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躺在怀瑾身边,困倦和疲乏阵阵袭来,可我却连一刻都不愿闭上双眼,过了明天,就再也看不到了,多麽的无奈而悲伤。
锦盒中还剩一粒药丸,至少可以安然地度过明日,只是,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一直挥散不去,应该……不会发生什麽吧?最後的一天,只要在明天早晨之前离开,不会被怀瑾发现的……
拼命地这样安慰著自己,可是心中的烦躁似乎并没有减弱,轻轻叹了口气,心好痛,明明怀瑾就在眼前,身体的温度一直环绕在身边,却觉得越来越冰冷,越来越远。
下意识地望怀瑾怀里缩了缩,淡淡的熟悉的气息令人心安,最後一次了,这样紧紧地抱著你……
怀瑾像是感受到了我的心思,手臂紧紧将我揽在怀中,均匀的细细的呼吸吹拂著额前的碎发,心跳的声音有节奏地一下一下回荡在耳边,在幽静的夜里,满满将我包围。
自从味觉渐渐失常的事被怀瑾隐约发现以後,每一餐,他都会和我一起,仔细地观察著我的动作和神色,似乎在确认些什麽,弄得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尽量不露出什麽端倪,所以吃饭的时间,无疑是变得有些煎熬。
只是……这餐饭,是我们最後一次一直吃早餐了吧?
清香的气味,尝在口里却是清淡无味,而心里……
“不合胃口吗?”怀瑾轻声地问道,长长的发轻束在身後,几缕碎发微微垂在肩上,飘逸而清雅。
我摇摇头,不是不合胃口,只是……舍不得……如果粥一直是满满的,是不是可以欺骗自己,这一天一直不会过去?
“不过是喝个粥,有这麽痛苦吗?”
浑厚清亮的嗓音,不用抬头也听得出是谁,淡淡的感伤全被狂的一句话搅乱了,变了滋味,不禁在心中埋怨,这个人还真是不解风情。不过心里也略微松了口气,我是真的没什麽胃口,狂他多少可以转移一下怀瑾的注意,否则一直绷著一根弦,真的好累啊。
“楼主。”狂微微抱拳行礼,然後在旁边坐下,难得见他这麽规矩,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怀瑾点点头,视线又转回来看著我,眉宇间有淡淡的担忧与无奈:“真的不想吃了?”
我看看碗里的粥,张了张嘴,又缓缓合上,冲著怀瑾点了点头:“真的……不饿……”渐渐微弱的声音透著些心虚与不安。
怀瑾叹口气,递过丝巾轻轻为我擦了擦嘴,连贯的动作自然而优雅,无限的温柔与关怀令人心醉……可是……我却有些尴尬。
狂神色不太自然地撇过头,我看得出,他正拼命扼制著自己惊诧到几乎目瞪口呆的情绪,夸张而又有些笨拙的掩饰不禁令我想起了那次在御园的晚宴。
现在想来,他那次的夸张而离奇的表现应该是因为怀瑾吧?一直以来,冰冷淡漠的楼主竟然会温柔无比地为人夹菜,然後孩子气一般地与人无声地较劲,换做是我,也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笑什麽?”怀瑾的眼流露著柔和的光芒,似清泉一般,缓缓流淌,暖入心田。
我都没有发现,自己竟然无意识地笑出了声,侧头望望狂,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来,我怕……狂他会尴尬到抓狂。
我态度认真地抿著嘴摇摇头,怀瑾疑惑地看了看,随即宛然一笑,不知道为什麽,我就是觉得,他似乎真的知道我在想些什麽。
心中一酸,也暖暖的,两人静静望著彼此,眼神中传递著无声的脉脉柔情。世界仿佛安静下来,时间也仿佛停止了一般,只有静静的两个人,倒映在彼此眼中,无声胜有声的甜蜜。
许久,也许真的过了很久,被独自撂在一边的狂尴尬地咳了咳。
我愣了愣,脸颊顿时通红,不好意思地撇开视线。
怀瑾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自得,似乎旁人的眼光,从来都不会对他有什麽影响,不会左右,不会动摇,他也从来不在乎,不介意这些。
莫名地令人有些羡慕,因为自己……从来都做不到这麽彻底。
狂简单说了几句,怀瑾一直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情绪,也没有什麽起伏,只是一瞬,弯弯的细眉微微一挑,定睛一看,却又什麽痕迹都没有了。
琼玉楼的事情,我一直没有去了解过,这个为了复仇而创立的组织,它究竟在做些什麽,我从来都不知道。只是,隐隐有些感觉,有什麽……似乎和弄影山庄有关,却又似乎没什麽关联。
不由地令我想起了影翼,他的死,究竟是为什麽?怀瑾为什麽要杀他?线索……只是影翼?抑或是……整个弄影山庄?
异常复杂的心情,我与弄影山庄,虽然并不像其他弟子那样,可是,那里毕竟有我熟悉的人,还有为我和琰哥费了许多心力的师父。如果琼玉楼和弄影山庄真的势不两立,不是像武林大会的擂台上那样的敌对,而是真真正正的容不得彼此,那我……又该如何?
不希望任何一方受伤,更不希望掀起腥风血雨,又是这般地徘徊不定,我……为何总是这样?可是……真的不希望他们对峙,无论是哪一方,我都不愿意再看到长无师兄那样的悲剧重蹈覆辙,更加不希望怀瑾受到伤害,虽然他的武功很高强,可是……终归会有更厉害的人,如果对抗无法避免,那……
不愿想象那样的情景,但愿一切都只是我想得太多,瑾……我的瑾……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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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新年快乐~
大过年的进行到这种情节,我真是十分不好意思啊
所以,画了张贺图弥补一下(图片上的CP纯属某人的恶趣味)
最後,兔年HAPPY!!!
怀瑾(114)
“溟儿……”怀瑾略带抱歉地看著我,我知道的,他也想要一直陪著我的,可是,有些事,是他不得不去做的。
“去吧。”我点点头,抬起手缓缓抚去他眉间的忧伤,“要小心,不要勉强自己。”
怀瑾轻轻一笑,握紧我的手,轻柔地贴近我的耳:“我知道……倒是你……要照顾好自己,午饭要好好吃……知道吗?”
亲昵柔和的话语轻轻地呼在耳际,暖暖地沁入心间,我笑著点点头,怀瑾满意地揉揉我的发,在额上印上一吻,才转身离开。
可是看见那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莫名觉得空落,酸酸的,抽痛的,难以忍受的哀伤。
“瑾!”
在意识到之前,就已经这样叫了出声,怀瑾轻轻转过身,浅浅一笑:“怎麽了?”
我摇摇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就是莫名的难过,双手不自然地攥著袖口,又忽然想到:“瑾……今天晚上之前……会回来吗?”
怀瑾微微愣了一下,然後点点头:“等我。”
“好……”我扶著门,缓缓地目送他离去的背影,修长的身姿,飘逸的长发随著步伐微微浮动,轻纱扬起,长袖翩舞,淡雅的,清逸的,湛然若仙,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又淡淡流露著似水柔情,一如记忆中那令人怦然心动,无法自拔的怀瑾。
今晚……一定要回来……
我知道,这句话问得有些多余,因为这几天晚上,怀瑾一直都陪著我,所以今晚,他也会回来的,可是不问出口,隐隐就是觉得不安。
瑾……这是最後的一个晚上了,我们最後的时光,所以,一定……要回来……
肩上一沈,我侧过头,狂静静在我身边,面无表情,却让人觉得沈重。
“楼主他还是不知道,对吗?”狂看著前方,和我凝视著一个方向,翩然的身影已经渐渐消失,眼前古老的楼阁,静静悄悄,无声无息地记载著多少离合悲欢?
我静静地望著,许久才慢慢回神:“我一直都没有打算告诉他……”
狂看著我,眉间不自觉地皱到了一起:“如果他……”
“不会的。”我打断了他的话,抬头看著他,“不会有如果的,他不会知道,我明天……就要走了。”
“明天?这麽快?”狂皱著眉,语气中也有些怅然。
我点点头:“必须要走了,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心里似掏空了一样,是啊,我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以後,再不会有尉迟溟,再也……见不到怀瑾的笑……
“坐著等吧。”狂搬了椅子,陪我一起坐著,我不解地望著他,狂笑了笑,“我陪你一起等吧,说说话,不会太无聊。”
是怕我一个人胡思乱想吧?我轻轻点了点头,心中有淡淡的暖意:“狂,谢谢你……”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见过的次数也不多,但是狂就像是兄长一样,有无声的关照,也有严厉的教诲,还救过我,所以,真的……谢谢……
“狂……”我轻轻地唤了一声。
“嗯?”狂扭过头望著我,“怎麽了?”
我静静地望著前方,缓缓地叹了一声,转过头,认真地看著狂:“怀瑾他……就拜托你们了……”虽然知道怀瑾很厉害,可是,我还是会担心,不想看见他受伤。
狂点点头:“你放心,我们不会让楼主受伤的。”
我安心地笑了笑:“谢谢……”
“小溟……”狂的声音有些迟疑,我愣了一下,似乎从上次见面之後,就没听过他这样叫我了,这样的称呼,让我想起了大哥,他也总是这麽叫我,宠溺而包容的,令人怀念,
“我曾经……有一个弟弟。”
低沈的嗓音缓缓叙述著往事,遥远而悲伤的故事,而我终於知道,他为什麽要叫我“小溟”,那天……又为什麽会对我说那样的话。
他心中的“小溟”是一个名叫“小铭”的男孩,像所有七八岁的孩子一样,顽皮而淘气。
他们小时候,无父无母,两兄弟相依为命的日子,狂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那其中的艰难没有经历过的人,也无法体会。
然後,琼决收养了两个孩子,充足的食物,温暖的衣裳,能够抵御风吹雨淋的屋子,还教了两人武功,虽然比以前辛苦了许多,却也是幸福而快乐的。
哥哥为了能够保护弟弟,刻苦而勤奋地练习,却也因此,弟弟觉得安心,渐渐就懈怠了,恢复了孩子本来的天性,终日只顾著玩耍。
有一天,哥哥仍旧刻苦修炼,弟弟依然外出玩耍,到了晚上的时候,哥哥完成了一天的修炼,而弟弟却没有回来。哥哥不停地奔波寻找,日夜不停地找了三天三夜,可是最後,见到的却是已经变得冰冷僵硬的弟弟,无论怎麽呼唤,都再不会醒来。
狂在回忆的时候,是平淡的,几乎没有任何起伏,可是我知道,他是痛心的,有不甘,想要去怨,去恨,却又不知该怨谁,恨谁。
这是十分讽刺的一个故事,弟弟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遇到坏人,遭遇猛兽,只是那天,弟弟追著一只野兔跑进了山里,然後失足掉进了一个洞穴,洞并不太深,不过如果是对於别的孩子,没有别人的帮助,那的确是出不来的。
可是弟弟不同,那样的高度,对於一直在练武的兄弟来说,并不是什麽难事,只是……弟弟懈怠了,因为太过相信,哥哥会一直保护自己,所以渐渐放松了自己,所以……原本不该困住自己的洞穴,却令自己失掉了生命,为了一只紧紧攥在手里的兔子。
听完了狂的往事,我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麽,原本以为会是惊心动魄的过往,其实是出人意料的平淡。
只是,我或多或少可以体会他的痛心,他其实……是怨恨自己的吧?如果不是过於自信,如果不是自己太过放纵弟弟,那麽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了吧?即便掉下去了,弟弟也还是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出来的,不会在荒郊野外,因为等不到一个人经过,而这样平白无故地失掉了性命。
所以,他才会对我说那样的话,就是不希望我再变成第二个“小铭”吗?
怀瑾(115)
“狂,你看清楚,我并不是‘小铭’,我是尉迟溟,不是你弟弟。”
我知道说这样的话有些残忍,可是不说,狂他永远都走不出心中的阴影,把我当做是他弟弟,想要弥补自己的过失,但其实,那并不是他的错,只是一个意外,一个令人悲伤的意外,不是任何人的错。
而且狂,其实,你太小看我了,我并不是柔弱,只是,不愿去伤害罢了,虽然我也无力挽回自己的生命,可是我永远都不会成为“小铭”,我就是我,一辈子都是……尉迟溟。
被我的声音猛然惊醒,狂沈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有些恍惚,微微愣了一下,然後缓缓地闭上眼:“是啊……你不是他,对不起……”
我摇摇头,望著他有些失落的脸:“狂,那并不是你的错,不要再怨自己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弟弟,虽然,也当不了多久了……”
狂猛地睁开眼,怔怔地望著我,眼角隐约可以看见浅浅的晶莹,缓缓,他笑了笑:“以後,就叫你‘溟儿’吧。”
我淡淡地笑了笑:“好……”
狂顿了顿,有些犹豫地开口,“你能……叫我一声‘哥’吗?”
我回望著狂隐隐期待的神色,轻轻一声:“哥。”
看著狂欣然的笑容,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最後的时候,还能让我感受到兄长的关怀,谢谢……
“怦──”
心脏猛地抽跳一下,我一惊,心中隐隐升起一些不详的预感。
“怎麽了?”狂看著我突然变得僵硬的身体,关切地问道。
“怦──”
又是一下,我捂著胸口,额上不停地渗出冷汗,心中越发地不安。
“你怎麽了?不会是又发作了吧?”狂抓著我的手臂,有些慌张地说著,“对了,药……我带你回去吃药……”
“吃了。”
“什麽?”狂急切地问著,拉起我的手臂,准备带我回去。
“已经吃了……”我按住他的手,静静地坐著,不安的情绪慢慢扩大,今天明明已经吃过药了,为什麽……为什麽还会……
“嘶……”狂轻轻哼了一声,手臂被我死死地掐著,他看了看我,握住我的手,默默忍受著疼痛,不再发出一丝声响。
突如其来的巨大的疼痛不停地在胸口抽搐著,一下一下,似要炸开一般,我一手紧紧捂著胸口,一手使劲地攥著狂,结实的手臂被刮出几条红红的血印,触目惊心,令我莫名地慌张,可是,停不下来,明明知道会痛,会让狂受伤,可就是无法松手。
痛,太痛了,所以必须要抓住什麽,宣泄出去,痛,无法忍受,扭曲地绞在一起,膨胀挤压地撕裂一般,浑身的筋骨像是被割开一样,剧痛无比,一点点,一丝丝,缓慢而剧烈地,蔓延开来。
耳边模糊地传来狂担忧的声音:“我送你回去吧,吃过了,可以再吃一粒,说不定可以……”
我费力地摇摇头,缓缓挤出几个字:“已……已经……没……有……有……了……”
“没有了?”狂显得有些焦急,“那,那,你吃的是什麽药,我去……”
狂没说完的话硬生生地被噎在了口中,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异常的,压抑的,寂静无比。
而我怔怔地望著地上的一滩鲜血,殷红渗著黑紫的血块,令人心惊,嘴角依然残留著淡淡的血迹,滚烫的温度,似要将皮肤灼化一般。
狂愣了片刻,嗓音有些沙哑:“为什麽会……这样?”
是啊,为什麽?我也想要知道,为什麽会吐血?至少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为什麽会……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