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是这样欠下的(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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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是这样欠下的(全)-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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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如镜?薄如蝉翼的生宣受得了这种折磨吗?
  秦礼言无精打采地把纸卷起来,往桌上一扔。原本兴致高涨,一瓢冷水兜头浇下来,心灰意冷。
  急忙跑去敲吉林儿子的门,半天,这门没开,旁边倒是探出半个身子来,“你快别敲了,昨天就上海南认娘去了。”秦礼言垂头丧气地回去,盯着长度只剩下四米多一点的宣纸发呆。“还要装裱,这长度哪里够?还没赚到钱,难道要先赔上几百块?”哀叹一声。抬眼瞧瞧快四点半了,也没心思吃饭,揣了钱,先上文具店转了一大圈,拣中等货色买了一张,高档的将近一千,看着就胆寒。出来之后,四点五十,忍着心痛坐出租去饭店。把宣纸放在钢琴上,开着琴盖,爱搭不理。客人渐渐增多,事物香味四处弥漫,激烈地撞击着秦礼言脆弱的饥饿神经,闻得到,看得见,可就是吃不着。餐厅经理走来,板着脸说反话:“今天不弹国歌了?要不然换成国际歌吧。”
  秦礼言饿火攻心,没什么他不敢的,都不翻琴谱,一下手就是国际歌的前奏,经理大惊,急忙抓住他的手,“小祖宗,你行行好吧!”秦礼言皮笑肉不笑,“经理您真是慧眼识英才,一眼就看出我是个具有国际人道主义精神的人。”经理冷冰冰地开口:“你最好老实点,我管不了你,有人能治你。总经理是个宽宏的人,可你要想把他当软柿子捏就错了主意。”哈!他宽宏?他是软柿子?你见过他血管里流的液体是什么颜色吗?心里虽这么想,但秦礼言确实老实了。熬了四个小时,终于等到了吃福利,秦礼言一点就是两份牛排,三分钟不到就吞掉一份,饥饿顿减,慢条斯理地切另一块,蘸酱汁,入口咀嚼。越吃越慢,越吃越慢,最后只剩一厘米见方时,干脆放下不吃了,皱着眉频频向门口张望,半分钟后,改成直勾勾地瞪着。一名服务员碰碰他,“还吃吗?餐厅要整理了。”秦礼言赶紧叉起肉丁,“还吃!还吃!……呃……”低下头,闷声闷气地问:“今天……你们总经理……休息?”问完就后悔了:他休不休息关我什么事?“后天就黄金周了,总经理怎么可能休息?吃完了吧,我收餐具了,你快走吧,桌子也要整理。”秦礼言被赶了出来,握着纸筒站在饭店门口,夜风一吹,纸张哗啦哗啦响,秦礼言举头望了望方铮驰办公室的窗户,灯亮着。秦礼言看了会儿车流,跳上花台再跳下来,随手拨弄宣纸,哗啦声更响,又嫌吵得慌。“没打扫书房,道个歉就走。”嘴上这么说,内心底层却在激烈反驳:早晨见到他开车回家怎么不道歉?秦礼言强按念头,无视内心真实想法,趁还没后悔,一鼓作气上楼站在办公室门口。
  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一个低沉的声音说:“进来,门没锁。”秦礼言微微一笑,紧跟着就后悔了,转身跑到电梯门口,死按“下箭头”,电梯居然还停在十六楼。办公室门“呼啦”被打开,“秦礼言?”声音很惊讶。“秦礼言。”声音很愉悦。秦礼言一僵,头都没回,抬腿往楼梯跑。“秦礼言,”声音很柔和,“过来。”
  秦礼言打开楼梯间大门。方铮驰笑着说:“好了好了!过来!”秦礼言窘迫地转身,尴尬地笑,“我其实没什么事,没帮你打扫书房,对不起!你要是忙,我就不打搅了。”“过来。”方铮驰笑着招招手,“我今天不想找大道理。”“时间不早了,”电梯门“叮”一声打开,秦礼言折回去跑了两步,“你忙你的,你忙你的。”
  方铮驰不认同地摇头,紧赶几步,一伸手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进来喝杯茶。”
  秦礼言双脚腾空,手足无措,惊慌地叫:“你放手!你放手!宿舍要锁门了。”
  “那就跟我一起回家。”方铮驰笑眯眯地把他抱进办公室,“你今天表现不错,我心情很好。”
  “你下午还说我态度敷衍,现在又变成表现好了?你放手!”秦礼言剧烈挣扎。
  方铮驰把他放到沙发上,“我没说打扫书房的事。”伸手拍拍秦礼言的脑袋,微笑着靠过去,“我再过一个小时就下班了,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秦礼言站起来就往外走,“回什么家?哪来的家?我事情多着呢。”方铮驰一把抱住他,笑着说:“刚夸你,又故态重萌了。”“放手放手!你压着我的纸了。”秦礼言狠狠抠着方铮驰的手指扳开。“宣纸?画画还是写字?”秦礼言用藐视的眼光把方铮驰全身上下扫了一圈,开始卖弄:“这是生宣,画画的,写字和工笔画得用熟宣。”方铮驰失笑,“你还会画画?”秦礼言生气,“别瞧不起人!本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信,我相信你精通诗词歌赋。”方铮驰拉着他的手,按到沙发上,“想喝什么?咖啡还是茶?”就是说你不相信我会琴棋书画!秦礼言哼了一声,懒得跟他计较,“白开水。咖啡因喝多了我睡不着。”方铮驰把水放在茶几上,坐到旁边,问:“给谁画的?”秦礼言哈哈一笑,“一家纺织品物流公司。他们要指点江山,规划祖国未来的美好蓝图,叫我画一幅高山大川图挂在大厅里,他们老总要是往画跟前一站,非得像国家主席等着接见外宾不可。”
  “这话说得真损。”方铮驰也笑,“怎么把纸带到饭店来了,不怕扯坏了?”
  “唉!别提了!他们提供的宣纸被我划破了,自己买了一张。四米的画啊,想想我就胆战心惊。”“四米?”方铮驰惊讶,然后笑眯眯地想:还没开工,先毁了一张纸,前景大为光明!“我猜这张纸可能也是命运多舛。”秦礼言怒瞪,“你说什么呢?少触我霉头,一张好几百,要不是地面凹凸不平,我至于没赚钱先赔钱吗?”方铮驰笑着搂住他的腰,“我不明白画画跟地面有什么关系,”嘴唇贴上他的脸颊,轻轻地嘟囔:“你今天表现真的非常好。”秦礼言想起下午的事,叹了口气,“唉!找不到长桌子,只好趴在地上画。”
  方铮驰亲了一下,秦礼言立刻脸通红,嘴角开合,想发怒又找不着名目,方铮驰微笑着拉开距离,眯着眼睛看他的侧脸,“呃……饭店倒是有张闲置的长会议桌,多年不用,一直放在储藏室。”
  秦礼言眼睛一亮,朝前靠靠,抓着方铮驰的手,“借我用用,先谢谢了!”
  “可以……”这两个字音拉得老长,秦礼言条件反射,一听这话头就知道没好事,“行了,不借拉倒,我没空跟你谈条件。”方铮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饭店没地方放桌子,储藏室太拥挤,你不能待在那里。嗯……这样好了,我明天叫人把桌子搬回家,放在空房间里,你就在那里画。”秦礼言激动万分,一迭连声地说:“谢谢谢谢……”方铮驰笑着抱住秦礼言的肩膀,猝不及防吻上他的嘴唇,压在沙发上细细亲吻,秦礼言愣了两秒,大怒,抬脚就踹,可惜距离太近,长兵器不讨巧,得改成短兵器,秦礼言磨牙要咬他舌头,怎奈一松牙关人家就进去了,一番探吻之后,软了,想不起来要反抗。过了很久,方铮驰抬起头,看着秦礼言气喘吁吁怒气未消的脸,温柔一笑,又飞快地啄了一下,贴着他的耳根轻轻地说:“你今天的表现好极了!我真的很高兴。”秦礼言使出吃奶的劲推开他,面无表情地冲出办公室,连宣纸都忘了拿。
  方铮驰摩挲着纸张,微笑,“脸皮呀,真薄!不过……今天表现确实很好!”端起原本给秦礼言倒的水,喝一口,盯着杯沿自言自语:“看来,适当的冷落反而能收到奇效。”
  得!又总结出一条经验,秦同学头上又多了道金箍。方铮驰走到办公桌边打电话,“明天送一张五米长的画桌到我家……宽度?……两米五也行……我想桃木的就可以了……好,两张椅子,一个移动画具架,就这些,我现在忙,过几天结帐。……好,谢谢!再见。”方先生不是说有闲置会议桌吗?他的话您千万别信。
                  
32
  秦礼言悔恨交加,坐上公交车,趴在前面的椅背上生闷气,汽车一个急刹车,秦礼言猛地往前冲,胸口撞在椅背上,生疼,秦礼言狠狠打了它一拳,“方铮驰!我揍不扁你!”打完了,椅子毫无反应,手掌倒是疼得厉害。秦礼言龇牙咧嘴,暗骂一句,“全是你害的!”回宿舍躺在床上,盯着对面墙上不知哪任屋主留下的大脚印发呆,过了好一会儿,秦礼言喃喃自语:“我今天干吗去找他?真是发神经!这大脚印怎么不踹在我身上?”秦礼言翻了个身,脸对着床头柜,班驳的柜壁上留有一行潇洒的草书——“人的眼睛为什么长在前面?那是因为人该往前看!”秦礼言完全无视旁边一行小字——“记于英语考试得46分之后”,微笑着抚摩柜子,“真理!真理果然就在眼前,爱因斯坦一点没骗我!世间从来不缺真理,就缺发现。”其实,这两行“真理”早在他第一天睡觉时就发现了,当时还大笑三声,撇嘴鄙夷:“你要是考了零分就该这么写——人的眼睛为什么长着眼睑?那是因为不想看见别人嘲笑的表情!”秦礼言找着了精神安慰,下定决心,“我要向前看,未来一片光明!……明天……明天坚决不去你家!”糊里糊涂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秦礼言对着坑坑洼洼的地面皱眉,转身抱走被子,把纸卷起一半放在床上,褥子太软,他又找了四五本杂志并排垫在下面,压尺子提铅笔准备画边框,猛然看见那条大口子,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宣纸放在方铮驰办公室了,秦礼言生气,把笔扔了,“全怪你!阴魂不散!”
  拿起手机,翻出方铮驰的号码,迟疑了半个多小时,始终没按下通话键,“吃完早饭再说吧。”
  上隔壁找张程一起去食堂,到门口了才想起人家正在享受“导师级”的服务,转了个弯把李群从床上挖起来。俩人刚在餐桌旁坐下,秦礼言的手机就响了,“方铮驰”三个字闪烁不停,秦礼言正巴不得,“我的纸呢?”“在家,桌子也搬来了,你什么时候过来?”“我早上忙,下午吧。”说完才想起昨晚的誓言,后悔不迭。“那好,我现在就要出门,你别忘记带钥匙。”秦礼言“嗯”了一声。“准备挂电话了吧,”方铮驰笑说,“不想再说点什么?其实,不想说没关系,亲一下手机也行。”秦礼言脸“腾”一下红透了,偷眼瞧瞧李群,李群“吸溜”喝了口粥。秦礼言毫不犹豫地“啪”一声把手机盖合上,拿起馒头“亢仓”就是一大口。李群问:“明天就黄金周了,你真不出去玩?哎?……你脸怎么这么红?”
  秦礼言急忙搭话茬,“我哪有你轻松啊,我背着债呢。”李群根本不为所动,扯着他的脸皮,“别避重就轻,我对你的脸感兴趣,看到你的暗恋对象了吧?”说完东张西望,突然手指一名高挑的女生哈哈大笑,“她!肯定是她!音乐学院学钢琴的。”李群一脸色眯眯的表情比画了两下,“这身材……啧啧……这脸蛋……啧啧……”
  秦礼言白了他一眼,心说:是你暗恋她吧!连人家什么专业都知道!嘴上却说:“你眼光真够毒的,一下就看出来了,我难道表现得这么明显?”李群一巴掌拍在秦礼言肩膀上,“悲壮!小子!追她的人能拉两车皮,不怕死的就去当铁道游击队。”瞧见没?想办法肃清情敌了吧!就算那姑娘门可罗雀,这家伙也得说她极其抢手。
  秦礼言坏笑,“我这人向来喜欢跟别人争,没人要的我还懒得搭理呢。”
  李群一筷子敲过来,“你讲点良心行不行,你都抢过一回了,弹钢琴的工作就是从她手里抢过去的,要不然……”秦礼言生气,“你少跟我提钢琴,没它我还不至于欠这么多……”陡然住嘴,这事最好还是别让其他人知道。李群根本没在意,痴迷的眼神一直追随着那女生。秦礼言捅捅他,“我找到更赚钱的工作了,我把那工作还给她,你去跟她说。”
  “真的?”李群眼睛一亮,突然又暗淡下来,“你签合同了吧,到期了吗?”
  “试用期今天最后一天。我辞职,你找她跟进,肯定能帮你追到女朋友!”
  李群头直点,猛然回过味来,狠踢一脚,“你说什么呢?……呃……你当真?”
  我早八辈子就不想干了!秦礼言毫不客气地一脚踢回去,“本少爷从来不说谎!你最好今天就去说。”唉!这话本身就是谎言,你刚才还跟方先生说早上忙,你忙什么?李群呵呵呵地笑,举头美滋滋地畅想无比绚烂的未来婚姻生活。吃完早饭,秦礼言回宿舍收拾东西,然后掏笔写专栏文章。在椅子上苦熬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吃午饭。下午把全部脏衣服都洗了,捧着本书看了半个多小时,以他那扫书的速度,居然只读了十几页。秦礼言把书一合,“再磨蹭也得去,那张纸二百多块呢!”把文章和另两篇论文范围揣进大旅行包里,拎起来下楼出学校上公交车。汽车离小区还有四五百米就拐弯了,秦礼言急忙询问司机:“不去那小区吗?”
  司机横了他一眼,“你去打听打听,住那小区的谁坐公交车!”得!小言坐过了站,下车提着两大包累赘往回走。没走几步,一辆宝马“嘎吱”停在旁边,闵榛探出头来,笑着问:“秦礼言,去哪儿?”
  “去方总家。”闵榛下来,看着旅行包,“黄金周旅行?他有空?不可能!”打开后备箱,把包放进去,“上车。”秦礼言坐到副驾驶座上,闵榛说:“包很重,到底装着什么?当然,要是不方便,不说没关系。”“没什么,颜料、毛笔、垫毯……全是画具。”“你还会画画?”怎么都这么问?我就不能会画画?秦礼言生气,“本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闵榛哈哈大笑,“看出来了,你尤其精通琴!”秦礼言冷吭一声,横着眼睛看着他,“我说的琴是古琴,弹之前要沐浴熏香斋戒半个月的圣洁乐器,高雅人士的高雅享受。凡夫俗子说它的名字前得赶紧刷牙漱口。”“对不起,我说之前没刷牙。”闵榛笑着取出一盒巧克力递过去,“除了方铮驰,你倒是对谁都不客气。”秦礼言接过巧克力往车前面一扔,心说:我干吗对你客气?首先,你不给我发薪水;其次,我没把柄捏在你手里;再次,我没欠你钱,而且我还因为你欠下了巨款!没一会儿到了方铮驰家门口,闵榛帮忙把包搬进屋里。秦礼言走进空房间,惊讶地盯着大会议桌(?),“这么大!居然还有椅子和画具架,想得真周到,果然是个体贴的……”秦礼言“啪”一巴掌打在自己嘴上,“神经!”闵榛拿中指关节敲了敲桌子,“桃木的!”“看不上?”秦礼言翻出垫毯铺上,“你说的一点没错,至少要用金丝楠木,得跟永乐大帝的陵墓支柱一个档次才行。”闵榛错愕地看着他,“你非得这么曲解我的意思?”秦礼言把颜料和毛笔放到架子上,宣纸堆积在桌上,袋子里只剩下一些什物,秦礼言一件件往外掏,“曲解?得了吧,我只是用直白的言辞说出了你内心最隐秘的……啊!”闵榛被吓了一大跳,秦礼言扭曲着脸抽出左手,鲜血滴滴答答往下淌。“包里还有刀?”闵榛皱着眉头把秦礼言从地上拉起来,“医药箱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秦礼言赖着不肯走,“行了,小伤,我哪那么娇贵!”
  闵榛突然笑了起来,“血要滴到纸上了,大红色,你省了颜料。”秦礼言急忙冲进厨房,在自来水下清洗,像针扎般的疼,过了几分钟,血不流了,秦礼言嘟囔:“唉!出师不利,真不是好兆头!幸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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