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皇后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疾,只是偶感风寒。太医院的杜院使已经下了方子,徐皇后也已服过药,正在静养。永乐帝握着徐皇后的手,问寒问暖,徐皇后却只是微微一笑。
徐皇后是个非常精明的女人。永乐帝的江山是从建文帝手中抢夺的。当初,朱元璋在世的时候就曾经警告过自己,让自己管好燕王朱棣,不要做出非分之想。而自己却使尽阴谋帮助朱棣取得了朱元璋的信任,并为夺帝之战暗自策划。生性多疑的朱棣当上了永乐帝后便有意疏远自己。徐皇后明白朱棣是怕自己泄露当初燕王府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于是徐皇后便很少过问永乐帝的事情。对于永乐帝在御书房和小太监淫乐也罢,专宠林沐风也罢,徐皇后虽然知道,也佯装不知。徐皇后只是死死盯着王贵妃和权贤妃这两只妖精也就够了。
永乐帝决定留在坤宁宫,陪伴徐皇后,对于如此深情的永乐帝,徐皇后总感觉有些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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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内,林沐风突然被冷水浇醒,原来是哈得全已来到了牢房中。
“林沐风!你昨晚睡得还不错吧?也不知什么乱党,竟然放火箭烧了东厂的草料间。估计只是一些蟊贼来捣乱的!你是不是还以为是有人来救你的?”
林沐风昨日备受酷刑且水米未进,早已无力应声。如今被冷水泼醒,湿湿漉漉的衣服冰冷的帖在身上,使得林沐风浑身颤抖。干涩的喉咙却因冷水的浸入而感到一丝湿润。
“哼!林沐风!咱家知道你一心求死,咱家偏不让你死!你一定在想,咱家今天要对你用什么刑!告诉你,咱家今天不让你受皮肉之苦,咱家今天要让你的精神备受折磨!如果你不招供,咱家就不给你饭吃,也不给你水喝!看你能忍多久!来人啊!拿酒菜来!咱家就坐在这里大吃大喝,让林副总管眼馋!”
行刑太监已将酒菜摆好,哈得全故意在林沐风面前大吃大喝!一会夸酒好,一会夸菜香。一日水米未尽的林沐风闻着阵阵入鼻的香气,只觉得浑身都要崩溃一样。林沐风虽然被受折磨,却并未有服软的意思,只是鄙夷的望了哈得全一眼,缓缓闭上了双眼。
“林沐风!你不敢看着咱家,咱家偏要你看!你想睡觉,咱家偏不让你睡!你们听着,如果林沐风一闭眼,你们就用冷水浇他!”
“是!”
行刑太监的盆冷水又浇向林沐风,林沐风只觉得牙齿打颤,根本无法入睡。
哈得全更加得意的啖食,林沐风的内心此时已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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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孝已在陆文俊的府第中等了一天,仍然不见陆文俊的身影。望着天色渐晚,武孝已准备好火霹雳,今夜还要继续去东厂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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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渐晚,哈得全对林沐风进行了一天的精神折磨,林沐风却依然没有臣服之意。哈得全准备今夜不让林沐风休息,用熬鹰之法让林沐风的精神完全崩溃。
突然,一声爆炸声传入牢房内,哈得全已惊得跳了起来。
“不好了!哈督公,刚才有一个蒙面刺客丢了颗火雷,还炸伤了东厂的人!”
“什么?这些乱党蟊贼有完没完!咱家这次绝不饶他!”
哈得全气急败坏的冲出牢房。行刑太监们只得将林沐风丢进了牢房。林沐风此时已如无骨一般伏在地上,行刑太监将林沐风的双手绑在铁栅栏上,口中塞上布才放心的离去。林沐风连挪动身体的力气也没有,靠在铁栅栏前,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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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渐晚的天色,陆文俊心已沉了下去。
皇上留宿在坤宁宫是很少有的事情,陆文俊明白今日算是无法面圣了。如果明天还是不能面圣陈情,陆文俊已决定兵行险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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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微风阵阵。
徐皇后已无大碍,永乐帝从坤宁宫一路缓行,往奉天殿而去。
奉天殿外,陆文俊看见永乐帝的身影兴奋不已。陆文俊只等着永乐帝下朝就是冒死也要为林沐风求情。
陆文俊直直的守候在奉天殿外,从清晨一直等到将近午时,终于等到永乐帝的身影。
“皇上!”
陆文俊倒身跪在一旁,永乐帝瞥了陆文俊一眼,收住了脚步。
“文俊?你一直守在奉天殿外有什么事情吗?”
“臣有要事想要密奏!”
“密奏?”
永乐帝沉吟着,却突然展颜一笑。
“文俊!朕今日的心情大好!各地的官员述职已毕,徐皇后的病情已无大碍!不如你陪朕到御花园一游,有什么事情,你就在那里密奏吧!”
“微臣遵旨!”
陆文俊无法抵制心情的激动,随着永乐帝来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内,百花盛开。永乐帝坐在一座凉亭内,一边品茶,一边赏花。陆文俊垂手立于一旁,身体却在微颤。
“文俊!朕对你期望很高,自从纪刚因为支持汉王夺嫡被朕斩首以后,你一直都是朕的确亲信,你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不必吞吞吐吐的。”
陆文俊明白,永乐帝提起自己的先主纪刚就是提醒自己要处处小心,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陆文俊倒身跪倒在地,向皇上拜了三拜。
“皇上,臣本来只是个小小的锦衣卫统领。后来蒙皇上厚爱升至锦衣卫指挥使。皇上的恩德臣铭记在心。臣有负对皇上的厚望,臣万死难逃其咎。皇上让臣着派人手负责林公公的安危,可是,臣却让林公公陷于危难。臣有负圣恩,请皇上降罪。但是臣不想连累他人。皇上圣明!”
永乐帝望着陆文俊,眼中掠过一丝杀气。
“文俊!你所说的不想连累他人,是何用意?难道说有什么人因此被牵连不成?”
“皇上,臣斗胆为林公公求情。林公公所犯何罪臣并不知,若林公公真的身犯十恶不赦之罪,肯请皇上看在林公公过去辛辛苦苦、兢兢业业的份上赐他一具全身吧……”
“陆文俊!你这话从何说起?朕什么时候说要赐死林沐风?”
“皇上,林公公在东厂备受酷刑,就算是壮汉,估计也不过一二日光景,何况,林公公身有旧疾……如果皇上觉得锦衣卫有失职之罪,罪在为臣,请皇上赐林公公一个痛快吧!”
“什么?陆文俊!你听谁说林沐风在东厂受刑?朕并没有让人对林沐风用刑!你竟敢在此胡说,不怕朕问你个欺君大罪吗?”
永乐帝已拍案而起,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摔在地上。茶杯的碎片溅了陆文俊一身,陆文俊却并未起身。
“皇上,臣所言句句是真,如果皇上不信,可以移驾东厂,如果林公公完好无损,臣愿领欺君之罪!臣跟随皇上已多年,一直在皇上身边听差,如果皇上追究臣的失职之罪,臣愿领罪,但如果有人只是想要给臣定罪却加害无辜,臣于心不忍!”
“得了!陆文俊,你也少跪在朕的面前唠叨了!朕和你一起去东厂,如果林沐风真如你所说,朕自有分寸!”
“臣遵旨!”
陆文俊站起身来,轻轻松了一口气。只要皇上肯去见林沐风,就证明皇上心中并不想置林沐风于死地,陆文俊随着永乐帝的鸾驾,一起向东厂进发……
王安身边的小太监刘金明潜伏在一旁已将永乐帝与陆文俊的话听了个仔细。
刘金明想起昨日收下锦衣卫一百两银子的事情,不敢提及陆文俊知道林沐风被用刑的事情。刘金明转动着小贼眼,已是计上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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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总管的寝室中,王安悠闲的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一边哼着小曲儿,一面品着茶。
“大总管,大事不好了!”
“金猴儿,你嗐嚷嚷什么?出了什么大事了?”
刘金明悄悄的贴在王安的耳边轻声道。
“大总管,皇上刚才突然说要见林沐风!还让锦衣卫指挥使陆文俊陪着他一起去了东厂……”
“什么?皇上去了东厂?”
王安一蹦子跳了起来,手中的茶水酒了一身。
“大总管,千真万确!哈督公现在根本就不把您放在眼里,您所说的话他也根本不理会!林沐风已被他整得不成人样,如果皇上见到必定震怒!大总管还是想法子择出自己来要紧!”
“哈得全这个蠢材!咱家一再吩咐不能对林沐风用刑,只能对他下毒,要看起来像是死于旧疾复发,到时候咱家自然会将这个过失推到太医院去。这个蠢材却非要对林沐风用刑,如今看来,咱家也就只能独善其身了!”
王安将手中的茶具重重的摔在地上,刘金明见谎话已经得逞,一双贼眼又露出兴奋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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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内,皇上御驾突然来临,使哈得全有些受宠若惊。
永乐帝不声不响的进入了牢房之内,陆文俊紧紧跟随其后。哈得全抬头瞧见陆文俊,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东厂和锦衣卫之间在皇上面前争宠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皇上既然来到东厂后面却跟着锦衣卫的指挥使,这分明是不相信东厂的能力。难道说,这两天有人在东厂捣乱的事情已传到皇上的耳边不成?若真是这样,那捣乱之人必定就是锦衣卫。
永乐帝环视着东厂的牢房,却根本不见林沐风的身影。永乐帝的脸色已沉了下来,望着身旁的陆文俊。
“人呢?”
陆文俊也在环视着周围,却突然驻足不前。一间牢房内,一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背靠着铁栅栏,身上淡淡的香气却是如此熟悉。
陆文俊仔细打量着面前之人,身上的衣服虽然已残破不堪,但却像是件葵花的曳撒。一双玉腕被绑在铁栅上,已被勒紫。纤细的十指血渍斑斑,右腕上有一串被血染著的南珠。
“皇上!这就是林公公!”
陆文俊有些激动,声音也在颤抖。永乐帝望着牢房中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喜爱的禁脔林沐风。
“文俊!你可要看仔细!”
“皇上!林公公的右腕上的那串南珠臣是见过的!”
随着陆文俊的指向,永乐帝定睛一看,眼前之人右腕上戴着的正是乾坤南珠中的坤珠。
“真是沐风?文俊!你还不快将沐风解下来!”
“是!臣遵旨!”
陆文俊抽出腰刀,一刀斩断牢房的锁链,又将林沐风腕上的绳索割断,一把取出了塞在林沐风口中的破布。
“皇上,林公公的口中还塞着破布,难怪没有任何声音!”
永乐帝望着陆文俊手中的破布,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文俊!快将沐风抱出来!朕要瞧瞧沐风变成什么样子了?”
“皇上,您还是不见为好……”
“少啰嗦!”
“是,臣遵旨!”
陆文俊一把将林沐风抱在怀中,从牢房中走了出来。怀中的林沐风浑身冰冷,气息微弱,陆文俊的心如刀割一般疼痛。
“皇上……林公公他……”
永乐帝简直不敢相信,只是几日不见,林沐风竟然会变成如此模样。原本如柔丝一般的秀发,如今已粘成一片。纤纤十指上竟然血污。绝美的容颜已消瘦得不成模样。林沐风缓缓睁开了双眼,望着陆文俊。一双如秋水般的明眸已凹陷下去,变得有些渗人。
“沐风!”
永乐帝轻轻呼唤着林沐风,林沐风缓缓转过头来,望着面前的永乐帝,淡淡一笑,身体一软,已昏死在陆文俊的怀中。
“皇上,林公公他……”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回宫,宣杜院使来救治!”
“是!臣遵旨!”
陆文俊抱着林沐风冲出了东厂的牢房,永乐帝随后也离开了东厂。哈得全跪在一旁,永乐帝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他一样。哈得全的心中一沉,看来小太监刘金明说的是真的,林沐风果然并不简单。
整个东厂已变得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思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二十) 希望
快马急驰在京城的街道之上。
陆文俊紧紧抱着林沐风,心情却久久无法平静。还记得林沐风刚从惜薪司调到尚衣监时还是个无品的小太监,后来做了从及六品直接晋升到正四品。
陆文俊第一次见到林沐风时就会林沐风深深的吸引着。林沐风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陆文俊一直都在暗暗关注。
林沐风当上了尚衣监的掌印太监,陆文俊为他高兴。这样不仅因为林沐风在宫内有了地位,最主要的是自己可以经常见到林沐风。
像现在这样将林沐风紧紧拥在怀中,陆文俊在梦中已经渴望过无数次了。但是林沐风是永乐帝的禁脔,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陆文俊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所有的爱慕之心化为静静的守候……
怀中的林沐风憔悴不堪,阵阵的体香却还是那样醉人。陆文俊恨不得就这样抱着林沐风逃到天涯海角,但是陆文俊不能这样做,也不敢这样做。陆文俊知道,到达皇宫就是他该放手的时候……
林沐风已被送回自己的寝室中,长随小太监路顺望着如此模样的林沐风,已是泣不成声。
陆文俊将林沐风平放在卧榻之上,便离开了林沐风的寝室,向御书房而去。
太医院的院使杜还山和院判赵明德一起前来为林沐风会诊。一时间,宫中的气氛变得阴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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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永乐帝坐在龙椅上,两手扶着御书案,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皇上,陆指挥使在御书房外求见皇上。”
“宣。”
小太监金英侍奉在一旁,永乐帝阴沉着脸,金英躬身一礼,将陆文俊引了进来。
“臣陆文俊给皇上请安。”
“文俊,情况如何?”
“回皇上,已着太医院杜院使和赵院判携同诊治,具体情况尚且不明。”
“唉!这又是何苦呢?”
永乐帝摆了摆手,着令陆文俊退出御书房。小太监金英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却隐隐感觉到与林沐风有关。
陆文俊驻足在御书房外,摇了摇头,悄然离去。
的确,这一切又是何苦呢?皇上何苦要如此对待林公公?林公公又何苦如此轻贱生命?自己又何苦如此大费周张?人生本就如此,细细想来,似乎任何事情都是何苦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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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沐风的寝室中,小太监路顺轻轻为林沐风清洗伤口,杜院使在一旁为林沐风上药。
林沐风的被夹伤的十指,血虽然已止住,却伤了筋骨,需要好好调养。杜院使涂好药膏后,又用软布将林沐风的双手包扎起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杜大人,林公公他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小太监路顺满面泪水,说起话来也是哽哽咽咽的。
“林公公的伤并无在碍,可是他在东厂备受折磨,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