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憋着全身的劲儿,费力地
19、第 19 章 千尘 。。。
抬起一只手,想要去推他,却依旧软绵绵的够不到他。他以为我要握他的手,忙把双手递过来。两个人的手刚挨到一起,一只飞刀“嗖”地从门后飞来,狠狠地刺入长安的背脊。
长安低低地闷“哼”一声,眉头微皱,下颌骨因为咬牙而线条明显,他下意识地紧握我的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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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终成空 。。。
(二十)
黑影从门后闪出,向长安扑来。
长安飞速从我身侧的剑鞘里抽出太苍,手腕微一翻,反手握着剑柄从自己腋下向后刺去。
“嘶”,剑破衣入肉,只是一瞬间的一声轻响。长安缓缓抽出剑,有医重重地倒地,艰难的喘息声渐渐减弱,直至全无。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善良。”长安的声音略带无奈,略带责备,略带荒凉。
长安要扶我起来,发现我瘫软无力,摸索着拔掉我颈上的两枚银针。
力气暂时还不能回到身体里,我绷紧神经感觉着四肢是否有了活动的能力。长安却猛地一头栽倒在我怀里。
我慌忙撑起身子,拔出长安背上的刀,摇晃他的肩膀。他却仿佛失去知觉失去意识一般,只是昏死在我身上。我执灯仔细观察长安的脸色,额唇俱是黑紫,伸手一摸,四末冰冷。是中毒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有医死了。第二反应是,即使有医活着,也从不配解药。但我一定可以找到解药的,我不可以找不到。我跳起身,飞奔到药柜旁,一阁一阁抽出寻找解药。
然而药阁里早已是空空如也,地上却散落了满地的各味草药,混作一起,不能辨别分离。我一脚踢开满地的零乱,跑到有医身旁,伸手探入他带血的衣襟,摸索半天,终于摸到一只同样的飞刀,和一个触感冰凉的小白瓷瓶。
一定就是这个瓶子,一定就是这种毒。我匆匆查看这个小瓶,终于在它的底端看到三个篆书小字,“终成空”。我尽量让自己冷静,又在有医身上来回摸了五遍,确定的确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才哆嗦着手打算扶起长安。
枕下隐约露出一本书卷的一角,书页微微破损。我抽出一看,泛黄的封皮上赫然三个朱红大字,“百毒册”。我带着满心的希望翻开册子,一页一页仔细寻找“终成空”的踪影,却一次又一次看到同一句话——“此毒无解”。
当我终于在最后一页看到“终成空”时,我先迅速地挡住最后一行的字,然后逐字读着这种药的描述:“此毒入骨入髓,由内向外腐蚀,令人昏迷而不死,身体苦痛与日俱增而不能醒,月余骨枯肉烂,终成空,尸无存。”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挪开挡着字的手指——“此毒无解”。
我感觉寒意袭上背脊,脑袋晕眩,眼前阵阵发黑。无解,吗?长安,吗?
抱起昏迷的长安,我飞快地奔出门去。门外的雨比来时更大了,空中不时划过耀眼的白光,映出长安安详却没有血色的面孔。
一定有办法的。我抱着长安上马,向王宫方向飞奔。你是平王,你是坚强的长安,多少挫折都没能让你倒下,这一只小小的飞刀怎能取你性命呢?一定有办法的。用你的王权,命令天下人,来救你的性命。此刻我才发现,我可以不在乎你杀了多少人,我只在乎你的安危,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来换你醒过来,真的。早知是这样的结局,我绝不求你放过有医,我也绝不离开你半步。我这该死的愚蠢。
三更已过,城门雨深深。我用自己的衣服裹着长安,单手拍打那座高高大大冷漠无情的朱漆城门:“开门!开门!来人!来人呐!”
雨越下越大,“噼噼啪啪”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老天似乎故意刁难我,让我嘶哑的喊叫总是淹没在雨声里。
我绝望地仰头大啸,看着大大的雨滴如刀锋般狠狠地刺向我的面门,难过极了。一直保持着的冷静在这一刻彻底崩溃,我向天嘶喊:“开门!开门啊——”
门内传来大批人马靠近的声音,接着,城门被缓缓向里拉开。
南风骑马在最前,一脸焦急,看到我和长安,先是一惊,然后迅速下马跑来。他身后的众人,也是一副顿时放松了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样子。
南风不由分说从我手中接过长安,转身向里飞奔。众人尾随。我也茫茫然地跟在队伍里,想要到长安身边,却被人群远远隔开。
我穿过层层人群,来到寝宫门前。衣服已经湿透了,紧紧裹在身上很不自在,深紫色的布靴因为一路淌水,几乎湿成了黑色。
南风在门外向众人宣布着什么,大致是说快快宣各御医进宫,快快遍寻天下名医,等等等等。我脚下不停,跨入门内,不理会南风的怒喝——“站住”,径直向床榻上躺着的湿漉漉的长安走去。
伸出的手还未触碰到长安苍白带暗紫的脸,一只深蓝色的衣袖挡在我面前。我抬头,看到千尘憎恶的眼神,冷冷地瞪着我。还不等我开口,后领已经被人拖住向门外拽去。南风用尽全力将我向门外抛去,我伸出手拼命扒住门框,任凭身后许多人的拉扯,指甲死死扣进木头里,不肯离开。
南风怒目圆瞪,大吼:“你滚!全都是因为你!你还想怎样?”见我仍吃力地扒住门框不肯松手,他抬脚狠狠地踢向我的肘部外侧,踢得我不仅松了手,几乎是骨头断裂了。
我被四个侍卫抬了手脚,向宫门外送去。
理智告诉我,挣扎没有用。我完全不反抗地任由他们抬我走。我的突然冷静,倒是让抬我的人吃了一惊,他们狐疑地看看我,互相疑惑地对望一下,继续往出走。
途中与一队侍女相遇,她们连忙躲到一旁,仿佛我会突然发疯跳下地跟她们打架。我看到最前面站着的是燕儿,急忙向她使眼色想让她帮我。令人寒心的是,燕儿在触碰到我的眼神时仿佛不经意地把眼睛移开了,到我被远远抬走她都没再看我一眼。真是聪明的女孩子,很有心。我心里默默地想。
我被抛在宫门外不远处的路边。侍卫离开后好久,我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望着雨滴如丝线般坠下来,心里一阵荒凉。原来没有长安,我在这里什么都不是,我根本就是个平宫里的异类,连个侍从都不愿跟我有任何接触。平日生活的惬意悠闲,全都是因为有平王罩着我,我甚至可以对他们高高在上的王发脾气。就像风烟在巫国的生活,看似平静,没有人敢说什么,但其实人们每天的冷漠,鄙夷和嫌弃,真是伤人于无形。
不,我不能在这里自怜自哀,要想办法救救长安。一个月,若找不到解药,长安就会……骨枯肉烂。爬起身,从宫门前开始,我把全城的医馆一家不落地敲开门。
扰人清梦,自然没人给我好眼色。我揪住大夫的衣袖,不让他们关门,一遍遍问:“你知道‘终成空’么?你知道如何解‘终成空’的毒吗?”
所有人都摇头表示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种毒。
来不及绝望,我先想到,是不是该去隐伯国?对,与其漫无目的地找,不如北上去有医的故乡找办法,也许有人知道呢。
我片刻不敢耽误,向北方去。
板着手指头数日子,贱卖了身上的贵重白玉佩饰,买了千里宝马,不吃不喝不逗留,四天到了商越南边界。
战争刚结束,商越旧地一片荒凉。横跨过商越,才能到达隐伯。来回也要大半个月。我停下来,到路边茶摊讨一口水喝。极目北望,什么也望不到。
茶摊简陋,卖茶的是一个白发白须的老汉,穿着寒酸,可颇有仙风道骨。他抬眼看看我,然后缓缓抬手把旁边立着的“茶”字木牌前后翻个个,另一面刻着的是个“卜”字。
显然他是在暗示我,“问我事情吧,我能回答你”。
尽管疑惑,不妨试试。我问道:“老先生,你知道‘终成空’这味毒吗?”
老汉摇摇头。
我不打算再问下去了,他却开口了:“不可北上,北上大凶。”
我用眼神问他“什么意思?”他继续说:“公子命在西方。”手指指向远处。
我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不远处应该就是岚关,三国交界处。我问:“去……巫国吗?”
老头捋一把白胡子,微微颔首。
我脑子飞速运转,想到一个人,“大巫师?”
老头再颔首。
是啊,一路上路过的医馆我都进去打听过了,大家都说隐伯国的传统就是,制毒无解,隐伯国实在就是,又狠又毒。时间太有限了,与其去隐伯盲目地找,不如听这老头的,去巫国找传说很神的大巫师试试,也许还能请来凰帮忙搜罗名医秘方。
“多谢。”我一拱手,翻身上马,疾驰而去。临走前,似乎看到老头屁股底下粗麻布裤子下有亮光一闪……
过了岚关,地势突变,不再是平原,而是一路山川。渐渐地雨小了,我以为终于要停了,回头却发现,东南方我来的地方,还是黑云抵压,不见天日。
灵昭是大晴天,在这炎热的长夏之季,天地都显得懒懒的。我下马,快步向宫门走去。但我离开这里时就没有带走来凰给我的入门令,时隔这么久守门的侍卫也早已换人了,进不去。
我转身去找宰相府。
宰相府的仆人到也好说话,替我进去传达消息。不一会儿仆人就回来说轻我进去。本想直接拉着沐阳进宫,却没想到被请到了正厅。
原来正是午饭时间,宰相在正座,三位夫人有序地依次排列,沐阳在父亲的右手边,再右是一个少妇打扮的年轻女子,相貌平平,却气质端庄,与沐阳坐得很近,然后是沐阳的两个年龄尚小的妹妹,去年我在宫宴上见过几次。
原来沐阳不仅是长子,还是独子。从小就是万千宠爱吧。
宰相大人起身对我微笑着打招呼:“子岐公子,难得光临寒舍,不嫌弃的话一起吃个便饭吧。”大夫人急急起身搀扶宰相,仿佛一刻不扶他就会跌倒。
我欠身拱手,说:“不敢不敢,宰相大人过于礼待了。我来是想请沐阳公子带我进宫,不慎遗落了入门令,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宰相豁达一笑,苍老的嗓音说:“哪里有不方便,公子急的话,现在就让犬子陪你去吧。”说罢语气微微转得严厉,转头向沐阳:“去吧。早点回家。”
告别了宰相,我俩走出门来。走了好远我俩都没开口讲话。我是因为怕他问来的目的不好回答,他却显然有另外的原因。
最后他尴尴尬尬地问:“还回平国吗?”
我点点头。
沉默一阵,他又说:“我成亲了。本来想邀请你的,可是怕你不愿意回来。”
我抬头看看他,尽量挤出一个笑容,说:“恭喜你。还以为你会反抗到底呢。”
我本是无心说的一句话,沐阳却显然想多了,他苦涩一笑,说:“是啊,我软弱,我退缩,我不能坚持自己所想。”
我听出他话中隐隐的怨气,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摇头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沐阳不理会我的话,压着我的声音继续说:“我倒是想坚持,我倒是想为心仪的人不顾一切,甚至反抗家庭,可是即便我这样做了,恐怕也只是一厢情愿,不可笑吗?呵,父亲险些被我气死,病了几个月,我怎么可以……”
我看着他微微晒黑的皮肤,一双眼睛很深邃,深棕的瞳仁黯然失色,不说话了。每次见他都是开朗的笑脸,从来没想过他不笑的时候也会让人心疼。我怎么忍心告诉他我并不在乎他是否成婚,只是因为挂念长安心里很乱才说错话?
我默然一会儿,说:“是太史令大人的千金吧?看起来很温柔贤淑的样子。你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啊不要再沾花惹草成天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了。嘿嘿。”
沐阳闻言豁达一笑:“当然了,我沐阳可是负责任的好男人。以后记得要叫嫂子啊子岐小美人。”
进到宫里,我一路向后园深处走。沐阳大声到:“怎么你连路都忘了吗?正殿在那边!”他走过来拍拍我的脸,说“你该不会是假子岐吧?天哪,你是易容的间谍对不对?”说着他就摆出一副要捉拿我的样子。
我没功夫跟他开玩笑,说:“我找大巫师有急事,晚点再去见陛下。”
“怎么了?”
我不理他,一路小跑。
来到那个隐蔽的小院,树木正是繁茂的季节密密一片遮住了后面的大殿。我理理头绪,走上树下的小道,看着靠近的殿门,心里组织着待会儿要问的话。对于见一个神秘的人物,我多少有点紧张。
沐阳一直跟在我身后。
许多白衣男女在院子里,有的在扫地,有的在修花,有的在静静地站着。他们一律没有表情,也从不互相交谈。我们进来,他们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迈步上台阶,我不禁放慢了脚步。一种莫名的不安袭上心头。额上突然有些疼,我以为是汗蛰的,用手背一拭,却发现额上暴起了条条突起,突起上的皮肤灼热烫手。正在疑惑,头脑一阵晕眩。
满脑袋的混乱。乱七八糟乱七八糟。这是什么?似曾相识。大殿,大巫师,铜镜,娘亲,一屋子的灯……
“我是巫国公主倾城……”
“他是隐伯国九王子九歌……”
“孩子,被诅咒的孩子……”
当我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直直地倒在身后沐阳怀里。我晃晃脑袋定定神,站直了继续上台阶。推开那座沉重的黑漆大门,熟悉的方形水池赫然出现在眼前。而大巫师,正在水池北边闭目定坐,远远地面对着我。
身后有白衣人人拦住沐阳,并且关上了门。
我走到大巫师身旁,看着她略显暗灰色的脸,原本准备好的敬语都忘到脑后了,开口便问道:“那天晚上,不是梦,都是真的,对不对?”
大巫师嘴角微一翘,并不说话。
有好多问题想问,我考虑半天,还是先问道:“‘终成空’可以解吗?”
“没有不可以解的东西。”她幽幽开口,声音冰冷而略显无力。
“如何?”我急切地问。
“当然是用我的巫力。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以人换人。”
“以人换人?”
“我要你的身体。”大巫师缓缓睁开眼睛,望向平静的水面。我从水面望向她,觉得她的眼神空洞了许多,连瞳仁的颜色都淡了,还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浑浊
20、第 20 章 终成空 。。。
的雾气,“你娘的身体,用坏了,该换了。”
她的语气太过于平静了,平静得我自己在耳中重复了三遍这句话,都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换,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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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予水桥 。。。
(二十一)
“我说过,你有神赐的天赋。心比常人多一窍,生辰正合日月同辉。你的身体百年难遇,你又不肯学巫术,不如把身体让给我吧。”
“怎么可以……”我难以置信她提的要求,“那我娘呢?回不来了么?”
“当然。她已经死了,残留的一点记忆也封到铜镜中了。”
“不……”我不知所措地喃喃。
大巫师笑笑,看着水里我的眼睛:“不是要救人吗?哦,对了,想知道你额上的曼珠沙华吗?”
我猛一皱眉头,竖起耳朵。
“是诅咒。爱上你的人都会遭遇苦难,不幸,最后悲惨地死去。爱你越深,痛苦越深。你注定承受分离,得不到幸福。哈哈哈……不是吗?”
不是吗?仿佛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