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吼的狂风,挟着倾盆大雨,扫过一片漆黑的原野。
一道接着一道的闪电,划破了黑暗的幔幕。
这时,正有两条身弄快心闪电的人影,在狂风暴雨包围之中,绞作一团,进行着舍死忘生的恶斗。突然,那两条人影一顿,停止了腾挪。只见一人的长剑已抵在另一人的心口之上,敢情他们已是他出了胜负。只要胜利者长剑一送,那另一个人的生命就将随着这阵暴风雨而去。
胜利者黑在布蒙布,看不出年岁大小,那失败者败只有二十岁左右,长得五官端正,英气勃勃。好一条年轻的汉子。
蒙面人手中长剑轻轻的向前一送,那年轻汉子不但未缩畏后退,反而一挺胸,迎了上去。“嗤!”长剑向下一划,胸口露出坟起的胸肌,衣服被划开了,却来伤着他丝毫。
蒙面人一抖腕,剑势又恢复了原状。
那年轻人双目陡然一厉,冷笑一声道:“朋友,在下学艺不精,败在你手中,一死而已,你若妄想持技凌人,对在下刻意侮慢,那就慕以在下要口出恶言了。”蒙面人忽然哈哈一笑,手中长剑一缩,倒转入鞘,双手一抱拳道:“朋友,今天对不起,捡起你的剑吧,请吧!”
那年轻人一怔,说:“我就这样放了我?”
蒙面人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杀死你?”
那年轻人道:“你不杀我,我可和你没完没了,除非你把‘紫苏丹’还给我带回去复命。”蒙面人暴喝一声说:“朋友,你自己要找死.那就怨不得我剑下无情了。”
“嗖!”手中寒光一闪,长剑又脱鞘而出,向那少年人心中刺去。少年人竟不避不让,双目一闭,甘愿就死。
“啪!”蒙面人手中剑势一侧,用剑身打了那少年人一记耳光,骂道:“混蛋!我问你,你这样死了,算是为的什么?”那少年冷冷的言道:“为了忠于我的职守!”
蒙面人忽然长叹了一声,又把长剑插回鞘内,双脚一顿,身形疾射击起,向狂风暴雨之中奔去。
那少年人俯身拾起自:己的长剑,疾追下去,而且口中还大叫道:“你不还给我‘紫苏丹’,你便莫想脱得了身。”两人一前一后,追了个首尾相接。
别看那年轻人败在那蒙面人手中,一身轻功却是相不发不弱,追得那蒙面人竟有喘不过气来。
猛地,只见前面奔行的那蒙面人脚下步伐忽然乱了起来,接着又见他身子向前一倾,栽了下去。后面那少年,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扶住那住蒙住人身子,道:“朋友,你怎样了?”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追逐的目的,竟把对方当做朋友看了。
他话声出口,一低头忽然轻轻“咦!”了一声,探手抱起那蒙面人的身子,向一座山岩之下奔去,找一处可避风雨的岩洞,放下那蒙面人,提聚真气,在那蒙面人身上推拿起来。
敢情,那蒙面人奔行之际,内伤突发,吐了一口鲜血之后,人也昏死过去了。
蒙面人经他一阵推拿,不久便清醒过来。
只听他长长吁了一口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望着那少年人微微一笑道:“你为什么还要救我?”那少年人怔了一怔道:“难道我不该救你?”
蒙面人摇摇头道:“我是没有救了……”
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只玉瓶,交给那少年人,道:“朋友,这是你们庄主的‘紫苏丹’,拿回去吧!”少年接住“紫苏丹”,低头沉思了半天,忽然一扬头道:“你是不是原来就身带重伤?”
蒙面人点了点头:“是的!”
那少年人打开瓶塞,倒出仅有的一粒“紫苏丹”,向那蒙面人嘴中送去,一面道:“你为什么不早把这‘紫苏丹’服了?……”蒙面人伸手挡住那少年人送来的“紫苏丹”,摇着道:“不必糟塌这圣药了,你还是留着带回去复命吧。”
那少年人愕了一愕道:“你这人真奇怪,千辛万苦得到了我们庄主这颗‘紫苏丹’,为什么现在又不要了?”
蒙面人望着那少年人抿嘴一笑道:“你说我怪,你自己难道就不怪?你刚才死缠不休,非要索回‘紫苏丹’不可,现在你难道就可以不忠于职守了?”那少年真没想到蒙面人词锋如此犀利,愣了一愣,哈哈一笑道:“你怎能说我是放弃了我的职守……”
话声顿了一顿,接道:“你知不知道,送给你与被你巧取豪夺而去,其间有着天壤天别。”
蒙面人单掌一撑,挺起上身,激动地道:“你真打算把这‘紫苏丹’送给我?”说着,“哗”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身子一软,又躺回地上。
那少年人剑眉一皱,叹了一口气,俯身准备去替蒙面人擦嘴角上的血迹,因那人带着面巾,第一步当然得揭去蒙面人的面巾,当他伸手去揭蒙面人的面巾时,那蒙面人蓦地一翻五指,扣住他腕脉,怒喝一声道:“你要干什么。咳!咳!咳!”
又吐出了一口鲜血。那少年人腕脉虽被蒙面人扣住,由于蒙面人作势极重,发不出内力,对他谈不上什么威胁他甚至也不作挣脱的打算,镇定地一笑道:“朋友,不要误会,我只不过想替你揩去嘴边的血污而已,你看!唉!你又吐了,真是何苦来!”
蒙面人讪讪地一笑道:“对不起,那是我误会了!……”
顿了一顿,又接着解释道:“我有说不出的苦衷,不愿被人见到我的真面目。”同时也松开了扣在那少年人脉的五指。
那少年原未把手中的“紫苏丹”装回瓶内,这时又向蒙面人口内塞去,一面道:“你真的把这‘紫苏丹’送给你了,你就服了吧!”
那知,蒙面人还是把脸一侧,道;“多谢你,但我这时不要服用。”那少年人又皱了一皱眉头道:“你这人到底怎么了呢?一点都不爽快。”
蒙面人喘了一口气道:“朋友,你把‘紫苏丹’送给我,我还没请教你贵姓呢。”
那少年人苦笑一声道:“在下姓白,草字剑。朋友,你看你不是先服了‘紫苏丹’,再作长谈吧!”蒙面人似有他的打算,摇摇头道:“我们现在不谈‘紫苏丹’的事情好不好?”
白剑道:“‘紫苏丹’虽是疗伤圣药,但到底不是仙丹,你真气一散之后,只怕也沉法使你死而复生了。”蒙面人道:“这个我知道……”
白剑截口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先服了‘紫苏丹’稳住伤势,有话慢慢再谈?”
蒙面人望着白剑感激地一笑道:“我也姓白,我叫白英奇,你多在年纪了?”白剑见白英奇不接话头顾左右而言他,似是有意轻生,不免微微一叹道:“我今年二十一岁了。”
白英奇道:“我今年也二十一岁了。要是有你这样一位兄弟,那就好了。”
白剑只笑了一笑,没有搭腔。自英奇又从头到脚打量了白剑一番道:“剑兄,你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白剑只好捺住性子又道:“小弟堂上父母并茂,我下面还有一位弟弟,现在才不过十一二岁。”
白英奇道:“他们都在红柳庄做事。”白剑道:“不。”
白英奇道:“那你为什么不和父母在一起。”白剑脸上微微一红道:“小弟家中环境不大好,我从小就跟在庄主身边做事,承庄主看得起,所以才有今天这点前途。”
白英奇一笑道:“什么前途呀?”
谁都听得出,他这一笑,多少有一点嘲笑的意哧。白剑剑眉一挑道:“英奇兄,你可是看不起红柳庄在江湖上的地位?”
微微有些恼怒了。白英奇笑着又把话题一转道:“剑兄,‘紫苏丹’送给小递之后,你如何向贵庄主交代?”
白剑道:“这是小弟自己的事,不劳英奇兄你烦心。”
白英奇道:“‘紫苏丹’是贵庄镇庄至宝……”白剑接口道:“而且,还只剩下这一颗了。”
白英奇一笑道:“你知道就好,你随随便便把它送了人,只怕你将从此由红转黑了。”
白剑双皱了一皱道:“这些我都已想过了,只要这件事情做得对,我想敝庄主总有谅解的一天。”白英奇道:“你认为这件事做得对?”
白剑肯定地道:“灵丹妙药旨在济世救人,敝庄主保存这颗‘紫苏丹’不要说没有机会用上,即使万一需要的时候也还有别的灵丹可以代替,不像兄台,似是非用此‘紫苏丹’不可。”白英奇微讶道:“你怎知我非用‘紫苏丹’不可?”
白剑道:“这还用问?你别的丹药都不屑一顾,单只盗取这‘紫苏丹’,岂孙是很明显么?”白英奇忽然长叹了一声道:“唉,只可惜我们现在才认识。”白剑道:“现在并不迟呀!”
白英奇点点头道:“不迟!不迟!”接着双目陡然一睁,注视着白剑道:“剑兄,小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你愿不愿答应?”
白剑微微一犹豫道:“什么事?”白英奇道:“请你替我把这颗‘紫苏丹’送到一个地方去……”
白剑一怔道:“你……自己不服用这‘紫苏丹’?”
自英奇摇摇头道:“我的伤用不着服用这‘紫苏丹’,另外有一个人更需要它,剑兄,你能不能替小弟送去?”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冀求和企望。
白剑助人之心油然而生,不假思索地点头道:“好,小弟答应你。”
白英奇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剑兄,请你帮小弟把衣服脱下来。”白剑一愕道:“你为什么脱衣服?”
白英奇道:“你得穿小弟这身衣服,才见得到我要你去的人。”
两人互换了衣服,白英奇忽然把蒙面布也揭了下来道:“你把这蒙面巾洗干净后,也戴上吧!”白剑接过蒙面巾,双眼一直,人也愣住了。
敢情,这白英奇长得一表人才,俊逸非凡,把白剑的眼睛都看直了。
白英奇微微一笑道:“剑兄,你见了小弟真面目,请不要向任何人道及。”白剑爽口地答应道:“小弟遵命!”
接着,白英奇又交给白剑一个小小的布包,同时,两人还把佩剑也换了,白英奇这才告诉他将‘紫苏丹’,送往何处,送给何人。
白怀怀切打点停止之后,这时外面的狂风暴雨已经过去了,云层里偷偷跑出来几颗星星,点缀着沉寂的天空。白英奇向白剑抱拳一礼道:“剑兄,一切重托你了。”
白剑与白英奇,原说不上丝毫交情,但这时候,白剑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关切的感情,望了白英奇一眼道:“英奇兄,你也要好好自己保重哪!”
白英奇凄然一笑道:“你放心,小弟还死不了……啊!小弟忘了一件大事。”白剑道:
“你还有什么事?”白英奇道:“小弟那朋友极是古怪,要不给你一件信物,只怕她不会相信你。”
说着,伸手向身旁岩石上抓支,他手指一触岩石,只见他脸色忽然变了一变,长叹一声说:“剑兄,请你替小弟弄一声石片下来。”
白剑他这时内功难聚,发不出真力,以他的功力,这时竟连一岩片也抓不下来了。白剑不愿使他触景伤情,于是也不用指力,只用宝剑替他削下一块山石。白英奇用剑尖在那块石片上划了一些文不成文,画不成画的记号,然后将那石片交给白剑,笑道:“好了,请你把这声石片一并带去,关于小弟的景况也无需麻烦你多费唇舌告诉他了。”
白剑别过白英奇,照着他的话,日夜兼程,十天之后,进入了雪风云,在一处人迹罕至之处,找到了一座洞府。
一路上,白剑不但没有遭到任何阻拦,而且,也没有遇到一个人,到了这个洞府之外,他才哑失笑,明白了白英奇的用心。原来,他是故作神秘,有心冤他的。
因为,那个洞府小得站在外面便可一目了然,只有一个神情落寞的老婆孤独地躺在一些枯划上。看她那样子,简直和叫花子差不钦。白怀犹豫了一下,扬声叫道;“老太太,请问你可是姓蓝?”
洞中那太婆,充耳不闻,再也不理他。白剑苦笑一声,贯注三分真力,又说了一遍”依然不见那老太婆的答理。这时,白剑心中一动,暗忖道:“她莫非已经死了。”
念动间,身姐一闪便到了那老太婆身前,正要俯身去察看那老太婆,忽觉腰中一麻,被制住了穴道。随见那老太婆翻身而起,震声道:“老婆子倒要看看你的心肝是什么颜色!”
喝声中,已是一掌向剑脸上扫来……白剑急得大叫道:“老太太,不要误会,在古是替你送‘紫苏丹’来的……”话声未了,啪的一声,他脸上已挨了一下重的,这一掌只打得他向洞外倒飞了出去。
那太婆掌力发出,触觉到来人那蒙面巾的特殊,只听她失声惊叫一声:“公子,原来是你,为什么冒冒失失……”
旋见她身形一晃,追到白剑震飞出去的身子,在未落地前,一把又把他抓住了。其反就研究室快,与其出手之准,令人不可想象。白剑在她手中连念头都没有转过来,那老太婆忽然又怒喝一声道:“说!你是谁?竟敢假冒老身公子,前来弄鬼!”
那老太婆接着又把白剑向地上一摔,只摔得他满眼金星,一身骨头都似被摔散。
白剑挣扎着站起,苦着笑说:“老太太,在下是受令公子之手,送药来的啊!”那老太婆充耳不闻,忽然出手一把揭去他的蒙面巾,在手中摸了一下,又暴喝道:快说,我们公子哪里去了?”白剑猛然一抬头,看出那老婆双眼似是已经瞎了,再一想,自己一连向他说了两次话,她都充耳不闻,莫非耳朵也聋了?此念一生,从怀中取出自英奇给他的那声石片,向那老太婆手中塞去。那老太婆接住白剑塞来的石片,用手指摸索了几下,只见她神色惨变,嚎陶大哭道:“公子啊!我苦命的公子啊!……”
那老太婆恸哭了一阵,忽然止住哭声,又哈哈大笑声起来。白剑只觉她这笑声,令人听来凄凉无比,比刚才那哭声尤胜百倍。
白剑被她时哭时笑的所为所困扰,也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发了,陪站在一旁发起呆来了。
老太婆笑了好一阵之后,这才仰脸对着洞外的苍穹,默默垂泪不已。足足过了两个时辰之久,才见她脸上掠过一丝狞笑,咬牙切齿地顿足道:“好!公子,老奴答应你好好地活下去,可是你也要允许我杀尽他们,老奴死了才能瞑目。”
这几句话,说得又冷又硬,入耳惊心,只听得白剑全身直冒冷汗。老太婆说完那几句话后,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转脸面向白剑道:“对不起,老身又聋又瞎,目前无法与少侠交谈,请你把‘紫苏丹’交给老身,待我医好聋之疾后,再向少侠致谢。”
白剑取出“紫苏丹”交给地老太婆,那老太婆倒出“紫苏丹”在鼻端闻了一闻,摸索着取过一只小杯子,请白剑到洞外砍来一根指定的赤藤,挤积了小半杯赤色藤汁,请和“紫苏丹”点入两眼两耳之中,然后盘膝坐下,运起功来。这样一时点药,一时运功,足足过了三天三夜,她没有再说二句话。
白剑话未交待清楚,自然也只好留了下来,陪了她三天三夜。
到了第四天正午,那太婆忽然双目齐睁,现出了一双有黑有白的眼珠,向白剑望来。白剑不免替她高兴,笑道:“你的眼睛好了!”那老太婆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的耳朵也好了。”白剑道:“恭喜老太太,在下要告辞了,这一小包东西也是令公了托在下带来的,请太太查收。”说着,把那包裹递了过去。那老太太接住那包裹,望也不望一下,目光凝注在白剑脸上道:“少快意欲何往?”
白怀道:“在下来自红柳庄,自然是回红柳庄去。”
那老太婆微微一笑道:“红柳庄只怕你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