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陆宣刚才那番话说得很是漂亮,索性拿来蒙混过关。
螃蟹愣了愣,困惑的道:“你与太子殿下的婚事不是已经拖了好几年了么?怎么,如今想通了?”
“想通了。”
涂山君微笑道:“我终有一天是要嫁人的啊,太子殿下既然爱我,又地位高崇,我不嫁他又能嫁谁呢?”
逐波元帅忽然化作一个矮胖的青面老者落在涂山君的面前。
脸上已满是笑容。
“君上能想通这个道理便太好了。”说着,逐波元帅竟一躬到地。涂山君连忙躲闪,愕然道:“元帅这是为何?”
逐波元帅哭丧着脸道:“以后您便是太子妃了,还请君上到时候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把我从这鬼地方调走吧。君上不知道,这里又脏又臭,我还不能擅离职守,这数百年来过的简直是生不如死啊。”
涂山君虽然紧张,却绝不傻,于是连忙点头微笑道:“元帅尽管放心,此事就交给我吧,以后我必然向太子进言,担保让元帅离开这个鬼地方。”
“那就谢过君上了。”
逐波元帅喜出望外,再三感谢,然后对萧无敌道:“萧无敌,你陪着君上去天牢,一切听君上安排,切不可怠慢。”
“遵命。”萧无敌恭敬道。
“不必麻烦萧大人了。”涂山君连忙道:“萧大人还要镇守鬼门关,我与这药童去天牢就好。”
“太子妃不必客气。那天牢里关押的都是罪大恶极的凶徒,我怎么放心让君上孤身犯险呢?更何况有人探监便必须有人随同,这也是天牢的规矩,君上不要让我为难。”
涂山君见逐浪将军说的肯定,只能无奈的看向陆宣。
陆宣点了点头,能进去便已经是幸运至极了,至于该怎么摆脱萧无敌,稍后再说吧。
涂山君见状也不再犹豫,便对萧无敌道:“那便有劳萧大人了。”
“不敢。”
萧无敌挥手逐开水浪,面前顿时出现一条通路来,辞别逐浪将军,三人径自向大湖下飞去。
这大湖颇深,越往下光线便越暗,直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脚下却忽然出现一道道随波摇动的火光来。陆宣低头看去,原来在湖底中央竟然有一条绝大的沟壑,那沟壑上方覆盖着一层符光,阻隔了湖水。
沟壑深不可测,底部似乎有条火脉,岩浆滚滚,散发着光和热。
萧无敌带着陆宣和涂山君落到湖底,随手打开禁制,带着两人走了进去。
甫一进去,顿时有股浓烈的腐臭味道扑鼻而来,陆宣和涂山君都忍不住皱了皱眉,萧无敌见状微笑道:“委屈君上了,这天牢中就是这种条件,君上尽尽心意就好,不必在此久留。”
“我没事的。”涂山君连忙道。
陆宣站在两人身后,悄悄向脚下沟壑望去。就见这沟壑长达数十里,宽逾数里,极为庞大,沟壁两侧好像蜂巢般开辟出大大小小许多洞穴来,粗略一看这些洞穴也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分为上下五层。
最上面这一层条件最好,洞穴规整干净,里面有许多妖兵妖将,还有一些带着青铜面具的铜奴。
看来这一层洞穴住着的都是天牢的守卫。
再往下便截然不同了。每一层洞穴都很浅,里面影影绰绰的都住着人,但却无声无息,好像孤魂野鬼一般。
萧无敌对涂山君道:“君上是第一次来天牢,我和你说说这里面的情况吧。”
“天牢中的囚犯共计一千三百余人,都是涂山奴,按照金银铜铁的等级划分,地位越高的住的越低。”他指着沟壑最下方,最接近火脉的那一层洞穴道:“那里面囚禁的都是金奴,再往上才是银奴、铜奴和铁奴。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距离火脉越近便越是痛苦。”
“每隔两刻钟,火脉便会爆发一次。”
萧无敌话音未落,沟壑下方的火脉便忽然膨胀起来,仿佛有火龙在岩浆中翻腾,道道惊人的烈焰顿时呼啸而起。有灼热至极的气息顿时充斥整个沟壑,即便陆宣曾引动南明离火来修炼易骨经,也感觉有些难受。
沟壑中顿时响起一阵哀嚎之声,那是那一千多名囚犯发出的悲鸣,极为凄凉。
这瞬间,宛若十八层地狱就在眼前。
陆宣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寒意来。
这些人被囚禁在此也不知多少年了,每两刻钟便会被火焰灼烧,这是何等痛苦?
涂山君也面露不忍之色,“萧大人,这样下去恐怕他们都会死的吧。”
萧无敌带着黄金面具,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只是语气阴冷的道:“这也是他们咎由自取,自天牢成立以来,死在此处的涂山奴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人命在这里并不值钱。以往带人去君上那里救治,只是因为有些人还有些利用价值。绝大多数的人却没那么好命了,要是重伤不治便会直接抛入火脉,灰飞烟灭。”
涂山君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想起之前萧无敌送去涂山的那些囚犯,忽然意识到他们为何连谢都不谢自己一声了。
对他们而言,死了应该是一种解脱吧。
“君上随我来,我为您安排一个地方来救人吧。”萧无敌带着陆宣和涂山君在最上层的洞穴中找了个干净的走了进去。里面本有个矮胖的银奴正在百无聊赖的发呆,一见萧无敌和涂山君走了进来顿时站起身来。
“萧大人,涂涂山君?”那银奴惊讶的道。
“陈甲,君上此来是为了救治伤患,你这洞穴最是宽敞整洁,便暂时借给君上使用吧。”萧无敌道。
“没问题,没问题。”
陈甲满脸堆笑的不住点头,连忙从桌上拿起银面具戴在脸上。涂山奴时时刻刻都要带着面具,但是陈甲在自己的洞穴里嫌着憋闷,但现在却不得不戴。
“你和君上这药童去选人吧,记住只挑那些重伤垂死的人就好。”
“遵命。”
陈甲看了眼陆宣,微笑道:“这位小哥儿,我们走吧。”
陆宣满脸堆笑,“大人先请。”
陈甲暗想这小子倒是上道,没因为涂山君就看不起自己,于是有些满意的揽住陆宣的肩膀笑道:“同去,同去。”
这天牢中的囚犯哪有健康的?要找伤患几乎是一步一人,陈甲熟悉情况,带着陆宣很快便找到一个垂死的铜奴囚犯送到涂山君的面前。涂山君看了眼陆宣,陆宣则轻轻点头。
路上便已说好,救人的事交给陆宣,而涂山君只负责拖延时间就好。于是涂山君打开药箱,便真的开始诊治起来。
为免打草惊蛇,陆宣并没有急着去寻找莫云雄和罗天虫他们的下落,而是忠实的扮演着自己药童的身份,与陈甲跑了一趟又一趟,不住的将垂死者送来涂山君这里。
转眼便过了大半天的时间。
“陈大人,我们这次多找些病患,免得我们来来回回的跑,我这腿都要断了啊。”陆宣苦笑道。
“兄弟此言有理。”
陈甲脸上也见汗了,便和陆宣足足找了十几个垂死者送去,然后找了不远的一处洞穴暂作休息。
这时陈甲已经和陆宣混熟了,索性摘下面具撇到一旁,擦了擦肥脸上的汗水苦笑道:“君上还真是慈悲心肠,却苦了你我兄弟啊,也不知道君上还要救多少人?”
“君上可能一时半刻停不下来呢,救了这一次,等到君上与太子殿下大婚,便再也来不了了。”
“是么?君上终于同意婚事了?”
陈甲眼睛一亮,连忙抓着陆宣的手谄媚道:“那么说兄弟以后也是太子殿下的身边人了?你可不能忘了你陈哥我啊。”
陆宣见杆就爬,笑道:“陈哥说的什么话,你我虽然刚刚相识却一见如故,以后但凡有我说得上话的地方,一定为哥哥美言几句。”
陈甲顿时心花怒放。
“兄弟,我们不如就在这里结拜吧。”陈甲试探着道。
“结拜?”
陆宣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那兄弟我可真是高攀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故人()
“高攀?”
陈甲见陆宣答应,喜出望外的道:“等到以后,却是哥哥我高攀你呢。”
说着陈甲竟翻出了香炉,插上三炷香,点燃。
拉着陆宣跪在香炉前,一番赌咒发愿,算是结拜完了。
“弟弟!”陈甲抓着陆宣的手,一副真情流露的模样。
“哥哥!”
陆宣捏着他的肥手,眼眶微红。
心中却暗骂,这肥厮结拜完了,都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兄弟”的名字呢。
陈甲兴奋过头,却没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泪眼惺忪道:“我陈甲没想到竟多了个弟弟,真是太好了,这种人生大事却不能浮一大白,真是遗憾。”
“那便喝酒啊。”
“兄弟不知,天牢内是严禁饮酒的,更何况我也没有酒啊。”
“那哥哥有水么?”陆宣笑道。
“水自然是有的,怎么,兄弟渴了?”陈甲拿出一个大水袋递了过来。陆宣打开盖子,将自己那青色珠子塞了进去,转眼便酒香四溢。
“酒?”
陈甲眼睛一亮,随即有些为难道:“这就怕不合规矩啊。”
陆宣微笑道:“有我家君上在,你我又结成了兄弟,谁还会怪罪你呢?要知道我们来时,连逐波元帅也对我家君上毕恭毕敬呢。”
陈甲喜上眉梢,感觉自己能间接抱住太子妃的大腿,实在是太美妙了。
“好!”
陈甲拍着大腿爽快道。
陆宣先喝了一口酒然后递给陈甲,“哥哥若是开心,不妨多喝一点。”
“开心,自然开心极了!”
陈甲拿起水袋,索性豪爽的将美酒一饮而尽。他生怕陆宣觉得自己这个大哥不够爽快,所以没用修为,以至于有些酒意上头,醉醺醺的。
陆宣又和陈甲闲扯了片刻,见时机成熟便看似无意的问道:“大哥,这天牢里的囚犯都关了多久了啊。”
“那就不一定了,多者几百年的都有,少的嘛不过几天罢了。”
陆宣眼睛一亮,故作惊愕的道:“还有刚抓进来的?”
“那是自然,而且还是从外面抓回来的呢。”
“外面的人?不是我们涂山国的人么?这倒是稀奇,大哥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那有什么好看的,他们又不比我们多长了三头六臂。兄弟你还是别去看了,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陆宣微笑道:“大哥,你知道兄弟我一直在涂山,实在是憋闷坏了,去看看这几个外来的人也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的,兄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见识见识这外面的人与我们涂山国的人有什么不同罢了。”
“你呀去了必然会后悔的。”
陆宣见陈甲有所松动,便央求道:“有劳大哥了,我们去去就回可好?”
“好吧,既然兄弟说话,我这做大哥的没有别的能耐,看看囚犯还做不到么?”陈甲豪气顿起,借着酒意便向外走去,“兄弟随我来吧。”
陆宣悄悄摸了摸衣袖中的息壤炉,便跟了出去。
沿着岩壁上开凿出来的小道向东十余里,陈甲带着陆宣落在一处洞穴入口前。
“兄弟,你既然要开开眼界,大哥就带你去见一个骨头最硬的家伙。大哥在这天牢守了数十年,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即便是我也要赞一声硬汉子,可惜命不久矣啦。”
陆宣紧咬牙关。
他与罗天虫和刘宁不熟,但是却知道七师兄是行伍出身,最是硬气,或许这洞穴中的就是莫云雄吧。
若是七师兄真的受尽折磨,自己一定让陈甲百倍偿还!
陆宣脸上做出一丝紧张之色来,“那大哥先走,小弟在后面跟着。”
“哈哈,怕什么,即便他凶猛如虎,现在却连病猫都不如啦。”陈甲哈哈大笑着推开门,带着陆宣走进了囚室。
这囚室相对宽敞许多,里面充斥着血腥味,周围遍布刑具,与人间刑讯逼供之地也没什么区别。
正中央的铁架上,有个鲜血淋漓的人双臂张开,被钉在十字铁架上。
那虽然是个人,却几乎没了人形,浑身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皮开肉绽,惨不忍睹。他似乎已经昏厥了过去,低着头,乱发沾满血水,一缕缕的垂了下来。
囚室中还有两个铜奴正在休息,一见陈甲进来便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陈大人怎么得空来看我们兄弟了?”
“滚一边去,谁理会你们?我陪我兄弟来看看热闹。”陈甲让出陆宣,微笑道:“兄弟看看吧,这家伙就是那硬汉子了,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嘛。”
陆宣定睛看去,却愣了一愣。
从身材便一眼能看出,这人不是七师兄莫云雄。
此人身材修长,似乎比罗天虫和刘宁也高了半头。
陆宣不禁错愕,心想那此人又是谁?
“大哥,这人是何时被抓进来的啊?”陆宣轻声问道。
陈甲笑道:“也没有多久,大概两三个月的时间吧,这人也不知是胆大还是想找死,不过是心动期的修为竟敢试图闯入大渊。恰巧碰到金角元帅外出巡视,见他年纪轻轻却修为不俗便顺手把他抓了回来。”
“金角元帅本想提拔他做个银奴,谁知这小子却不识抬举宁死不肯,金角元帅一怒之下便将他送来这里,让我们兄弟好好伺候一番。”
陆宣心中忽然想起了那死在自己手中的金角犀牛。也就是当日在东宫的三大妖帅之一。
陈甲一边说一边走向了那血人,捏着下巴将那人的脸抬了起来。
那是一张瘦骨嶙峋的面孔,脸上也没一块完整的皮肤,尤为恐怖的是那人的一只眼睛已被掏了出来,只留下一个窟窿。
也不知陈甲用了什么法门,那人忽然醒转,旋即便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
但那人自始至终也没吭一声。
旁边一个铜奴道:“陈大人,这家伙自从进来之后就一句话也没说,要不是金角元帅说得清楚,兄弟们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呢。”
陈甲狞笑道:“即便是哑巴,也能哼两声。”
说着陈甲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根半尺长的铁钉来,狠狠的便刺入了那人的肩胛骨中。顿时血光四射,那铁钉非但洞穿了那人的身子,更是深深的嵌入铁架之中。然而那人却依然一声不吭,只用那唯一的眼睛冷漠的看向了陈甲。
这瞬间,陆宣忽然感觉这人的目光有些熟悉!
怎么可能?
陆宣暗吃一惊,这才仔细打量此人,却越看越觉得眼熟。
自己难道见过此人?
陆宣认真分辨了半晌,忽然如遭雷噬,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他终于认出此人了!
这已不成人形的人,竟然与陆宣关系匪浅,昔日他傲骨嶙峋、风头无两,若不是刚才那目光还是一如往昔,陆宣根本不敢相信这人会落到如此地步。
此人,竟然正是地肺山的苏希言!
当初地肺山主宁芳木在宗门大比时发难,安排苏希言与楚玲珑对决,苏希言早已是心动期的修为,却临战认输,当着所有人的面辞别宁芳木扬长而去。从那以后再也没人知道他的消息,却做梦也想不到苏希言竟会出现在涂山国的天牢之中。
这实在是太出人意料,即便是陆宣也不免愣在了那里。
而此时苏希言也看到了陆宣。
他似乎稍稍一愣,但却没动声色,只是慢慢的闭上了那只独眼。
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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