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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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月-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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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责问,莫一不是没有说辞,但是看他气得眼眶发红的样子,有多少话都只能咽了回去,他伸手用拇指蹭了蹭他的眼睛,淡淡说:“我说帮你,是要帮你解决困扰你的事,不是帮你任性,这次是你错了。”
弗英一把打掉他的手,骂道:放你娘的臭屁!唾沫星子溅了莫一一脸,“我是不是任性不消你来管!”
不待莫一再说,迎春带着大夫颜山来了,颜山见这院子一片狼藉,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只好让弗英坐在鱼塘边帮他擦拭伤口。弗英脸上蹭破的皮肉里还夹杂着沙子泥土,必须先把这些异物取出才能上药,弗英疼的连连抽气,迎春在一旁不停给他擦汗,忙活了好久才算处理完。莫一摸摸他被包的严严实实的脑袋,道:“这样反而好些,不那么可怕了。”
弗英的怒火在洗伤口的时候就被疼痛挤走了,他缓和了一下情绪,低声道:“我有非走不可的理由,你能不能放我?”
莫一的脸僵了一下,他叹了口气,坐在弗英身边。很久之后,才听他说道:“可能你已经忘了,你说过会跟我一起,把所有的仇怨都解开。现在事情还没有做完,你甘心就这样放弃吗?”
“抱歉。”弗英并不是不愧疚,尤其是对莫一,“刚才喷了你一脸口水……”
莫一绷不住笑了,弗英皱眉瞪了他一眼,说:“我好容易求师父答应让我出来走走,他交代我,无论如何,不要沾染江湖血腥。现在,我不但沾染上了,连洗也洗不清了,昨天收到师父的消息,他说,我要是再不回去,就永远也别回去了。”顿了一下,弗英又道:“你知道吗,我没有父母,是师父抚养我长大的,他教导我做人,关爱我的人生,我曾经发誓,就算不成家娶妻,也永远不离开他,一辈子孝敬他。不只是尊敬和爱戴,他就像我的神,我爱慕他的一切,这程度你都想象不了。所以,我必须回去。”
莫一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弗英看了看他,心里不免失望,正要放弃谈话,却又听莫一说:“如果你真要走,就只能一个人走,我可以帮你照顾初夏……直到你回来。”
也许生下来就是一副寡淡的样子,连笑都是那么得漫不经心,莫一心里的争斗没人能看得见,无论是苦还是甜,也许还有酸。不管是从道义上还是私心上,他都不想放走弗英,但看到他那样的失落,他却只能违背自己的意愿。
得知弗英逃跑,严晓灵异常愤怒,连忙派出一队人去抓捕他,当然这些,她都没有让莫一知道。莫一之所以得知,还是因为迎春向他问起欧阳的下落,欧阳年纪尚小,还没到能独自掌势的时候,所以一直留在山庄,他突然消失,莫一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不过还好是欧阳去了,莫一并不担心他会伤害到弗英,他自己也抽不开身,少林的五根大师圆寂,他作为半个少林弟子和关月现在的老大,没有理由不去看看。
五根原本正在闭关,少林寺的人都有两个多月没有见过他,最后还是因为给他送饭的弟子发现他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动过斋饭,才报告给方丈,方丈觉得异常,强行破门进去,才发现他早已圆寂。方丈说,五根死的并不安详,收敛他法体的和尚说,五根浑身肌肉虬结,手足相就难以舒展,面相狰狞,嘴角还有一丝诡异的笑容,不知道他临死前到底是种什么状态。莫一仔查看了他的遗体,除了被规整的肢体呈现出一些不自然外,并不能看出他的死因究竟是什么,或许就如方丈缩说,是由于练功走火入魔了。
但是莫一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服自己原因是这么简单,五根也参与了三十年前的那一战,之后就一直呆在达摩堂专心钻研武道,武功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顶端,即使有他无法参透的技艺,也不至于会走火入魔都没发现。他能想到的,就是这种死状,实在是……太奇怪。
一个小和尚打断了莫一的苦想,递给他一张纸条,莫一打开来一看,眉头更加紧缩住。他想起了白秀湖,还有那个苏家小妹,心里忍不住一阵阵收紧。
纸条里前段写得内容大致都能猜到,欧阳找到弗英,努力说服他跟他回去关月。后面的却说,明基在苏城出现,初夏失踪。
初夏……她在关月呆得好好的,怎么可能平白消失,一点异动都没有?


 

第十三章 情思
时值盛夏,即便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却依然让人感觉酷热难当。山道上,有一骑绝尘。
不要问它要去哪里,做什么,“得得”的马蹄声就能暴露它主人无言的焦虑,急促,没有一刻的停顿。在高高扬起的尘土中,是一张平淡却刚毅的脸。
接到那封密信后,莫一连五根大师的塔葬都没有参加,匆匆告别方丈大师之后就一路往回狂奔,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昭示着他,告诉他那将是他遇到过的前所未有的危机。
入夜时分终于到了严庄,大红马已经累地趴下,莫一把它交给下人就直奔弗英的小尖居。
可转了两圈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有看到,一问才知道不但弗英没有回来,连迎春也不见踪影。莫一立刻掉头赶去大厅,严晓灵一见他出现就大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人已经到了眼前。
“弗英去哪了?”莫一劈头问道。
严晓灵皱眉,“我怎么知道,不是你放走他的么?”
“别骗我,欧阳已经找到他了,他一定会按照你的意思把他带回来,那现在他人呢?还有柏旸和迎春,都干什么去了?你肯定知道,别让我逼你说。”莫一脸色冷峻,严晓灵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想也不能被这强势打败,强作镇定地说:“放心,柏旸在他身边,不会有事的。至于他们现在到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莫一喘了口气,眯着眼睛逼问道:“找到他又不让他回来,你想干什么?难道是想把他送给明基吗?”
严晓灵睁大眼睛,惊叫道:“怎么可能!”
“你说!你是不是和明基勾结上了!”
莫一没有耐心了,心里的烦闷厌恶一涌而上,严晓灵没有回答,但她的眼神告诉了他事实。他咬紧了一口钢牙,道:“五苦师父拜托我来,我诚心帮你严家,有哪里做的不得你意了?临走时我有没有拜托你保护他,你就是这样把我的话不当回事?”莫一已经分不出心里那股子拼了命挤出来的灼热到底是愤怒还是失望了,只是对严晓灵吼:“我告诉你,你最好在心里祷告他没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说到最后,已经把严晓灵逼到角落理,严晓灵从没见过他这样怒目切齿的样子,平常的莫一总是温和又不羁,从未将任何事放在心上的,这让她一时间不敢说出话来。
等回过神,莫一已经到了门口,严晓灵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听到哭声,莫一又有些不忍,这也是个可怜的女孩,原本只是个受尽宠爱不问柴米油盐的怀春少女,却突遭未婚夫背叛,杀了青梅竹马的朋友,带着父亲失踪不见,偌大的关月山庄一下落到她瘦弱的肩上……
但一想到她又让无辜的弗英陷入不知怎样艰难的境地,心里的又翻腾起对她的怨愤,他自知自己并不是个有佛心的。
刚出门,迎头碰上正要进门的欧阳,他也感觉到气氛的僵硬,忙问怎么了。
“你不是跟弗英在一起么?怎么自己先回来了?”
“我……”欧阳看了看严晓灵,说:“他原本不愿跟我回来的,后来遇到二哥,他说初夏被明基抓走带到苏城,他便跟他一起走了,我原本也想去的,但是……”
“严晓灵!”刚淡下去还没来得及熄灭的那股子火苗,又熊熊燃烧起来,“你坏事也做的隐蔽些!要是他少了一根汗毛,我定要将你抽筋拆骨!”
“你凭什么……”尖锐的叫声刚响起,就没莫一毫不留情地捂了回去,那雷嗔电怒已经从他眼里直烧进了心里,理智轰然坍塌。欧阳再笨,也看出这情形着实不对,他赶忙上去抓住莫一的手,道:“你先放开小姐,有话好好说。”
“还说什么!”从他身上张开一股灼热的气墙,欧阳抓他不住,反而被震得连退好几步,严晓灵被掐地脸色通红,眼看是生机渐少,突然门外飞进一个巨大的黑影,直冲上去一拳打在莫一背后,欧阳不禁叫道:“六哥!”
丁六内力淳厚,加上他来势凶猛,一拳就突破了莫一那层真气。莫一扔下严晓灵转身迎击,左手勾起向丁六脖子抓去,右手紧跟着打他的肋下,丁六深知这看似缓慢简单的动作里饱含着的杀机,脚下踩实生生拧住腰肢,那两只手在他身前不到一寸远的地方扫过。他右手一抖,握住一柄短剑直刺莫一的心口,莫一转身躲过剑尖,两臂张开向中收拢,想将丁六击毙于跟前。丁六趁他侧身,一个翻身迅速跳出包围,长手一捞,将严晓灵揽进怀里,刚要逃开,身后一阵极热的风声传来,莫一的第二招到了!
欧阳早看出莫一已经走火入魔,在看到丁六去救严晓灵的时候就准备好,在这千钧一发的间隙里,他用尽全力将身边的一张实木椅子向他们中间踢去,也就是因为这张椅子,挡在莫一疯魔的半路上,救下了丁六和严晓灵的命。
被打得粉身碎骨的那张椅子在莫一脚下寂静,也浇熄了他一身的雷霆之火,他怅然得呆立着,扫了一眼已经晕死过去的严晓灵,无力地垂下双手。
杀了她又怎样?
丁六见他停手,抱起严晓灵向内间冲去,欧阳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拿出一个小小的红色囊袋递给莫一。
“这是什么?”
“不知道,我回来之前弗英让我交给你的,说是很珍贵的东西。”欧阳咬着嘴唇,踟躇了一下,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初夏她……会有事吗?”
莫一冷笑,“落到明基手上,你说有事没事?”
欧阳瞪大眼,好半天,才挣扎一样地道:“是……是小姐做的吗?她为什么要这样?初夏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我又怎么知道为什么?她有自己的打算,不惜牺牲无辜的人来达到目的,你的初夏,又算得什么人物。”
“怎么会这样。”虽然从小被灌输做一个忠诚死士,欧阳毕竟年纪还小,心绪没有成熟,因为初夏,被激起了千层万层的涟漪。他努力压下眼里蓄起一点雾气,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去找他们。”
“我也去!”
莫一意外地看着他,那张略带稚气的脸上带着一种坚强和笃定,莫一点点头,说:“明早一起出发。”
与欧阳约好之后,莫一回到弗英小院他的房里,才将收到的那个袋子拿出来。
里面是几粒血红色的珠子,每颗都只有黄豆大小,灯光下是半浑浊的玉石样,隐隐能看到里面几缕血丝一样的纹路,握在手里有一丝温暖的感觉。
不是回春,比回春更透彻,气味也更淡些,就像是真的血液凝固成一团。仔细数数一共九颗,放在手心看了很久,才装回袋子里。
窗外是一片寂寥黑暗,屋子里静谧幽深,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味道,那是在心底萦绕不去的,弗英的味道。莫一深吸了口气,默念道: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是以,凡所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能见诸相非相,当知虚非真虚。有生之气,有形之状,尽是幻也,造物之所始,阴阳之所变者,谓之生,谓之死,穷数达变,因形移易者,谓之化,谓之幻。了悟有无,参透虚实,自然遨游天地宇宙,无所阻碍。是谓大幻之道也……
一连念了几遍心经,又把虚空藏咒也颂了一遍,还是不能停下纷乱的情思,莫一颓然地趴倒,他需要休息,身体已经疲累至极了,但心还在鼓荡着,不得安宁。
恍惚中一个人推门进来,莫一忙求救一样地唤他:弗英……
弗英看到他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好奇地上来打量了他一下,问他:“你不会是……被柏旸欺负得没地方去了,跑我这来诉苦的吧?你那么厉害,干嘛不揍他啊,他最欠揍了。我可告诉你,你跟我说也没用,我跟他不对付的,也打不过他……嘿嘿,不过色诱还是行的,谁让我长的板正呢,量他也逃不过我的意乱情迷勾引之法!”
莫一笑了,说:“你真吵,我累了,跑了太远的路,借你的地方歇一下,你别扰我了。”
弗英眉毛一挑,怕着桌子嚷道:“大哥,你搞清楚,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地盘啊,你不会回自己房间去啊?你还有理了是吧?你别睡了,给我起来……”
“怎么了?”见他突然停下不说话,莫一抬起头,弗英眼神变得呆滞,缓慢僵硬地转过身去,背后豁然插着一柄利剑。
莫一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猛地打了个激灵,惊醒过来,面前哪里有什么人?
耳边远远地传来更鼓声,已经卯时了。欧阳大概已经准备好行装等在外面了,莫一抓了抓头发,把那个装着小珠子的袋子贴身藏好,推开门,大步走出。


 

第十四章 狭路
将至正午,弗英柏旸三人已经到了城外鸽子谷。原以为既是江南,就应该是芳草怀烟迷水曲,密云衔雨暗城西,该是芳草连空阔。可是这盛夏的中午,即使是水乡苏城外,也是一片黄沙焦土,艳阳高照,说不出的燥热难耐。
鸽子谷离苏城已有七八十里路远,虽说是谷,却也只是南方常见的土坡,不知什么原因,一直都是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弗英一路叫苦不迭,敞开衣裳前襟散热,遭到两道白眼。
弗英管不了许多,自顾自的拿前摆对着身上招呼,可扇来的也是热风,实在起不了什么作用。正要开口抱怨,柏旸却叫停了两人。
“有很多人来了”柏旸说。
“那又怎样,路总是给人走的,有人有什么好奇怪?”天气太热,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路人,弗英更是觉得辛苦。柏旸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三人继续向前走。
这段时间,两人的关系似乎有所改善,或许说是有些不对劲,两个人都憋着一口气不去打破这种微妙,这后果就是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不说话还好,柏旸那张脸还是很赏心悦目的,弗英扯着嘴角微笑。
听远处的声音越来越近,柏旸想还是该避一下,免得到时候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刚一转头就看见弗英看着自己一脸奇怪的笑容,大热天里,柏旸却生生打了个冷颤,他瞪着弗英,怒道:“你做什么,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弗英脸上的肌肉乱抽了抽,悻悻地说:“还是不说话时候好,不说话的时候是仙官,一说话就成莽夫,落差太大了,扛不住扛不住……”
柏旸开口想骂他,又想问他看为什么老看自己,这样舌头打了几个弯,倒把话都咽了下去,干脆也别过头去。迎春看这他尴尬的模样,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不一会儿,从前面传来轰隆的声音由小变大,能看到扬起的滚滚黄土。
来的一队人马又不下二十人,三人赶紧趋马到路边避让。这些人经过他们旁边却停下了,来来回回将三人团团围在里面。
三面围敌,弗英看看背后,发现三人正选了坡势最堵的地方,从后面爬坡走是不可能了。
那队人的头领走出来,对着三人傲然道:“我们只找顾弗英,其他人可以滚蛋!”
弗英见他们来势汹汹,自己这边却只有三人,胜算太低,还想与他周旋一下,却听柏旸怒道:“人多就敢放屁了,要抢人得看你们的本事。”
吴风也不多话,手一挥,后面的人立刻蜂拥而上。柏旸立刻拔剑迎战,一时间纠缠了八九个人,那些人有用刀剑的,也有用拂尘锁魂丝的,兵器不一而足,但却都是个中好手,柏旸一下就被围困起来不能脱身。
其他还有十来个人,向着剩下的两人冲去,弗英心里一边骂娘,一边准备出手,却只见面前一条白影一闪,正击中最当头的一人胸口,在那人身上裹住几道才将人甩出丈余。
弗英大惊,转头看身旁的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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