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三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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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关三叠-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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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晓。被淮扬镖局牵连,有人存心对付九华派,流言吹嘘横河道长应自请辞去中原武林盟主之位。
  杨诚暗自赞叹横河道长心计,此事看似凶险,其实淮扬镖局除了散尽家财,门众皆安,在如此风口浪尖保得身家平安,不能不说是万幸。淮扬镖局虽然纵横江湖多年,但究竟根基颇浅,加之垄断江南刺绣、茶叶、制瓷等行业多年,被无数眼红之人觊觎已久。而九华派乃江湖名宿,清贫自持,门下弟子又遍布大江南北,就算有人存心为难,也不是轻易可以撼动的,更何况此次又与本门搭上关系,获得宋境外一强援。想到慕容灵平日里对横河道长的评价,杨诚对这位不由起了邀约之心。
  杨诚进了会州城已是酉时,找了一家客栈歇脚,胡乱吃了点干粮,便向小二问了路,往城西去了。会州是夏宋边境的大城,离吐蕃颇近,二十多年来因为一直未有战事,城内十分繁华,西城紧挨黄河码头,更是热闹。杨诚在码头一个茶肆旁喝了一壶茶,打听了去处,来到绿柳堂门口。
  进了门杨诚才发现,原来绿柳堂是会州有名的小倌馆,看着四周雕栏玉砌,杨诚想起自两年前自己满16岁以来师傅要自己识人事的伟大志向,不由暗暗咬了咬牙。得知自己等的人尚未到,杨诚一刻不停地离了小倌馆,不是矫情,只是实在不习惯与人过于接近。
  由于杨诚不喜与人亲近,16岁时便回绝了大巫师那摩为族人提及的亲事,那摩介绍的那个女子据说和那摩有血亲,杨诚见过,是个活泼灵动的美人。没想到,师傅黑山在听说自己回绝那摩后兴奋异常,连着几日追问自己的想法,杨诚抵不过只好据实说自己见了那个女子并无任何异常,黑山十分兴奋,不知从哪里弄来几幅美人图,画上的美人几乎袒胸露乳,黑山要自己临摹并在一旁观看,杨诚以为师傅在训练自己武功,于是按照师傅要求花了三日时间把所有美人图临摹了一遍。
  过了几日,清晨,杨诚刚从床上坐起,黑山竟然揪着慕容灵从窗户跳了进来,慕容灵仅着亵衣、黑发披肩,嘴里胡乱喊着“其实男子贞操也十分要紧”什么的,杨诚还未反应过来,慕容灵就落到了自己怀中,杨诚下意识的刚搂住,慕容灵就在自己耳畔轻轻一吻,杨诚毕竟年少,加之晨起,身体顿时有了反应,不由推开与自己浑身相贴的慕容灵。
  只见慕容灵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你、你……”再转向黑山道:“门主,你怎么发现的?”黑山得意的笑,不待杨诚说话就抓起慕容灵从窗户跳出,留下不知所以的杨诚。
  随即,门中便有了流言,说少门主是个断袖,倾慕慕容总管多年,可惜慕容总管喜欢姑娘,于是门主黑山只好开始为少门主寻找另一半……从此,慕容灵几次看到杨诚,都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说:“少门主,两情相悦才是正途,属下真的只喜欢小娘子。”
  为此杨诚气得几乎昏厥,几次找师傅黑山决斗,无奈实在打不过,自己又不善言辞、再料想门中无人听自己解释,只好听之任之。
  等到流言如火如荼之时,自然传到了各令主那里,耿直的细锋萨都听说后匆忙从吐蕃返回,进了门中,不待参见门主就直接找到杨诚,说什么杨诚喜欢男子没有关系,怎么能看上慕容总管,慕容总管毕竟是个书生,少门主这么高的武功、随便一折腾慕容总管就会身子不济,门中诸多事务,少了慕容总管怎么办?杨诚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听了这些话,立刻飞身向前,打得细锋萨都鼻青脸肿直接滚回吐蕃了,可怜的细锋萨都挨了这顿拳脚,以为少门主被揭穿心事恼羞成怒,于是对少门主爱慕总管一事深信不疑,只是再也不敢提及此事。
  倒是贺朗听说后立即修书给杨诚,说道自己一直与慕容灵心心相惜,少门主如此另眼相看慕容灵,自己心生不平,为体现公平,日后每次相见少门主应主动拥抱自己以示关怀。杨诚直接撕了书信了事。谁知某日随师傅去黑水门公干时,贺朗当着黑山、黑水和野利荣的面重提旧话,一定要杨诚“关怀”,杨诚还未发作,一直冷面冷语的师叔黑水竟然开口说了句“甚好”,就因为这句“甚好”,每次见面,杨诚都要“关怀”贺朗……
  话说杨诚从绿柳堂出来闲来无事,在会州城等待了几日后,这日正午,有人送来一封信,自己等的人到了,杨诚随即前往绿柳堂。
  白天绿柳堂不似晚上那么热闹,堂内除了几个正在打扫卫生的仆从,并无客人。仆从将杨诚引到后厅,曲曲折折进了一间厢房,厢房内桌旁坐着一个青衣大汉。仆从给杨诚倒了茶,关上门便退下了。
  二人叙了礼,大汉乃是契丹人,为耶律王室办事,姓李名泽让。此次约见黑山门,是谈一笔清缴遥里部余党的生意。契丹遥里部作乱兵败后,族中头目携众逃往大夏,在贺兰山一带落草,大夏王室近年来对宋廷和吐蕃虎视眈眈,根本无心西北,对于贺兰山流寇的清缴都是草草了事,契丹无奈只好花重金酬请黑山门。
  二人就细节商谈一番后天色不早,杨诚打算告辞,李泽让一再邀请共用晚膳,杨诚想到与此人相交于门中有利,便应了下来。
  二人就近找了一家酒楼,靠窗选了个雅座,叫了几碟小菜,上了一坛凉州红,喝将起来。“杨兄弟年纪轻轻,就在黑山门担当重任,为兄好生佩服,来,敬小兄弟一盏!”李泽让听杨诚介绍自己是汉人,想到江湖对黑山、黑水门非党项人不用的传言,料想杨诚一定能力非凡,若非这个汉人身份,也许已是令主人选,不由生了结交之心。
  杨诚酒量颇大,虽一向不喜多话,但是喝起酒来是来者不拒,好在李泽让大大咧咧,虽然只有李泽让一人絮絮叨叨一顿饭倒也吃得尽兴。这凉州红乃是西凉葡萄酿制的名酒,后劲十足,几坛酒下肚,二人皆是面色酡红。
  李泽让借着酒劲小声对杨诚道:“为兄冒昧,向贤弟打探个事,贤弟勿怪才好。”
  杨诚示意李泽让继续说,李泽让咕哝:“听说贵门门主为少门主选良人,我耶律部族中俊秀男子颇多,我部族有心结交贵门,苦于不得门路,若贵门不嫌弃,为兄有心选几名少年送予少门主,还请贤弟费心,如何?”
  杨诚听了此话,只觉热血上脑,问道:“李兄何处听得此言?”
  李泽让笑得露出牙肉,道:“不瞒贤弟,我乃耶律王爷门客,王爷常说大夏武林只有黑山和黑水门值得交结,奈何黑水门主夫君在朝为官,多有不便,如能交结黑山门主实乃幸事!”
  他见杨诚未答话,便继续道:“其实我北朝不似南朝,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男子之欢爱自古有之,也不是什么异事。象少门主这样不加掩饰、坦言要择男子为偶实乃大丈夫所为,让人好生佩服!只是不知这少门主良人要有何条件?”
  杨诚心里已是翻江倒海,恨不得掀了桌子,但仍旧维持常色道:“少门主选良人一事,我倒没有听说,可能是误传吧。”李泽让见杨诚推脱,忙打了个哈哈,把话题绕到别处,又喝了几盏后二人相辞,各自回客栈不提。
  杨诚回到客栈进房后怒火难耐,一掌劈了桌子。第二天清晨丢了足够买张桌子的铜钱在床头,跨上无影往回去了。
  不料出了会州城数里,还未上官道,就见门中几个弟子手执本门令旗,在一密林前等着。杨诚勒了马走到跟前,对了本门暗语后,一人问道:“小兄弟可是慕容总管座下杨诚杨兄弟?”见杨诚点头,那人又说:“在下朱雀令旗下,令主吩咐属下等人带杨兄弟去见他,杨兄弟这边请。”杨诚跨上无影,跟着几人穿过密林,往东而去。
  行了一盏茶时间,只见一座庭院依林而建,虽是竹篱茅屋倒也清雅秀致。几人将杨诚带到院门前,道:“杨兄弟,令主在里面等你,属下等人告退。”说完便调转马头远去。
  杨诚将无影拴在院前马桩上,推了柴门走进院中。穿过前厅来到中庭,便见贺朗坐在石凳上,手扶石桌面,正在喝茶。见杨诚进来,便朝他招招手。杨诚见贺朗这次没有站着要求自己拥抱,连忙几步跨过去坐在他的对面,问道:“何事?”
  “少门主事情都办妥了么?”见杨诚点头,贺朗便道:“属下还有一件事回禀少门主。横河道长外甥现在我处作客,黑山门主请少门主将此人带回黑山门。”
  杨诚疑惑道:“你不是说九华派无恙么?横河道长为何将外甥送到我门中?”
  贺朗咳嗽一声,道:“门主觉得此子天赋颇高,加上他父母双亡,又遭仇家追杀,身世可怜,横河道长因为派中事务众多,无暇分心,门主便答应收留了。”
  “天赋颇高?师傅要收徒?他不是汉人么?”
  “这个……具体情况属下也不知,属下这里有横河道长给门主的亲笔信,还请少门主转交。”杨诚接过信件,见封口处确实是九华派的烫印,虽然疑惑颇多也没有继续问。
        
第二章 客舍青青(上)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前面几年的故事对以后情节很重要,所以请耐心看完郭笑天小时候的故事,不算太长,五章以后就会长大。  贺朗道:“属下带少门主去见见那个孩子。”
  杨诚问:“孩子?”
  贺朗道:“是,他姓郭名笑天,字安之,今年10岁,徽州人。”
  10岁?杨诚想来自己也是8岁时被师傅收养的,莫非师傅真的打算再收一名弟子,还是仅仅是为了和九华派交好?
  杨诚随着贺朗走进房中,见帘后床榻上躺着一人,正欲走近,贺朗忽然拦住了他,道:“少门主,属下还有话说。”杨诚停下脚步。
  贺朗低首道:“这孩子初遇大创,又要背井离乡,实在可怜,请少门主在回去路上莫要提及他身世,一切等回了门中,请门主定夺。”杨诚道:“这是应当。”
  “属下斗胆,为了安慰这孩子,骗他说你是他失散多年的义兄。这孩子信了,才放心等着少门主的。”
  “这……”杨诚犹豫了一下,便道:“罢了,师傅若收他作弟子,我便是他师兄,义兄就义兄吧,我不会拆穿的。”
  杨诚掀了帘子,见床上躺着一个小童,生的面目如玉、发黑如墨,与大夏少年相较身形矮小瘦弱了许多,看他气色倒并无大碍。杨诚问道:“你点了他的睡穴?”
  “属下适才与少门主的话,实在不便被他知晓。”
  杨诚手指轻拂,解开郭笑天的睡穴。郭笑天睁开眼,就看到一个身着灰色长衫面目冷峻的青年男子看着自己,郭笑天看了看一旁的贺朗,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向贺朗问道:“义兄?”贺朗微微点了点头。
  郭笑天侧首将杨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然露了个笑脸,从床上向杨诚扑过去,杨诚本欲让开,贺朗忽然咳嗽了一声,杨诚想到郭笑天身世便定住了身形,双手扶住郭笑天。郭笑天一扑之后竟然未能扑进杨诚怀中,不由愣了一下,随即踮起脚尖抵着床榻勾住了杨诚脖子,整个人就这么挂在杨诚身上,他一边用小脑袋蹭着杨诚,一边喊着:“诚儿哥哥,天天终于见到你了!”
  杨诚把挂在自己身上的郭笑天放下来站好,又后退了半步弯下腰与他平视,道:“马上收拾东西,我们还要赶路。”见郭笑天睁着滴溜溜的眸子看着自己,又补充了一句:“可会梳理发髻?”
  郭笑天清脆脆的答道:“会。”
  “我在外面等你。”说完,便沿着来路到中庭去了。
  贺朗笑眯眯的看着郭笑天,道:“少门主就是这个样子,我告诉过你了。”说完也向中庭走去。
  贺朗走到中庭时,杨诚正站在庭院中,见贺朗走近,低声问道:“你曾对他说过什么,他为何对我如此——依赖?”
  贺朗正色,低声答道:“雏鸟破壳而出时,一般会认第一眼见到的活物为母。他遭此大变,以为舅舅弃自己于不顾,乍闻你是他义兄,便是把你当做唯一亲人,自然是亲近一些。属下知少门主不喜与人亲近,只是郭笑天是个十岁小儿,少门主不如将就一下?就这回程一路而已,等到了门中,自有门主安排。”
  杨诚想想觉得有理,他毕竟是横河道长所托,如果自己弃之不顾交予门众似乎不妥。杨诚又问:“不知他遭何人追杀?”
  贺朗低语:“尚未查出,不过既然徐凤二人遇到的是大罗杀手,估计是一路,少门主还是带着他早日返回门中为妥。”
  “好。”
  二人在庭中等了一会,郭笑天便负着一个小包袱出来了,他梳了一个小童常见的总角髻,穿着一件浅蓝色的长衫,腰上系了一条绣着祥云图案的同色腰带,腰带上挂着一块打磨过的葫芦状灰色石头,脚上穿着一双同样绣着祥云的深蓝色布鞋。杨诚看着他清爽的样子,心里暗暗赞叹好一个碧玉般的孩子。
  “诚儿哥哥,天天收拾好了。”郭笑天南方口音很重,配上孩童清脆的嗓音,十分好听。只见他走到贺朗面前,行了一礼道:“多谢贺令主一路照顾,天天随诚儿哥哥走了,等天天学好了武功就来看贺令主。”
  贺朗笑得眉目俱弯,道:“不错不错,很有志气。”
  见郭笑天向自己走来,杨诚怕他再扑向自己,立即抬脚走在前头,贺朗在身后朗声道:“属下恭送少门主。”杨诚走到大门外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岂不是在这个小孩面前暴露了?看来,自己不想带他也不行了。
  杨诚牵了无影,正待说话,就见郭笑天尖叫着从院中冲向无影,无影受了惊,长嘶一声立起前蹄。杨诚只好右手拉住缰绳,左臂一展捞起冲过来的郭笑天。单手安抚住了无影,转头看着自己臂弯中的郭笑天,只见他满脸通红,手臂长伸、五指成爪向无影的方向挣扎着。
  杨诚见他情绪失常,不由放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郭笑天在杨诚臂弯中轻轻颤抖着,开口道:“这是汗血宝马,汗血宝马是麒麟之子,好漂亮……”说罢继续往无影的方向挣扎着,“摸一下、摸一下,好漂亮……”
  杨诚只觉得后牙根涌起一阵酸痛,他翻身上马,把郭笑天放在身前端坐,说道:“闭嘴,坐好!”轻踢马腹,无影随即撒蹄而去,一路风中断断续续传来郭笑天清脆的声音“好黑好漂亮……”
  话说党项各部落多信巫术,除了八大部外,例如白狼之类的小部落也有自己的巫师,按照党项惯例,一直由尊贵的拓跋部落选拔的巫师担任大巫师一职,从而切实保障王权与神权的高度统一。
  大巫师在大夏地位很高,王室对大巫师虽不如吐蕃对待国师那样言听计从,但也十分尊重。而现任大巫师那摩却是细锋部落的人,并且是个女子。数年前,担任细锋部落巫师的那摩预见了黄河改道,于是说服细锋族长拜见夏国公,请夏国公下令黄河沿岸的族人迁徙。也不知道那摩是怎么说服大王的,几日后大夏颁布了迁徙令,黄河沿岸的部落开始陆续迁徙。
  一个月后黄河泛滥,沿岸几处河堤被冲毁,由于迁徙及时并未造成多少损失。此事之后,那摩被夏国公亲自任命为大巫师,细锋族长也因此得到了褒奖。
  黑山与那摩颇有私交,杨诚记得14岁时黑山曾经带着自己拜谒那摩,在熏香缭绕的帐篷里,那摩说了很多自己听不懂的话,杨诚只记住了“阴阳之道,克便是生 ”这一句。杨诚日后问过慕容灵,慕容灵摇头晃脑了半天道:“大巫师的意思,就是少门主会遇到个克星!”鉴于对那摩的景仰之情,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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