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归听他这么一说,思及自己身上发生的奇怪事情,唇紧抿成一线,然后点头同意了。
应闲就同他并排下楼,走了几步,还是小心的扶住了他。
自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楼下的人就齐刷刷的将视线移了过去,钱药被绑着,又被饿得没什么力气,见到胡归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只是瞪着他。
应闲带胡归到一边坐下,看看几个人的脸色,不用问也知道是空手而回。他见大家都沮丧着,便说道,“再坚持些时间,其实我和姚远出来是定好天数的,现在已经是逾期不归,他们一定会找我们的。”
他说的确实没错,外边的人因为他们超过原先定好的日子还没回去,又一直打不通手机,怕他们是在深山出什么意外,早就报了警。
只是这片山林说大不大,说小也确实不小。那山脚下的人只知道他们这群人上了山,又不确定是往哪个方向,逐寸的搜援也没那么快找到线索。
其他人大多是随意跟朋友亲人说了声出来旅游,十天半个月的不回去也不会想到出意外这方面,这会听应闲这如此说,心中燃起希望之火来。
希望是有希望,但电视电影中来自外界的救援往往都是在最后才出现,他们也会这么倒霉吗?几乎每个人心中都免不了悲观,只是沉默着没有说出来。
气氛较之前几日,完全是活跃不起来,几个人都异常的安静。
这山头里,还有秋蝉鸣叫,有时风声呼咽,稍大一点,就吹撞着窗户,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敲打。
庄青青缩在叶飞怀里,其他几人也是僵直的坐着。
胡归约莫是失血有点多,体力也不好,老早就靠着沙发昏昏欲睡,他的旁边坐着应闲,他身子刚好往他那边倾靠过去,看起来就像应闲搂着胡归一样。
龙炎往他们两那儿看了几眼,又移开视线。他很明白自己对于胡归来说,也许就是一个□犯,而胡归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个值得尝一尝鲜的男人。
他当然不怕把事情闹大,因为他早就成功的把这群人都拖下了水。就算日后胡归想追究,相信有人会比他更快的阻止。
希望是一回事,等待却好像永无止境。
一日如三秋般难熬,他们算是体会到了。
晚上他们不敢离开这屋子,白天又热,外出寻找食物即使有水,体能消耗也非常大,初时还学钱药,找那些确定无毒可食用的野菜之类,但实在供不应求,而且也不太填肚子,拔了几次,那地面就光溜了,又不会再长出来。
到后来,他们干脆都不外出了,说是窝在那房屋里等死也不为过。
这是第几日他们已经不记得,体质稍微差一点的诸如庄青青和胡归以及钱药,已经奄奄一息。钱药仍然是被绑着,只是间或喂他喝一些水,这时候嘴巴也不再堵着,但就算给了他自由,他也没力气叫喊了。
厨房的恶臭味不时随风传过来,叶飞终于忍受不住,起来往厨房走去。
其实想到那口大锅里的东西,叶飞仍然觉得反胃,但这臭味恶心,叶飞也没管那么多,将锅盖盖严实,就端着往外走。
离了小楼远了点后,叶飞走偏小径,到一梯田中央处,临近下一层的阡陌边沿,手一松,就将锅给扔了下去。
锅盖震离,里面的长毛的上层浮油被下面的水冲开,连带着里面的人头和碎肉一起散落在荒芜的田地里。
叶飞早被饿得双眼发红,此时见了,竟然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一直盯着下面,似乎魔障了。
等他自己反应过来时,发现已不知何时跳下了这一人高左右的田岸,蹲在被抛弃的锅口前,手差点就要碰上已经发臭腐烂的人肉。
钱多多的人头正面向他,积满脓水的双眼死气沉沉的盯着叶飞,叶飞往后一退,踉跄坐倒地上,然后像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飞快跑离这里。
叶飞喘着粗气进屋,没人再关心他的异样,连庄青青也是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应闲半搂着胡归叫了他几声,拿着盛了小半瓶水的矿泉水瓶子想喂他喝点水,胡归伸手推开,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在这安静的环境下,却让别人听得很清楚了。
“我不渴,我饿。”
这么些天来,几乎没人说饿,就算肚子咕咕直叫,喝水喝得想吐,他们都没人说出口。
这也许就是一种自我欺骗,或者说想到得到一种自己并不饿的心理暗示。
龙炎坐起身来,又躺回去,辗转反侧了几次,再次坐起来,骂了声操,起来往外走。
应闲虽然很疲惫,但语气还是显得温和,“那你睡会吧。”
胡归没应他,只是闭着眼,呼吸十分轻浅,有种仿佛他要是沉眠了就不会再醒来的错觉。
接下来的沉默没有人再打破,直到入了夜,龙炎从外面回来。
胡归这两三天倒是没有再出什么状况,不会再阴阳怪气的,只是如此一来,他整个人就显得没有什么活力,不过说来也是,这种情况之下,不仅是他,任谁看起来是一样,像蔫了的茄子似的。
夜越深沉,越发寂静。
胡归不舒服的在沙发上翻个身,半个身子朝外的呕吐起来,但出来的全是清水。
应闲也因他这点动静清醒过来,急忙到他身边,帮他拍着背。
吐出那么些水,胡归仍然是难受得干呕着,却没再出来任何东西,半晌他就那么趴着,没有再动。
应闲叫了他几声。
胡归的头动了动,然后转过来看向应闲。也许是刚才作呕的原因,他的眼里很湿润,神情却有些迷茫。
应闲刚想说什么,胡归却开口说话了,“我是不是快死了?浩景,你终于来接我了。”
胡归笑了起来,表情十分美好,就好像面前的人就是他这辈子的憧憬。
☆、十九章
应闲道,“你不会死的。”
应闲站起来走向厨房,那口大锅被叶飞扔了,只有小灶上的平底锅,应闲弄了些干柴,然后掏出打火机点火生炉。
虽然他不曾干过这种事,但之前也见过胡归烧水,多少能学着来,只是烟大了点,到底还是成功将火生起。
应闲又将水倒进锅里,坐着不停往灶台里添柴薪。
姚远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厨房门口,问他道,“你想干什么?”
应闲回头看他一眼,牵起嘴角笑了下。
姚远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不是我想的那样吧?你是不是疯了?”
应闲道,“他快被饿死了。”
姚远道,“快被饿死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里所有人都是,包括你自己。就算你这么做了,喂饱他这一顿,那下一顿呢?”
应闲道,“也许挨过这一顿,我们就得救了。”
姚远并不赞同这种乐观的期待,“佛祖舍身割肉喂鹰,因为他是佛,你不过是个人,我怕他挨过去了,你自己却栽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外边的人若是醒着,自然能听到。
所以突然传来叶飞的一声惊呼,他们两也是听到了。
应闲起身往外看,就见龙炎正在楼梯口,他一手压制住了钱药,一手掐着他的脖子。
也许是钱药感受到了性命危机,饿过头的他此时力气也不小,龙炎竟然一时制不住,被他挣扎开了。
奈何钱药还被绑着,没爬几步就绊倒了,正到叶飞边上,便开口求救。
叶飞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顺手拉过了身边的木凳,一下子砸到了钱药的后脑勺上。
钱药应声倒地,再没动静。
应闲和姚远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龙炎站起来到钱药身边,弯腰把他给拖抱到厨房门口道,“不是快他妈饿死了吗,前几天反正吃过一次了,没什么大不了。要不一起死,要不先他死。”
叶飞也接应道,“他说得对。”
姚远和应闲对视了一眼,算是无声的认同。
隐约的香味让庄青青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梦见叶飞扶自己起来,喂她吃肉,她感觉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她吞下好几口,才逐渐清醒过来,看着叶飞手里端的碗,问道,“哪里来的食物?”
叶飞不耐道,“你管那么多,有得吃就不错了。”
庄青青哦了声,抬头看过去,应闲也正喂着胡归小口小口的喝着汤,只是胡归状态好像不太好,食物都喂不大下去。
庄青青又发现好像少了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钱药。
她这下没蠢到开口问,只是嚼咽的动作停顿了下,又突然伸手将嘴里的食物给抠出来。
叶飞看着她的动作,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瞧。
庄青青也同样看着叶飞,她停顿了会,将吐在掌心的肉又送回嘴里,一幅豁出去的样子狼吞虎咽着,连散落的肉末也没放过,只是表情却像快要哭了。
这一顿就心理上而言,说不上满足,但吃得很饱。
然而几个人间的气氛也越发怪异起来。
特别是庄青青,她总觉出不去了,他们会继续挨饿,然后到极限,再杀掉一个人充饥。
那么下一个是谁,她觉得胡归有人护着,龙炎大家都不敢动他,应闲和姚远是一伙的,那么下一个很可能是叶飞和自己。而叶飞是男人,相对最弱的人就是她了。
她想她猜得没错,叶飞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在乎她了,从踏上这旅途开始,从在那条小溪里发生的荒唐事开始,所以到时候叶飞一定不会护着她,说不定,还会成为那几个男人的帮凶。
庄青青听见怪异的声响,她没有动,继续假装熟睡。
然后她分辨出那声响是脚步声,正渐渐的朝着她接近。
庄青青蓦然睁开眼,就发现胡归手里握里一把刀站在她面前。
庄青青尖叫一声跳起来,她想逃,发现门口被龙炎堵住了,她想跑上楼,可楼梯让姚远占住了。
应闲仍然像初见面的贵公子,优雅的坐在沙发上,然而正把那一方向的窗户守着。
庄青青焦急的找着叶飞,看见叶飞站在厨房门口,她像看见救星一样跑过去。
叶飞却一把扯过她的长发,拉着她进厨房。
厨房里的灶炉燃着火,那口大锅里装着煮沸的水,水泡一个接着一个的往上冒,叶飞拉她到灶台,压着她的脑袋就往那锅里按。
热腾腾水蒸气直往庄青青大睁的眼睛里冲,烫得生疼,她哭喊着求叶飞别这样,叶飞一句话也没有说。
庄青青只觉得自己的脸一寸一寸的接近水泡翻腾的水面,然后她失去了最后一分力气,被叶飞按了下去。
就像把东西放进高热的油锅里一样,只听见滋啦一声,她的脸马上就被烫得红肿起泡。
庄青青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你怎么了?青青?”叶飞按住庄青青的肩膀。
庄青青满头是冷汗,她张大眼看着叶飞,又扭头看向其他人。
那几个人都被她的惨叫声惊醒,正莫明其妙的看着她,她却觉得那些眼神很是奇怪。
她想,是不是趁她睡着的时候,他们已经商量过怎么吃她了?
“青青?”叶飞又试着叫了她一声。
庄青青站起来道,“我受不了,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她说着朝门外走去,要是平时,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在夜晚离开这屋子,但此时哪管得了那么多。
叶飞见状就拉住她道,“你要上哪?”
庄青青眼瞪得老大,“想留我在这里?然后像绑钱药一样绑了我?做梦!”她大喊着推开叶飞,一下子就跑了出去。
留下大开的门摇来晃去几下,最后被风吹得砰一声关回来。
叶飞看向其他几个人,尴尬道,“不好意思啊,她可能压力太大了。”
应闲压根不在意,他笑道,“外面不太安全,出去找找吧。”
“唉。”叶飞应了声,转而也出门,左右看了看,边喊着庄青青的名字,边往下坡方向找去。
胡归就如同庄青青那会所见,喂下去的并不多,好在他没有陷入昏迷,只是饿过头,等稍缓过了劲,就自己又吃了些,现在已经好了很多。
这会也被庄青青吵醒,坐起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眼睛。脑袋上几根呆毛翘着,让应闲看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没什么事儿,你继续睡吧。”
胡归道,“总是睡,哪睡得着。”
他说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也朝门外走去。
☆、二十章
应闲连忙道,“别出去。”
胡归回头看他一眼,一脸的莫明,却没有理他,径自朝外走。
应闲只得跟了上去。
门被轻手带了回去,只留下一道细缝,昏黄的灯光窜出来洒落在地面上。
胡归没有走远,他只是站在院子里。
从这半山腰的高处往远方看,那些田梗乱石堆里零散的飘着几团鬼火。就边这房子边上的竹林当中,也闪烁着荧光。
只是这里的荧光并不是鬼火所发出来的,而是他们这几人从来只有听过或从传媒上所见,却没有亲眼看过的萤火虫。
天空月明星稀,偶尔有几个像是鸟类的黑影飞过去,然后隐入夜色。
胡归站了会,转身走到应闲身边,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有什么事啊,你看不好好的。这里真美……”
应闲不置可否的笑笑,发生这么些事,哪会管景色好不好看。他挨着胡归坐下,“是不错。”
“那留在这里好不好?”胡归侧头看向他。
应闲一愣,他没有马上拒绝,但也没有答应,只说道,“可是这里没有食物,留在这里的前提不是能够生存吗?”
胡归看着他,良久没说话,正当应闲逐渐适应了黑暗,觉得面前人的轮廓甚至表情都变得越发清晰时,胡归又转回了头,他抬起手张开五指,尽管天上那个是月亮,他也好像在阻挡光线一样将手放在眼前。
一只萤火虫飞来,停留在胡归的指头尖上,胡归将手指弹动一下,它又跑走了,胡归笑着低叹道,“活着真好。”
应闲感觉他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是听胡归这么说,他还是挺高兴的。“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以后别再做伤害自己的事。”
胡归身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硬痂,深色的浅色的,粗的细的,虽然大部分被服装掩盖,但应闲还是能看见他颈侧的一道暗色伤痕,一直延伸到衣领内。
他看得出神,好一会才注意到胡归也正看着他。
胡归的眼眸里好像盛满了月光,非常明亮。
有时候感觉来得非常莫明其妙,就连当事人也弄不清楚。就像前几天,应闲其实并不太管胡归,除非到了真看不下去的境地。
在他自己来看,也就真当说予姚远听的一样,只是几年前曾经被这个人惊艳到过,然后打算追求,只是后来不凑巧,没有再遇上,事实上并没有什么感情,过去也就过去了。
只是现下这么看着,那种蓦然心动的感觉又回来了。
应闲不自觉朝胡归凑近了些,胡归也没有闪躲。
应闲头微一偏压,就吻上了胡归的嘴唇。
说是吻也不尽然,两人只是唇面相贴,停顿了好几秒,然后缓慢分离。
对于姚远来说,应闲是他的好友,所以当应闲跟着胡归出去后,他出于担心自然也是要跟出来的。
不过他只停留在门口附近,然后透过门缝看见了应闲和胡归的互动。
姚远笑了一下,退回沙发那边。即使现在仍然是被困在这里,但如果好友把到小受,他还是挺高兴的。
胡归动了下,坐得离应闲更近,两人手臂相触。
胡归今晚意外的主动,他还握住了应闲的手,十指相扣,然后脑袋枕在应闲肩膀。
应闲觉得他的头发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