂:“慢是有好几十两。”
我气愤地跺脚:“山庄里居然有如此手脚不干净的,立刻叫人赶出去!”说着就去门口叫人。
“等等。”说话的却是秦琴,“事情没察清楚,怎么说赶人就赶人。”
我心中一喜,不动声色地回头:“这有什么好查的,这里就我们四个人,不是他,还能是咱们?”
秦琴:“总该查一查。”
织锦:“据我所知,这个叫小喏的七岁便进了山庄,到如今七年了,一次任务都没出过。没出任务,自然是没有酬金分的。”
他点到为止,秦琴却是眉毛一竖:“小庄主莫要轻下判断,这说不定是有人得不到人便想毁了呢!”说完瞪我一眼。
织锦也朝我看来,一双眸子里冷幽幽的光。
我有些汗颜,指着秦琴:“你的人偷东西,倒冤枉起我来了?”
秦琴也是着恼,看样子就要冲上来。
“秦叔,你现在动手,可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了。”
秦琴顿了顿,把拳头握紧了收起来:“那小庄主的意思是?”
“我也没什么主意。只是奇怪,他都进了庄子这么久,怎么会一次任务都没出过呢?是秦叔特意安排的吗?”
秦琴心里有鬼,凌虐孩童的事传出去,对他的名誉可是极大的污辱,织锦就是算准了这一点,逼秦琴将任务派给小喏。
只见秦琴暗恼,却没说出该说的话,织锦便向我使了个眼色。
我忙道:“什么特意不特意安排,你看这小子一身病症,哪里有杀手的样子,分明就是看着别人吃好住好眼馋,所以偷了东西!”
秦琴看向我,恨不得用眼神在我身上挖出两窟窿。
“小叔也莫乱说,秦叔有秦叔的安排。我看这人虽然一身病症,但还是有些武功底子的,必是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这点拨可算是相当明了,秦琴就是头猪也听懂了,忙点头道:“对,就是另有安排,还是小庄主聪明。”
我与织锦同时松了一口气,这套儿,秦琴算是跳进来了。
☆、前尘
“上月杨州上任的御史大夫,我准备让他去。”
我:“行刺朝廷命官?他行吗?”
秦琴:“我已派人摸清对方生活习惯,也制定了杀他的策略,当然没问题。二庄主这是不相信秦某?”
“岂敢。”
小喏挣扎起床跪地:“多谢秦爷、二爷、少庄主。”
我扶他起来:“去床上躺着,看你这一身的伤。我将药放在窗台上,你记得趁热喝。”
秦琴哼了一声。
小喏忙把手抽出去,退后:“多谢二爷关心,在下不碍事。”
我暗叹一口气,对织锦道:“我们走吧。”
话未落音织锦已抬脚前行,片刻都不愿多待的样子。行到秦琴身边,他像忽然想起来,道:“杨州御史,我没记错的话,似乎是少林方丈的俗家弟子、外功功夫很不错的那一位?”
秦琴:“正是。”
“若真如此,还劳秦叔多废心,失了生意事小,被朝廷找上门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秦琴面色不愉,道:“秦某掌筑十一年,还未有失手之时。”
“在下只是好心提醒,秦叔莫要见怪,家父既将小筑交予秦叔,自是信任你有这个能力,否则……”他轻笑了一下,“看我多嘴了,秦叔别见怪。”
“哼!”
织锦看了我一眼,抬脚步出屋子。
我跟他行至院外,觉得事有蹊跷,却又说出上来哪里蹊跷,只得问道:“织锦,你这么做,当真只是为了帮小喏?”
“当然不是。”
“啊?”
他停住步伐,抬起眼帘,一双幽幽黑眸如水:“我是帮小叔,那个人与我何干。”
“喔。”我顿了顿,“你当真没有其他目的?”
“你觉得我能有什么目的?”
我无言以对。
“你说:我能有什么目的?”他颇为气恼,迈前一步,靠我很近。
我不由得退了一步,他却跟了上来,我忙又退一步,他却又跟上来,我再退,如此再三,我撞到身后石墙,与他四目相对。
他身上有缕缕冷香,断断续续,似有若无:“小叔。”
“啊?”
他看我半晌,道:“后天我生辰,你想好送我什么了吗?”
生辰?
我可不知道他后天生辰,又怎么提前想礼物?
“小叔不会不知道吧?你没发觉这几天下人们都忙吗?你就没多问问?”
无端端地我有些紧张,心跳扑咚扑咚跳得又快又重:“下、下人的事,我没多问。”
他皱了皱眉:“好吧,反正小叔一向笨笨的,下人的事想来也不放在心上,我就原谅你了。不过,你到底打算送我什么呢?”
笨笨的?
我寒了一下,小侄子啊,拜托你说话注意下措辞呗,这种稍嫌宠溺的话不应该对着我这个长辈说好不好?
定了定心神,我把手放在他肩上,推开他一臂的距离,顿觉压力骤减:“好好说话。”
他看着我,不言不语。
“礼物嘛,你想要什么?”
“小叔。”
“啊?”
“你送什么,我就要什么。”
“喔。”
小滑头!
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落雪山庄少庄主要什么没有,普通的东西定不稀罕。忽然灵光一闪,脑子里飘过沈年一脸木头的样子,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
“成亲了不成?”
他眼中浮现疑惑,摇头。
“我不是说正式的成亲。”
他微恼,却又好奇,还是摇头。
“这样,你生日那天,小叔带你去见见世面!”
“小叔不会想带我去‘阑珊楼’吧?”
我老脸微窘,点头。
他脸色转青:“你怎么老是想着那些不干净的地方,爹爹常说该找个人管管你,我看他这句倒是说对了!”
“人不风流枉少年,你没去过,不知道那里的好,你要去一次,保准不想回来,那里的姑娘啊……”
“住口!”
他甚少发怒,倒弄得我一愣。
他胸口剧烈起伏,像忍得很厉害一般:“迟早我要被你气死!”他转身走开,三步回头,“不许去那里,听到没有?”
我:“……”
“听到没有!”
好汉不吃眼前亏,瞧他一脸严肃的样子,还真接了沈年的真传。“知道了。”
他拿食指指我:“敢去我就烧了那鬼楼!”说罢再也不看我,大步离去。
我呆立了一会儿,有些小九九想不明白:逛青楼虽说有那么一点点影响我的英明神武,顺带着有那么一丝丝影响山庄声誉,但庄里逛青楼的可不少,织锦有必要发这么大的火吗?
百思不得其解,不经意地已走到自家院门前,小厮迎了上来:“爷,大清早您去哪儿了?”
“随便逛逛。对了,你去外面买些衣服鞋袜回来,不要太贵也不要太便宜,给后院柴房边一个叫小喏的送过去。悄悄地办,尽量别让人知道。”
“好的,小的这就去办。”
“等等。你们家少爷往常生辰,各筑的管事都送什么?”
小厮想了一想:“银票。”
“银票?”
“嗯。各筑的管事、管事下做事的包办,各人都凑了银子,一并呈上去的。”
好直接啊!比送什么礼物要实在,又不用费脑子。
“那一般送多少?”
“这个小的不太清楚,不过得有这个数。”小厮伸了五根手指。
“五千两?”
“黄金。”
我心肝颤动:“看不出咱庄子这么有钱!”
“那是。”
“他们哪儿来那么多钱?”
“二爷您这就糊涂了。庄内做事当然挣不了那么多,还有庄外嘛!”
我:“说清楚点!”
“譬如秦爷,每月虽说只几十单生意,但有些生意是能捞着偏门的:像孤身一人的被杀之人,他死了之后,钱财不就归秦爷了嘛;还有的雇主,为了防止被人暗杀,每月都会送一笔钱给秦爷,保命。”
“原来是这样。那管事这位子,一定很多人想坐吧?”
“二爷看您说的,”小厮声音压低,“庄里人人都眼红那四位,我们就算了,横竖没本事,听说管事下面的包办,是想方设法地往上爬。您刚刚提到的小喏,其实最初是秦爷手下的包办,听说刺杀秦爷失败,才被赶到柴房那儿的,做的也是最累的活。”
还有这一段在这儿?看来得好好问问小喏。“行了,我都知道了,你去吧。”
小厮答应着,去了。
☆、计中计
对小喏受刑的原因,原未细想,不想竟如此曲折。秦琴不杀他,并以极刑处罚他,想来也有部分原因是想威慑众人。
回想小喏那一身内伤。摇头,叹怜。成王败寇,大约是江湖上最残忍却最永恒的法则。
没有来得及找到恰当时机问小喏,他已被派行刺御史,前路凶险,我得知消息时,他已经一骑千里,不见身影。
同行的,还有秦琴。
“庄中向来单刀匹马行动,为何这次却派两个人?”樟树下,石桌边,我如此问织锦。
“小喏那一身伤,想要行刺御史,得养上半年。客人担心夜长梦多,要求秦琴换人。秦琴与我们有言在前,不得已和小喏同行。”
我点头,半晌道:“不对呀,秦琴前面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怎样说的?”
“原话我不记得了,大意是小喏是有能力杀死御史的。现在他跟着去,不是多此一举吗?”
织锦看我一眼,眼神中蕴有浅淡笑意:“你也看出来了,这么荒谬的谎言。”
“啊?”
“秦琴跟去,自不是什么客人的要求,据我推测,他根本没想过给小喏任务,只是被我们逼急了,不得不承诺的事情。反正生意握在他手里,他说什么,也就只能是什么。”
我绞尽了脑汁,边想边说:“你是说秦琴从未想派给小喏任务,那么他就是想让小喏一直被他那么折磨,直到小喏死掉为止?”
“所以,他们这次前去,最好的结果是任务完成,两人一同回来,功劳全归秦琴。”
“那、最差的结果呢?”
蓦地,我心一凉。
“都回不来。”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两条人命,从他口中吐出,不异于“早饭吃了没”的轻松语气,吹得我心里凉嗖嗖的:“不会那么惨吧?”
“惨?”他看了我一眼,“我倒觉得这是解脱。小喏的心里,早就盼这一天很久了吧。”
是啊,那么惨无人道的日子,终将有一个结局,还是一个不是绝望的结局,确实令他期待已久。“那你、你又扮演什么角色?”
“我?”
“对。最开始,不是你提出让秦琴中计的吗?那么从头到尾,你在这件事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看我良久,久到眼眸中的黑如同凝固的坚冰一般:“我没有扮演什么角色。”
我失笑,为这显而易见的谎话。
他站起:“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他生气,拂袖离席。
“你是怕自己将来继位,秦琴不受你管吧?”
他身形顿住。
我看着他的背影:“比起新上任管事的小喏,在庄内根基太深的秦琴要难缠多了。所以,你选择在继位之前,用别人的手,除去他,对吗?而这个手,是我。”
最最荒谬的事情,莫过于一切水到渠成,而猛然发现,一直帮助你的人,其实另有所图。这个江湖的寒冷,从来不在于每年的血流成河,而是人心的莫测。这个我尊敬的义兄的儿子、我从不设防的侄子,其实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是在算计我的吧?
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