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笑道。
小型的当代艺术画展,展厅不大但很别致。挂的几乎都是名家作品。卫小二在墙上发现了一幅欧阳飞宇的画。
“你喜欢他的作品?”
“对。”卫小二眼睛盯着画面。“他的人坦率,甚至有些孩子气,但他的作品却完全不同。充实的画面表现高度抽象的紧致时空感,偶尔忧郁,偶尔奔放,让人觉得他在追寻一种超然的永恒本质。”
“永恒?”
“对。”
时易雨抬眼,“永恒就是太阳和海。”
“对,”卫小二笑道,“就像画面中所表现的一样。”
卫小二发现时易雨看自己的目光带着些许的审视和品味。他想了一会儿对自己说,“有没有人觉得你和欧阳飞宇长的有些像?”
卫小二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会,我们两个一起照镜子也没觉得谁像谁。”
“不。”时易雨坚持说,“是神似。”他伸手抚过卫小二的睫毛,“特别是眼睛。”
卫小二愣了一下,如果没有会错意,对方的举止总是带着暧昧的试探。他后退半步,带着些许为难的神色。
“你,是不是………………”
“当然是。”时易雨没有一丝避讳。
他突然走近,“而且我知道你也是。”
卫小二吃惊的抬头,落入对方含笑的双眼。
“卫小二?!”他在这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刑天出现在他身后,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满脸不悦。他用力扯了扯领带,“你在这里干什么。”
卫小二扭过头不吭声。
“怎么不说话,你怎么进来的,这是私人画展。”
“什么?”卫小二一头雾水,怪不得人这么少。
“你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一旁的时易雨对刑天开口。
“你?”
卫小二发觉刑天的脸色更不悦了。
刑天走到时易雨跟前,“你把他带过来干什么。”语气咄咄逼人。
时易雨不在意的笑笑,“带朋友过来看画,这个权利我还是有的。我不说你也知道,今天来的人,真正懂画的又有几个?无非是装点门面,附庸风雅。”他语气尖刻,与方才判若两人。
“你也是,不过几年不见,怎么沦为和他们一样满身铜臭的同类了。”
刑天冷冷的挑眉,“哼,你的叛逆期真够漫长。”
“你!”时易雨想要反击,反被刑天制止。
“你知道不知道,对于很多所谓的艺术家来说,连给人装点门面的机会都没有。并不是每个学艺术的人都像你一样,只用说出你父亲的名字,就有一波又一波的人求着你把大作买给他们。一边费解,一边赞不绝口。即便是你有卓越的不容于世的才华,在你有生之年踽踽独行、孤芳自赏,死后你大放光彩,那又有何用?我最看不惯你这种清高的虚伪样子。”
“呵,你这样对我说,那你扪心自问,你是否真正做到了一视同仁?”时易雨挑衅的看着刑天,他们身高相当,针锋相对。
“比如说………………”他看向卫小二的方向,“人呢?”
卫小二在空荡荡的展厅里四处乱转着找卫生间。他乐得看热闹,但实在是,憋不住了。
转了好大一会儿也没找到,像是会议室的地方大门紧闭,里面传出来嗡嗡的人生。另一侧不起眼的地方有扇小门,他敲了两下把门推开,想问一下厕所在哪儿。
“请问………………”他伸头进去。
“哐当!”一个男人从沙发上摔下来。卫小二吓了一跳。紧接着另一个人忽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满脸通红,怒不可遏。
“你给我放尊重点!”
卫小二的头没来得及缩回,意外跟对方打了个照面。
欧阳飞宇。
他头发凌乱,衬衫扣子绷开一颗。
他们俩认出彼此,都不免有些尴尬。
“对不起………………”
“滚出去!”刑驰风从地上爬起来,他恼羞成怒的对卫小二咆哮,“出去,谁放你进来的!”
卫小二被吼的一愣。不就坏了你的好事吗,至于这么狂躁!?
欧阳飞宇挡在卫小二跟前,不甘示弱的对他说,“你吼什么吼,发脾气冲我来,这屋要是没人进来,你想干什么?你以为你能干什么?”他说完揽住卫小二的肩膀,“咱们走!”
刑驰风跨过茶几走过来一把扯住欧阳飞宇的手腕,“你不能走!”
“你没有资格这样说。”
卫小二第二次陷入他们两的僵持中。他左右看着插不上话。
能先把手放开吗,抓错人了。姓刑的怎么都这种脾气。
所以当刑天和时易雨赶到的时候,站在门口的三人行为举止很微妙。刑驰风失态的和欧阳飞宇吵的不可开交,卫小二迷迷糊糊的夹在中间,一边被欧阳飞宇搂着肩膀,一边被刑驰风抓住手腕。
“大伯。”刑天走过去,时易雨留在原地。
他把卫小二拽出来,“你抓错人了。”
欧阳飞宇倒抽口气,他捧起卫小二的手,“你看你把小孩的手攥的,你用这么大的劲儿是要废了我的手吗!”
“不是。”刑驰风连忙解释。他对刑天使了个眼色,把欧阳飞宇拽回房间,关上门。
刑天难得见刑驰风服软对方还不买账的场景。放着大合同交给手下签,原来就是为了见欧阳飞宇。
卫小二甩着发麻的右手,他从刑天手里挣脱。
“你又干什么。”刑天拽住他。
卫小二恼怒的呲出一侧的白牙。他绕开刑天,走过去拍拍时易雨的肩膀,“带我去卫生间。”
时易雨扶墙哈哈大笑,卫小二急的眼珠子要掉出来。好不容易等对方止住笑,谁知等来一句,“这儿没厕所。”
大爷!
卫小二夹着尾巴般的冲出去,走快不是,走慢也不是。
“马路对面有家快餐店。”时易雨悠悠的说。
刑天拦住时易雨,“你到底想干什么,别以为我会相信看画展之类的鬼话。”
时易雨打开他的手,“你在上次的比赛前做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但这跟我无关。”
“我要追他。”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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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沦陷的开始
卫小二骑车经过西门的时候,看见展羽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跟下雨那天遇到的一样。他不放心的回头看,不料车把被人拽住,他身子一歪,稀里糊涂的就下了车。
“你欠我一顿饭。”时易雨笑着说,他低头把不知道从哪儿摘来的一朵花别在卫小二的车把上。
阳光太刺眼,卫小二站在路边眯眼看了他一会儿。
“行吧。”他说,“走,我请你吃烩面。”
“也好。”时易雨接过卫小二手里的车把,走了两步又回来了,“车停在哪儿?”
卫小二笑着走过去。
一进门,卫小二看见靠窗的最佳位置已经被占了,仔细一瞧还是熟人。
古跃然低头吃饭,他拿筷子的姿势很是斯文。李天扬手肘支桌,一个人滔滔不绝。他不时往古跃然碗里夹菜,自己笑嘻嘻的看着,跟个傻子似的。
卫小二想了想,转身往里间走。
时易雨这时掀起门帘从外面进来。
“朋友?”
“对。”卫小二赶紧拽起他的胳膊往里带。不料还是被古跃然发现了。
“小二?!”
“来喽!”一声响亮的吆喝后,餐厅的服务员从前厅笑容可掬的走过来。小伙子心里犯着嘀咕,大学生就是新鲜,都啥年代了,自己怎么又混成个小二了。
他这一来,古跃然脸上挂不住了,红一阵白一阵。
李天扬扒着窗户笑的欢,高高大大的男生,缩在座位上笑的像个虾米。
“唉!你怎么踢我!”他搬起脚脖子,委屈的揉着脚踝。
古跃然拍拍身边的座位,“过来坐!”他冲卫小二说。
卫小二无奈的冲时易雨笑笑。
“两大份烩面。”他示意服务员。
“得嘞!”
不得不说世界真小,李天扬跟时易雨看起来是旧相识。
古跃然观察着对方,他凑到卫小二旁边耳语几句,卫小二一个字都没听见。
因为刑天和席木雪从门口进来。刑天像是早有准备,他准确的找到卫小二的方向,冷冷的一瞥,卫小二不甘的瞪回去。
“你干嘛,眼珠子快掉出来了,我说不差你这盘菜啊。”古跃然拿筷子敲了一下他的脑门。
卫小二嘴一撇,不满的哼了一声。凶狠的瞪着碗里漂的香菜叶。一双筷子伸过来,把香菜夹走。
时易雨吃的若无其事,无意间瞥到的李天扬被噎个正着。
卫小二的注意力被吸引走,他偷瞟着斜对面的刑天他们,席木雪低首垂目的侧脸,看起来很美。
他低头喝了一大口汤,烫的眼泪汪汪。
深夜郊外湖边。一栋小楼的二楼阳台边探出一个身影。
盛夏无处不在的蝉鸣交织成一张绵密的网,淡蓝色的烟圈从中穿过,消散在深色的夜风中。
欧阳飞宇趴在阳台上,眺望远方的湖光山色。裤子松松的挂在腰上,露出一段劲瘦的腰线。红色的光,在唇间明灭不定,将嘴唇映的苍白潮湿。
温暖的掌心从身后覆上他的腰,轻缓的揉动。他侧身躲过。
“不必了。”他冷冷道。
痛恨自己又一次随波逐流。
“飞宇。”身后的男人嘶哑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给我时间。我会补偿你。”
欧阳飞宇转身抓住刑驰风的领子,压低声音说。
“有很多事情,你补偿不了。”他避开他的目光,从刑驰风身边经过,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
“所以别再妄言补偿。”
卫小二坐在教室后排,长腿伸到走廊一侧。上眼皮和下眼皮频频打架。
昨晚趴在阳台上发了一宿的呆。
处处充斥着蝉鸣声的炎热夏季,他身陷其中,想象自己是一颗在阳光下暴晒的金黄色玉米粒。
“砰!”种子爆炸成一朵爆米花。橙黄色闪亮的壳里透出白色的的肉,散发醇香。
卫小二抬头,尴尬的揉揉磕红的脑门。他迷迷糊糊的看着第二排那个男生,怎么看怎么像刑天。
强烈的阳光从厚重金丝绒窗帘缝隙里透出来,正好打在对方高挺的鼻子上。
卫小二突然想到一句话。
“晨昏线将我分开,一半是夜晚,一半是白天。”
实际上并不是这样,连一半都没有,你展现给我的总是黑夜,沿海岸线铺展开的漫长黑夜。
自己这是怎么了?
无法解释,无处言说。
他卷裹着黑夜,慢慢坠入深海,模糊的月光晕成一个永远触碰不到的亲吻。鱼在胸口游动,冰凉潮湿。
下课后,卫小二正弯腰推车,一阵淡淡的香气从身后飘过来,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嘿!”
卫小二回身,是展羽。他笑着看她,总觉得好久不见。
展羽笑的一脸爽朗,卫小二看她的样子觉得自己前阵子应该是白担心了。不过她什么时候开始用香水了?
还没等他开口。展羽笑着对他作了个大揖,满脸的不怀好意。
卫小二太阳穴一抽,有种不祥的预感。
中午没有回去,卫小二缩在图书馆阅览室的空调下面安稳的睡了午觉。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他脚步轻快的从桌椅间穿过,过道边的女孩小声的打着鼾。
他洗罢脸,走到楼梯口吹风。温热的空气沿着台阶爬上来,烘烤着人的脚背。从窗户缝里渗进来丝丝缕缕的蝉鸣。
卫小二在穿衣镜前面理头发,他看见刑天的身影在镜子一角闪过。他猛的回头,只看到墙角的几盆铁树,青翠的挺立着。一个带红框眼镜的女孩被他看的不知所措。他歉意的笑笑。
幻觉?开玩笑!睡蒙了吧。
他烦躁的拍拍头,转动脖颈,活动四肢。
这样不行,得赶快找些事干。
卫小二哼着歌穿过走廊,经过厕所的时候又进去洗了把脸。
他就这么带着满头的水滴子进了借阅处。古跃然说今天是他值班,怎么不见人影?
他拿着翡翠色的47号借书板走进去,无所事事的在书架间穿梭。翠绿的颜色在指尖晃动,带着一丝凉意。他听到一阵细微的音乐声,走到书架尽头伸出脑袋。一个满头金黄色头发打扮很朋克的男生坐在暖气片间的挡板上,摇头晃脑的听着歌。乐声从耳机里泄出来,手里的书翻的飞快。
他抬眼瞟到卫小二,缩起腿往旁边让了让。
卫小二看见古跃然在最后一列书架前码书,口中念念有词。他绕过去,没有打搅他。
他将三本《1Q84》放在怀里,再有一本就借满了。他转身抽出一本褐色封皮的书,《荒原》。不经意的抬眼,从向左侧倾倒的书本缝隙间他看见对面刑天的脸。
对方看着自己,没有笑。
卫小二吓的一怔,再一看,什么也没有。
完蛋了。
他抱着书蹲在地上,手指划过生锈的铁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吃声。
晚上寝室的人都睡了,卫小二听着展言咔嚓合上电脑,摸索着下床喝水,去厕所,再摸索着爬上床。又过了一会儿,他悄悄从床上爬起来,翻出了老大偷藏的酒。
他小心翼翼的抱着小半瓶酒,盘腿坐在阳台冰凉潮湿的地面上。他像是听见楼下水池里的鲤鱼吐泡泡的声音,“嘭”的碎了。
月亮倒影在天上,散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卫小二抬头,看见天幕中刑天闪烁的眼眸。
这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沦陷。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抚平自己那颗躁动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woo
第35章 舞会
卫小二在教室门外站的笔直,高昂说要罚他站。不是因为迟到,是因为他满身的酒味。
前一段时间出了着火的事后,高昂就开始神经过敏,刚出院那几天看卫小二就跟看小白兔似的,疼爱有加,关怀备至。大夏天的,弄的卫小二每天都觉得冷。
一个星期不到,他老人家就又原形毕露了。估计是因为方青山这个始作俑者被抓到了,他也就放下了心。
卫小二朝门缝里偷瞄了几眼,他见高昂没在监视自己,悄悄的溜走。
乌云从北边的天空重重的压过来,卫小二在操场上疯狂的奔跑。呼吸像断了线,他仰躺在草坪中央。心跳如擂鼓声动,和着天边渐近的雷声。细嫩的芽从岩石中破土,却很快被风雨折断。雨滴密集的打在自己身上,卫小二一骨碌爬起来,他抱着头坐了很久。突然他抬头,目光灼灼。
想去见他。
他并不是一个善于揣摩的人。想去问清楚,趁还没有陷的更深。
卫小二轻车熟路的爬上围墙,叶片厚实的爬山虎被浇湿后紧紧贴在墙上。他一跃跨上阳台,还未待他拉开门,他猛的停住。
透过窗户,卫小二看见刑天撩开席木雪的头发,轻吻了她的额头。
刑天靠窗而立,席木雪与卫小二对视,又很快低下头。
卫小二轻抚着玻璃,上面有怎么也擦不掉的水汽。雨水顺着裤管流下来,打湿了地面。被压弯的枝条轻触他的后脑。
即便是屋里只有刑天一人,他又准备说什么?有些事因为太在乎,所以每一步的行动都成了阻碍。是或不是,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