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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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黄时雨-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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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走了,没再回来过。
  我戚戚地一笑,换了个姿势盘坐在原地。我也知道等待没有意义,可就是想坐着,一刻也不想离开。
  大概是习惯了吧。
  我也不想去改,不想再心痛了。
  




☆、第四十八章

  
  “大哥哥,你这是在等人啊?”
  背后传来奶声奶气,我紧闭的双目缓缓撑开,无力地一笑,却没回应那小娃娃。
  小娃娃不死心,他握着手里折断的柳条气鼓鼓地就走到我面前来,“喂!你是在等人啊!”
  “是啊。”我复又笑了笑,深吐一口气道,“等那个叫我用情至深的人。”
  出口声音就成了喑哑,像是枯朽老人的绝世之音。我点点头,甚是满意自己的答复,又昂首扯嗓子再叙了一遍:“等那个、叫我用情至深的人!”
  上至高远白云,下至深河水底,都只回荡着我坚定的一句话。
  
  “晖少爷……”
  虚弱得像是喉间冒血。
  那声音太飘忽,我都不敢相信会是真的。我不求美梦成真,毕竟这般现实对我已经是暴戾至极。
  上天才不会眷顾一个让他嗤之以鼻的混账。
  “不会的不会的。”我痛苦地抱头,蓦地一笑,伴之眼前一糊,“阿布他、他才不会喊我‘晖少爷’。”
  “晖少爷——我是阿布——我、回来了——”
  声音离我愈发得近了。
  肩胛克制不住地抖得厉害,我死死咬住下唇,我能想象此刻的自己定是血色都退散了,唯有的一抹红可能就是齿间用力过猛,将下唇都不小心咬破了。
  奶娃娃突地将手上的柳条一丢了,两只眼睛巴巴地眨着,憋了良久才一股脑儿地嚎啕大哭起来。他揪着我的衣襟,直扑进我怀里,哭闹道:“大哥哥,你后面的人好可怕啊,脸上都是血,连身上的衣服都烂了……”
  脑子里“嗡”的一声,那么一瞬我呆愣住了,唯一的反应就是蓄在眼里久久不敢落下的泪终能夺眶而出,由温热变冰凉,再由冰凉变得温热起来。
  我挣开黏人的小娃娃,跌跌撞撞地撑地起来。脚盘坐太久,几次三番都不能站起来。我大口喘着气,狼狈地在沙地上滚了一周。好不容易撑着一旁的老榕树起来的时候,阿布他已经走到我面前了。
  近在眼前。
  我苦着脸笑着,战战兢兢地触了触他勾破的衣服,再摸了摸他花了的脸。
  “你回来了,还好没叫我白等。”
  不等他回答,我一把捞过站得颤颤巍巍的他。本还和阿布互相扶持的张叔当即就低下了头,顺手捂住了身旁已经傻了的奶娃娃。
  阿布浑身抖得厉害,他的脑袋搁在我肩头,低泣起来。我晓得他该有千言万语和我说,说他这一夜来是如何难熬,说他是怎么从阎王爷手上出来的,可是他现在抑制不住,除了拼尽全力抱住我,也只有不间断地喊着我:
  “晖少爷……”
  “晖少爷……”
  一声更比一声响,一声更比一声坚定。
  我安抚地捋着他后背,解脱地笑道:“你终于肯这么叫我了。”
  这句话触及阿布心中大恸之处,他毛躁的脑袋缩了一下,险些撞上我偏过去的下颚。他躲躲闪闪地,不敢大声言明:“晖少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猛地一吸鼻子,已是哭到伤心欲绝之处。
  “我还当你回不来了。”我顿了顿,摸着他湿透了后脑,叹道:“你要回不来了,我该去叫谁余生呢。”
  “余生?我叫余生?”阿布从我怀里逃了出来,顶着一张红透的脸,怯生生却又难掩惊喜地问道。
  我这才看清了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刮花了一脸,你从山上摔下来,尽是脸朝地了?”
  阿布见我笑得起劲,自己也禁不住摸了摸脸,他冷不丁“嘶”了一声道:“晖少爷可真聪明,我还真都是脸着地。”
  我被他逗得愈发得劲,总算是破涕为笑。在他手臂上一打,道:“人张叔都等急了,还要快告诉张大娘你们还都没事呢。”
  
  其实,阿布带着张叔从青丘上下来的时候已是气力殆尽了,他强撑着意志和我来了一段重逢美景,被我扶回家的时候,就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隔壁吴大娘怕我一人忙不过来,也不会照顾人,撇下手上的农活,赶到了我们屋里。
  “余相公,你可不能给他垫高枕头啊,会头晕的!”吴大娘方煮好了一锅白粥,才迈步端进了屋里,就瞧见我毛手毛脚地将阿布移到两个高垒的枕头上。
  我扁了扁嘴,低声狡辩道:“这不是怕他睡得不舒服……”
  “你去干什么?”吴大娘又咋咋呼呼低吼了一声。
  我放开的脚步又退了回去,突地就局促了起来,“我看他嘴唇干的厉害,想给他拿块湿布擦把脸去。”
  吴大娘一听又是一副“花容失色”貌,她差点就要扬起巴掌拍在我侧身,她抿嘴道:“拿布条占些水,然后涂在阿布嘴上,哪能像你那么糊涂做事!”
  又被她训斥一番,我讷讷地再一点头。
  取来的布条最终是归到了吴大娘手上,她边是细致地把凉水抹到阿布唇上,边是问道:“余相公,你是大户人家的儿子吧。从前瞧你的样子我就猜到,如今看来更应该是出身不凡。”
  我愣了片刻,吴大娘提及的旧事真像是久远以前了,都快忘得干净了。我提着嘴角,佯装在笑,“我爹是个官,后来家人都死了,就留了我一个,被囚禁了一年多也就再放出来了。早不是什么少爷身份了,也就阿布他改不了口,笨嘴拙舌地硬要叫我声少爷了。”
  多数难捱的事就被我轻轻松松一笔带过,来到这个全新的地方我没想过要让他们知道从前的我是什么样的人,因为里头夹杂着太多让我作呕的环节。我不想再记起我爹娘是如何在雪夜里断头断魂,我是如何辗转在一个我恨之入骨的男人身下,又或者是每个几夜就要黑着脸来送我去西天的亲哥。
  更有甚者的是,那些日子里对我愈发冰冷的阿布。
  都是不能触及的伤疤。
  我埋着头,淡淡道:“大娘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拼命地挣扎着,只要提到那些字眼,回忆就汹涌而来,连个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还好吴大娘不是从前皇宫里的人,不是我落魄之后遇到的那群王孙贵胄,她不会强逼我回忆血淋淋的记忆,不会拿着利刃剖进我心头。她只是同情地揉了揉我,“余相公,雪能释,冰也能消,坎都是过得去的。”
  我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忆起了那个偱偱老者,在漫天飘絮的冬日里,他头一回邀我去了鹂音楼,一路上仍是一贯而来的默默无言。无言之后,还替我开了一坛好酒。他似还在回忆与我举杯,还在那儿浅浅地笑着:
  “晖儿,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他嘴一张一合,看来是毫无烦恼缠身,只是把寻常道理寻常地告诉自己儿子罢了,他心底的苦楚就这么混着酒水吞进了肚里。然后他收拾如常,对我说:
  “要把日子过的细水长流。”
  我紧紧地攒着衣角,不想在吴大娘面前失态。我深吐一口气,红着眼道:“是啊,没有过不去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对,是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床上的人不安分地一动,他的醒来恰到好处,把我难理的愁绪悉数打退了回去。
  阿布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蓦地把脸上五官笑作圆滚滚的团子,“晖少爷,你再叫我一回。”
  “余生——余生——”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是如此之空闲,于是我又来更文啦~这章下章挥挥和小生哥阿布都会甜的~甜完了就要进入文章最后的环节啦~~
  
  有空我就周末再来哈~~啊哈哈哈~~~




☆、番外(一) 余晖余生的甜蜜蜜生活(上)

  
  阿布他连在床上休养三日,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非要把他给再憋出病来不可。
  被勒令只能躺在床上,不到三急不得下地,阿布也唯有缠着给他送饭食的我,一遍一遍乐此不疲地问着。
  他背倚着摞起来的枕头,歪着脖子就开始傻笑着问起来了:“晖少爷,你说你为什么要帮我起名字呢?你觉得余生这名字好不好听啊?”
  我额头青筋突突地挑着,挑起一筷子鸡蛋猛塞进他嘴里,还望能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我暗叹一声,几乎是要无力扶额了,“不算昨日,更不提前天,单单今天你就问了不下十遍。浅显答案你还不能记住了?”
  阿布亟亟用手掩住口鼻,他似是如何也不信我替他数的数。他卷着被角,憨笑道:“你就笑话我吧,我之前分明问的是为什么只取余生,不叫什么余布之类的。”
  我撇了他一眼,和他那个榆木脑袋辩是非我是注定一败涂地。我干笑了两声,反问道:“余生大人,敢问您这几个问题有什么显著差别吗?”
  “刁民余晖,你就说你答不答吧!”
  话一出口,我被呛得手一抖,那双筷子上的菜险些就要直直坠地。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在床上还能叉腰叉出本色来的他,不禁摇了摇头,也就才三天就宠坏了。宠到冷不防就直呼我大名,还敢随随便便在前头加上“刁民”二字。
  我如此本分的人都算作刁民了,那他余生就是暴民!天不可撼地不可动的暴民!
  “那我就说最后一次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余生大人,你听仔细了。”我耐着性子把碗筷放在一边,将手探到床边一把就握住了他在发汗的手,诚挚道:“今年你都有二十了,还记得我先前是怎么和你说的?我说等你到二十岁的时候,我也要给你办个成丁冠礼,那时虽然也算是半个玩笑话,可我也记下了。只是我如今也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子,没钱去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了,思来想去也只有给你起个名姓。你怎么说也是我花钱买进余家的,随我姓是自然。这般细致的解释,大人想来应该是满意透了”
  阿布店头点得起劲,我还当他真就这么问完了问题,忙不迭长吁一口气。谁知他才小鸡啄米啄了三两下,连又问道:“为什么偏偏叫余生呢?”
  得了,问题兜兜转转又给问回来了。
  “不然叫余粮嘛?还是你想要叫余布?!”我忍了三天的火气现下是忍不住地往上烧,莫名地想起他自己说的那个“余布”,我又按捺不住笑着揶揄道:“若是真把你起作余布了,你还不得要掀了屋顶盖了。”
  “晖少爷……”阿布蓦地就声音尖软起来了,甚是不详甚是不详。
  我摇头晃脑只当看不见他。
  “为什么要叫余生呢?你还是没和我说明白啊。”
  要不是我血色近来不佳,我眼下定吐他个昏天黑地,足足来个一桶血水。
  我说阿布啊,我要是好意思和你说为什么帮你起名叫余生,我犯得着这么闪烁其词吗?你怎么就不能替你少爷我的脸皮着想着想,那么矫情的一句话我该怎么当着你的面声情并茂地讲出来!
  末了末了,我从容地握起碗筷,循环着回到给他喂食的版块来,“想知道是不是?”我面无表情地问着。
  阿布他果不其然,拼了命地点着脑袋。
  “那你自己想去呀。”
  “刁——民——余——晖——”
                      
作者有话要说:  顺着上文情节,可是实在太甜蜜蜜了,怎么也接不上来啊,那就作为番外吧~~~现在是个上,还有下哈。。。余晖难得表现出来如此傲娇如此腹黑如此——欢脱的一面~
  别老这么感伤啦,我们挥挥~




☆、番外(二)甜蜜蜜生活(下)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想看HE的话就在此止步吧,我也不管什么还有一个铺垫没收了,也不管和楔子有出入了,余晖苦了那么久能有个这么一句平淡之余的安心日子过,多好是吧!
  
  继续往下看就是BE,我还得摧残自己的小心肝写下去,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哟,最后的两到三章一番外都是从前那样忧桑的基调,,慎入慎入。。只要别忘记去我下一篇文章就好了~么哈哈~【我就打广告了,你踹我我也要打广告~】
                    
  
  大年三十。
  甲戌年的大年三十。
  甲戌年,余晖余生肩并肩手拉手头……头靠不了头地逛大街的大年三十。
  “我说,余生大人。”我拽了拽正四处张望着的阿布,偏头似不在意地说道:“还好你跟了我,不然以后有的你受了。”
  阿布他心急火燎地舔了一口手上抓着的糖葫芦,砸吧砸吧嘴的模样极为满足。他微微侧过脸,问道:“暴民余晖,你这是什么个意思?”
  短短三月不到,我一个顺民在他口中从刁民直接进阶为了暴民。好在我已经习惯了,才不会像开始那样和他黑了三日的脸。
  黑了三日的脸,他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叫我暴民。
  我替他拢了拢松了的发髻,促狭道:“你要是凑合和个姑娘过了,日后生出来的丑娃娃估计撑死了也才这般高。”我斜望着他,将手拦在腰间比划一二。
  阿布冷冷地打量着我,面若冰冷眼若冰棱,将我里里外外冻得瑟瑟发抖。他闷哼哼一笑,我眼皮子就跟着抽了一下,只听他道:“大胆暴民,惹怒本官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小的的确不知,还望大人告知。”我仍是嬉皮笑脸地和他插科打诨。
  “呵呵呵呵呵呵……”阿布连连干笑,含情脉脉的眼神直对着我扯也扯不开,当然一定要将里头浓浓的嫌恶之意忽略不计。
  “大人,你仰了这么久的脖子还酸不酸?”我讨好地伸手想要替他捏捏脖子捶捶肩。
  阿布怒目而视,伫足在原地,几度张张合合他的笨嘴都憋不出一句话来。他气鼓鼓地瞪着我,可我就是心情大好,满脸堆笑停也停不下来。
  “看来我今早和吴婶子说的那道西湖醉鱼可以不用烧了。”
  阿布撇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大人再商量商量!咱们有商有量的呀!”
  我一路狂追,老天保佑我能不出十步就逮到他然后拖到角落里让他暴打一顿。
  鱼,我所欲也,面子,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面子而讨余生大人欢心也,则鱼得,佳人亦可得。
  
  至夜。
  我同阿布吃一路走一路,银两没多用,肚皮吃得滚圆滚圆。
  爆竹接连响起,像是排起长龙似的,争相在暮色苍苍的黑夜里撕开一处,好让白光乍现。
  鹿城这片富饶小地,平日里大都人家都过着平淡宽裕的生活,到了这样的喜庆日子里,也难免都纸醉金迷了起来。家家户户挂起朱红灯笼,孩童们穿着大红色的新衣沿着枕水街道边跑边闹。
  夜风自向北,寒意是不随着欢快日子减半的,刮在身上不得不冷。
  我束紧了褂子,苍白的手指在鹅黄的褂子前仍显得毫无血色。他人都是大红大绿的吉庆颜色,我这件过了时的鹅黄缯绡褂子难免格格不入了些。
  团圆时节,佳节思亲不可避,我的手躲藏在衣袖底下渐渐攒成拳。
  有的东西就是一块可恶的疤,只能过去,不能好全。
  我朝着风来的地方远望,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也是弃我离我的地方。那个地方里有一座城,城里有个得以呼风唤雨的人。本事太高,那便以他物作为交换,要他注定在合家团圆的日子里看着别人欢天喜地。
  “那就让他一辈子都这么无人可依。”我恶狠狠地暗道。
  我恨他恨之入骨,连提及他的称呼都能让我恶心起来。
  “晖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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