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陆宣仍有些不放心的向下界看去，却见血妖界中已逐渐平静下来，不计其数的血妖好像退潮般向远处退去，转眼间已再看不到任何血妖的踪影。
终于过去了。
陆宣感觉浑身无力，心中百味杂陈。
血妖王被无崖子重创，血妖之患自然解除，第五次兽潮也就不复存在了，然而人类修士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摊开手，那鬼王幡就在手中，却不知厉无心以后能否起死回生。
这时，无崖子对涂九道：“九兄，暂时封住这缺口吧，血妖王一时半刻不会再作乱了。”
涂九点点头，长尾一动，远方一座高山忽然拔地而起呼啸而来。
那高山在高空中肢解开来，无数巨石轰然落下，顷刻间形成一面巨大的石板，将血妖界的缺口罩住。
这时，承云老祖、朱修老祖和老猿也带着诸多妖族赶了过来。
“见过涂山老祖，见过无崖子道兄。”承云老祖面色恭敬的行礼，涂九和无崖子也颔首为礼。朱修老祖虽然总是一副狂傲的姿态，但在这妖皇和人皇面前也不得不放低了姿态，拱手示意。
老猿则迫不及待的冲到陆宣面前，“厉无心呢？”
陆宣叹息了声，将刚才经过说了，老猿顿时露出黯然之色来。
虽然他们这等存在早已看破生死，但是老猿与厉无心有千余年的交情，此刻却忍不住心头哀伤。
“猿前辈别急，你看。”
陆宣展开鬼王幡，黑云压顶，鬼王界碑闪现出来。
在鬼王界碑上，那座雄山的第十座黄金台上，厉无心盘膝坐在那里。和萧无敌与葛林一样，厉无心也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正盘膝坐在那里低眉敛目，纹丝不动。
“这是何物？那是厉无心？”
老猿震惊的问道。
陆宣便将鬼王幡的缘由说了，老猿顿时惊喜的道：“那是厉无心的元神？这么说他还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陆宣点点头，“按理说应该是的，只是我还不清楚鬼王幡的奥妙，却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无崖子和涂九，以他们二位的眼力，或许能看出一些玄妙来。
果然，无崖子仔细的看了片刻，然后面带微笑的点头道：“那是厉无心的元神没错。不过他受了重伤，需要调养生息。我虽然也不知道这鬼王界碑究竟是何方宝物，但是里面却有极为充沛的神魂之气，对厉无心他们恢复元神大有好处。”
陆宣连忙道：“祖师，那就是说即便我不做什么，他们也会自行苏醒？”
“应该是这样的。”无崖子点头道。
陆宣这才松了口气，心中那点遗憾也终于消失了。
厉无心之前就说过他寿元不久，所以才舍命进入大渊深处。现在他的元神在鬼王界碑中休养，却没了性命之忧，谁又能说这不是因祸得福呢？
无崖子望着厉无心，叹息道：“千年前，你损坏了封印，千年后，却是你将功补过，帮我重创血妖王。这一啄一饮岂非天定？好好修行吧，这未尝不是你的一场机缘。”
无崖子似乎话中有话，但却没有明说，接下来看向陆宣和楚玲珑等人，微笑道：“这两千年，你们找我找的很苦吧。”
陆宣、楚玲珑和莫云雄无不激动莫名。
“祖师，您一直都在这里么？”陆宣问道。
无崖子点头，“虽然没有两千年那么久，但也差不多了吧。不过，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无崖子一问，陆宣忽然想起师父楚无夜他们仍在危险之中。
于是连忙将经过简明扼要的说了，然后道：“祖师，此地血妖虽然剿灭，但万妖谷中应该还有不少血妖，请祖师出手相助啊。”
无崖子微笑道：“这血妖界的缺口只是暂时封闭，危机仍在，我和九兄却是离不开的。不过你有三大十品妖皇帮忙，那万妖谷中的血妖又何足挂齿？”
“去吧，去灭了那些漏网之鱼，然后带他们来见我。”
无崖子活动了下身子，径自跳上霜桂树，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了下来。那闲适的姿态就和光明顶上那雕像的神态如出一辙。
陆宣一想也是，现在的状况已经无需无崖子祖师出手了。
“两位老祖，猿前辈，能否随晚辈去万妖谷中走一趟？”陆宣道。
“自然可以。”
承云老祖点头，朱修没说话，老猿则根本无需表态了。
这时周围许多妖族还有楚玲珑、莫鸦等人都要求同去，莫鸦大声道：“同去！同去！刚才无崖子祖师动作太快，我还没杀得尽兴啊。”
陆宣微笑点头，打开了息壤炉的秘境入口。
众多妖族鱼贯而入，楚玲珑等人也跟了进去。
陆宣看了看霜桂树下的涂月娥，微笑道：“涂姑娘就不必去了，冷月珠要留在这里镇压血妖界，我们这些人去了就足以应付。”
涂月娥微笑着点头。
三大妖皇便带起陆宣和息壤炉，径自向西方急射而去。
第二百九十二章视死如归（）
万妖谷深处，中央战场。
四灵阵法已岌岌可危。
道主等人没有料到这第五次兽潮竟是如此猛烈，此时休说是剿灭血妖，连自身都难保了。
自从进入万妖谷之后，四灵阵法便从未消停过，时至今日，供给阵法灵气的四颗仙石早已崩碎，现在使用的是最后四颗。
当初在别有洞天里的灵泉中共有八块仙石，若是连这最后四颗仙石都消耗殆尽，修士们将最终直面那些铺天盖地的疯狂血妖与妖类。
五天前，血潮开始出现了。
当无数血妖直接以本象出现在四灵阵法外的时候，所有人几乎都放弃了生还的可能。
伤亡逐渐扩大，到了现在，梅涵芝手中的灵药已消耗殆尽，再也无力救治伤员，于是黄门山弟子也开始披挂上阵，奋勇厮杀。
“师父！”
四灵阵法中，忽然传来一声悲痛欲绝的惨嚎。
智战匍匐在一座小丘下方，周围八百罗汉山弟子尽皆跪倒在地，都是泪流满面。
小丘上，罗汉山主度恶全跏趺坐，已经永远的低下头去。
两道玉筋从鼻孔垂落，半空中散发着缕缕幽香。
度恶在五天前便已被血妖重创，梅涵芝虽然尝试了无数种办法，但终究没能令他起死回生。
度恶的遗体之后，乱云尊者叹息了声，对四灵阵法外沉声道：“道主，度恶，去了”
“退！”
道主猛然斩出巨斧，除去大量血妖与妖兽，掩护在阵法外奋战的修士们且战且退。这时幻魔忽然出现在虚空之中，道道如烟似雾的云气笼罩一方天地，在那天地之间的血妖和妖兽仿佛被什么幻象迷惑，忽然扑向了身旁的同伴。
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修士们也趁机回到四灵阵法。
最近这两天，这种场面已经发生了许多次，都是幻魔以幻象迷惑血妖与妖兽，令它们自相残杀。但是这种办法也只能持续片刻，拖得久了便会被血妖中的强者识破，然后打破幻象。
四灵阵法中。
道主与天蚕尊者、乱云尊者乃至十四位山主站在度恶遗体前方，神色哀然。
如今天蚕山主仍在后方战场作战，也不知是生是死，而度恶却是第一个阵亡的山主。
“僧兄”青锋山主来到度恶面前，眼含热泪的颤声道：“你我为了名次之争，斗了半辈子了，今日你却早早离去，却让我以后跟谁斗啊？”说着，泪如泉涌。
玄冰山主走上前去，劝慰道：“算了，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们便会在黄泉之下团聚，到时候你们两个接着争，我们在旁边接着看热闹。”
这时，没有人说玄冰山主的话晦气。
只因大家都知道，这次恐怕真是气数已尽。
老道主厉无心的初衷是好的，但是谁也没料到这第五次兽潮竟然猛烈如斯，现在看来在绝对的力量对比之下，无论是反守为攻还是固守万仙城，其实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厉无心与老猿进入大渊深处已经数日了，却依旧音讯杳然，想必也没什么幸理。
道主来到智战身边，轻拍他的肩膀道：“智战，节哀顺变吧，你师父舍生取义，此刻应该已去了西方极乐世界了。”
智战站起身来，哽咽道：“多谢道主。”
说着他又看向那八百罗汉山精锐，颤声道：“师弟们，山主以前就曾说过，我们这些人僧不僧、俗不俗，不配做佛门弟子。如今山主已坐化，我们却不能让他老人家留有遗憾。”
他拿出一把匕首，三两下将头顶寸许的短发削得一干二净，动作之大竟将头皮削的鲜血淋漓。
“罗汉山弟子，剃度！”
八百罗汉山修士纷纷站起，泪流满面的开始将短发剃净，然后随着智战开始为度恶诵经超度。
智战那张粗豪的脸上，竟隐隐露出庄重沉静的气息来，仿佛高僧大德。
道主微笑道：“好，度恶算是功德圆满了。”
诵经声一浪高过一浪，四面八方的修士也闻风而来，楚无夜与云冥带着灵云宗弟子，幻魔带着三十六堂堂主，还有许多万仙城昔日的道外散修，都在小丘前默然哀悼。
一时间，气氛悲凉，大家都感到前路渺茫。
秦素跟在楚无夜的身边，面无表情，随着楚无夜向着度恶的法身躬身施礼之后便退了下来。
这几天来，秦素的话越来越少了，到了今天更是一言未发。自从数日前玄镜与吕望山尝试过查看陆宣和楚玲珑的下落未果之后，秦素便再没要求他们再试一次。
到后来楚无夜都有些担心秦素忧思过度伤了身子，自己想去找玄镜和吕望山，却被秦素劝阻。
按秦素的说法，这种时候看与不看已没什么区别。
到了连梅涵芝都要拼命的地步，若是还要幻魔、吕望山和玄镜耗费修为去查看陆宣和楚玲珑的下落，未免有些不合时宜。更何况陆宣和楚玲珑活着当然最好，若是万一秦素感觉自己连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都会消失殆尽了。
秦素宁可欺骗自己，陆宣和楚玲珑一定还活着，他们必然已经出了涂山国，然后遇到斗魔王和欲魔王，正藏在某个安全的角落躲避即将到来的兽潮。
这是她能坚持到现在而不崩溃的唯一办法。
楚无夜虽然能看出秦素状况不对，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轻轻握住秦素的柔荑，叹息道：“素儿，万事要往好的方面想，玲珑和小十一他们虽然生死不明，但未免不是一件好事。他们此刻若是在你我身边，不是和我们一样都身陷险境了么？”
秦素点点头，楚玲珑却是许久没见叫她素儿了，此时听来，却有种诀别的意味。
她温柔的依偎在楚无夜的身旁，“无夜，你说的没错，他们没在这里便是好事。”
“怕么？”楚无夜微笑道。
秦素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的。”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四灵阵法之外忽然一阵大乱。
吼！
不知多少血妖同时发出怒吼，声音中蕴含着无穷的愤怒，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紧接着无数血妖从黑暗中猛扑了过来，形成道道血潮扑向了四灵阵法。
血妖还从未发动过如此猛烈的攻击，四灵阵法十分稳固，四灵圣兽的法身也极为凌厉，但这一次血妖竟是不顾生死，就像无数扑火飞蛾，想要用肉身推平这四灵阵法。
“这些血妖发疯了么？”楚无夜愕然道。
秦素却是俏脸苍白，她能看到四灵阵法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刻了么？
道主和云冥等人的身影也出现在楚无夜夫妇的身边，都面色凝重，不明所以。
血妖为何如此激动？
他们自然不知道，血妖王被无崖子重创之后，他的愤怒通过血妖之间莫名的联系而震动了所有的血妖。此时四灵阵法外的血妖才是雷霆震怒兼之六神无主。
血妖界缺口已被封印，他们已没有了退路，困兽犹斗，自然要做最后的挣扎。
“最后一战了。”
道主长出了口气，握紧了开山斧。
“不过一死罢了，终归不能让这些血妖好受。”云冥面色冷硬的沉声道，手中托起灵壶秘境，时刻准备将剑冢中万千长剑召唤出来。
幻魔则笑了笑。
“可惜啊，天魔教与灵云宗、千山道并肩奋战，这等壮举却不能被世人知晓，还真是吃力不讨好。”
道主与云冥同时看向了幻魔。
然后同时施礼，“道兄高义，这世人或许不知此中详情，但我们自然心中有数。多谢了。”
幻魔笑着摆手，“刚才不过是玩笑话，两位道兄不要介意。”
“一旦阵法被破，彼此难以照顾，各位，各自保重吧。”道主面相周围众人，肃然道。
灵云宗云冥以下、千山道十四位山主、天魔教三十六堂堂主还有几位道外散修中的强者，都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片刻后，四灵阵法终于露出了崩溃的预兆，先是白虎幻象第一个崩碎，继而青龙、朱雀也相继湮灭，只剩下玄武尚能支撑，但恐怕也坚持不了许久。
正在众人做好了最后一拼的打算时，道主等几位炼神返虚境界的强者同时悚然大惊。
几个人同时看向了大渊的方向。
“好恐怖的妖气！”
道主骇然失声，紧接着有两道恐怖的身影从大渊方向激射而来。
那赫然是一头无角独腿的苍牛，还有一条身长数百丈，头生双角的蛟龙！
“十品妖皇！？”
道主先是大声惊呼，旋即脸色惨变。
“那莫不是传说中的夔牛和巴蛇！？”
云冥绝望的叹息，托着灵壶秘境的手掌无力的垂了下来。
一切都完了，谁也没料到这次兽潮的首领竟然是十品妖皇，而且一来便是两个！这还怎么打？大家引颈受戮就好了。
就在这时，那夔牛和巴蛇已经驾临阵法南北两侧。
轰！
夔牛忽然一脚踏进血潮，顿时激起漫天华光，有日月光芒升腾而起，泛滥成浩如烟海的云气，灭杀了无数血妖。
另一方，巴蛇的威势同样不遑多让，巍峨如山的庞大身躯碾压下来，道道血潮顿时化作漫天血雾。
四灵阵法中的修士们，却不禁目瞪口呆。
“他们是来帮着我们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化险为夷（）
两大妖皇的出现，令人类修士的困境迎刃而解。
然而四灵阵法之内，数千人类修士却如坠五里梦中，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即便是道主、幻魔、云冥这样的人物也不禁错愕，只能看着承云老祖和朱修老祖大开杀戒，却是满头雾水。
“这是为何？”
云冥茫然问道，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没人能回答他的疑问，然而就在这时，又是一道恐怖的身影君临正东方。
“猿兄！？”
道主第一个察觉到了，顿时露出了惊喜欲狂的表情。
老猿仍在十里之外，但那身躯依旧巍峨如山，令人不敢逼视。他向四灵阵法的方向瞥了一眼，裂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朗笑，旋即伸出一只手来。
那只手无比巨大，冷眼看去仿佛手中空无一物，但是道主等人却一眼便看到那只大手的手掌心中，赫然有一尊小小的鼎炉。
息壤炉？
知道那息壤炉的人寥寥可数，其中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