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哥儿抓住杜若的衣袖,“杜若,你要走了吗?”
杜若点头道,“哥儿,很快,我就会来找你。”
“嗯。”
杜若望着笙哥儿的脸,突然声音低了下去,“哥儿,可否容杜若做一件不敬的事?”
“嗯?”笙哥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杜若的脸压了下来,然后他的唇落在了自己的右颊上——其实杜若倒是想要落在另一个地方,只是时间仓促,他也不想让笙哥儿不快……不过,饶是这般,笙哥儿也被惊到了——打小,也就只有孙嬷嬷和杜老太太这样亲过他,就连老爷也不曾(当然,他不知道的除外)。
杜若的手指拂过笙哥儿的微尖的下巴,轻声道,“哥儿,杜若逾越了,有些事……杜若不能不有所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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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楼他们找到笙哥儿的时候,笙哥儿正在街上一个字画摊前看字画,他只说自己一时兴起又去街上转转,然后就没有及时赶回去……虽然这么说,但是重楼和苍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说,哥儿今日出去都遇到什么事了?”书房里,重楼问余容。
“也没什么事啊,就是和往常一样在街上溜达啊。”余容回答。
“你仔细回想一下,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吗?”苍术道。
余容抓了抓头发,“哦,对了,有一件事……就是在街上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算命的,哥儿挺感兴趣的,就让那算命先生算了,不过后来,哥儿说是个江湖骗子,因为被哥儿戳穿了就逃走了,后来我们才去的宝瓶楼。”
“算命先生?”重楼看了苍术一眼,“哥儿何时信这算命先生了?”
苍术继续问余容,“你可知哥儿算了什么?”
“哥儿不让我们在旁边,他自己和那算命先生在街角那边算的,别说算了什么就是他们说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我还是觉得哥儿去算命这件事很奇怪……”
“你是说哥儿失踪是和算命有关?”
“我只是想……”重楼看向余容,“那算命先生长什么样子?”
“就是算命先生的样子啊,长胡子长胡须的。”
“算了。”苍术道,“这次就这样了,让你们伺候笙哥儿,却只顾自个儿享乐,自罚你一个月的银钱,如果还有下次,可就不止这么容易了。”
“是。”
余容走了以后——
“你怎么想?”
“今天的事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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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儿,你画的这是什么啊?”葭儿站在一旁看,看得一脸糊涂——只见那宣纸上红红绿绿的颜色一块一块的,根本看不出画的是什么东西。
笙哥儿定睛一看,拧眉,放下了笔,把那张宣纸卷起,扔到了火盆里烧掉了。
葭儿见笙哥儿神色不对,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了,小心地问,“哥儿,是不是葭儿乱说话了?”
笙哥儿摆摆手,“同你无关,是我自己定不下心来……葭儿,给我煮一碗冰糖银耳羹吧,我想吃那个。”
“好。”葭儿心里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笙哥儿踱步到窗前,看着湖上飞掠而过的水鸟,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烦躁的——总是会想起那天杜若离开之前的那个亲吻——杜若的性子他是知道的,感情上过于淡薄……可是那日……他想起杜若那低低的声音——
哥儿,杜若逾越了,有些事……杜若不能不有所期许……
他没有明说,可是那话里那隐约的意思,却是让人无法回避的。杜若还是叫自己“哥儿”,可是这次重逢,细想起来,他和自己说话,还有对自己的做派,已和往日大相径庭了。
杜若……杜若是想告诉自己,他对自己有那种情愫吗?……
他不是傻子,杜若同样是个聪明人,杜若在给自己暗示,却是很明白的暗示——杜若对自己抱有的是“男女之情”。就如笙哥儿以前说的,他对于这种男男之事是知晓的,也不觉得有多么惊世骇俗、面目可憎,而现在这事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只是觉得意想不到,对象还是杜若……为什么是杜若呢?如果是其他和自己关系不是那么亲密的人,他就最多一笑了之,不会放在心里这般百转千回……为什么是杜若呢?……
笙哥儿生平第一次陷入如此纠结的情境。于男女之事上他并无所觉,更何况是这种“男男之事”……当初那老和尚说自己“情爱缘难”,说得并不差,自己确实很难动情,也许傅家的人皆是如此吧,老爷也是如此,多少个姨娘也暖不了老爷的心,自己是老爷的骨血,骨子里也流传了老爷的“薄情”吧……
“杜若……”
苇儿进来的时候听到笙哥儿叫“杜若”,愣了下,“哥儿,你叫谁?‘杜若’?”
“不,你听错了。”笙哥儿回过神来,扭头看了苇儿一眼,“你从哪里来?”
“从园子那边过来,我采了些菊花,哥儿泡香片可以用得着,再过些日子,桂花有了,还可以泡桂花茶,煮桂花汤呢。”苇儿把装着菊花的花篮放在桌上,“哥儿,这几日心神不定的,是有什么缘故吗?”
“没。”笙哥儿顿了下,睫毛颤了颤,道,“苇儿,你说,我是不是该娶妻了?”
苇儿本来在倒茶,闻言手一颤,茶水洒了出来,她忙放下茶壶,从腰间抽出帕子擦桌子,平复一下心,问,“哥儿,你怎么这么问?是……看中了哪家的小姐吗?”
笙哥儿摇头,“不是。”
“那……是看中了哪个丫头?”
“没有,苇儿,我没看中什么人。”笙哥儿叹口气,“只是,我想着,同我这般年纪的少年公子都在男女之事上有所了解,我却没有……”
苇儿听了暗暗松口气,“哥儿,苇儿知道的哥儿可从来不是这般‘跟风’的……”
笙哥儿一笑,“我只是突然想到而已,也怪没意思的……罢罢,你就当我没有说过这话吧。”笙哥儿转过身,背对着苇儿,看着窗外又发起了呆。
苇儿望着笙哥儿的瘦长的背影也发呆起来了——哥儿究竟是……只是不知哥儿突然提到这个真的只是兴起之念还是有所思虑……
苇儿叹口气——她倒不是自个儿存着什么心思——这些年下来,她年纪也大了,对男女之事上是真的没有什么想法,她说只愿陪在哥儿身边伺候是真心真意的,就算以后哥儿做主给她配了哪个小厮都可,只要留在这里……她叹气是为了他人……苇儿聪慧,不若葭儿粗心,她日日陪在哥儿身边,同时有些事也看在了眼里,哪里有看不明白的呢……她只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第三十八章 逾矩 (3739字)
“这果子狸味道还算鲜美,笙儿,你尝尝。”傅老爷吃了口火腿蒸果子狸,觉得味道可以,夹了一块到笙哥儿的小碗里。
“谢老爷。”笙哥儿说。
老爷抬头对身边伺候吃饭的丫鬟说,“你们先出去吧。”
“是。”
饭厅里只有笙哥儿和老爷两个人了。
“笙儿,你在弄的那个酒楼怎么样了?”
“现还在装修招人,预计下个月月初就可以开张了。”笙哥儿回答。
傅老爷点头,“这些事情你都是交给你手下的人做的?”
“嗯,我让苍术负责了。”
“你的这几个奴才你倒是信任得紧,也是忠心的……现在的这个重楼和苍术办事都挺牢靠,也都是担得大任的,他们历练好了于你也有好处。”傅老爷又道,“说起来当初你这几个贴身的奴才共有六个吧,只是那两个都已经离了府了,如果我记得没错的,那两个一文一武,也是相得益彰,你调教得好,可惜已经走了。”
“嗯。”
“笙儿,你那平湖苑里伺候的人本就不多,你内院的更少了,如今你也大了,有些事情也该作打算了。”傅老爷的意思晦暗不明的。
笙哥儿放下筷子,“老爷的意思是?”
“笙儿,我在你这年纪,也已经把你娘亲迎进来了,更别说在那之前,房内也已有人了。”傅老爷微笑着看着笙哥儿,“笙儿,你若是中意什么人,不拘什么身份,咱们人家不兴这个,我都替你做主把人抬进来。”
“老爷……”笙哥儿没想到自己一早和苇儿提到这件事,没想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老爷就说起来了——“我没想要这么快……”
“好,那这个先放放。”傅老爷说,“笙儿你差不多也该懂些人事了,咱们府里同你年纪相仿且有姿色的丫鬟不少,笙儿你可有看中哪个的?或者是你房里的那两个丫头,虽则年纪比你要大上几岁,也不打紧,你喜欢就开了脸,做侍妾也好姨娘也行,全凭你的主意……”
“老爷!”笙哥儿打断了傅老爷的话,“老爷,苇儿和葭儿我并无这个打算,这么些年,她们一心为我,伺候得也好,我不想把她们一辈子拘在了我身边,我以后会让她们两个风风光光地嫁出去的……至于其他人,老爷,现在,我确实没有这个心思。”
傅老爷听到笙哥儿这么说,也不勉强他,道,“那也就罢了,我只是和你提一下,没有为这种事逼你的道理,你何时动了心思再同我说吧。好了,继续用饭吧。”
笙哥儿拿起那双刻花银筷,想了想问,“老爷怎么突然和我说起这种事了?”
“我原也没想到这一层,只是昨晚秦鬟和我说了一番话,提醒了我。”傅老爷不甚在意地说。
秦鬟……笙哥儿皱了下眉,“老爷,不知对这位秦鬟姑娘,老爷有何打算?”
傅老爷看着笙哥儿似笑非笑,“什么时候笙儿你也关心起我后院的事了?”
“只是老爷近来对她宠得厉害了。”笙哥儿淡淡道,“这些事做儿子的原也管不着,只是,她若是本分些也罢了,她不过是老爷养在后院的小宠,没名没分的,除非老爷八抬大轿把人正儿八经地迎进来,做了傅府的当家太太,也就是我的继母,否则以她的身份,老爷抬抬也只是个姨娘,对我的事指手画脚可不只是‘逾矩’这两个字了。”
笙哥儿平日在老爷面前话并不多,而且也都是乖巧和顺,像是用现在这般语气说话,那是从来没有的事了。
傅老爷对于笙哥儿的话也没有不悦的意思,反而脸上的笑容加深,“她确实没那资格论及你的房内事,我宠她也是因她顺我心,再宠她也不至于会没有了分寸,只是她说的话提醒了我,我知道你的性子,所以来问一问……倒是难得看到笙儿不高兴的模样啊。”
“老爷……”
“笙儿,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你不愿的事情没人会逼你。至于秦鬟那边,我也会敲打一番,不会再有下次了。”
笙哥儿顿了下,说,“老爷,方才我语气不大好,请老爷原谅。”
“笙儿,你是否有什么心事?”傅老爷问——他记得自己儿子的的性子是很压得住的,刚才脸分明都沉下来了。
“老爷,我没事。”笙哥儿道,“许是晚上没休息好的缘故,人就有些浮躁了。”
“怎么会休息不好?是那些奴才没伺候尽心?”
“与他们无关,是我自己睡觉做噩梦了。”
“那睡前就喝碗宁神汤。”
“是。”
老爷又道,“你的生辰快到了,想要如何操办?”
“老爷做主既是。”笙哥儿又恢复了淡然的神情。
吃完了午饭,笙哥儿离开了老爷的院落,带着自己的人回平湖苑的时候,刚好和秦鬟一群人遇上——
“请笙哥儿的安。”秦鬟行了个礼。
笙哥儿看着如今的秦鬟打扮穿着分明就是比着其他几位姨娘来的,妃色的襦衫,鹅黄的束裙,外罩一件艾绿色折枝花卉对襟直领的背子,头上梳着一个双刀髻,髻上插着金丝簪钗,上垂下来水晶蝴蝶,身上其他的首饰也是金饰,并以水晶点缀——无论她以前如何,现在看上去已经是个华贵的夫人了。
秦鬟久久等不到是笙哥儿的回应,抬头见笙哥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在那双眼睛里却看不到丝毫情绪,秦鬟心下一惊,但面上还是不显,微微一笑——
“哥儿这是刚和老爷吃完饭,要回去吗?”
“嗯。”笙哥儿道,“秦鬟姑娘这是要往老爷那边去吗?”
“是,老爷午后休息,我去伺候……”秦鬟总觉得哪里不对。
“秦鬟姑娘倒是比几位姨娘往老爷那里都要勤,时间掐得也准,我这前脚一走后脚就过来了。”
秦鬟看了笙哥儿一眼,觉得笙哥儿似笑非笑的模样和老爷却是有几分相似——果然是父子。她听出了笙哥儿语气里的讽刺,脸上却还是挂着笑——
“既然已经是府里的人,那不敢不用心伺候老爷。”
“秦鬟姑娘是跟了老爷的人了,在老爷的房里如何,是你们的闺房情趣。”笙哥儿声音压低了些,“你们缠绵床榻的时候,若是提起旁人的话可不就扫了兴了?”
秦鬟的脸马上就红了,带着羞恼和尴尬。
“好了,老爷等着姑娘呢,姑娘就过去好好伺候吧,伺候好了主子才是自个儿的本分。”说完笙哥儿带着自己身后的一群人大步越过他们往前走了。
秦鬟站在原地,手上的帕子都要被她给绞烂了。
重楼在桥那边远远看到了这一幕,他本来就是等哥儿回来的,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是感觉得出两人不怎么对付,他快步向笙哥儿走去——
“哥儿。”
笙哥儿看到了重楼,脸上的神情稍稍好了一些,“你不是跟着苍术出门去了吗?”
“酒楼那边有几个雅间的设计有些问题,我和苍术带了设计图纸回来让你过目,我是来寻你的。”
“嗯。”重楼见笙哥儿脸色不怎么对的样子,也不便在外面问,一直跟着进了内院,关上门以后才问道:“哥儿今日是怎么了?我方才见你和秦鬟姑娘那群人遇上,似乎有些冲突……”
“那秦鬟野心大着呢,入了老爷的眼,就想要有些‘作为’。”笙哥儿冷笑。
“哥儿,怎么了?”苍术也迎了上来。
笙哥儿见留在房内的都是自己人,也就把在老爷那边吃饭到遇到秦鬟的事都说了一遍,说完以后,房内每个的脸色都不好——
“哥儿,你是说老爷想要……想要让我和苇儿……”葭儿瞪大了眼睛,说话有些磕巴。
苇儿也是有些担心。
“你们放心,我和老爷说了,老爷也就收了那个心思。”笙哥儿看着她们两个,“我可是等着有一天把你们姐妹两个风风光光嫁出去的。”
苇儿和葭儿姐妹两难得一致地脸红了——
“哥儿,你说什么呢……”
“那秦鬟姑娘也忒胆大了,竟然都议论起哥儿的事了。”苍术冷笑,“老爷没有给她名分,她就还是和我们一样,是个奴才,纵然老爷再宠爱,身份还是那般。”
“是啊,就连几位姨娘也对咱们哥儿毕恭毕敬的,她还真会抬举自个儿。”
重楼见笙哥儿都没说话,低头看他,“哥儿,怎么了?”
说实话,方才听到笙哥儿说到了老爷的意思,他和苍术那个心急如焚啊……还好,老爷这份心思没那么重。
笙哥儿刚才突然脑子里就窜出来了杜若那天和自己最后一句话,回过神来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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