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又有商借星阵的情分,我借也不是不借也不是。
现如今江城人多眼杂,若走漏消息,怕又是许多事端。索性我就先把三江六岸查一遍,先把结果告诉他,到时候不借也有个说头。昨晚我已经带了五鬼查了一遍三江六岸,均无异状,只剩钓鱼城一处未查。”
姒九眼神一变,道:“借他星阵是看得起他!你不借他能把你怎么样!”
“总归是好说不好听。老爷子的名声不能败在我手上。”
“那你想过没有,如果赵大胡子不信你查出来的结果,非要你把三江水脉总图借给他,他亲自来查,你现在做的都是白费力气。”
“只要我把根由找出来了,事实摆在眼前,查都不用查,三江水脉总图有与没有借与不借都不重要了。”
“你再说一遍你什么?胡阳,不是我想打击你,可你知道全江城有多少眼睛盯着三江六岸吗。执法局、府地修行报、文峰禅寺、护国寺,这些江城顶尖的势力和高手全在江边趴着,那渠河里还卧着一头老蛟龙。这么多双眼睛都没看明白怎么出的事,你一心血来潮,说找出来就找出来了。”
胡阳摆了摆手上的三江水脉总图,道:“他们有这个?”
姒九当场无言以对!
什么记性,刚看过就忘了!
“那你确定根子是在钓鱼城。”
“所以才来看看啊。”胡阳抬步往前,“七十二年前,有宋时老鬼自北邙山前来江城为祸,飞来寺的弥勒法相显灵,从三圣岩前飞落,将其镇杀。这是最近一百年钓鱼城最大的变化。我怀疑这事可能和弥勒法相有关。”
“那万一不是呢。”姒九道,“你就不能往更前面想想?”
“更前面?”胡阳心下一明,姒九是知道宋蒙战后,钓鱼城阴阳之乱了。
“对,更前面。胡老的笔记里难道就没提过,钓鱼城之战分明死伤枕藉,战后却找不到一魂一魄的异状。就跟今日江中情形一模一样。”
胡阳暂时停步,道:“是提过。可当年乃是王朝更迭,人道龙气相冲,天机难算之时,此事虽然奇怪,但也不是说不过去。如今太平盛世,毕竟天时不同,两件事如何能够混为一谈。”
“说你聪明你怎么这会倒还犯糊涂了!你上这么多年学,透过现象看本质的道理没学会啊!管他什么情况,两件事归根到底都是人死了魂没了,那他就是一个事!阴阳之乱过后,终南山、萨满教和蒙古的绝顶高手把钓鱼城翻了个底掉,毛都没找到一根。就算他们没有三江水脉总图,可他们之中开了天门,蜕凡成仙的修家不下三个,看得比你有图更清楚!”
“那你的意思是?”
“你也别穷忙了,如果赵大胡子敢来找你,就把话跟他挑明。让他请九鼎阁的阁老或者薪火殿九老出来,不然给他十幅三江水脉总图都没用。”
“到底是老司机,比我强。”胡阳夸了姒九一句,又道,“那老司机,既然来都来了,不如顺道去飞来寺转转。”
“你今天非去飞来寺不可了啊。”
“啊。就算不为了探查江中诡秘,大牛的事也还没完呢。这是你提醒我的。”
“行,去看去看,省得你日思夜想。”
飞来寺不大,只得一个院子,一眼瞧遍。进门对着就是大殿,右手厢房,左手供奉着弥勒法相。院里没什么人,就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和尚扫地。
胡阳和姒九刚进门,小和尚就过来,眼往胡阳看:“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有礼了,二位施主是想上香还是求签还是点光明灯,上香十块,求签十五,点光明灯三十。我们这光明灯很灵验的,我们也供奉得很好,不会让施主的灯熄掉的。”
“你这小和尚有意思,念经居然念出了一本生意经。”
姒九的调笑竟没让小和尚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反而合十道:“阿弥陀佛。经在心中,不在口中。”
“有意思,你这小和尚可真有意思。你家师父可在。”
“师父外出未归,施主若是有需要,解签说法诵经,小僧都是行的。”
“这么厉害,那给我点个灯。”
小和尚一笑,把姒九往大殿带:“施主请这边来。”
姒九跟胡阳使了眼色,胡阳了然,等他们一走,几步到了供奉的弥勒法相前。
只见此法相与寻常大笑弥勒不同,乃是尊弥勒立像,脚踩莲台,以一整块石头雕刻而成,一人来高,雕工算不得多精细,五官有些模糊。
胡阳一手抱着儿子,一手触碰法相,春寒料峭,尚有几分寒意。循着莲台一点点往后摸,胡阳人不知不觉就上了法台,直到在背后脚腕处摸到一道并不明显的星纹方停。
“星纹未动,大阵未破,难道真是我多心了,不是钓鱼城出了事故。”
“施主,施主,请你快点下来。”
胡阳正愣神,小和尚已经和姒九点了灯出了大殿门。一边把钱往兜里放,一边朝这边跑。
胡阳这才从法台上下来:“不好意思哈小师父,我听说这座佛像是七十二年前从山上飞下来的,后来才有的飞来寺,所以才想瞧瞧到底是真是假。”
小和尚小大人模样叹气,从身上摸出一块抹布,开始擦胡阳踩过的地方:“施主,你再好奇也别上法台啊,小僧每天很辛苦才打扫干净的。不过看在你把小宝宝照顾得这么好,小僧就不跟你计较了。”
“小宝宝?”
胡阳跟姒九早过了童年,实在跟不上小和尚的跳跃思维。
“施主,能让小僧看看小宝宝吗。”
“可以啊。”胡阳蹲下身把睡熟的儿子递到小和尚面前。
小和尚怯怯的,先伸着光溜溜的脑袋看,后来又抬了抬手,看着胡阳:“小僧能摸摸他吗。”
“摸吧。”
小和尚得了允许,把手在僧袍上擦了擦,才伸出手指轻轻点点安安的脸,瞬间笑开了:“真好,真可爱。谢谢你了施主。”
直到离开飞来寺,胡阳都还是一头雾水。
“九爷,刚刚那小和尚是怎么回事?”
姒九竟有几分唏嘘和感同身受:“没爹没妈的孩子是这样,不稀奇。”
胡阳亦是沉默。
姒九又道:“倒是你又发现什么了,都上台子看了。”
“就想看看那佛像周围有没有魂魄消失的蛛丝马迹。”
“我就知道。那有没有什么发现?”
“没有。”
胡阳摇头,姒九嘁了一声,两人顺势下山,很有默契的,谁也没提护国寺。
从游客接待中心出来,姒九也不知道是抽风还是心血来潮,非要照相留念。
“好歹是我第一回来钓鱼城,必须照张相,留个纪念啊。”
“在哪儿?在游客接待中心照啊?你也不怕别人说你就在门口逛了一圈,舍不得门票,门都没进。”
“我留着给自己看的,给别人看什么。”
“行行行,那你挑地方吧,我给你照。”
“就这大鼎,这气势,称我。”
游客接待中心门口一尊青铜大鼎,四足而立,一人高,起码得三人合抱,方方正正,正面刻着三个字,钓鱼城。
说好听点,这叫气势,说难听点,这叫有钱烧的。
“确实称你。”胡阳道,“手机给我。”
“你照好了传给我不行啊。”
“我没流量了,你给我开热点啊。”
“你就抠吧。”
姒九把手机给了胡阳,自己去大鼎前面摆造型。
“帅不帅?”
“帅个屁,快点。”
小家伙醒了,快到时间给他喂奶了,胡阳真没太多闲心。
“照吧。”
胡阳手机一举,咔嚓一声,过后看也不看就丢给姒九,准备找地方给小家伙冲奶粉。
“老子,你小心点行不行。”
胡阳懒得理他,已经找了个凉椅把奶瓶、奶粉、热水壶摆可一排。
“胡阳!你看你照的是什么,都花了,重来!”
“花了也是你手机的问题,****屁事。”
“我新买的肾七,有屁的问题!”
“吵什么吵,怎么花了,给我看看。”
胡阳早练出了一手抱儿子一手做事的本事,眨眼的功夫,奶粉热水都进了奶瓶,盖儿一盖,晃着就过来。
姒九手机一递,胡阳眼一瞥,只见照片上一片黄澄澄的光,什么都挡完了。
胡阳眼一瞪,手一抖,差点把奶瓶掉地上!
第二十章 既已入局何必退()
“花成这样,你觉得会是我照得不好?手机坏了,自己修去吧。om”
胡阳好容易借着给孩子喂奶,掩饰住一霎那的震惊。
“不会吧,我才刚买两个月。”
“那你自己瞧瞧,这地方哪找得出来这么大片黄光,周围也没反光的地方,不是手机有问题才怪。”
胡阳借着说话的功夫,绕着大鼎转了一圈,既是帮姒九确认,也是帮他自己确认。
“我也帮你看了,再看也是这么回事,去检查一下就清楚了。”
胡阳扭头就走,却没发现姒九临走前眼神不停在他和大鼎之间来回。
他本就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刚刚胡阳一开始掩饰得并不好,他瞎了才看不到。既然胡阳不愿意说,他也乐得帮胡阳一起糊弄过去。
打破沙锅问到底不是朋友相处之道,有时候就要难得糊涂。
这天一整天,胡阳都有些心神不宁,回了山上就在家里待着,哪儿也不去。
入夜之后,又跟昨晚上一样,让五鬼以先天五行遁法卷了他和小家伙悄无声息出了门。
他刚走,姒九就又醒了,手机拿手上,又翻出上午照的照片。
“这张照片到底哪儿不对了,连定神安魂咒都没下。”
他哪里想得到,这张照片岂止是不对,简直是要翻天!
“主子,白天真是此鼎有感起了反应?”
“你们不是也看见了。”
“是看见了不假,可主子,数百年来,除老主子有过只言片语,言说此鼎种种神异,此鼎所有时间都是这般毫无反应,我等也拿不准是与不是啊。”
眨眼间,五鬼已带着胡阳到了钓鱼城空荡荡的游客接待中心前的广场。
遁法隐身,不漏行藏。
胡阳盯着刻着钓鱼城三个字的大鼎目不转睛。
都道这大鼎铸得有些多余,费钱费力不说,还显得钓鱼城一股子俗气。可又有哪个知道,这鼎乃是人族三皇五帝之一的大禹,亲手所铸之人族圣器!
功德至宝!
真真正正的九鼎之一!
被胡家老爷子亲手放在钓鱼城门口!
而这,也是胡家会在江城繁衍生息的原因!
就是为了守护此鼎!
白天给姒九照相,照片上一片黄光,不是手机坏了,也不是他照花了,分明就是功德玄光之兆!
神物自晦,此鼎安静了千百年,却于今日突变,事若反常即为妖!
若是其他时候还则罢了,偏偏又是江城突现宋蒙战时阴阳之乱的当口!
胡阳只能叹一句,果然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不用想了,应该是了。om”
“为何?”
“咱们之中,谁最熟悉功德法宝。”
五鬼微一皱眉,片刻后都惊道:“姒九先生!”
胡阳叹了口气:“姒九身上就有姜子牙的鱼篓,今天还当着我们的面儿用过,那是真个耍得顺溜。白天他跟此鼎离得最近,鼎上的风吹草动瞒不过他。而且我当时被惊到了,掩耳盗铃,行径太拙劣,瞒不过他。偏偏他一言不发,顺坡下驴,把这事糊弄了过去,该是顾全我的面子。这事没假了。”
说完这个,胡阳忽然无端端一笑:“我说他有分寸,信了吧。”
五鬼眉头紧锁,道:“主子,老主子可曾留下话,此鼎会因何而动。”
九鼎乃胡家绝密之事,纵使五鬼生死在手,胡老爷也不可能让其尽知!
“三种情况。”
“哪三种?”
“第一种,九鼎齐聚,相互呼应,缺一不可,此一种自是不可能。而剩下的两种,其一,人族有亡族灭种之危。其二,人间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胡阳说得心惊,五鬼听得胆颤!
哪个都是大祸临头!
“主子!”
胡阳沉默半晌,看了眼怀里的小家伙:“若真是如此,我们都只能拼了!”
五鬼静默,心情各不相同,片刻,土鬼道:“主子,世事从无绝对,便是至高尊圣也不能断言蝼蚁一生命数,九鼎之事,难道就没有例外。”
胡阳偏头看了大鼎一眼:“有,可那结果也是一样。”
“主子且说。”
“时逢大劫之时,天地自有应劫之人出世。若人族大劫将至,自当有人运使人族圣器庇佑人族。若是感应到这位天命之主,九鼎自然也会有动静。”胡阳脸色似夜色一般深沉,“天命之主出世,只是真个证明人族大劫将至罢了。”
话题越说越沉重,五鬼宽慰道:“主子,我们提前知道消息,总也好过全无准备。”
“我不过炼精化气的修为,提前知道又如何,只不过随波逐流,走一步看一步罢了,了不起最后舍了这百十来斤。真是好笑,世上比我修为高的万万,我一菜鸟,竟在这里说什么人族存亡。”
“主子,我等生自上古,也曾见过许多风雨,渡过几番劫数。上古之时,修家将大劫谓之危机,既是危险,也是机会,有人身死道消,有人趁势而起,真个说不准。主子生具先天道体,法力之中自有造化玄机,身怀高修大能传承,又有老主子攒下的气数为护,主子道途注定远大!即使眼下修为浅薄,亦不过暂时而已!谁敢说主子日后搅弄不动这漫天风云!
主子!漫说如今不过一缕征兆,纵有大劫亦不知何时降临,哪怕下一秒就是大劫,主子也万万不可怯了心志啊!修行之人,与日月争辉,与天地争高低,世上艰险都不过路上沙石,哪敢挡我前路!”
“你们倒是看得起我。”
胡阳一笑,他毕竟当了二十六年的普通人,成为修家不过短短一月时间,许多看法想法都还没完全转换跑道。今天也真是被吓到了,才有些乱了方寸。
这会被五鬼一劝,神思归位,颓气渐消!
老子可不能死!
老子还要给老爸老妈养老!
老子还要等着看我儿子长大!
老子还要当爷爷抱孙子!
“那你们就随我去看看这回到底能起多大的风波。”
“我等誓死维护主子安危!”
胡阳一挑眉,再不见丝毫愁容!
转过身来,背后漫漫黑夜,钓鱼山绵延,大鼎驻守千古悠悠,那山顶之上,三圣法相庄严,低眼俯瞰人间,胡阳五色华光绕体,一手抱着儿子,一手往那别凡溪指。
“今晚上就当一次恶客,去老铁匠那儿把老爷子留的东西拿回来。”
“是。”
五鬼应诺,法力一卷,横跨嘉陵。
江城水位抬升,淹没了许多江城人的记忆,其中之一,便是嘉陵江中的懒龙石。
江城古老相传,东海龙君有一龙子,其名不可知,因其好吃懒做,世人以懒龙称之。一日,此龙受命赴瑶池参蟠桃宴,行至江城嘉陵江附近之时,懒劲发作,竟就在江中睡了过去,误了蟠桃宴的时辰,因此受罚,化作顽石。
这懒龙有一同胞兄弟,名为黑龙。闻讯来此凭吊兄长之时,怒火中烧,正欲将懒龙石搬回东海,求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